第壹百三十章 絕活門道

　　“嗯？”
　　冷不丁聽二鍋頭提了這麽壹句，胡麻倒是怔了壹下。
　　不過，他旋即便也反應了過來，壓低聲音道：“難道有什麽事？”
　　心裏壹時警惕起來。
　　若真是寨子裏出身的普通少年，有了這成為掌櫃的機會，怕是連命都恨不得搭上。
　　因為這已經不是有出息了，簡直就是平步青雲，真個算得上祖墳冒青煙那種，雖說只是壹個小小的櫃上掌櫃，但是不是可以在紅燈會裏跟熟人打聲招呼，多照顧照顧大羊寨子啊？
　　是不是可以等紅燈會要招人的時候，多討幾個寨子裏的孩子過來奔前程啊？
　　胡麻不過是成了管事，在寨子裏就是十裏八鄉最出息的孩子。
　　這要做了掌櫃，老族長還不得噎過去？
　　但胡麻畢竟也是轉生者，天生心懷鬼胎，對這身份，便不會那麽魔怔，壹聽有問題，便立時小了些。
　　“呵呵，這些做掌櫃的，往往都不是娘娘心腹，當然娘娘的心腹也偏偏做不了他們這個活，可每月這麽厚的錢糧血食養著，真當這麽容易賺呢？”
　　二鍋頭冷笑起來：“不定什麽時候，也會用得著他們的。”
　　“偏巧，下個月便要來這麽壹波了，所以啊，我想妳等過了這壹劫，再打掌櫃之位的主意。”
　　“……”
　　聽著二鍋頭的話，胡麻倒是心裏微凜，道：“具體是個什麽事，妳說說？”
　　“具體的……”
　　二鍋頭聞言，倒是糾結了壹下，才低聲道：“千萬莫說漏了嘴。”
　　“這件事，現在加上我在內，紅燈會裏，知道的也不過三個人，壹旦泄露了消息，外人太容易鎖定妳我了。”
　　“……”
　　胡麻鄭重道：“我曉得厲害。”
　　二鍋頭這才低低嘆了壹聲，道：“下個月，各莊子裏，都要挑掌櫃的進城，效死力了。”
　　“青衣幫的惡鬼被咱紅燈娘娘壓了這麽多時候，如今總算是按捺不住了……”
　　“……”
　　“啥？”
　　胡麻細細的聽完了，才忽地出了壹身冷汗，知道了二鍋頭告訴自己的事情有多重要。
　　剛剛的自己，還是滿心狂喜，哪裏想到，竟差點撞了大黴運。
　　他微微沈定了壹會，才正色向二鍋頭道：“老兄，伱這情報簡直救了我的命。”
　　“我不能白要妳的，算是欠妳壹個人情了。”
　　“……”
　　二鍋頭道：“不消說，這才是轉生者最基本的合作模式，有什麽事遞著點信兒，倒不是動不動就幹壹票的。”
　　他雖這樣說，但這個人情胡麻還是記下了。
　　這種事情可真的神妙，別人只需要壹句話，卻是大大的扭轉了自己命運。
　　沈默了下，才道：“那我需要推了這掌櫃之位？”
　　“也不是推了，在外面莊子裏做掌櫃確實舒服，我們以後合作也方便。”
　　二鍋頭道：“但妳現在不要出這個風頭，甚至出去躲壹陣子都可以，也別擔心這掌櫃之位就這麽沒了，壹個莊子的掌櫃，選起來麻煩著呢。”
　　“這倒新鮮……”
　　胡麻細想了壹下，道：“我曉得了。”
　　二鍋頭見胡麻從善如流，也笑了起來：“講真的，我也沒想到妳露頭這麽快。”
　　“那個叫楊弓的小子，人見人憎，見了我都翻白眼，沒想到他倒是特別認妳，前幾天給他行賞的時候，他就壹直提妳的功勞，說其他掌櫃都不如妳，好好幫妳揚了次名聲……”
　　“這名聲我可不想要，沒得得罪人……”
　　胡麻聽著，也有些無奈，苦笑道：“其實早先就是順手幫了他壹把，本也擔心，但那功勞畢竟太饞人了，左右琢磨了壹下，還是把這事給做了。”
　　“這件大功確實值得，妳們去年這批進了娘娘會的，露出頭角來的沒幾個，青香弟子裏妳更是惟壹壹個。”
　　二鍋頭說著，聲音裏倒也不無遺憾，道：“不過，畢竟是這麽壹大批血食啊，要是我們自己搞到手裏了，那就好了……”
　　胡麻笑道：“我也不是沒心疼，只是事情太急著了，實在來不及安排……”
　　“也是，出手不能太頻繁，不然早晚出事。”
　　二鍋頭想了想，倒是深深的認可，笑道：“總也不虧，那叫楊弓的紅香弟子，不知天高地厚，暴戾兇頑，完全不懂藏拙。”
　　“本來以為他不過是個很快丟了小命的炮灰，卻不料竟是劍走偏鋒，真個就搶下了這等大功，入了娘娘法眼，妳現在與他交好也不錯，沒準以後有事能用得著他。”
　　“……”
　　胡麻聽著，感覺深深的認可。
　　楊弓這類人典型，但也特殊，何止是二鍋頭，早先自己也是不看好他的。
　　但偏偏，這類不被人看好，覺得毛病太多的人，有時候就能憑了那簡單頭腦與壹口氣，做出壹番驚人事來，當然，也確實有可能明天就死了。
　　心裏感慨著，便也忽地好奇了壹事，道：“他們這些紅香弟子，是個什麽奔頭？”
　　二鍋頭笑道：“總是比青香弟子，多經歷幾番兇險。”
　　“這些燒了紅香的弟子，入了會，第壹件事，便是享福，上好的血食供養著，睡的好，穿的好。”
　　“概因他們大都是窮苦出身，先天不足，需要補壹補身子，否則連紅燈娘娘的會都見不上，便先被壹股子陰氣吹丟了魂。”
　　“而養得好了，便是名字叫作‘拜紅燈’的第壹關了。”
　　“於深夜殿內，手持三柱香，跪在紅燈籠前，被紅燈籠照上壹夜，若是撐不住，便即死了。”
　　“就算不死，被陰氣蝕了身子，也會大病壹場。”
　　“而若是能撐過來，便成了陰體，這時候的他們，只要學會了咒術法門，就可以在遇到了情況的時候，請來紅燈娘娘的法力了……”
　　“妳可以理解他們為，可以行走的紅燈籠。”
　　“當然，這還不夠，學會了請動紅燈娘娘法力，只代表他們能幹活了，此外還有壹系列的特殊情況，如何祭拜，如何將養身子，如何手腳幹凈的做些臟活等等。”
　　“如果學的既好，又肯做事，入了紅燈娘娘的法眼，便有可能被調到紅燈娘娘的燈前伺候，直接聽娘娘的旨意，行使紅燈娘娘的意誌……”
　　“其實，他們這類弟子，若過了三關，也屬於壹個門道，叫作負靈人。”
　　“現如今這江湖中，見得最多的便是他們這壹類人，走最兇險的道，也搏最大的富貴。”
　　“所以，這楊弓活不下來則罷，活下來了，便不容小覷。”
　　“……”
　　胡麻聽著，也有些感慨，低聲道：“守歲、走鬼，負靈……”
　　“這世間究竟有多少門道？”
　　“……”
　　二鍋頭笑道：“這卻是大了，前壹世的妳，能搞明白世間有多少學科？”
　　先是反問了壹句，才又道：“總而言之，這江湖上最常見的，便是守歲走鬼，負靈刑魂，害首司命，通陰盜災，把戲降頭等幾個大門道了。”
　　“但人的創作欲是無窮的，便在這些門道也是。”
　　“每壹個大門道裏衍生交融，又出現了多少小門道，多少偏門，那便不是我們能想象的了。”
　　“……”
　　“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還只冰山壹角……”
　　胡麻心裏默默想著：“如今我走了守歲的門道，但又要學鎮歲書的本事，鎮歲書上的內容又是什麽門道，走鬼，還是另外壹種我不知道的？”
　　有關鎮歲書的事，不好直接問二鍋頭，只是心裏微動，道：“這次跟楊弓壹起出去辦事，倒遇見了青衣幫的走鬼人，老兄，妳對走鬼人這個門道，了不了解？”
　　“走鬼人？”
　　二鍋頭聽了先是壹怔，然後笑道：“這可是最容易入門的門道了，江湖上多的很。”
　　“不過妳也不用擔心，大部分走鬼人還是挺容易對付的，因為啊，走鬼人這個門道，壹般人可學不著精髓……”
　　“……燒錢！”
　　“……”
　　說著便跟胡麻隨口說起了壹些走鬼人的講究，倒是頭頭是道，讓胡麻大開眼界。
　　二人聊得盡興了，二鍋頭才依依不舍的退出了連接，還有些無奈的感慨著：“……唉，要是每次跟白葡萄酒小姐聊天，都跟妳似的這麽有話題就好了。”
　　“……”
　　胡麻聽著都有些無語，怎麽還莫名其妙被嫌棄了？
　　只是退出了本命靈廟之後，心裏卻也在無奈的想著：奇人異士，各種門道……
　　這個世界實在是深邃詭異又復雜啊……
　　自己和二鍋頭、白葡萄酒壹類的轉生者，又究竟是因為什麽才來到了這個世界？
　　只是為了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就算壹點點學到了本事，站穩了腳跟，最後會等待自己的，又是什麽？
　　這個最本質的問題，胡麻壹直沒有功夫去想，如今想了，竟愈發覺得頭疼又迷茫。
　　終究卻還是只能壹嘆，將這最初的疑問，藏進了夢境的最深處。
　　直到天色還未亮時，聽見院門響，他才從床上爬起，就看到吳掌櫃的老仆人，已經牽了壹輛馬車進來，停在內院旁邊，正在往車上搬送著行李。
　　胡麻上前幫手，放妥了東西，也沒驚動夥計們，在天蒙蒙亮時，送著他們兩老壹小，出了莊子。
　　依稀看著走遠了，薄霧裏，吳禾妹子還掀開了簾子往回看著。
　　但自己除了向她揮手道別，又還能怎樣呢？
　　心裏倒是透亮了：江湖路遠，命運波瀾，無論是是轉生者還是這世界的原住民，都只是艱難的求生罷了。
　　何必想那遠的，先活下來，再想著活明白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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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