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人皮袋子（二更）

　　“嘿嘿，血食難運，也難藏。”
　　老掌櫃的眼睛，掃向了那七八個黃澄澄，灰撲撲的布袋，聲音也壓低了些：“但那是對講究人來說，對妳們壇兒教，方法卻簡單的狠。”
　　“無非就是人皮袋罷了，”
　　“活殺幾個人，剝了皮下來，再用妳們壇兒教的陰損法子煉過，縫成布袋，就可以防止血食的氣味泄露，是也不是？”
　　那九爺爺身邊的彩衣人聽見吳掌櫃說破，卻都不敢回答，死死盯著他。
　　倒是那位九爺爺，似乎壹點也不意外，反而低低的笑道：“妳猜到了我們將這批血食留在了這裏，也猜到了我們用什麽法子藏的，怎麽這壹年都沒動靜，這麽耐心等我們來？”
　　“哦，對了，伱不會掃門，找不著是吧？”
　　“……”
　　“我確實不會妳們這掃門的法子，但猜也能猜到大概藏在了哪裏。”
　　吳掌櫃冷淡的開口：“這莊子離老陰山近，便是有紅燈娘娘的燈籠在這裏掛著，邪祟也沒斷過，偏偏就這數裏方圓，壹直沒鬧過什麽古怪，難道我還看不出事情有什麽蹊蹺？”
　　那幾個挑夫，迷迷怔怔，不知周圍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動。
　　但彩衣人卻有些吃驚，看著這吳掌櫃出現，心裏已經擔心紅燈會的人埋伏在側。
　　只有那九爺爺壹點也不慌，慢悠悠轉了轉身子，松了壹下勒得自己肩膀生疼的繩索，耳朵微微壹側，傾聽了些什麽。
　　忽地嘿嘿壹笑，表情得意，道：“姓吳的，妳有幾個心眼，但也別小瞧了咱們的壇姑姑！”
　　“剛壹過來，就知道妳在這周圍窩著了，孩兒們都叫了回來，留下的也準備吹燈籠了，妳們爺倆，又能拿咱們怎麽樣呢？”
　　“……”
　　隨著他話音落下，周圍忽然響起了壹陣腳步聲，黑影裏只見人影綽綽，倒又跑出來七八個人來的，有的貨郎打扮，有的像是耍把戲的，只是人人懷裏，都抱了壹個碩大的壇子。
　　卻是剛才就招了過來的，他們這壹過來，當然也就摸清了周圍並沒有紅燈會的埋伏，而且壇兒教的人也壹下子多了數倍。
　　“嗚……”
　　那大黑狗頓時低下了脊梁，嗚嗚作響，隨時要撲過來拼命。
　　但沒想到，吳掌櫃忽然伸手，按在了大黑狗的背上，聲音也忽然放得低了：
　　“我知道妳能察覺我在這，但也知道妳今天晚上壹定會出現，妳等不了了，再等人皮袋子也不頂用了，血氣會泄露……”
　　“但我今個過來，並不是為了攔妳。”
　　“這批血食，妳盡可以帶走，黑鍋我早就已經背了。”
　　“但是……”
　　他頓了壹頓，忽地擡頭看向了這九爺爺，聲音發沈：“我只求妳，饒了我家姑娘。”
　　“她還年輕，她還要做人啊……”
　　“……”
　　這句話壹說了出來，周圍所有人，都不由得吃了壹驚，風聲都似乎安靜了許多。
　　那條大黑狗，更是壹下子呆了，轉頭看向了老掌櫃。
　　“我這話，誠心誠意，只要妳能放過我姑娘，我可以立誓，我……我可以給妳磕頭！”
　　但吳掌櫃說著，竟是真的膝蓋壹沈，向那九爺爺跪了下去。
　　“大大……”
　　而這樣壹幕，卻使得旁邊大黑狗都急了起來，狗頭鼻尖處裂開壹條口子，吳禾的腦袋從狗皮裏鉆了出來，她滿眼都是淚痕，用力拉著吳掌櫃：“妳起來啊大大！”
　　“妳不說了帶我過來報仇的，妳為什麽要跟他們磕頭啊……”
　　“……”
　　“報不報仇，不重要的……”
　　吳掌櫃伸手摸著她的臉，眼睛裏滿滿都是痛苦，低聲道：“但妮子妳得活著啊……”
　　“哈哈，說的好……”
　　這樣的壹幕，讓那些壇兒教的人都吃驚不已，倒還是那九爺爺第壹個反應了過來。
　　緩緩拍了下手，道：“老吳啊，妳早這樣不就完了？”
　　“去年妳聽了咱的話，乖乖跟我們壹起吞了這批血食，咱現在早就在老陰山裏過好日子了，沒準妳閨女都嫁了人，哪需要披著張狗皮？”
　　“是，是……”
　　吳掌櫃仿佛壹點骨頭也沒有了，只連聲道：“是我對姑姑不敬，是我小瞧了姑姑的手段。”
　　“現在我老吳知道厲害啦，求妳們幫我家姑娘解了這術，好不？”
　　“……”
　　“簡單。”
　　那壇兒教的九爺爺得意的笑了起來，道：“咱家姑姑，能把這張狗皮給她披上，當然也能給她脫下來，這麽著，妳且讓開，咱帶了這批血食回去，三天之後，過來救她，如何？”
　　“熬不得了。”
　　吳掌櫃道：“現在就幫我閨女解了吧……”
　　“我在這裏發下毒誓，只要妳幫著解了，隨妳們帶這批血食走，我絕不攔著。”
　　“……”
　　那九爺爺目光閃爍了壹下，慢慢笑道：“可現在咱手裏家夥什不齊全，沒法現在就給她治啊……”
　　吳掌櫃低聲道：“若不然，妳告訴我怎生個解法，我自己去解也行。”
　　九爺爺看著吳掌櫃，良久不言，背後的缸，似乎動了壹下。
　　他忽地開口笑道：“既如此也行，但這是咱的秘法，別人可不能聽見。”
　　“妳且過來，我教給妳，如何？”
　　“……”
　　說著微歪了身子，將身後的這口大缸，朝向了吳掌櫃的方向。
　　吳禾從狗皮裏伸出來的腦袋，已經不由得連連搖晃，但吳掌櫃卻深呼了壹口氣，道壹聲“好”，便從地上爬了起來。
　　也不拍兩個膝上的灰土，便徑直走到了九爺爺的身前，緩緩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向著那個壇子摸了過來，卻還不等摸到，忽地喀喇壹聲，手臂已是斷了。
　　上面的血肉，居然都少了壹大塊，九爺爺背後的壇子裏，卻響起了咀嚼聲音。
　　老掌櫃悶哼壹聲，後退了幾步，左手垂落在了身邊，晃動不停。
　　但他強行忍著疼痛，神色不變，低聲道：“孝敬壇姑姑壹塊皮肉是應該的，但到了現在……”
　　“……妳們該把法子告訴我了吧？”
　　“……”
　　“哈哈……”
　　但這九爺爺，卻壹下子笑了起來。
　　他這壹笑，周圍的彩衣人也跟著笑，那些躲在了夜幕之中，抱了壇子的把戲人也跟著笑。
　　末了，就連那幾個表情僵硬的挑夫，也木訥的跟著笑了起來。
　　笑聲中，似乎還夾著某些怪異的聲響，似乎是他們壇子裏的東西，也在笑。
　　“妳吳掌櫃不是自詡精明，怎麽倒說這傻話？”
　　九爺爺笑聲壹收，厲聲說道：“造畜容易，做人難，人皮脫下來了，妳還想穿上？”
　　聲聲嘲笑裏，只有吳掌櫃不笑。
　　他只是繃緊了神情，卻也難掩臉上的絕望：“所以，真就沒法子了？”
　　“就連妳們這群下手的，也沒有法子？”
　　“……”
　　九爺爺笑著，死死盯著老掌櫃：“殺人的法子妳也會，但把死人救活的法子妳會不？”
　　老掌櫃低低的嘆了壹聲，說不出那嘆惜聲裏，有著多少絕望。
　　但下壹刻，他卻忽地擡頭，眼睛變得陰森起來，裏面滿滿都是血絲，低聲道：“既然這樣……”
　　“……那妳們的這張皮，也別穿著了！”
　　“……”
　　話聲之中，他已忽地向前，右手往身後包袱裏壹摸，便已抽出了壹根鐵鞭，狠狠向著九爺爺身後的壇子砸了過來。
　　身為登了三階的守歲人，他這動作難以形容的迅捷狠辣，黑影裏幾乎看不真切，便已揮起了鐵鞭，劃過嗚嗚的風聲，重重的向著九爺爺身後的大缸砸去。
　　“想動手？”
　　可也在這壹時間，九爺爺以及他身邊的人，已是同時大叫壹聲。
　　夜色裏，只見得他們同時抱起了壇子，壇子裏面有陰森怪異的響動，下壹刻，陰風遍地纏繞，老掌櫃剛剛揮起來的右手，空中的鞭子，甚至兩條腿，都忽地被陣陣陰風纏住。
　　在壇兒教的包圍下，他堂堂掌櫃，竟是壹動手便被拿住了。
　　“嗤”“嗤”“嗤”
　　下壹刻，他右手，兩條腿，同時有鮮血崩濺，大塊的血肉忽地消失，仿佛被什麽啃噬。
　　可到了這壹刻，吳掌櫃竟是仿佛沒有知覺，只是冷眼向前壹瞥。
　　忽地揉身向前，垂在身側的左手猛得擡起，壹拳正中了那九爺爺的胸口，又緊接著，飛起壹腳踹在他左肩，將他身體踹得轉了半個圈，身後的大缸也跟著甩了過來，再壹腳奮力踢去。
　　“啊啊……”
　　那壇子被他踢的震動，出現了裂紋，裏面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痛苦的慘叫。
　　周圍壇兒教的人都吃了壹驚，這壹變故大出意料，竟是猝不及防之間，九爺爺便已經被這吳掌櫃打傷，而他們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可不等他們想出別的招，身邊壹聲嗚咽，竟是那位吳禾小姐，已經再次把狗頭往頭上壹罩，向著他們狠狠撲了過來。
　　“妳……”
　　那九爺爺被吳掌櫃重創，已是就地壹個翻身，堪堪拉開距離，嘴角嘔出了鮮血。
　　低聲吼著：“妳難道找了替身？”
　　“對付妳們這樣的下三濫，不想點主意怎麽行？”
　　老掌櫃的臉色陰沈，夜幕裏都能感覺到扭曲咬動著的肌肉，沈聲道：“妮子，動手吧，咱們滅了這些行子，幫妳和師兄弟們報了仇，就帶了這些血食，遠走高飛了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