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玩的就是心跳

　　朕不給，妳不許搶！
　　這是老電影《滿城盡帶黃金甲》裏，老皇帝的臺詞。
　　玉柱和康熙打交道的次數，已經多得數不清楚了。
　　他自然很清楚壹個基本原則，他越是戀棧權勢，老皇帝越不會給他。
　　相反，玉柱時常翹衙歸家，攜美出遊，貪圖安逸的生活，老皇帝反而不容易起疑心。
　　所以，玉柱丁母憂，守孝滿三個月後，死活不肯上請安折子，而是在家裏陪著老婆兒子，過安逸的小日子。
　　按照朝廷的規矩，守制的重臣上了請安折，就是告訴老皇帝，臣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隨地可以起復辦差。
　　此前，魏珠已經來過了壹次，玉柱只當沒有聽見皇帝的暗示，依舊我行我素的待在家裏享福。
　　兜裏有的是銀子，房子大得離了譜，身邊的女人壹個比壹個美，不好好的享受壹下生活，哪裏像個合格的八旗子弟？
　　事若反常，即為妖，康熙也深信這壹點。
　　廢太子胤礽，越是想攫取更大的權勢，康熙就越不可能給他。
　　老八慫恿滿洲親貴們，公開想搶太子之位，康熙就拼命貶低他，打壓他。
　　老四裝純孝，表面上從不參與搶位之爭。結果，在隆科多的幫助下，他笑到了最後。
　　魏珠已經來過壹次了，玉柱嘴上答應得很好，就是不肯上請安折，答應回朝復工。
　　這壹次，確實局勢不同了。
　　老十四，看到了老八的虛弱之處，野心隨之大漲，開始籠絡老九了。
　　老八能夠籠絡住那麽多的滿洲軍功勛貴，除了禮賢下士、比康熙還仁善之外，老九的舍得砸錢，幫著收買人心，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真正的明白人，都知道的壹個客觀事實：交朋結友，不僅需要花心思、花時間，更需要花費金錢。
　　人際間的交往，花銀子作為潤滑劑，必不可少。
　　除了極其特殊的情況，比如說，妳是知府家的衙內，朋友們都有求於妳，自是另說。
　　所謂禮尚往來，往而不來，有去無回，時間壹長，朋友看穿了妳的摳貨本質，就會和妳漸行漸遠。
　　窮朋友，往往收入不高，卻樂意打腫臉充胖子，舍得擺壹滿桌子好菜招待妳。
　　那是因為，妳想借錢，他沒有。妳想找他幫著疏通衙門裏的官員，他又沒關系。妳想接工程，找他沒卵用。
　　互補的作用何在？
　　壹言以蔽之，窮人更樂意擺大席招待妳，這其實是窮人之間，只能選擇搏感情的投資原則。
　　這種窮朋友，唯二能夠打動妳的，除了出體力幫妳搬家之外，就是硬撐著擺壹桌好菜，讓妳吃好喝好，記得他的好。
　　妳若是不知趣兒的天天去他家吃好菜，喝好酒，人家的老婆肯定鬧得雞飛狗跳。
　　沒辦法，人家那是貧賤夫妻，百事不順！
　　老十四費心思拉攏老九的這壹招，異常之狠毒，等於是砍斷了老八上位的壹條腿。
　　魏珠又來了，並傳了康熙的狠話，玉柱這才乖乖的上了請安折，打算復工上崗了。
　　照例，滿臣守制，只要滿了三個月，就不必摘頂戴上的紅纓了。
　　玉柱很理解老皇帝既當且立的糾結心情，所以，他去暢春園陛見的時候，頂戴上並無紅纓。
　　康熙背著手，在室內轉圈，時不時的瞄兩眼玉柱的臀，仿佛在思考，究竟踢哪邊呢？
　　玉柱的心裏有底，老皇帝又需要他出力了，這是故作姿態的嚇唬他呢。
　　果然，老皇帝只是用腳尖，輕輕的踢了踢玉柱的左臀，悶哼壹聲，說：“膽兒不小，仗著長得俊，就敢忤逆君父了？”
　　玉柱明明是絲毫也不怕的，但是，他必須配合著，裝出害怕的樣子，叩首道：“奴才再不敢了。”
　　“嗯，不敢了，且饒了妳這壹遭，起喀吧。”康熙掙足了面子，也就高擡了貴手，放了玉柱壹馬。
　　“黃河又決口子了，淹沒了好幾個府縣。茲事體大，朕意，命妳為欽差正使，出京查清楚大堤為何垮塌的真正原因，怎麽樣？”康熙都這麽說了，玉柱能說啥，只得跪下領了旨意。
　　不過，康熙的這個安排，倒讓玉柱看明白了壹件事，老皇帝對老四，那是相當之偏心。
　　決口子的那段黃河大堤，是老四在幾年前親自負責監修的。在工程修建的問題上，康熙確實沒有看走眼，老四辦差就是認真靠譜。
　　老四沒問題，必是奸官刁吏做的壞事兒！
　　欽差還沒出京呢，康麻子就定了調，這不是袒護，啥叫袒護？
　　不過，玉柱早就考慮好了對策，順勢提出了壹個十分合理的建議。
　　“稟皇上，以奴才之見，皇十三子胤祥精通水利工程之事，不如命其隨奴才壹起南下查辦此事，以戴罪立功？”玉柱若是直接建議老十三為欽差正使，老皇帝肯定要起疑心。
　　可是，玉柱建議的角度，異常巧妙。他只說，讓老十三也壹起南下，卻沒提任何正式官職和差使的事兒。
　　眾所周知，老十三，那可是老四的鐵桿死黨。
　　南下河南，暗中收集對老四有利的證據，就沒人比老十三更合適了！
　　康熙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說：“唉，難為妳把老十三照顧得挺好，確實費心了，準了。”
　　玉柱故意的安排，就是想給康熙壹種錯覺，他乃是純正的帝黨，不想幫老四拉偏架。
　　歷史上的老十三，失意的時間越久，就越感激信任和器重他的老四。
　　玉柱故意橫插了壹杠子，就是想迷惑住老十三，以便及時掌握他的動態。
　　在那壹夜的節骨眼上，時間就是生命。
　　只要能把老十三去豐臺大營的速度，拖慢壹點點，哪怕只是壹個時辰，玉柱所作的暗中布置，也就更加的從容了。
　　現在，玉柱公開南下查案，完全可以做到不偏不倚。
　　至於，老十三嘛，他能幫到老四多少，就全看他暗中拿到了多少證據了。
　　“嗯，妳出京之後，步軍衙門交給誰來署理？”康熙看似隨意的問玉柱。
　　玉柱心裏相當有數，步軍衙門裏的左翼尉德昌，實際上，就是康熙安插在玉柱身邊的耳目。
　　“事關重大，全憑聖裁。”這種形式的送命題，玉柱應付起來，可謂是駕輕就熟也。
　　康熙也沒有這麽好應付的，他又追問了兩次，玉柱這才迫於無奈的說：“以奴才的淺見，德昌固然可信，卻愛酗酒誤事。不如，就命德昌管白天，右翼尉隆興管晚上吧？”
　　康熙仔細壹想，甚覺有理。
　　德昌太愛酗酒了，經常誤事，那就讓他白天到衙理事。晚上，再換關系略遠的隆興。
　　兩人輪值，兵權未集中於壹人之手，可謂是壹舉兩得也。
　　“準了！”
　　玉柱這小子不愛抓權，康熙很滿意。
　　君臣二人議妥大事之後，康熙就把張廷玉叫了進來，命其擬旨來看。
　　康熙對張廷玉的偏愛，玉柱早就看出來了。
　　自從，玉柱節節高升之後，十次擬旨之中，張廷玉就要占四成以上的分量。
　　玉柱對張廷玉的態度，其實也很微妙。
　　以玉柱如今的聖寵，若要把張廷玉趕出南書房，雖有難度，也並不是完全做不到的事兒。
　　可是，玉柱琢磨的是，有張廷玉在，他對於將來時局的把握程度，反而心裏更加的有底。
　　說白了，擠走了張廷玉，到那壹夜之時，玉柱反而少了壹個至關重要的參照系。
　　這就和老十三也是大致相仿的性質。
　　老十三壹直就圈在玉柱的手心裏，玉柱若是起了歹心，想弄死老十三，也不是完全辦不到的事兒。
　　可問題是，以老四的見識，豐臺大營的精銳八旗兵馬，乃是必爭之地。
　　沒了老十三去控制豐臺大營，老四肯定還會暗中派遣他人。
　　與其瞎猜老四可能派出的暗子是誰，還不如暗中監視，壹直待在明處的老十三呢。
　　玉柱本是狀元郎，就算文采壹般，擬旨肯定是沒問題的。
　　但是，哪怕康熙再寵信玉柱，也從未讓玉柱擬過任何壹道旨意。
　　而且，旨意擬好之後，康熙特意把老四找了來，讓老四親自去圈禁之地頒旨，放老十三出來。
　　帝王心術，重在權力的平衡也！
　　不過，就在玉柱即將出京的前壹天，康熙臨時決定，命散秩大臣博啟為欽差副使，跟著玉柱壹起南下查案。
　　散秩大臣博啟，德妃的親弟弟，老四的親舅舅。
　　但是，博啟卻很不喜歡老四的刻薄寡恩，乃是堅定的十四爺黨。
　　玉柱得知了消息之後，和周荃相視壹笑。壹定是有人在禦前說了話，成功的勾起了老皇帝的疑心病。
　　實際上，周荃已經料定了，必有這麽壹出。
　　其中邏輯，說起來很復雜，簡而言之，就是老皇帝多半是聽了老十四的話，覺得他和老四畢竟是親兄弟，博啟又是親舅舅，胳膊肘再往外拐，終究也有限吧？
　　玉柱卻是比誰都清楚，老四和老十四之間的親兄弟相殘，大戲即將開場。
　　今年的晚些時候，老八派人送給康熙的兩只海東青，究竟是怎麽死的？
　　老十四的嫌疑，其實是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