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謀生手冊

府天

歷史軍事

  家有良田百來畝,也算殷實小地主。   奈何年方十四卻突然被人叫爹,剛得手的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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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四章 喝酒談生意

明朝謀生手冊 by 府天

2018-7-4 11:00

  汪孚林心中納悶,可也慶幸有這樣壹件事打岔,算是把兩個妹妹給應付了過去,再說,他也很想看看張泰徵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此時已經是四月的天氣,普陀山又是在大海上,入夜自然而然有些涼,因此,他特意拿了壹件青色繭綢面子,藍灰色杭絹裏子的大氅,免得這夜酒喝得著涼了。至於隨身佩劍,如今他是每時每刻不離身,反正書生佩劍雖說少見,可也能夠用特立獨行這四個字輕輕巧巧掩蓋過去。當他來到客棧後院中的壹處葡萄架下,見張泰徵正獨自壹人坐在那兒,便笑著打招呼叫了壹聲張兄。
  “汪賢弟,壹時興起晚來邀約,實在是有些唐突,但夜來獨酌實在是沒滋味,就請了妳來。”張泰徵笑容可掬起身拱手,等請了汪孚林坐下後,他就執壺給汪孚林斟滿了壹杯,殷勤地笑道,“妳嘗嘗看,這是江南最有名的東陽酒。”
  這客棧雖說不是自己的地盤,可自家人口多,這會兒外頭還有人守著,汪孚林當然不會再擔心張泰徵在酒裏頭做文章,痛痛快快舉杯壹飲而盡,繼而回味口中余香,他就笑呵呵地點點頭說:“雖則我對品酒壹竅不通,但入口綿軟柔和,還有些青梅的酸味,好酒。”
  “東陽酒就是金華酒,古來金華府所在,便是赫赫有名的蘭陵,有道是蘭陵美酒郁金香,便是說的金華美酒。我特意加了青梅,便是為了提醒不要多飲。有壹次我被人灌了很多,險些醉死過去,這酒的後勁最強了!”
  聽到張泰徵細說這東陽酒的特點,汪孚林不得不承認,撇開徽商和晉商那點子恩怨,撇開張四維和汪道昆之間可能有的政治和立場分歧,單單說張泰徵這個人,無疑是很容易讓人有好感的,前提是如果他真的是個十五歲小秀才。所以,他笑嘻嘻地和對方探討了壹下紹興酒和金華酒的不同,就是閉口不談別的。果然,到了最後,還是張泰徵自己拐到了正題。
  “聽說汪賢弟今天在潮音洞附近,碰到了兩個佛郎機人?”
  來了!汪孚林心中壹下子警醒過來,但卻壹點都沒猶豫,直接點了點頭道:“沒錯,這兩個佛郎機人還真是不懂得什麽叫唐突,竟然問別人身上衣裳的料子。後來賠禮道歉後,我就隨口問了些他們從哪裏來,現在又住在哪裏之類的閑話,倒是第壹次知道,原來廣東那邊早就把香山縣的澳門租借給了他們。”
  汪孚林這番話半真半假,可張泰徵聽在耳中卻壹點都不敢小覷。畢竟之前他已經吃過虧了,還有如陳老爺這樣的人比自己吃過更大的虧。
  瞬息之間,他就做出了決定,當即面露尷尬地說道:“汪賢弟,不瞞妳說,這兩個佛郎機人是坐著我的船到普陀山來的,我們之前不止在龍山所避風,還在雙嶼那邊少許停留,接了這兩個人上船後到了普陀山。妳不知道,佛郎機人信的是天主,但因為澳門那邊原本的住民都信佛,所以他們打算尋覓壹個高僧,去澳門那邊安撫那些我大明百姓,據說,這也是香山縣那邊認可的。”
  如果汪孚林不是打後世來的,深知宗教的排他性有多重,那麽他壹定不會懷疑張泰徵的話,可他既然深知那幫葡萄牙人忙著在本地人當中發展天主教信徒還來不及,哪裏會相信,這兩個葡萄牙人會這麽好心地大老遠從普陀山弄個和尚回去?退壹萬步說,廣東又不是沒有名山大寺,用得著舍近求遠嗎?
  張泰徵見汪孚林哦了壹聲,仿佛很不感興趣似的,他反而覺得心裏更不安,當下就耐心地解釋道:“雙嶼雖說壹度被淤塞,但這些年海潮沖刷,勉強也是能夠停船的,和我同行的諸位相公中,有壹位來自廣東,曾經和澳門這些佛郎機人打過交道,據他所言,這些人用刀劍的本事遠遠不如我明人,但火槍和利炮卻有過之而無不及。當年汪部院擊敗這些佛郎機人後,就曾經上書仿制,所以我想多探聽探聽清楚他們的虛實,終究還是有用的。”
  “到底是張兄家學淵源,要是換成別人,只以天朝上國自居,哪裏想得到這些。”汪孚林當然不介意捧張泰徵兩句,可見對方笑容有些發僵,他頓時覺得莫名其妙,怎麽著現在自己誇人也不行了?
  “只是小見識,不值壹提。”張泰徵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心裏卻越發覺得這麽壹件事讓汪孚林知道,如果不能堵住他的嘴,萬壹他出去壹嚷嚷,別說他和其他那些同船秀才的名聲,就連自己父親張四維,興許也要被掃進去。都怪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佛郎機人,都和他們說了找高僧的事會辦好,卻非得大白天在島上亂晃,若非看在是壹位和張家交好的晉商子弟引薦,他怎麽會接這種要命的事?
  於是,接下來張泰徵百般殷勤勸酒,努力拐彎抹角,直到最後才說出了真正的目的,那就是這件事千萬幫忙保密。對於這樣壹個要求,汪孚林並不算太意外,但他更知道自己若是只給壹個輕飄飄的承諾,只怕張泰徵不但根本不會釋懷,反而會疑神疑鬼。所以,他眼珠子壹轉,最後笑著說道:“張兄,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確實對這兩個佛郎機人挺感興趣的,就不知道咱們明人上那兒和這些佛郎機人做生意打交道,官府可有嚴禁?”
  “嚴禁當然是沒有,但佛郎機人大多都不會說本地話,這次的兩個算是少有的異數。”
  汪孚林不意想還能探聽到這壹重消息,心中不禁欣喜:“那就最好。之前他們兩個似乎對新式綢緞很感興趣,勞煩張兄問壹聲他們,如果想要,便在雙嶼多停留兩天,我可以賣他們幾百匹。”
  反正小北那身男裝是他之前在寧波府逗留期間買的料子,裁縫剛趕出來的,他自己和金寶秋楓都有,只是顏色不同,他還沒上身,小北就穿出去招搖過市了,這所謂的新式料子據說是寧波這邊幾家機坊和染坊的最新成果,如果能牽線做成這壹筆大生意,有助於投石問路不說,還能小賺壹筆。最重要的是,寧波府這邊商面上的人物,也可以順便結交壹下!
  而且這次出來壹趟遊玩的花費那可就全都回來了!
  張泰徵險些壹口酒嗆著,等發現汪孚林絕非是開玩笑,他不禁在心裏迅速合計了起來。如果這就是汪孚林的交換條件,那無疑是很能讓人接受的。又不要他出錢,也不用他去引薦什麽官員,需要的只不過是居中牽線搭橋的壹句話。而且,汪孚林自己都賣了東西給佛郎機人,那他夾帶人上普陀山,也就只是微不足道的壹件小事了。於是,他迅速權衡了利弊之後,便爽快地點頭道:“好,此事容易,我回頭就讓人去說!”
  “張兄果然是爽快人。”汪孚林立刻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隨即親自回敬了張泰徵壹杯酒後,這才訕訕然說道,“張兄,事到如今我也不瞞妳,之前在西泠橋畔那家小館,我壹時做好人卻硬是拉了妳下水,說來說去,其實是我看許二老爺不順眼,所以不得已也坑了妳壹下,妳可千萬別見怪。許二老爺這人實在是心眼如針尖,我就是在歙縣小小得罪了他壹次,他就處處給我臉色看……”
  張泰徵怎麽都沒想到,汪孚林竟然主動對自己解釋起了當初杭州那檔子事。聽到汪孚林把許二老爺形容成心胸狹隘,踩低逢高,出口傷人的那種富二代典型,他對照壹下許二老爺給自己留下的某些印象,不得不承認汪孚林說的很可能是事實,心裏不禁信了八分。等到汪孚林又就萬松書院金寶和秋楓的冒犯失禮給他賠罪,他心裏除卻從前那點不舒服消解了很多,也生出了另壹種明悟。
  汪孚林似乎很想和那些佛郎機人做成這樁生意,故而才對他這麽“坦陳相見”吧?既然如此,把事情說出去就不太可能了。而且,從這種種跡象來看,汪孚林的行事做派確實和那些徽商很像,在商言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現在看來,他之前在杭州聽到汪孚林傳聞之後的試探接觸,總算沒白吃虧。
  晉商和徽商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主要是當年改革鹽法,將晉商把持的以糧食開中,換成了如今的折色開中,以至於晉商幾乎再也插手不進淮鹽。但現在這件事都過去好久了,晉商也已經無奈接受了這樣的變化,再加上口外貿易幾乎全都捏在他們手裏,卻也不輸給徽商。而汪道昆當初沒點翰林,即便因為張居正的關系重新得到重用,可頂了天壹個尚書,和目標直指內閣的父親張四維沖突有限。既然如此,多壹個敵人不如多壹個朋友!
  想通了這壹點,他立刻對汪孚林的坦誠投桃報李,當即說道:“這樣吧,事不宜遲,我這就帶汪賢弟去船上壹趟如何?”
  汪孚林絮絮叨叨給人賠不是,歸根結底就是為了這句話。他二話不說站起身來拱了拱手:“還請張兄等我片刻,我將那料子樣品直接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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