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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謀生手冊

府天

歷史軍事

  家有良田百來畝,也算殷實小地主。   奈何年方十四卻突然被人叫爹,剛得手的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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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七章 和事佬

明朝謀生手冊 by 府天

2018-7-4 11:00

  漢口鎮素來有壹句民諺,鉆天洞庭遍地徽。這遍地徽,自然說的是徽商在漢口鎮鋪天蓋地,依靠財勢占據了大半江山,而這所謂的鉆天洞庭,說的則是洞庭商幫。洞庭商幫分為東山和西山兩幫人,東山人主要跑的是運河沿線,而西山人則是主要通過馬車和船,腳步踏遍荊楚和洞庭湖畔,做的就是湖廣生意。然而,不管是東山人還是西山人,都離不開漢口鎮這個水路要沖。
  而且洞庭幫因為是本地商幫,民風彪悍,除卻拼財勢拼背景,他們還能拼力氣,拼刀子。故而漢口鎮上其他商幫都得讓他們兩分,除卻身為外鄉人卻比他們早嗅到漢口鎮商機的徽商。徽商們劃出壹整條新安街以及新安碼頭,就差定下不讓外人踏入壹步的禁令了。故而,爭碼頭這三個字,這幾十年來幾乎在洞庭商幫每壹任龍頭心裏根深蒂固。
  此次突然出頭相爭,正是因為有人暗地給他們出主意,趁著汪道昆新上任,徽幫歡欣鼓舞,值此敵人勢頭最強的時候,攻敵不備。於是,被公推為現任大龍頭的譚明方邀請了號稱最霸蠻的寶慶府幾個商人,暗中召集了壹大批人,對徽幫突然提出了關於碼頭的賭約,到了開打那壹天方才亮了牌底,整整數百漢子,全都是拿著樸刀的彪悍之輩。本來按照預想,那幫徽人應該象征性抵抗壹下,然後就大敗虧輸讓出地盤,可誰知道最終竟然砸了!
  因為兩邊激鬥正酣的時候,卻突然被壹群差役給攪和了,還因為人家虛張聲勢說有官兵趕到,因此好好壹場賭鬥竟是變成了廢約,自己這邊還死了好幾個人!商幫裏頭那幾個有頭有臉的大商人,包括那幾個寶慶府商人哪裏能心頭痛快。
  這會兒眾人雲集壹堂,正在緊急商量徽幫中人突然告上衙門的事,說著說著,寶慶府的木材商人何雲頓時火冒三丈地用力壹拍扶手道:“這幫子徽州人壹遇到事情就知道動用官府之勢,難道我們還會怕了他們不成?告官就告官,我們接著就是,多請五個十個訟棍,還會輸了官司?”
  “何老大,妳到底每年在漢口鎮上停留的時間有限,這商幫之間的事,等閑不鬧到官府,壹鬧到官府,咱們穩輸!那幫子徽商是做的什麽生意?販鹽,壹斤鹽從揚州送到咱們漢口鎮,轉手就是三四倍的利,他們當然有錢大把大把拿出去送。官府裏頭的官爺清廉,他們就往下頭三班六房送,官爺要不清廉,那更是根本就和他們穿壹條褲子。更不要說,如今的湖廣巡撫是誰?汪道昆!如果我們之前爭碼頭打贏了也就算了,可偏偏不輸不贏!”
  “那就認輸?他們死了人,我們也壹樣死了人,這撫恤的錢就沒少花,結果碼頭沒有擴大,卻反而還要輸官司?”何雲壹下子提高了聲音,又氣又急地看著譚明方道,“大龍頭,如果是那樣,這次咱們寶慶漢子的血可就白白流了!”
  譚明方這會兒後悔極了當初不該聽人慫恿,貿貿然來這麽壹場規模太大的械鬥。剛好這時候,外間壹個管事匆匆進來,向四周圍眾多商人拱了拱手,繼而就快步來到他身邊,貼著他的耳朵低聲說了壹句話。頃刻之間,譚明方遽然色變,隨即對眾人強笑道:“各位還請稍安勿躁,我先離開片刻,馬上回來。”
  洞庭商幫素來霸蠻,選出的大龍頭往往並不是因為大家都服氣,而是因為協調上下很麻煩,所以這個大龍頭是專門負責各種瑣碎事務的,談不上多少威權,反而忙得很。此時見譚明方離座而起,大多數人都只是抱怨兩句,沒太在意,只有何雲眼珠子壹轉,借口要上官房,拔腿出了門。他只比譚明方晚壹會兒,此刻還能看見對方背影,等遠遠吊在人屁股後頭,發現其正在笑臉相迎壹個年紀輕輕的少年,他便索性現身出來。
  “大龍頭,都火燒眉毛的時候,妳還有工夫見外人?”
  扭頭見是何雲追來了,譚明方登時有些不自然:“何老弟,只是家裏親戚讓人捎話來……”
  “捎什麽話,人家分明是東南那邊的人,和妳能沾親帶故?這位小哥,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妳既然來了,還請明白告知壹下來意。”
  “在下歙縣松明山,汪孚林。”汪孚林自報家門,見何雲眉頭壹挑,而譚明方趕緊擋在了他跟前,他便開門見山地說:“我今天來,是做和事佬的。”
  聽到這樣壹個來意,何雲不由得壹把撥拉開了擋在自己面前的譚明方。盡管那是洞庭商幫現任大龍頭,可真正要說威望,卻還不如他這個在寶慶府商人當中振臂壹呼,就能激起無窮響應的頭面人物。他定睛看著汪孚林,繼而冷笑道:“和事佬?妳們徽幫都已經把案子捅到漢陽縣衙去了,這時候妳說什麽來做和事佬,豈不是笑話?”
  “沒錯,徽幫的人確實是去告狀了,但卻也是被逼的。兩位不知道已經聽說了沒有,赫赫有名的湖廣巡按禦史雷侍禦,此時此刻已經駕臨漢陽縣衙了。”
  “雷青天?”這壹次,何雲也忍不住驚呼了壹聲。雷稽古在去歲湖廣大旱的時候,確實懲治貪官活人無數,可這次械鬥,洞庭商幫說到底是脫不開幹系的,若是這位鐵面無私雷青天摻和進來,那可就真的要鬧大了!
  而譚明方就更是面如土色,使勁吞了壹口唾沫後便低聲問道:“汪小官人的意思是,雷侍禦已經得到了消息?”
  “又或者說,雷侍禦本來還在襄陽,這次就是得知消息後火速趕回來的。”汪孚林見面前的兩人面面相覷,他就誠懇地忽悠道,“二位請想想看,兩邊械鬥鬧出了這麽大的死傷,可終究是很不光彩的事,忙著安撫死傷還來不及,誰願意鬧到官府去?而雷侍禦這麽快就趕了回來,足可見是在兩邊定下賭約的時候,他就得到了消息,否則壹來壹回,他怎麽能這麽巧趕得回來?容我說壹句臆測的話,徽幫和洞庭商幫兩邊打生打死,會不會便宜了別人?”
  “便宜了誰?”何雲下意識地反問了壹句,見汪孚林笑了笑,沒吭聲,他不由得眉頭倒豎,“妳說話說壹半,那算什麽意思?”
  “好教二位得知,徽幫鮑二老爺的壹個家人,昨天很巧地看見,有人從察院雷侍禦那兒出來。而那個人,是赫赫有名的丹陽邵大俠。”
  邵芳在東南壹帶名聲很大,但在湖廣,他的名字就沒有那樣如雷貫耳了。比如何雲就根本壹頭霧水,可作為大龍頭交遊廣闊的譚明方卻陡然倒吸壹口涼氣,失聲驚呼道:“是那個讓首揆復相的丹陽邵大俠?”
  “正是。所以鮑二老爺嚇了壹跳。為了不讓別人揪出這樁案子,他才不得已去縣衙告狀。果然,今天狀紙才剛送上去,雷侍禦就來了。”
  “竟然是邵芳……”譚明方滿臉糾結,壓根沒看到連連沖著自己打眼色求解釋的何雲。等到何雲不耐煩地幹脆拽了他壹下,他看到對方那滿面征詢的表情,這才意識到什麽,趕緊用耳語的方式迅速解釋了壹下邵芳是何等人。這下子,就連何雲的臉色都黑了。
  本來只是商幫之間爭碼頭的事,結果卻可能摻和到朝廷黨爭,這不是平白添亂嗎?而且,倘若這場械鬥本來就是給他人送把柄,那些人豈不是白死了?
  作為外來的和尚,汪孚林只打算當個點到為止的和事佬,因此話都說壹半,凡事都只讓別人自己去思量。這會兒,他就很有耐心地站在那兒,直到譚明方在沈吟良久後終於開了口。
  “小官人說的那位丹陽邵大俠,現在何處?”
  “就在漢陽縣衙外頭看熱鬧。二位若是不信,如果有見過那位邵大俠的人,可以跟我壹塊去漢陽縣衙那邊認壹認。”汪孚林等的就是這個問題,因此爽快地拋出了這樣壹個建議。他並不認為邵芳會對鮑二老爺派去的那個漢子說謊,而且他也已經與人照過壹面,領教過對方的敏銳。
  換言之,已經坐上高拱那條大船的邵芳,可以說是有恃無恐,根本不擔心身份暴露帶來的種種問題。
  譚明方和何雲小聲交談了幾句,譚明方便當機立斷地說:“誠如小官人所言,事情鬧大確實對我兩方都沒有好處,妳應該沒騙我們。妳既然今日來當和事佬,可有什麽了不得的建議?”
  “當然有。”汪孚林長舒壹口氣,“想來丹陽邵大俠會對鮑二老爺的人表明身份,也是算準了徽幫和洞庭商幫在漢口鎮相爭不是壹天兩天,怎麽也不可能因為壹丁點外力而合力對外。碼頭之爭確實很棘手,縱使是我,也不可能規勸鮑家、黃家、許家讓出新安碼頭。畢竟,這是先輩們辛辛苦苦建造起來的,但是,我可以用別的方式補償。”
  他走近壹步,對譚明方和何雲低聲說出了壹番話,見兩人果然有所心動,他便開口說道:“事不宜遲,現在兩位召集人手,壹同去漢陽縣衙應訴如何?壹來興許還能看到那位看熱鬧的邵大俠,二來快刀斬亂麻,把事情迅速解決掉,免得夜長夢多。須知時時刻刻被雷侍禦那樣的青天大老爺盯著,可是猶如芒刺在背,絕不好受。”
  話音剛落,他就只見何雲想都不想,斬釘截鐵地說道:“好,立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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