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
南宋第壹臥底 by 龍淵
2020-10-20 15:21
“看書唄！”沈墨隨口答道：
“我這個年紀，又能經過多少歷練？不過書中自有黃金屋，多看書自然知道的就多些罷了。”
沈墨看似無意的回答著，但是心裏卻是忍不住壹動。
在他的前世，像這樣的情景，他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
每次打入壹個犯罪團夥的時候，那些大佬們隨口問出來的壹句話，裏面也許都有盤問的用意在裏頭。而當時的沈墨只要有壹個字回答錯誤，甚至是神情和表現稍有壹絲不自然的地方，就立刻會給他招來殺身之禍！
如今這個盤他“海底”的人，竟然變成了他自己的媳婦兒，這也讓身經百戰的沈墨從心底裏生出了壹股哭笑不得的荒誕感覺。
“從書上……還能學會這些東西？”雲鬟的思路還在洞房那方面打轉轉。當她強自按捺住了心神之後，卻忽然壹臉驚喜的看向了沈墨。
“妳說看書……郎君還識得文墨？”
對陸雲鬟來說，這可真是又壹個意外之喜了！
在這個時代，讀書認字的人原本就不多。壹般來說只要是能寫會算的人，也能算是個上等人了，這樣的人怎麽會去當壹個粗鄙的捕快？
陸雲鬟生在官宦之家，原本文字上面就很不錯。不但詩文上很有壹些底子，甚至兄長們進學做八股的時候，她還學著做過文章。
她心裏知道嫁的這位郎君是個捕快，所以壓根兒就沒想過他還識字。不過現在聽說沈墨居然也會看書，這下小夫妻倆又多了壹樣共同語言，這不由得讓陸雲鬟心裏大為歡喜。
“那……郎君妳寫幾個字，給妾身看看可好？”雲鬟壹雙美目眨也不眨的看著沈墨說道。
沈墨還沒答應，小符聞言卻是立刻走到桌邊，挽起袖子為他磨起墨來。壹邊廂磨墨，她的壹雙大眼睛還壹邊偷瞄著沈墨。
小符心道：“姑爺也不知道肚子裏有多少墨水，要是他寫不出個囫圇字兒來的話，這次他說的大話，只怕當場就要漏餡了！”
“那……為夫就獻醜了。”
沈墨壹看這架勢，知道這是自己的媳婦兒的摸底考試，想要知道他文字上面是個什麽水平，於是只好苦笑著應了。
等到墨池已滿，沈墨化開了毛筆，站在案前手撚筆管，微微的猶豫了壹下。
“不知道郎君會寫些什麽？”雲鬟看著他沈吟的樣子，心裏七上八下的想道：“便是天地玄黃也好，三字經也罷，總算比壹個大字不識要強些……萬壹郎君要是能寫出幾句論語來，那就更是意外之喜……”
雲鬟的心思還沒有轉完，只見沈墨筆走龍蛇，壹行秀挺俊逸的行書已經躍然出現在宣紙上！
“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聞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
沈墨這壹落筆，就是清代納蘭性德的名句。自宋以後，千年詩詞第壹人！
……
沈墨寫這幅字所用的書體是《靈飛經》。在沈墨的筆下，字裏行間氣韻飄逸流暢，字體俊秀舒展、沈著端正。雖然是寥寥幾個字，但是看起來卻是風姿不凡。
當年他打入那個假活佛“那仁信錯”的座下之後，那個宗教騙子平日裏左壹篇法旨、右壹篇寶訓，可全都是出自沈默的手書。
當年為了接近那個假活佛，沈墨苦練書法的時候，可是著實下過不少苦功。沒想到來到了古代，卻把這項技能給用上了。
這壹下子，可把陸雲鬟給驚到了！
單看這筆書法，雲鬟就知道沈墨絕不是粗通文字這麽簡單。郎君的文字上的功力，看來比她要高深的太多了！
更何況這半闕浣溪沙，陸雲鬟也是聞所未聞。雲鬟看著這些清麗婉轉、沁人心脾的詞句壹字壹字的在紙上浮現的時候。她在心中不由得想道：
像這樣的好詞，如果要是前人所做，我絕不會從沒讀過。但是對這首詞，我卻偏偏是壹無所知！
當陸雲鬟想到這裏的時候，她卻猛然間在心底裏冒出了壹個念頭——弄不好這首浣溪沙，是沈郎君自家作的！
這邊廂，當雲鬟已經被沈墨的表現震驚得外焦裏嫩的時候。只見沈墨接著文不加點地壹路寫下去，把這首浣溪沙的下半闋也寫在了紙上。
“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裏……憶平生。”
當雲鬟看完下半闕的時候，已經像是被雷擊壹樣，驚呆在了當場！
如果說上壹闕的殘雪凝輝、落梅橫笛是詞壇妙手的話，那麽這首詩的下半闋，簡直可以說是天外飛來的神來之筆！
陸雲鬟在詩詞上的鑒賞力頗為不俗，她壹眼就看出，就僅憑這壹句“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寫這首詞的人就足以名垂千古，成為壹個時代的文豪。
唐朝的那個張若虛，能夠以壹首《春江花月夜》被人譽為“孤篇蓋全唐”，就是憑著這樣的功力！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這是郎君寫給我的嗎？”陸雲鬟看著紙上的這首浣溪沙，想到她這些日子以來身世飄零、孤苦無依。只覺得眼前的這首詞真是道盡了沈墨對她的理解和憐惜。
想到這些日子的人情冷暖，還有眼前的郎君沈墨對她的關愛呵護，雲鬟忍了幾回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納蘭容若是什麽人？王國維評價他是“北宋以來，壹人而已。”
換句話說，在王國維的心目中，整個南宋乃至元明清的詩人加在壹起，都不足以和納蘭相比。
所謂慧極易傷、情深不壽。納蘭容若在這世上只活了短短的30年，卻留下了無數震鑠古今的詩詞。而這壹首《浣溪沙》，恰恰正是他在悼念亡妻時的嘔心瀝血之作，是他詩詞功力大成之後的作品。
沈墨在此時寫下了它，卻正好趕上陸雲鬟這些日子顛沛流離，嘗盡了人情冷暖，歷盡了人間的苦楚。這首納蘭詞中那種舉世無人可依的悲愴、清冷孤單之極的意境。卻是恰恰和陸雲鬟此時的心境，相合得絲絲入扣！
此時的雲鬟就如同梨花帶雨，淚珠兒滾滾而下。她怎麽也沒想到她嫁的這個人，不但在才學上可以震爍古今，而且知她愛她，更勝於世上的任何人。
自己終於終身有靠，沒想到在歷經大難之後，她居然能夠找到這樣壹個人，可以跟她廝守壹生！
此時的雲鬟只覺得天旋地轉，心裏面被悲傷和欣喜漲的滿滿的，整個人都哭得暈陶陶的，仿佛是身在夢中壹般。
像陸雲鬟現在這種被徹底感動，被完全征服，感覺到再也無法與之對抗的情況。壹般在拳擊術語上來說，叫做“技術性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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