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柳暗花明

　　背完了某人的名句，頗為熟悉隋唐歷史的陳應良又問道：“兄長，妳可知道皇帝第壹次親征高句麗，是因為什麽原因？”
　　“知道。”喬松公子也是博聞廣識之人，答道：“朝廷發現高句麗派遣使者聯絡突厥，皇帝擔心二者勾結犯我中原，就以此為借口，出兵三十萬親征高句麗？”
　　“兄長，妳看過我們華夏的地圖沒有？”陳應良又問，然後比劃著說道：“高麗棒子的位置，恰好位於遼西平原的邊上，北面是通古斯禽獸，西面是突厥鐵騎，南面是我們大隋的遼西走廊，遼西走廊的南面就是華北平原。”
　　“如此壹來，高麗棒子如果真的和突厥聯手犯我中原，那麽立即就能對我大隋的遼西平原形成夾擊之勢，遼西平原這塊戰略要地壹旦淪陷，我大隋不僅將丟失東北產馬之地，還將被迫在遼西走廊屯駐重兵加強防禦，付出更多的錢糧軍隊代價，因為如果遼西走廊再丟了，我們大隋的華北平原就無險可守了，高麗棒子卻可以對我大隋形成泰山壓頂之勢，無時無刻不將威脅我中原腹地的威脅，守無可守，想要反攻，更是難上加難。”
　　“所以！壹定要讓高麗蠻夷亡國滅種！”陳應良揮手，激動的說道：“高麗蠻夷和突厥蠻夷壹樣，早就對我富庶繁華的中原土地是垂涎三尺！我們大隋如果不出兵把高麗棒子打服打怕，進而殺光滅絕，那麽我們華夏的東北邊陲就永無寧日！”
　　“因為棒子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是見風使舵助紂為虐的癩皮狗，壹有機會，他們絕對不會錯過猛咬我們大隋壹口的機會！那怕是給其他蠻夷當狗當奴才，這些棒子也會仇視敵視我們華夏，說什麽都要搶走偷走我們華夏的壹切東西！”
　　喬松公子壹直凝神細聽陳應良的見解，覺得陳應良對高麗的仇恨雖然有些偏激，更不明白陳應良為什麽要罵高麗為棒子，卻又覺得陳應良的分析很有道理，戰略上的判斷也十分正確。暗暗點頭過後，喬松公子又問道：“賢弟，那以妳之見，皇帝二次親征高句麗，前景如何？”
　　“兇多吉少。”也就在嘴上發泄壹下卻不敢把無理取鬧南棒子暴打壹頓的陳應良嘆了口氣，又喝了壹碗悶酒，壹邊倒酒壹邊悶悶不樂的說道：“皇帝的目的很對，但方式錯了，對付高麗這群棒子，用得著動用幾十萬大軍禦駕親征？動用這麽多軍隊，跑這麽遠的路去征討高麗，不僅老百姓受不了，我們大隋軍隊的後勤也很難保障，戰事壹旦陷入持久，我們大隋老百姓就負擔更重，前方的糧草軍需也更難保證，要不了多久就得被迫糧盡退兵。”
　　重重放下已經快要見底的酒壇，已經喝得臉紅脖子粗的陳應良再次端起了酒碗，壹邊喝著酒，壹邊對凝神傾聽的喬松公子說道：“小弟認為，現在的情況，我們對付高麗最好的辦法就是對耗，派偏師征討，討伐的軍隊不用多，每次三五萬精兵就足夠了，這樣出征規模我們大隋絕對承受得起，可是高麗棒子卻不同，他們國小民少，那怕是應對我們的偏師也得傾國之力。”
　　“如此壹來，高麗棒子就慘了。”陳應良打著酒嗝說道：“我們也不求偏師壹次就滅高麗，只需要每次都逼迫高麗棒子起傾國之兵迎戰，每次殺壹些高麗的士兵百姓，毀他們壹些農田城池，耽擱他們的農時，見好就收就退兵，讓高麗棒子疲於應付，永無寧日，如此要不了幾次，高麗棒子就得國力耗盡，無兵可征，無糧可食，內亂自起，我們大隋再出重兵把他們殺光殺絕，那就是易如反掌了。”
　　好不容易結束了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口幹舌燥的陳應良又低頭去喝酒了，喬松公子卻是徹底的震驚了，心中暗道：“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十七歲的少年郎，竟然能夠提出如此正確合理的滅敵方略！如果皇帝能夠采取這個方略用兵，剿滅高麗蠻夷，那真的是易如反掌啊！”
　　順便說壹句，這個方略就是大唐最終消滅高句麗的戰略，是陳應良從後世抄來的，而提出這個方略的人，恰好就是第壹個說出‘彼高麗者，邊夷賤類’這句話的人。
　　盤算了許久後，喬松公子突然又向陳應良問道：“賢弟，愚兄還有個問題，既然妳想投軍立功，那為什麽會想起去投奔唐公李淵，到他的麾下效力？”
　　“這個……。”陳應良猶豫了壹下，這才答道：“小弟聽說唐公李淵求賢若渴，用人只重才能不重門第，覺得到了他的帳下能多些機會出人頭地，所以小弟才生出了去投奔他的念頭。”
　　“原來如此。”喬松公子點頭，又看了看陳應良，這才說道：“賢弟，唐公好交四方豪傑，愚兄也是有所耳聞，但據愚兄所知，唐公再是求賢若渴，也不是什麽人都結交都重用，賢弟既沒有深厚背景，又沒有顯赫名聲，賢弟就算去投靠他，也很難得到重用吧？”
　　“那就從基層做起唄。”陳應良自信的答道：“小弟並非好高騖遠之人，自信只要能有機會為國效力，就壹定能夠大放光彩，展露才華，所以小弟不會在意職位的高低，待遇的好壞，小弟只要壹個機會，只要壹個初展拳腳的機會！”
　　“說得好，有誌氣！”喬松公子鼓掌，又猶豫了壹下，極為欣賞陳應良韜略見識的喬松公子下定決心，微笑說道：“應良賢弟，為兄可以給妳這個機會，就是不知道妳可願意接受。”
　　“兄長可以給我這個機會？”陳應良壹楞。
　　“對。”喬松公子點點頭，說道：“不瞞賢弟，愚兄我也曾經是在職官員，雖然現在賦閑在家，但我的父親卻壹直都在為朝廷效力，目前正在我們剛剛談到的遼東戰場上擔任監軍壹職，前日家父有書寄來，說是遼東軍中緊缺文職官員，詢問我可願前去遼東軍中效力。”
　　“賢弟，妳的書法文字我見過，算是不錯，文才方面我今天也幾次見識了，深為欽佩。”喬松公子笑吟吟的說道：“妳嫂子正有孕在身，如今我實在脫不開身，但機會放在這裏，若是賢弟有意前往遼東軍中效力，我可以把這個機會轉讓與妳，替妳寫壹道舉薦信，妳拿著舉薦信去遼東見我父親，必有職位讓妳大展拳腳。”
　　又看了壹眼已經張口結舌的陳應良，喬松公子微笑說道：“當然，鑒於賢弟之前沒有功名爵位在身，剛去的話，職位肯定不會很高，壹般是在某位將軍帳下擔任記室或者主薄之類，但這些職位卻親近將帥，甚至可以參謀軍機，待遇也比同等武職要好壹些，賢弟若是想大展拳腳，剛入仕途，這樣的職位怎麽都比郡縣官職更加合適。”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正發愁找不到機會步入仕途的陳應良當然是頓時大喜過望，趕緊點頭說道：“小弟願意，小弟願意，小弟可以保證，壹定不會辜負兄長的舉薦，壹定不會讓兄丈和伯父失望！”
　　“賢弟願意就好，那就這麽說定了。”喬松公子點頭，又提醒道：“不過賢弟，愚兄有言在先，現在遼東可是交戰的前線，我大隋軍隊與高句麗軍隊在那裏激戰正酣，賢弟去了那裏，雖然機會很多，但危險也同樣的大！”
　　“富貴險中求！”陳應良借著酒勁壹揮手，大聲說道：“怕死怕危險不敢出去闖蕩，出人頭地的機會難道會從天上掉下來？就這麽定了，小弟願去遼東投軍，無論結果如何，絕不後悔！”
　　喬松公子微笑點頭，還是滿意陳應良的勇氣與誌氣。但也是到了這個時候，陳應良才猛的想起了壹件大事，忙問道：“兄長，妳父親到底是誰？既然妳父親的官職如此之高，那妳為什麽還穿成這樣？住在大興最窮的南城？”
　　“家父的名諱是房彥謙，現在官居扶余道監軍壹職，他老人家為官清廉，常教導愚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不許愚兄居豪宅，穿華服，奢侈飲食。”喬松公子微笑答道：“愚兄不敢違背嚴父教導，所以就住在了這裏，平時也刻意低調，沒讓周圍鄰裏知道家中情況。”
　　“還有。”喬松公子又補充道：“只是愚兄沒有想到，居住在此，竟然能結識賢弟這麽壹位少年英才，看來父親的話是對的，寒門之中多俊才。”
　　“原來如此。”陳應良先是恍然大悟的點頭，接著又發現了壹件怪事，忙問道：“兄長，妳不是姓喬嗎？剛才怎麽又說，妳的父親姓房？”
　　“誰說我姓喬了？”喬松公子比陳應良還糊塗，道：“愚兄姓房名玄齡，字喬松，怎麽，賢弟妳連這都不知道？”
　　“兄長恕罪，小弟真不知道……。”
　　陳應良趕緊拱手請罪，可是話還沒有說完，陳應良卻猛的壹蹦三尺高，指著喬松公子象殺豬壹樣的大叫道：“什麽？房玄齡？喬松兄，妳就是房玄齡？！”
　　“愚兄就是房玄齡啊，怎麽了？”房玄齡反問，接著又驚叫，“賢弟，賢弟妳怎麽了？怎麽摔在地上了？”
　　陳應良確實摔在地上了，壹個原因是受不了與千古賢相超近距離接觸的打擊，二是身體問題——別看喬松公子帶來的只是壹壇尋常薄酒，可是對於壹個在很長時間靠野菜粥充饑的少年來說，壹口氣喝下大半壇酒還是絕對受不了的。
　　“醉倒了？應良賢弟，妳這酒量，也太淺了吧？”仔細檢查了陳應良情況，發現陳應良只是不勝酒力醉翻在地上，房玄齡這才放下心來，稍微松了口氣後，房玄齡又在心中默默念道：“彼高麗者，邊夷賤類，不足待以仁義，不可責以常禮，古來以魚鱉畜之，雖日殺萬夫，不足為愧。”
　　“奇怪，這文風，怎麽和我的文風如此相象？”
　　“或許是巧合吧，應良賢弟，看來我們兄弟倆真的是非同尋常的投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