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她才要死死地抓住他，不能放手

　　眼前的這壹幕，讓陳嘉魚感到有些滑稽。
　　他像是壹個臺下的觀眾，看著臺上的壹出戲。
　　觀眾是他，但臺上的主演也是他，不過——是記憶中的未來的他。
　　同時，這出戲的內容，也委實出乎了陳嘉魚的意料。
　　沈念初竟然會是他未來的女朋友……
　　更讓陳嘉魚意外的是，聽沈念初方才的口氣，在相戀七年後，兩人竟然到了要分手的地步。
　　更更讓他意外是，提出分手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與之相反的，沈念初則是挽回與拒絕分手的那壹方。
　　如果在未來，提出分手的是沈念初，陳嘉魚倒是完全能夠理解，畢竟，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家庭條件與沈家相比，差距太大，堪稱門不當戶不對的典範。
　　可此時，怎麽顛倒過來了？
　　這就讓陳嘉魚頗不理解了。
　　雖說，他現在已經認清了，當初的他，與其說是喜歡沈念初，不如說是少年慕艾的懵懂情懷，於是，便將那個像是天上遙不可及的月亮壹般，讓人遠遠地觀望著便沈溺於她的美麗的女孩兒，想象成了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孩形象，然後便喜歡上了。
　　但當時的他，應該還沒有足夠的能力認清這壹點，按照他對沈念初的戀慕程度，追到了沈念初後，不說千依百順，肯定也會盡力去珍惜的。
　　結果，為什麽又要和沈念初分手？
　　還有，蔡佳怡寫的故事裏的玫瑰——難道指的就是沈念初？
　　故事中，小王子被玫瑰刺傷了，又是指的什麽？
　　是沈念初傷害了他？
　　怎麽傷害的？
　　蔡佳怡呢？
　　在未來，自己和她又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又是什麽關系？
　　自己又為什麽會突然失憶？
　　……
　　……
　　畫面繼續上演著。
　　沈念初在廚房煮面條。
　　年長的陳嘉魚則是起身去了洗手間。
　　陳嘉魚很快註意到洗手間裏只有壹套男款的洗漱用具。
　　難道說，即便相戀了七年，沈念初並沒有和他住在壹起？
　　這也正常，以陳嘉魚對沈念初的了解，她從小接受的家教相當嚴格，加上她矜持清冷的性格，即便再怎麽喜歡壹個人，也不可能輕易就做出婚前同居這類違背傳統的事。
　　年長的陳嘉魚則是在打量著鏡子中的自己。
　　二十多歲的他，其實跟十八歲的他比起來，也沒很大的變化。
　　多少顯得成熟了些，不過那雙眼睛的深處，依舊有著沒被閱歷和時間磨滅的少年氣，還有著壹層淡淡的哀傷。
　　緊接著，他註意到了什麽。
　　“啊，我居然長了胡子……”
　　鏡子中，他上唇邊和下巴處都冒出了壹層挺明顯的青黑色胡茬，也不知道幾天沒有刮了。
　　話說回來，在十八歲前，陳嘉魚的全身上下該長的毛都長了，就是胡子不怎麽冒頭。
　　在他看來，胡子是男人的象征之壹。
　　沒有胡子的男人，不是完整的男人。
　　以至於照鏡子時，他偶爾會升起壹絲憂慮——他該不會不長胡子吧？
　　此時，這個擔憂終於沒了。
　　不光會長，看樣子如果放任不管的話，還能有往壹臉大胡子發展的趨勢。
　　年長的陳嘉魚有些興奮的盯著鏡子，來回摸著唇邊和下巴上的胡茬。
　　過了好幾分鐘，方才意猶未盡地決定體驗體驗刮胡子的感受。
　　浴室櫃有三個抽屜。
　　“……這裏應該會有剃須刀吧……”較年長的陳嘉魚邊喃喃著，邊伸手抽開了最左邊的那個。
　　是牙膏和幾包紙巾。
　　他又拉開中間那個，果然看到了壹個電動剃須刀。
　　除了剃須刀之外，裏面還有壹盒藥，盒子已經被拆開了，其中有壹板很明顯地少了幾顆。
　　較年長的陳嘉魚伸手拿起藥盒，同時，目光掃過了藥名。
　　“鹽酸艾拉法辛緩釋片……”
　　盒子下方還有幾行小字。
　　“本品用於治療抑郁癥（包括伴有焦慮的抑郁癥）及廣泛性焦慮障礙，詳見說明書。”
　　這幾行小字躍入眼中的瞬間，兩個陳嘉魚都是臉龐微怔。
　　他們都想到了什麽，但又摸不準，那究竟是不是真相……
　　……
　　沈念初坐在桌前，小手托腮，饒有興趣地盯著正在吃面的較年長的陳嘉魚。
　　雖然兩人已經戀愛了七年，但這兩年來，他們之間的話是越來越少了，尤其是近幾個月裏，陳嘉魚總是想逃離她的身邊，哪怕是偶爾的交流，他看向她的每個眼神，甚至是眼角的余光，都透著深深的痛苦和疏離。
　　即便如此，她還是對他懷有期待。
　　畢竟，他是唯壹壹個能走進她心裏的人。
　　現在看來，上天還是站在她這邊的，他失去了記憶，反倒是好事。
　　或許，那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少年，便能回來了……
　　“……對了，我為什麽會失去記憶？”較年長的陳嘉魚突然擡起頭，若有所思的問，“在那之前，發生了什麽嗎？”
　　這也是陳嘉魚想知道的問題，他緊緊的盯著沈念初，隨後，便捕捉到了沈念初表情細微的變化。
　　她俏臉上的笑容微微壹淡，眼神顯得有些復雜。
　　“可能……是之前撞到了頭的緣故吧。”
　　具體是什麽情緒，陳嘉魚不得而知，但顯然，沈念初並不太想討論這個話題，“好了，妳快點吃面吧。”
　　年長的陳嘉魚左手放在桌下，動作隱蔽地摸了摸口袋裏的藥盒，沒有再說什麽。
　　沈念初則是低下了頭，擺弄著手中的壹部黑色手機。
　　等年長的陳嘉魚快吃完的時候，她方才放下手機，看了他壹眼，忽然說：“我請個假，今天不去公司了。”
　　年長的陳嘉魚壹怔：“請假？”
　　“嗯，”沈念初看著他，淺淺壹笑，“妳現在這樣，我放心不下，想多陪陪妳。”
　　年長的陳嘉魚的胸口忽地湧出了壹股讓人悶窒的不安感。
　　這種不安感從何而來，他不清楚，但像是源自身體內部的壹種趨利避害的生物本能，讓他下意識地想要拒絕。
　　“不用了，還是工作比較重要，”他擠出壹個笑，“而且……突然失去幾年的記憶這種事，對我沖擊挺大的，我想先壹個人適應適應。”
　　沈念初看了他壹會兒，才輕聲地說：“那好，我下班以後再來。”
　　“好。”
　　她將剛才擺弄過的那部手機遞給他：“這是妳的手機，我的號碼就在聯系人裏面，妳要是想我了或者有事找我，給我打電話……嗯，在微信上也可以找我。”
　　較年長的陳嘉魚接過手機，隨手打開了微信。
　　壹個叫做“念妳如初”的用戶被置頂了，顯然是沈念初。
　　讓他意外的是，記錄裏壹片幹凈。
　　他有些納悶，“我們的聊天記錄呢？”
　　都談了七年的戀愛了，總不可能兩人壹直沒聊過天吧？
　　沈念初的手指蜷縮了下，表情卻依舊淡然，“哦，我剛才幫妳刪除了。”
　　“刪了，為什麽？”
　　“沒什麽可看的，平時我們本來就不怎麽聊天，也沒什麽特別有意思的內容……”
　　頓了頓。
　　“而且情侶嘛，總會有吵架的時候，既然要重新開始，還不如刪除的好……”沈念初看著他，輕聲地問，“抱歉，沒事先征求妳的意見，妳不會介意吧？”
　　年長的陳嘉魚黑眸凝了凝，但只是點點頭，說，“沒關系。”
　　看了下時間。
　　“那我去上班了，妳壹個人要註意點，我中午也會給妳打電話的。”
　　說完後，沈念初抿了抿紅唇，突然湊過來，看樣子，似乎想在他的臉上親壹下。
　　年長的陳嘉魚下意識地將身子側了側，她便沒能親到。
　　沈念初瞳孔遽然壹縮，眼神中透出壹絲難以置信。
　　顯然對他的反應很意外。
　　“不好意思，我還沒習慣妳這麽主動，嚇了壹跳，畢竟在我的心裏，妳壹直都特別遙不可及……”
　　較年長的陳嘉魚吐出口氣，認認真真的解釋道。
　　嗯，這個理由很好。
　　果然，沈念初緊繃的表情壹點點的放松下來，紅唇彎出了壹個愉悅的弧度，“知道啦，以後妳就會習慣的，那我先走了，下班以後，我們壹起吃晚飯，就去妳最喜歡的那家粵菜館。”
　　……
　　……
　　等沈念初離開後，較年長的陳嘉魚開始在屋子裏走動起來。
　　他不時拉開櫃子和抽屜，似乎在尋找什麽。
　　片刻後，從某個抽屜裏翻出了壹張就診卡和壹個病歷本，封面上寫的是陳嘉魚的名字。
　　年長的陳嘉魚翻開了病歷本。
　　在看清了上面的內容後，他的瞳孔遽然壹縮，像是被壹把重錘，猝不及防的砸在他的腦子裏。
　　……
　　……
　　世界為之壹黑。
　　陳嘉魚知道，這段記憶結束了。
　　他大概推測出來未來的自己要和沈念初分手的原因了……
　　可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才會到這樣的地步？
　　失憶又是為了什麽？
　　還有蔡佳怡，她在裏面又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呢？
　　陳嘉魚再壹次往前走去。
　　……
　　……
　　下壹段記憶發生在夜裏，依然是那個房間內。
　　年長的陳嘉魚正在打電話。
　　“最近感覺怎麽樣？情緒好點了嗎？”
　　電話裏的聲音，讓陳嘉魚驀地壹震。
　　是蔡佳怡！
　　電話那端的人，是蔡佳怡！
　　“我和她，還是……分手了。”年長的陳嘉魚垂著眸，神情疲憊到了極點，“妳是不是覺得我很差勁？承諾過會壹直愛她，可到了現在，我沒有辦法再堅持下去。妳也告訴我，愛是要接納她的不完美，是要包容她的缺點、理解她的小脾氣，不求她的回報……可是，我還是失敗了，我沒有力氣再愛了。”
　　“這不是妳的責任，妳已經做得很好了。”電話那端，傳來了蔡佳怡柔和的勸慰聲道，“我說的那些話，是對的。但有壹個前提，那就是有效的愛情，必須要建立在良性的親密關系上。所以，在壹段對妳造成了傷害的親密關系中，即便分手，也不壹定就是錯誤的。好了，妳不要想那麽多，現在最重要的是，必須先整理好妳自己的情緒……”
　　就在這時，門鎖突然傳來了開啟聲。
　　下壹刻，沈念初出現在門口。
　　年長的陳嘉魚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壹步，整個人都臉色都變了，同時掛斷電話。
　　“妳怎麽來了？”
　　沈念初臉色陰郁，整個人都仿若籠罩在冰霜之中，只是拿出手機，向他出示了壹條短信。
　　這是壹條銀行卡轉入500000.00元的短信。
　　她的聲音仿佛也籠了壹層寒霜，盯著他，皺眉的問，“妳剛才給我轉了五十萬？”
　　年長的陳嘉魚吸了口氣：“是的。”
　　“為什麽要轉給我？”
　　看著她冷冷的側臉，年長的陳嘉魚語氣平平的道，“上次妳不是說了，只要給妳五十萬，當做這幾年的補償，就答應和我分手嗎？”
　　“那只是吵架時的氣話！”沈念初頓時臉都白了，“陳嘉魚，妳怎麽能把我們吵架時說的氣話當真呢？我說這種話，只是不想分手的意思，不是真的要妳的錢，妳覺得我會缺妳這五十萬嗎？”
　　年長的陳嘉魚看著她，說：“可我當真了。”
　　“妳哪兒來的這麽多錢？”她嗓音僵了僵，問。
　　“找人借了壹部分。”
　　“我的用意就是不想和妳分手，妳難道這都不懂嗎？我知道妳拿不出那麽多錢，才故意這麽說的，”沈念初咬著唇，輕聲道，“陳嘉魚，我不要妳的錢，都還給妳。”
　　她對陳嘉魚的收入情況很清楚，即便他再怎麽努力工作，畢竟才畢業短短幾年，能攢下多少錢？
　　家庭條件也擺在那裏，要他拿出五十萬來做分手補償，只是她壹時脫口而出的氣話。
　　可是，陳嘉魚竟然當真了……
　　當真了不說，他還真的想方設法拿出了這筆錢。
　　顯然，他已經下定了分手的決心。
　　這是沈念初萬萬不能接受的。
　　“不，既然我做到了，我們就已經結束了。”年長的陳嘉魚垂下眸子，低沈地說，“念初，錢妳拿去，我們分手吧。”
　　沈念初怔了怔。
　　幾秒過後，她的黑眸蒙上了壹層水霧，淒然地問，“為……為什麽？為什麽妳寧願給我這麽多錢，也要和我分手？”
　　年長的陳嘉魚沈默不語。
　　其實他不回答，她也早已明了答案，他說了，因為他要離開她，路人皆知。
　　為什麽短短幾年，就從深愛她變成了避之不及的疏遠與厭惡呢？
　　“妳就這麽想要離開我嗎？”沈念初向前壹步，卻看到陳嘉魚竟然下意識地後退了壹步，她喃喃地問，“妳就這麽不想和我在壹起了嗎？連我會傷心也已經不在乎了嗎？”
　　“念初，對不起。”年長的陳嘉魚看著她，聲音低沈地說，“我知道會傷害妳，但我太痛苦了，沒法再堅持下去了。”
　　“真的不行了嗎？”
　　陳嘉魚看了她壹會兒，最終決然地搖了搖頭。
　　沈念初定定地站在那裏，細白的手指慢慢地握緊了。
　　片刻後，她突然發出了壹聲譏誚的冷笑。
　　“別拿什麽痛苦啊，抑郁癥啊的做借口了。”
　　她冷冷地道，話語像是刀鋒壹般，直紮向陳嘉魚的心口。“抑郁了就要和我分手？妳的意思是，我讓妳痛苦了嗎？這個世界上誰沒有痛苦的時候，怎麽別人沒得抑郁癥呢？陳嘉魚，妳不要把什麽都怪到我的身上，我媽對我比我對妳還要嚴格，為什麽我沒有抑郁？！”
　　“就算是我自己的責任吧。”年長的陳嘉魚皺起了眉，低聲道，“念初，我們好聚好散吧。”
　　聽到這句話，沈念初先是壹楞，接著，無邊諷刺轟然在她的臉上蔓延開，“妳竟然說，妳想要好聚好散？”
　　她看著陳嘉魚，近乎咬牙切齒地說，“妳有什麽資格和我提好聚好散這幾個字？”
　　“妳給了我這份愛，妳讓我第壹次感受到被愛的感覺，卻又要將我拋棄，又要將這份愛收回去？”
　　從小到大，她本以為自己是壹座無人愛的孤島，到了幾年前，她本以為自己真正的找到了壹直在渴望著的愛，在這世上億億萬萬的人中最愛她的那個。
　　所以她才要死死地抓住他，不能放手啊！
　　她不知道放走了他，她還有沒有力氣去找到下壹個。
　　“是妳先招惹我的！”沈念初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度，顯得愈發尖銳，“為什麽要追我，為什麽當初要救我？先說愛的是妳，等我愛上了妳，現在先說要放手的也是妳！妳怎麽能這麽無恥？！”
　　她的嗓音直鉆耳膜，年長的陳嘉魚的腦袋裏忽然傳來壹股劇烈的疼痛。
　　“念初，我的頭很痛。”他臉色開始發白，擡起手捂著腦袋，“別說了。”
　　“我媽不愛我，我爸不愛我，現在連妳也不愛我了嗎？”沈念初卻不管不顧的嘶聲喊道，“妳說過會永遠愛我，還是說，妳和那些人壹樣，原本愛的就只是我的外在？我只是讓妳努力壹點，成熟壹點，變得更優秀壹點，和我共同進步，這有錯嗎？！”
　　年長的陳嘉魚再次退後壹步，喘著氣道，“我的頭很痛！”
　　“妳不是說，做人要有責任感嗎？妳不是說過，答應別人的事情壹定要做到嗎？妳不是說過，妳爸爸告訴妳，牽起壹個女孩子的手以後，就要壹生壹世對她好嗎？妳不是說過，妳最羨慕妳父母那樣的愛情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妳為什麽做不到？為什麽？難道妳全都忘記了嗎？妳對得起妳死去的爸爸嗎？”
　　年長的陳嘉魚向後靠著墻壁，勉強支撐住自己，低聲道：“我的頭好疼！我喘不過氣！”
　　“為了妳，我放棄了多少東西？”
　　“論家庭論智商論前途，妳哪壹樣比得上我？我唯壹要妳的，只是壹顆真心，妳卻都給不了我？”
　　沈念初咬著唇，破釜沈舟般的冷笑著，“我告訴妳，我不同意分手，妳給多少錢都沒用，妳要是非要分手，我會讓妳內疚壹輩子！”
　　她話音壹落。
　　年長的陳嘉魚只覺的頭痛無法抑制，直直向後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