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5章 張連生
錦衣當國 by 特別白
2018-7-5 20:48
送走了海瑞,王通回到屋中仔細瀏覽了下海瑞給過來的案卷文檔,如果在十幾年前,海瑞還是應天巡撫的時候,用這些證據的確可以給徐家以重創,時過境遷,已經近二十年過去,太多事太多人都是無從追究,意義也實在是不大了。
客棧中的掌櫃和夥計都是被打發離開,伺候的下人也都是王通身邊的壹幹親衛,陳大河此時走進,王通擡頭笑著說道:
“今晚的海瑞,就是妳心中的那個海瑞了!”
他這句話說出,陳大河卻是有些懵懂摸不到頭腦。
……
在南京城中,消息和情報的搜集畢竟不如京師那般的便捷快速,海瑞來拜訪完的第二日,那個錦衣衛百戶所屬何人才算是調查清楚。
三個千戶中,居然不是懷疑最大的孟憲輝,也不是魏國公那壹系的於清國,居然是看起來最無害的張連生。
這個消息還不是王通這邊打聽來的,而是天不亮的時候,張連生就跪在客棧的門前請罪,相比於昨日客棧門前“小販”“商戶”“旅人”雲集,今日裏卻清靜了不少,沒人願意被割碎了餵狗。
但遠遠盯著的人還是不少,壹位錦衣衛千戶穿著官袍跪在那裏,這個消息也很快傳遍了南京城的各處。
不過客棧的門開的早,親衛見到稟報,張連生很快就被叫了進去,相比於魁梧的於清國,精悍的孟憲輝來說,張連生的相貌和武夫以及內衛這兩處都扯不上任何的關系,他白白胖胖的,臉上掛著謙卑討好的笑容,看起來完全是個殷實的商戶模樣。
他也沒想到貴為侯爵又是錦衣衛都堂的王通會起來這麽早,這等年輕的貴人,沈溺酒色也是正常,還以為自己被領進院子來就是跪著。
這張連生被領進王通的屋子的時候,見到王通正坐在那裏,先是壹楞,隨即跪下連連磕頭,帶著哭腔說道:
“都堂,昨日那事和下官沒有關系,下官全然不知情啊!”
王通也是剛剛拿到南京錦衣衛統屬關系的冊子,南京報往京師的清冊都是過時的,在王通這邊的檔案中甚至查不到昨日安排盯梢人的那個百戶的名字,聽到張連生的哭告,王通心中大概明白了幾分,不過還是皺著眉頭問道:
“妳自己的屬下,妳說他做的事情和妳沒有關系,妳全然不知情,天下間那有這樣的道理?”
壹聽王通這話,張連生碰碰的又是磕了十幾個響頭,額頭上都隱約見血,在那裏涕淚交流的說道:
“不怕都堂笑話,小人下面這些百戶都是別人關說,小人得罪不起那些人,也只能讓他們在這個位置上,小人也管不動他們,小人無用,小人無用,請都堂責罰,但這件事和下官沒有壹點的關系啊!”
眼下不是這官位能不能保住的事情,刺探欽差,意圖對錦衣衛都指揮使不利,這樣的罪過往大了說,是要掉腦袋的。
看到張連生這樣的窩囊,王通坐在那裏只是搖頭,開口笑著說道:
“自然不會是妳,妳若要刺探本官,也不會用自家的人來做,刺探本就是隱密事,那有如此不遮掩的?”
王通這番話說的張連生又驚又喜,用手胡亂抹了把臉上的眼淚,在地上連聲說道:
“都堂說的是,都堂說的是,下官斷不會做這等喪心病狂的勾當。”
“張千戶來的這麽早,想來沒吃什麽早飯,先下去洗漱下,然後同本官壹同用早飯吧。”
王通頗為和氣的說道,那張連生滿臉眼淚糊了壹片,的確要洗漱壹下,王通昨日小露了下手段,讓南京城內頗為震動,再想想王通當年在京津的作為,張連生可是膽寒,又聽到自家下面管的百戶出了這樁事,嚇得魂飛魄散,晚上都沒敢睡覺,早早的過來跪著請罪,本以為會有雷霆之怒,卻沒想到王通這般的和氣,還邀請他壹氣用早飯,此時他的感覺就有些受寵若驚了。
在清晨送來的文檔上說的很明白,張連生連自己直屬的百戶都管不動,他下面的百戶眼中根本沒他,百戶、總旗位置出缺,往往是眾人合議之後到張連生這裏走個手續,這等窩囊角色能有什麽壞心思。
這件事擺明了是想要把水攪渾,然後讓這張連生來頂缸,若是在京師,王通現在就要拍桌子讓他滾蛋,提拔個能幹的上來,但眼下在南京城這等局面,張連生卻有拉攏的必要了。
飯菜很是簡單,不過是豆漿加上燒餅和幾樣小菜,張連生卻吃的極為香甜,邊吃邊說道:
“都堂來到南京,吃的這般簡陋,屬下實在是慚愧,秦淮河畔的胡椒牛肉湯,竹子婆姨的黃油酥,這才是南京城上好的早飯,都堂壹定要去嘗嘗。”
王通喝了口豆漿,笑著問道:
“張千戶在城內有個布莊是吧?生意如何?”
被問到這個的張連生慌忙就要站起,看到王通表情和氣,不像是有什麽別的意思,這才開口說道:
“托都堂的福,生意倒還不錯,也就是咱們親軍的身份在路上有些便利,從松江那邊運來到處行銷,也有得賺!”
“南京這等通衢大邑,張千戶這生意未免做的局促了,三江商行在南北都還有些人脈,今後多打打交道,溝通有無!”
三江商行在南京城內規模並不大,但三江商行的名頭不小,南京城這邊消息靈通,又是靠近運河,自然知道三江商行在南北貿易上到底是個什麽地位,又和王通有什麽關系,王通說這句話,那就是擡舉張連生發財了。
張連生坐在那裏楞了楞,然後又是跪下,涕淚交流的磕頭說道:
“都堂如此寬宏大量,屬下卻是這般的怠慢,實在是慚愧無地,屬下今晚在秦淮河上設宴,為都堂大人接風洗塵,也是為屬下先前的怠慢恕罪,還望都堂大人賞光前去!”
這等應酬作派,實在是笨拙了,不過也算亡羊補牢,在南京耽誤壹天兩天,也是計劃之內,王通倒是含笑答應。
上官來到這邊,城內的三個千戶過來迎接,態度不鹹不淡,這等洗塵接風的事情本來是理所當然的,上官即便是推辭,下屬也要殷勤的相請,而這三位說過壹次之後,就再無動作,冷淡之意十足,所以張連生才有這麽壹說。
這邊早飯沒吃完,卻又有客人上門,這幾日壹直不見蹤影的兩個千戶於清國和孟憲輝也是登門拜見,這倒是有些連鎖反應的意思。
張連生卻沒準備和他們二位見面,先從後門走了,於清國和孟憲輝進來之後也是跪下請罪,王通同樣是面帶笑容的接見。
“不瞞都堂,屬下是為昨日那些探子前來,家主那邊身為江南魁首,各處風吹草動都要關註,都堂大人這次來行色匆匆,家主那邊生怕有什麽照應不到的地方,所以派人看著,也好有個幫忙,或許讓都堂大人誤會,這就是屬下的不是,不曾知會,在這裏跟都堂大人請罪,家主那邊也會派人過來……”
“等等,妳說的家主是何人?”
王通皺眉打斷了於清國的話,於清國又是磕了個頭,恭敬的說道:
“下官是魏國公府上出身,魏國公自然是小人的家主。”
王通楞了下,隨即搖頭冷笑,錦衣衛的千戶不認都堂為上官,認勛貴為家主,不來南京城,這樣的新鮮事還真是不知道,於清國神情淡定,不卑不亢的模樣,顯然覺得此事理所當然,並沒有什麽錯誤。
“既然如此,本官知道了,於千戶也知會妳們家主壹聲,本官這邊不用什麽照應,這個關切就算了吧!”
於清國磕頭,說了聲“知道了”,然後站起,王通神色冷然,卻不理會於清國這個作派,轉頭問跪在地上的孟憲輝:
“張千戶、於千戶都有由頭,孟千戶有什麽事情啊?”
“都堂大人來到南京,屬下未能盡責護衛,出了昨日那樣的事情,實在是慚愧惶恐,都堂從京師遠來,屬下自請扈從隨侍,以求萬全。”
王通瞇著眼睛盯了這孟憲輝壹會,淡然說道:
“南京城內也是繁忙,妳們幾位還是做好自己的差事,本官自己照應的過來,眼見要上差了,妳們回吧!”
於清國卻是直接就要告辭,孟憲輝跪在那裏假模假式的堅持了幾句,也是告辭。
三人都是離開,王通直接提了武器去院子中操練,練的渾身大汗,這才轉身回到屋中,重新沖了個澡,然後穿上衣服,外面柳三郎壹幹人正在等候,王通開口說道:
“柳三郎和史七選十個人,就說本官要核對南京錦衣衛的文案,妳們去了,不為查閱,只是和這邊錦衣親軍的人聊天說話,只要是這裏的東西,知道的越多越好,多問問那張連生的事情。”
眾人躬身聽令,王通冷聲說道:
“南京錦衣衛還真是無法無天了,真把這懶得管當成管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