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5章 眾笑王通,恩威並施
錦衣當國 by 特別白
2018-7-5 20:48
很少看京師各衙門辦事有這麽快過,二月初壹宮內大朝會,卻少了三十幾個低品的官員,雖說沒有明示天下,可京師從來不缺的就是消息,壹幹人或者降職,或者去職,統統被趕出了京師。
原因是什麽,大家心裏也是明白,還不是在城門外堵了王通,卻莫名其妙的把欺君之罪弄到了自己身上。
距離王通離開京師也不過五年的功夫,有那好事的人就回想起王通當年在京師做下的種種事端,什麽辦武館打勛貴等壹個個光輝事跡都是傳了出來,也有些消息更靈通的,說那場在皇宮中的大亂子也是這位王大人護駕有功。
這麽多好像是評話傳奇壹樣的段子,許多文官士子,各處的商旅都是這幾年才進京的,對這精彩典故多有不知道的,聽了之後都是驚嘆不已。
不過萬歷十壹年的二月,王通並不是眾人敬畏景仰的對象,他是京師中的壹個笑話。
常有人閑談時候提起,說這個富貴都是上輩子帶來的,下輩子就算妳有機緣,身在高位,也沒有那富貴氣象。
妳看那王通,他父親不過是個小旗的出神,他這邊格局就小了很多,南北鎮撫司壹個管軍壹個管民,權勢滔天,經歷司收錄文檔,實際上等於掐著鎮撫司和各處分駐千戶的脖子,這三處不去,居然自己要去訓練新兵,要去巡街緝捕,要去糾察軍紀。
訓練新兵和巡街緝捕,都是辛苦活,沒有多少好處入賬的,這糾察軍紀,誰不知道這是得罪人的。
好好的富貴不去享受,卻去做這等事,這不是上輩子帶出來的窮命嗎,可見這窮骨窮命是生前就帶來的。
百姓們如此議論,知道些錦衣衛底細的人更是覺得笑話,訓練新兵,錦衣衛裏面什麽叫做新兵,錦衣親軍為求可靠,恩準了世代傳承,子繼父業,老子是錦衣衛,兒子也是錦衣衛壹代代傳下去的。
京師錦衣衛裏,有六十歲七十歲的老卒,也有十二三歲的新丁,這些人祖祖輩輩在京師,未必有什麽高門勛貴的親戚,可彼此間互通聲氣,關系盤根錯節,動壹個,反動壹片,對某處壹個校尉的處置,搞不好就要牽扯到幾個千戶方面,麻煩的很。
巡街緝捕這個更是如此,天子腳下,街上丟個石頭都能砸到個七品的官,能管動的都是小門小戶,他們也不敢鬧事,管不動的都是高門大戶,他們偏生都是鬧事的,怎麽管,管了壹個,沒準內閣六部就下帖子來問了,管了壹個,沒準是宮裏那位太監的親戚,到最後弄得壹身不是,要是能管,順天府又怎麽和小媳婦壹樣受氣。
糾察軍紀,想在某處做好這個差事,就先要和上司同僚下級搞好關系,妳要是做個鐵面無私,把人都得罪幹凈了,那還去做個什麽,等著別人給妳冷臉子,給妳下絆子就是了。
三樣辛苦差事,王通居然全都攬在了自己懷中,這是想幹什麽,難道是倚仗皇上的寵信欺負人,要是皇帝的寵信有那麽大的用處,那就不必要內閣六部、內廷二十四衙門了。
平民百姓說王通沒有富貴命,知道內情的說王通自找苦吃,整個京師的人都在看著王通灰頭土臉,倒黴透頂。
……
二月初二這天,天氣晴好,冷清了好多年的虎威武館這壹日卻有了客人,王通暫時把這裏當成了演武場,拿著壹根長矛在練習。
陪他訓練的是馬三標,馬三標差不多和王通同時學武,不過按照李文遠的說法,馬三標是天生的戰將,對戰陣殺伐之術的了解和體會都比王通強的多。
但純粹沙場技藝的較量,並不會像是賣藝把式那樣很快分出高下,兩個人拿著桿子壹遍遍的用標準姿勢刺殺格擋,枯燥異常,看守在這邊的小宦官看了壹會居然打了哈欠,不敢失禮,連忙躲到了壹邊。
譚將和其余兩名譚家的家將站在壹邊,手裏拿著手巾和披風等用具待命。
“馬三標雖然勇悍,不過性子卻有些急躁,他在戰場上能全神貫註,這樣的長矛刺殺訓練,時間長了,怕是不行……”
譚將話音剛落,聽到壹聲悶響,馬三標懊惱的叫了聲,卻是被王通手中的桿子戳中了前胸的護甲,算是輸了。
“三標,妳年紀比我大這麽多,可怎麽老是沈不住氣。”
王通接過譚將遞來的毛巾,擦了擦額頭上本就不多的汗水,馬三標幹笑著說道:
“憋悶憋悶,不幹事,不幹事!”
“宅院找好了嗎?妳婆娘還有身子,等開春再過來保險些,讓馬嬸子壹起陪著,免得現在出門受凍。”
王通向著自己的宅院走去,邊走邊笑著說道,馬三標點頭回答道:
“多謝大人記掛,宅子已經買好了,三進的宅院,丫鬟小廝什麽的都用天津衛的,那邊的人咱們信得過。”
“東城、西城,多少上好的宅子妳不去買,偏偏買在南城來,妳自己怎麽住我不管,馬嬸子辛苦壹輩子,妳就不想她住好點。”
聽著王通的話,馬三標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說道:
“大人這是錯怪我了,我娘單獨囑咐的要住在南城,說是就近照顧大人方便,再說這邊街坊什麽的也多,也是自在。”
老人家的心思就是這般,王通搖了搖頭,轉頭問譚將說道:
“咱們的人都安置好了吧!”
“都安排好了,城外三陽教的幾個莊子被當作賊贓沒收入官,宋姑娘那邊低價盤了下來,這次正好用來安置咱們的人,他們輪班入值,在外面也可以定期操練。”
王通壹共帶到京師六百多人,這麽多人自然不能都在京師安置,在城外買地安置就成了安排。
“錦衣衛指揮同知,有兩個親信百戶的人馬別人也說不出什麽,到時候讓他們輪換吧!”
說話間走到了宅園門前,王通還是住從前那個院子,邊上就是美味館,這時候正有壹波禁衛進去吃飯,看到王通都頗為詫異。
倒是有幾個老成的宦官還認得王通,都是在那裏微微躬身行禮,陳大河卻坐在門口的木凳上砸核桃吃,看到王通過來,慌不叠的拍拍手站起,開口說道:
“徐廣國還在。”
王通點點頭,側頭對譚將說道:
“若是這人明白自家處境,就應該跪在院子裏,若是站著,那也不必談了。”
譚將笑了笑,沒有接話,王通推門進去,徐廣國果然跪在院子裏,二月裏天氣在外面跪的時間長了也不怎麽好受,徐廣國的嘴唇已經發紫,臉色已經變青,見到王通進來,徐廣國直接磕頭下去。
王通也沒有理會,自顧自的進了屋子,走進屋子,王通做下喝了口茶,對馬三標說道:
“讓徐廣國進來吧!”
屋中幾人心中雖然納悶,可也不好違背,馬三標連忙出門把人喊了進來,徐廣國是個讀書人,身體倒是保養卻稱不上什麽強健,在外面凍了半天,進門的時候腳步已經有些踉蹌,不過進門之後卻立刻是跪下。
“徐先生,本官來京師前,有人找過妳,讓妳把我的底細說出去,然後明年的會試保妳高中,然後壹步步清貴做官,是不是?”
徐廣國在那裏只是磕頭,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馬三標嘴裏嘟囔著罵了壹句,粗聲說道:
“這等忘恩負義的東西,早知道在外面凍死算了。”
王通搖搖頭說道:
“徐先生心思轉的快,當時把知道的都說了,可事後覺得不對,匆忙的出城來告訴本官,總算讓自家身上的罪過少了幾分,徐先生,妳說是不是這麽回事?”
“大人明鑒,大人明鑒,小人當時是昏了頭,還請大人看在小人幡然悔悟的份上,再給小人壹個機會,小人為大人在京師奔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次的確是豬油蒙了心。”
王通臉上帶著冷笑,心裏卻感嘆了句,若是楊思塵在,雖然都是舉人,就做不出徐廣國這等卑微的姿態,到底是在官場上打混過的人,能屈能伸領會到了精髓。
“妳見顧憲成我知道,妳和李三才在某處喝花酒我也知道,妳叔叔托人給妳帶話我也知道,如果不是妳在最後還知道輕重,現在妳就是煽動士子百姓誣蔑陛下的謀逆罪人,妳現在就在詔獄裏,妳妻子兒女就要流落街頭,甚至被賣入教坊,妳知道嗎?”
王通連說了幾個知道,徐廣國卻聽的明白,磕了幾個頭,帶著哭腔說道:
“大人慈悲,小的知道錯了,小的舉人功名,仕途上吃了太多的虧,壹聽有人許了進士的功名,腦袋也就昏了,李三才和顧憲成說這是朝中大佬的授意,小人當時也是怕啊!!”
“朝中那幾位大佬?”
“……小人不知道,不過李三才交遊四海,顧憲成經常出入高官宅邸,小人覺得他們不是虛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