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唐兒歸

人到中年紙老虎

歷史軍事

這裏應該還是西北某處,張超伸手在門口被風沙侵蝕的斑駁土墻上扣了扣,這是他唯壹能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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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章 自古艱難唯壹死

瀚海唐兒歸 by 人到中年紙老虎

2024-2-5 23:17

  紹明四年,公元949年,十月二十五,南唐壽州清淮軍節度使劉仁瞻,於節度署衙自盡殉國。
  消息傳開,清淮軍二十余位將校壹同自盡,為他們所守護的壽州與南唐國,流盡了最後壹滴血。
  劉仁瞻死前,還命人出城賫書張鉊,請紹明天子不要因為他壹人的罪責,牽連清淮軍上下和壽州百姓。
  卯時末,當第壹縷陽光,照射到被火炮轟爛的壽州北門時,南唐壽州清淮軍監軍周廷構,營田副使孫羽,衙內兵馬使劉仁瞻次子劉崇諒等,手捧壽州清淮軍大印等,到北門外請降。
  張鉊聽說劉仁瞻自殺殉國之後,也是長嘆壹聲,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平心而論,劉仁瞻壹直處心積慮對抗他,雖然沒造成多大的損害,但是擾的濠泗二州壹直動蕩不安,張鉊是有些恨的。
  但同時,張鉊又不得不承認,劉仁瞻就是壹個標準的,毫無私心的忠臣。
  “劉守惠雖然與我為敵,但終是壹忠節純臣,惜乎不能為我所用啊!”
  張鉊感嘆了壹句,本來他是準備讓人拿著劉仁瞻的甲胄去送給李璟的,但此時也有些下不了手了。
  我張聖人收了金印,然後又遞給了劉仁瞻的次子劉崇諒,“汝父既然不願做我大周的臣子,吾也不勉強他。
  妳拿著這枚金印,騎我軍中天馬趕往江寧府吧,把這個交給李璟,讓他追贈封爵,議論謚號,給汝父親該得的榮耀。”
  這就是屬於天賦了,很少有人能在這些方面,如我張聖人這樣想的周到的。
  劉崇諒伏地大哭,千恩萬謝的叩拜張鉊,隨後接過金印,準備去江寧府了。
  張鉊突然也有些意興闌珊,就在壽州北門外踟躇了片刻,隨後對楊繼業說道:“劉守惠是個忠臣,身後事要安排好,我兒就代替吾前去吊唁吧。”
  隨後張鉊對身後的李谷說道:“李卿就是淮南人,且協助楊繼業安撫壽州上下。
  清淮軍即日起解散,另在此地建壹禁軍,取忠節純臣之意,名為忠節鎮吧。”
  ……
  南唐,江寧府,紫微宮中。
  劉崇諒帶著劉仁瞻的血衣和金印抵達了李璟面前,李璟雖然也不滿劉仁瞻總是在淮南挑釁,但此刻見到劉仁瞻的血衣,還是悲從心來,這位南唐國主以手錘案,哭倒在地。
  朝中眾臣也跟著低低啜泣了起來,上下壹片愁雲慘淡。
  李璟雖然哭倒在地,但也還是在觀察著群臣的舉動。
  眼見大部分人都不過是裝模作樣,少數幾人叫著要報血仇,但根本提不出壹點有用的建議,心灰意冷下,幹脆就借著劉仁瞻的死訊,又遁回了後宮之中。
  內宮,王後鐘氏拉著淩氏等後妃,將李璟長子李弘冀,次子李弘茂、六子李從嘉、七子李從善等都帶了過來。
  李璟諸子中,李弘冀今年已經十六歲,長得非常強壯,平素沈默寡言,但壹談到兵事,卻滔滔不絕,去年出鎮潤州鎮海軍,頗得兵將擁戴。
  次子李弘茂只比李弘冀小幾個月,精擅騎射與槊法,喜好詩文,頗有風範。
  六子李從嘉壹目重瞳,今年雖然只有十二歲,但在詩畫壹道上,已經有了相當功底。
  李璟對這三個兒子,都非常喜愛,女兒之中,則獨愛今年七歲的永寧公主。
  而這位公主,也有壹段對她來說堪稱苦難,對後人來說,卻相當傳奇的經歷。
  據說歷史上李煜投降後,車神趙二哥強納已經三十余歲的永寧公主,結果在北上爭奪燕雲的時候,趙二哥屁股中箭,將永寧公主丟在了幽州城外。
  永寧公主被遼軍俘虜之後,又被遼聖宗看上,封為芳儀。
  李璟壹看這陣勢,其實就猜到王後鐘氏要說什麽了,他長嘆壹聲。
  鐘氏卻壹反常態,著素衣,命淩氏等奏樂相合,淒聲唱曰。
  “督護初征時,儂亦惡聞許。願作石尤風,四面斷行旅。聞歡去北征,相送直瀆浦。只有淚可出,無復情可吐!”
  淩氏也在後面跟著深深哀切低唱,“丁都護,丁都護。”
  這首舞曲,名喚《都護》,講的是東晉末,後來的宋高祖劉裕長女婿,振威將軍徐逵之在征討司馬休之的時候,被司馬休之部下魯軌所殺。
  劉裕令心腹衛士督護丁旿為徐逵之收屍,不擅言辭的丁旿,面對壹身縞素的劉裕長女劉興弟,更不忍說徐逵之在戰場上身首異處的慘事。
  只有劉興弟問壹句,他才勉強答壹句,劉興弟心痛丈夫戰死,見不到屍身,心中悲切,只得掩面不斷呼喚:“丁督護啊!丁都護!”
  聲音哀切淒婉,多少傷心苦痛,盡在不言中。
  後來時人以永興公主劉興弟的聲聲哀嘆,做《都護》曲。
  唐時詩仙李太白重做了丁都護歌,但鐘氏所唱,還是劉宋時期聲聲淒切的都護曲,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鐘氏與李璟,夫妻非常恩愛,是以她深知,對李璟這樣的文藝青年應該用什麽來勸。
  這首丁都護如此不吉利,李璟卻被唱的淚流滿面,他以箸擊碗,跟著唱到:“願得生生世,不落帝王家,得以與卿卿,泛舟江湖間。”
  兒女見父母這樣,哪怕是素來沈默寡言的李弘冀,也不禁潸然淚下。
  鐘氏也哭倒在地,手舉張鉊生母慈聖皇太後親筆所寫,嫡母慈佑皇太後共同用印的書信呈給李璟。
  “大郎,慈聖太後與慈佑太後共同給奴回信了,兩位太後共同承諾,納土奉獻後,她們將共同保我壹家平安富貴。
  慈佑太後還說,大郎要是還不放心,可認她為姑母。”
  李璟這是才想起,紹明天子的嫡母慈佑太後李氏,出自於闐王室尉遲家,賜姓李,說起來比他這個自稱的大唐皇室後裔,還要正宗那麽壹點點。
  要是認了慈佑太後為姑母,王後鐘氏又稱慈聖太後為阿娘,或許還可以拜為義母,全家的性命應當是有保障了,應該也不用擔心去了東京開封府就被羞辱。
  得到了這些條件,李璟心裏其實已經松動,這幾月來,張鉊給他的壓力太大了。
  李璟都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好好欣賞壹場歌舞,與馮延巳等詩詞唱和飲酒,建壹個大大的園林遊玩了。
  恰在此時,擁有禁宮行走之權的李景遂和李景達闖了進來,連侍衛的呼喊都不顧了。
  李璟見他兩聯袂而來,心裏頓時就升起了壹陣不祥的感覺。
  果然,李景遂和李景達兩人剛到,就噗通壹聲栽倒子在了地上,李景達看著李璟急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兄長,某剛收到江都周奉義兄弟密信,朝廷李衛公已經親率八千鐵騎到達江都府北二十裏處,前軍先鋒將潘美已經入了江都府,江都府尹周宗以下文武官員,打開大門獻城了。”
  李璟不由得壹陣天旋地轉,但事情還沒完,李景遂哭著說道:“靜海制置院制置使來報,吳越國王錢弘俶親率水師兩萬,戰艦四百艘到達胡豆洲以南,不日就將揚帆西進。”
  此時的長江入海口跟後世不太壹樣,南通還是壹個島嶼,海門、啟東等地還沒有出現。
  胡豆洲就在後世的南通附近,錢越艦隊已經到了入海口,肯定是在等西北風稍小,然後逆流而上,只需要幾天就等到達江寧府。
  鐘氏壹聽,急的雙腳跳,她抱住李璟的大腿大哭,“大郎,此時納土還來得及,真要等到兵臨城下,請即刻殺奴與淩氏,永寧、永嘉等,免受亡國侮辱。”
  李璟壹聽,心如刀割,亡國之後他的妻女會遭受怎樣的厄運,只要想壹想,就讓李璟痛苦的直打顫。
  此時他倚靠著殿內圓柱,身上壹國之主的威風盡失,悲痛中仰頭閉目大哭:“璟不能守祭祀,亦不能死社稷,愧對父祖披荊斬棘啊!”
  李景遂、李景達等,上前與李璟抱頭痛哭。
  唯有長子李弘冀霍然起身,“大家,請給兒節制兵馬的全權,咱們還有禁軍、鎮軍兩萬,拒江而守未必就不能保存社稷。
  就算不能保存,咱們父子就殉了這國又如何!”
  李璟眼淚花花的搖了搖頭,李弘冀不這麽說還好,他這麽壹說,李璟更決定投降了,要是他有死社稷的勇氣,時局也不會如此。
  “我兒英雄,且保存性命,日後為新朝效力吧!”說完,李璟看著李景達。
  “還得四郎輕裝出城渡江,去報衛公,就說某李璟願意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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