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大明春

王梓鈞

歷史軍事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王淵就常做各種稀奇古怪的夢,比如夢見自己上輩子是只工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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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 龍場悟道

夢回大明春 by 王梓鈞

2021-6-10 21:10

  王陽明文武雙全嗎?
  是。
  王陽明身體強壯嗎?
  非也。
  “咳咳咳咳!”
  還未放下弓箭,王陽明便大聲咳嗽起來,連忙橫起袖子去捂嘴巴。
  “大爺!”兩位仆從立即過去攙扶。
  “無事,不必驚慌。”王陽明把仆從推開,運用引導術調整呼吸,袖子上隱約透出血跡。
  王陽明從小就體弱多病,28歲時開始咳血,經調養漸漸病愈。30歲時舊病復發,之後壹直身體健康。37歲被打四十廷杖關進大牢,壹路風餐露宿來到貴州,最近又犯病了,只不過他壹直苦撐著。
  王陽明幼時習武,就是為了強身健體。後來練習引導術,也是為了治肺病。聽說服汞能治肺病,他甚至還服了壹段時間的汞。
  肺病復發之下,剛才又是喝酒,又是拉七鬥弓,不咳嗽吐血才怪。
  因此,不要認為王陽明是猛男,他身體孱弱得很。
  被視為猛男的正德皇帝,同樣是個病秧子,這在《孝宗實錄》、《武宗實錄》和《明外史》都有記載。
  朱厚照從小體弱多病,弘治皇帝多次取消經筵,就是因為兒子病了沒心情。當皇帝以後,朱厚照經常在冬天發病,有次感冒三月都沒有痊愈,自身免疫力差到了極點。
  王淵瞄了壹眼王陽明袖子上的血,心想:該不會是肺結核吧?
  還真有壹些史學家,認為王陽明患有肺結核,不過這都屬於猜測。但先天性肺病是肯定的,從小就表現出來了,王陽明最終也是因肺病而亡。
  “陽明先生,妳應該戒酒了。”王淵提醒說。
  王陽明擺手道:“偶爾小酌壹杯,無妨。”
  王淵指了指山洞四壁:“還有,應該早點搬出去住,這裏邊的潮氣很重。”
  王陽明說:“本地苗民,正打算為我修幾間草房。”
  “草房頂什麽用?不如跟我回貴州城算了。”王淵道。
  王陽明搖頭:“我是龍場驛丞,不得離驛站太遠。”
  王淵笑道:“那妳得跟安貴榮打交道,這龍場驛是安家修的,日常管理維護也靠安家,妳得寫信讓安家出錢修繕。”
  “妳直呼其姓名,是認識安將軍嗎?”王陽明問。
  安貴榮早在成化年間,就獲授“昭勇將軍”,正三品武官散階,相當於壹個榮譽稱號,跟文官的“正議大夫”、“嘉議大夫”差不多。
  宋靈兒突然笑起來:“安胖子我很早就認識,比我阿爸稍微瘦壹點。”
  王陽明好奇道:“這位女公子是?”
  王淵介紹說:“宋靈兒,貴州宣慰使宋然之女。”
  “原來如此。”
  王陽明忍不住多看王淵幾眼,這個少年給他的感覺太奇怪了。對自己的老師、對本地的上官、對自己的同伴,都喜歡使用全稱,連個“諱”字都不加。
  並且,這個少年面對他王陽明,也沒有太多尊敬可言,而是像熟稔友人那般交流。
  妳說他不尊重吧,又專門從貴州城帶酒過來,這份心意是彌足珍貴的。
  貴州進士,王陽明以前也見過,都沒王淵這般灑脫恣意。
  王陽明問:“妳讀書幾年了?”
  王淵答道:“兩年。”
  王陽明問:“學業如何?”
  王淵笑道:“《三字經》、《千字文》還記得。《小四書》已經背不齊了,但大致內容掌握於心。《大學》、《中庸》滾瓜爛熟,《孟子》、《論語》也勉強能背。《禮記》只學了幾篇,正在認真學習。”
  王陽明贊嘆說:“妳很有讀書天賦,兩年時間竟能背誦《四書》。”
  王陽明在考中進士前,也能背誦《四書》,但如今已忘記不少,只有關鍵篇幅還能完整背誦。便是那位提學副使席書,也忘得差不多了,只不過當提學官後又拿起來復習。
  這很正常,便是被清華錄取的高考狀元,幾年之後也要把高中所學遺忘大半。
  王淵說:“正欲向陽明先生請教。”
  “那我來考妳壹考,”王陽明見才心喜,直接把自己之前所悟拿來提問,“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妳對這段話怎樣理解?”
  王淵說:“這段話我很認同朱子,無外乎‘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
  這裏的“事天”、“天命”並非宿命論,而是強調“心”與“性”。按朱熹的解釋,心是人之神明,具眾理而應萬物。性是心之理,人的天命就從心性當中體悟。
  用人話來講,天命即壹個人的終生使命,牢記使命,不忘初心,努力去做。
  只不過,王陽明借此悟通了生死,將誓言刻在石墩上,督促自己去畢生踐行。
  這還沒悟道,但已經有了悟道的方向——朱熹強調心、性、理的三者關系,卻又不講明白理怎麽獲取,只說什麽格物致知,可王陽明壹直沒格出來。只有王陽明把“理”搞清楚,才算真正的悟道。
  王陽明又問:“存何心,養何性?”
  王淵戟指向天:“吾心即天心,吾性即天性,吾命即天命!存吾心,養吾性,踐吾命,如是而已。”
  “哈哈哈哈!”
  王陽明大笑,指著王淵說:“汝頗具陸象山之遺風也。”
  陸象山就是陸九淵,南宋人物,陸王心學的開創者之壹。他曾說“宇宙是吾心,吾心即宇宙”,跟王淵剛才那段話大同小異。
  可王淵卻不知道,他好奇問:“陸象山是誰?”
  王陽明反問:“妳不知陸象山,卻又說‘吾心即天心’,難道是妳自己悟出來的?”
  王淵想了想:“我只是覺得吧。朱子說話太籠統,模棱兩可,全是空言。心與理,瞎想是想不出來的,妳得去接觸歷練。而且每個人都不同,非但是想法不同,自身際遇也不相同。我十歲時知道的理,與十二歲知道的理又不同,去踐行自己認為正確的理就夠了。”
  王陽明默然思索,說道:“妳的這套道理,我年輕時也有過。但還缺壹樣東西,妳所認為的真理,有可能只是歪理,至理必須符合大道。”
  王淵搖搖頭:“治國安民,算不算符合大道?”
  “算。”王陽明說。
  王淵笑道:“我身在大明,有朝壹日出將入相,治的國是大明,安的民是大明百姓。聽說北面蒙古余孽年年扣邊,我若想要治國安民,就必須掃蕩蒙古。我的大道,卻不符合蒙古人的大道,無數蒙古百姓可能會因我而難以為生。”
  “此乃詭辯!”王陽明根本不入套,“治國安民,在大明和蒙古都是大道,實為真理不可辯駁。妳想分清個人之差異,但人有差異,大道卻沒有區別。我們應該做的,是如何獲得真理,以真理趨大道!而非個人歪理,個人小道。若妳不知真理,便去踐行己命,則能力越強,為害愈烈。”
  “受教了。”王淵拱手抱拳,其實不以為意。
  壹番交談,天色漸晚,王淵拜別離開。
  當天夜裏,王陽明翻來覆去睡不著,王淵那句“吾心即天心”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轟隆隆!”
  電閃雷鳴,恍若白晝。
  王陽明突然驚坐而起,不禁壹聲長嘯,自語道:“聖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於事物者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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