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鬥戰堂

　　明清時期，鉛山縣城河口鎮便有八省碼頭的美譽，乃閩、浙、贛、皖、湘、鄂、蘇、粵等百貨集散之地，商賈雲集，相當之繁華。
　　徐晉等人驅車來到鉛山縣城南門，但見河道上船來船往，不計其數的貨船正等著在碼頭靠岸裝卸貨物，就連進城的直道上也排起了長隊，大部分都是肩扛手擡的茶工。
　　眼下正是秋茶上市的季節，四面八方的毛茶都在運往鉛山縣城加工，然後分銷往全國各地，所以這段時間臨江碼頭相當繁忙。
　　徐晉等人幹脆下了馬車步行進城，三個秀才公子帶著壹群油頭粉臉的“家丁”，自然分外的惹人註目。
　　費懋中指著繁忙的沿江碼頭自豪地道：“買不完河口，裝不完的漢口。咱鉛山縣河口鎮乃百貨集散之地，被稱為八省碼頭。子謙覺得如何？”
　　“確實相當繁華！”徐晉淡然道，這種級別的碼頭跟後世的港口相比簡直就是渣，隨便壹個中等港口的日吞吐量恐怕就要超過這裏壹年的總和了，更別說大連港上海港這類的大型港口了。
　　自下馬車以來，費如意的註意力大部分留在徐晉身上，自然留意到徐晉說話時流露出那壹抹不以為意，不禁暗暗訝然。
　　費如意十分清楚，徐晉今年六月才剛滿十五歲，比自己還小壹歲，而且是出身寒微的鄉下儒生，理應沒見過什麽世面才對，偏偏總是壹副從容淡定，成竹在胸的老成模樣，仿佛這世上就沒有他未見過的。
　　當然，徐晉身上這樣的氣質正是吸引費如意的地方。用壹句通俗流行的話來說，徐同學正是小鮮肉的臉蛋，兼之擁有大叔的氣質的少女殺手。
　　費如意正微歪著頭偷看徐晉，後者恰好轉頭望來，二人目光相接，費三姑娘頓時羞澀地望向別的地方，連雪白的耳垂都染上了壹層粉霞。
　　徐晉不禁心神微恍，在場諸女中以費如意的年紀最長（丫環除外），偏偏穿著費小玉小壹號的家丁服裝，身形更顯凹凸有致，歪戴著家丁帽，臉如敷粉，唇似施脂，俊俏到不像話，別有壹番動人滋味。
　　壹行人排隊進了鉛山縣城，在街上閑逛起來。
　　徐晉等昨天雖然經過縣城，不過買了禮物便離開，並沒有逗留太久，更加沒有仔細逛過。
　　因此，這時謝小婉和費家三位姑娘逛得興致勃勃，吱吱喳喳的不知多開心。
　　於是乎奇怪的壹幕出現了，壹幫油頭粉臉的“家丁”在前面逛街“爆買”，而徐晉和費家兄弟反倒成了跟班。
　　當然，有眼色的商家壹看就瞧出這些所謂的“家丁”都是女兒身，十有八九是哪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女扮男裝跑出來逛街撒歡罷了，所以也不點破，只是客氣地招呼，熱情地推銷自己的商品。
　　只是逛了半條街，壹眾“家丁”們手裏便拿滿了各種零食，吃得不亦樂乎，銀鈴般的笑聲此起彼伏。
　　街道兩邊店鋪林立，最多的是賣茶葉茶具的，其次是賣紙張筆墨的。
　　費懋賢壹邊行壹邊介紹道：“天池茶、龍井茶、松蘿茶、虎丘茶、陽羨茶、六安茶乃眼下最有名的。”
　　話話明朝之前，國人流行喝團茶，也就是茶餅。茶餅的制作工序繁復，喝起來也相當費時，要敲碎後磨成粉沫，然後用水煎服，連茶葉壹起喝進肚子裏，普通老百姓根本喝不起。
　　為了減輕百姓負擔，明太祖朱元璋壹紙詔令廢造團茶，散茶才開始流行起來，喝茶的方式也由煎煮改成了沖泡，簡單而便捷，就連普通老百姓都喝得起。
　　眼下是正德十三年，距離明太祖下令廢造團茶已經過去壹百多年了，明朝散茶的品種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當然，後世流行的品種，諸如君山銀針、黃山毛峰、大紅袍等名茶都還沒出現。
　　眾人正逛著，費小玉那只小辣椒突然眼前壹亮，興奮地叫道：“這地方好玩，咱們進去玩玩吧！”
　　費小玉說完便率先跑了街邊壹家門面氣派的所在，諸女連忙跟了上去，費懋賢本來想阻止的，但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皺眉搖頭。
　　徐晉擡眼望去，只見這門面占地極廣東，門口掛著兩只大燈籠，上面均寫著壹個“鬥”字，而門面的牌匾寫著三個流光溢彩的燙金大字：鬥戰堂。
　　徐晉好奇地問：“民獻，這是什麽地方？”
　　費懋賢搖頭道：“玩物喪誌的地方罷了！”
　　費懋中笑道：“大哥，沒那麽嚴重，偶爾玩玩權當娛樂，既然來了，進去參觀壹下又何況！”
　　費懋賢無奈地點了點頭！
　　徐晉好奇地跟著費家兄弟進了鬥戰堂，頓時壹股熱浪撲面而來，空氣中夾雜著汗臭和騷臭，吆喝聲、雞啼聲、狗吠聲、鴨叫聲響成壹片。
　　但見數百平方的露天院子中，人們東壹檔，西壹堆地聚在壹起，鬥狗、鬥雞、鬥鴨、鬥鵝、鬥蟋蟀簡直是無所不鬥。
　　那些賭徒們圍在壹起大呼小叫，面紅耳赤，如癡如醉，就好旬嗑了藥壹般。
　　謝小婉和費如意均皺起眉頭，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對這種地方產生本能的抗拒，費小玉卻是壹臉的興奮，顯然不是第壹次來了，熟門熟路地跑到壹處人較少的攤檔前，叉著腰道：“餵，那個誰，爺要玩這個！”
　　這是壹處鬥草的攤檔，櫃臺上擺著壹堆堆粗細不壹的草根，莊家是壹名二十許歲的青年，小眼睛小鼻子，壹副精明相，見到費小玉等人不由眼前壹亮，笑嘻嘻地道：“這位爺要玩多大？”
　　“十兩銀子妳玩得起嗎?”費小玉仰著下巴，雙手背在身後，驕傲地道。
　　此言壹出，四下頓時壹片嘩然，小眼睛青年暗喜，嘿笑道：“咱鬥戰堂招牌就擺那了，只要客人敢開註，我們就敢接莊，別說十兩銀子，壹萬兩銀子也無礙！”
　　費小玉點了點頭道：“嗯，那爺賭十文錢吧！”
　　那小眼青年的笑容頓時僵住，周圍頓時響起壹陣哄笑聲，諸女均忍俊不禁，徐晉亦是莞爾。
　　小眼青年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選壹根吧，爺！”
　　費小玉擼起衣袖，認真地在那堆草根中選了壹條看上去粗壯有力的，信心十足地道：“就這條吧，準贏！”
　　小眼青年眼隨手挑了壹條草根，雙手握住兩端舉到身前，費小玉也雙手握住自己那條草根的兩端，與小眼青年的草根交叉，雙方同時發力壹扯。
　　結果費小玉那條草根啪的斷成了兩截。
　　小眼青年嘿笑道：“爺，手氣不是很好哦，請付十文錢！”
　　“豈有此理，再來，待會再付，不會少妳的！”費小玉不服氣地又挑了壹根，結果又輸了，不服再來，還是是輸。
　　小眼睛青年得意洋洋地道：“爺，還來不來？”
　　費小玉氣哼哼地道：“不玩了，騙人的！”
　　剛才還笑得跟鄰家大哥壹般的小眼睛青年頓時面色壹沈，兇巴巴地道：“小娘皮的，誰騙人了，草根都擺在這任選，是妳自己沒選到堅韌的，怪誰？”
　　費小玉嚇得後退了壹步，臉蛋脹得通紅，正準備回罵，徐晉皺了皺劍眉，上前壹步淡道：“這位大哥，何必跟小姑娘壹般見識，我來跟妳玩壹局，三十文錢！”
　　小眼青年打量了壹眼徐晉，似笑非笑地道：“可以，不過剛才的錢要先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