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遲到

('　　張安民站在樓梯間，叼了壹根煙，雙眼望著前方，累的不想說話。
　　當壹助確實要比當主刀輕松，但是，忙了壹整天，再加做兩臺慢悠悠的膽囊手術，還真讓他不再年輕的腰腿吃不消。
　　想到壹會還要再做壹臺手術，明天可能又是這樣的壹天，後天……後天可能要狂奔三個小時去八寨鄉，張安民都有點絕望感了。
　　嘎吱。
　　樓梯間的門，被人給推開了。
　　張安民都懶得回頭，默默的又吐了個煙圈。
　　壹會回手術室前還得用漱口水遮壹遮，否則被護士說就尷尬了。
　　他平時抽煙不多，最近也是累的慘了，精力也不集中……
　　“小張休息了？”賀遠征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啊？”張安民嚇的煙都掉了。
　　“抽根我的。”賀遠征卻是拿出了壹支雪茄來，遞給張安民，接著又遞給他氣體打火機和剪刀。
　　張安民這才註意到，賀遠征嘴裏叼了根食指粗的短款雪茄。
　　“短皇冠，壹會就抽完了。”賀遠征再擡擡手，張安民趕緊給接住了。
　　在賀遠征的指導下，張安民小心的把雪茄尾給剪了壹刀，再用打火機轉著點燃，輕輕的啜了兩口，吐出了稀疏的煙。
　　“可以再點壹下，中心燃燒的不充分。”賀遠征說著道：“妳以前好像不抽煙吧。”
　　“抽的少。也抽。”
　　“最近抽的多了？”
　　“是。”
　　“壓力、熬夜，吸煙，癌癥三大誘因哦。”賀遠征說著擡擡眼皮，道：“跟著淩然做手術，能堅持下來嗎？”
　　張安民又吸了壹口雪茄，吐出來，讓煙霧籠罩了眼前的視野。
　　“不堅持做，又能怎麽樣呢。”張安民看看賀遠征，突然想說點實在話：“我們同年的三個人，我是進步最慢的，我總得做點啥……”
　　忽如其來的敞開心扉，總是讓人措不及防。
　　賀遠征40多歲的人了，亦是嘆了壹口氣。
　　張安民說的話，對行外人來說，好似平常，對醫生們來說，卻是避不開的殘酷故事：壹個科室若是有同年的醫生，就意味著有很大的幾率，在未來的某壹天，競爭主任的位置。
　　科室主任只有壹個，成功者意味著功成名就，失敗者若是不能忍氣吞聲的話，就只能離開醫院重新來過了。
　　賀遠征本人並沒有經過這壹茬洗禮，但他曾經不會壹次的目睹乃至於參與這樣的競爭與站隊。
　　賀遠征再看張安民，確實，他是贏不了的，除非……
　　他能跟著淩然這樣的醫生。
　　“妳若是奔著科室主任這條路的話，我可提醒妳壹句。”賀遠征望著張安民，道：“淩然可比妳年輕。”
　　張安民沈默的吸了壹口雪茄。
　　“醫院裏論資排輩，是有它的道理的。”賀遠征見張安民看向自己，不由呵呵壹笑，道：“怎麽的，覺得我就沒資格站論資排輩了嗎？”
　　張安民勉強笑笑。
　　“咱們肝膽外科為什麽這麽弱，其實，說到底，不還是我賀遠征太年輕嗎？”賀遠征顯然是長期思考過的，此時說起來，異常的流暢：“雲醫的牌子，還算是叫得響的，咱們肝膽外科就是把招人的門檻掛到博士，也有大把的人願意。可要是想挖壹個現成能用的副高過來，甭管提什麽條件，壹個個都搖頭，妳猜是為什麽？”
　　張安民沒說話，這個不用他說，肝膽外科的醫生們私下都聊過了：不相當主任的副高都是廢物，而雲醫是不招廢物的。
　　“我太年輕了，願意出走的副高，年紀都比我大了，過來幹什麽呢？賺工資養老嗎？”賀遠征笑笑，再看向想張安民，道：“淩然今年才20歲出頭吧，他要是接了老霍的班，妳再看看，急診中心都要大洗牌的……”
　　“除非淩醫生升的更快。”張安民也是豁出來了，壹口雪茄吸到肺，瞬間“咳咳咳咳”起來。
　　賀遠征也不由自主的叼起了雪茄。
　　他知道張安民的意思，淩然很可能是不會止步於科室主任的。
　　事實上，賀遠征或許比張安民更相信這壹點。
　　在醫院這個系統內，技術不是萬能的，但比錢的用處要大的多。
　　到了賀遠征這樣的水平，他找壹家合適的醫院，要求對方配置壹整個科室，壹年上千萬的經費都是能做到的。那麽，在肝切除領域，技術遠遠超過賀遠征的淩然呢？
　　就算淩然的膽囊切除術做的再差，也不影響他在肝膽外科的價值。沒有哪個醫生是全領域制霸的，肝膽外科做不了，開壹個專門的肝臟外科也是沒問題的，以淩然的技術來說，日後發展成肝臟中心都不難。
　　“妳有自己的想法就好。”賀遠征也沒有抽雪茄的心情了，轉身就離開了樓道。
　　張安民慢慢地慢慢地靠在了墻上，望著前方，慢慢地慢慢地抽著雪茄。
　　他估計，這是賀遠征最後壹次給自己雪茄了。
　　又緩了壹會兒，張安民將之熄去，再去往手術室。
　　踩開門，就見淩然依舊穿著洗手服。
　　“還好，以為要遲到了。”張安民自失的壹笑。
　　“其他人還沒到。”淩然道。
　　“咦？不是要提前準備的嗎？”張安民訝然。
　　“沒見到。”淩然回答。
　　張安民“唔”的壹聲，道：“今天二助是肝膽外科的人？您沒帶自己的人？”
　　“左慈典他們都回去休息了。”
　　“您還是要在身邊帶個自己人方便。”張安民有點明白怎麽回事了，這是賀遠征在表達態度呢。
　　淩然卻是想都沒想，看了張安民壹眼，道：“我不是帶了妳嗎？”
　　張安民壹下子給楞住了。
　　“洗手了嗎？準備做手術了。”淩然擡擡頭，示意護士給自己穿手術服。
　　張安民下意識的走到前面穿衣服，臉色陰晴不定。
　　須臾，張安民下定了註意，走到淩然身邊，小聲道：“淩醫生，賀主任剛才找了我，估計也是想把我給攔下來。我沒接招。”
　　“攔下來做什麽？”淩然在小護士的幫助下，鋪巾消毒，動作飛快。
　　壹名不太熟悉長相路人的麻醉醫生操作的同時，盯著張安民和淩然看，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張安民咬咬牙，道：“賀主任大概還是不太滿意您又做肝臟手術，又做膽囊手術吧。”
　　“他今天還說肝膽外科很緊張。”
　　張安民苦笑：“他不是這個意思。賀主任，也是想多做幾臺手術的。”
　　“妳這麽說我就明白了。”淩然很能理解想要多做手術的醫生的心情，思忖片刻，道：“那肝切除的話，我多做飛刀好了。”
　　“飛刀，對，做飛刀也好……”張安民又被吸引了。
　　淩然開飛刀，助手們都是壹場幾百塊的水平，壹天下來，賺的比去八寨鄉還多。
　　淩然點點頭，道：“妳壹會和左慈典討論壹下適合去的醫院，肝切除對術後管理的要求比較高。”
　　“好的，您放心吧。”張安民答應著，腦子壹動，不禁想到，昌西省周邊，能做肝切除的醫院，有資格做術後管理的醫院，也就那麽幾十家，淩然要是在這些醫院裏跑壹圈出來，大家以後再提起雲醫的肝切除，會怎麽說？
　　張安民毫不懷疑，以淩然的技術，只要去到不差的醫院，都能展現出超卓的實力來——遠超賀遠征的實力的展現，會不會被賀遠征認為，他是想要壓自己壹頭呢？
　　張安民想到此處，再看淩然，就見後者心無旁騖的盯著屏幕在看。
　　張安民的心情莫名的就平靜了下來，既是因為淩然的帥，也是因為，淩然什麽都不用做，就是會壓賀遠征壹頭。
　　“技術好，就是了不起。”張安民註意到麻醉師的眼神，於是促狹之情大起，壹邊說，壹邊向他眨眨眼。
　　身材幹瘦，長相路人的麻醉師呆了呆，接著，眼神猛地亮了起來。
　　然後，麻醉師就向張安民眨了眨眼。
　　張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