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險象環生
大爭之世 by 月關
2018-9-10 19:47
南子寢宮,仍是壹男壹女。
不同的是,壹身青袍的公子朝已經被南子支開,站在那兒的換成了穿著壹身寺人服飾卻絲毫不掩其英姿的慶忌。衛夫人南子坐在床上,正襟危坐,壹襲素白的家居袍服,宛如壹朵冉冉出水的白蓮花,冰清玉潔不可侵犯。
“慶忌此來的用意,公子朝方才已經說過了。君夫人的擔憂固然不無道理,然而養虎雖可為患,眼下的危局更要解決。至於以後的事……相信以夫人的智慧和公子朝的心機,應對齊豹、北宮喜總要比應付壹個公孟縶要容易的多。權分兩家,勝過壹家,何況齊豹和北宮喜未必毫無嫌隙。”
南子面噙冷意,冷冷說道:“妳不用說了,內中利害,我已考慮的非常清楚,我不會答應同妳合謀做這行同叛逆的事的。”
“哦?既然如此,君夫人又何必遣出公子朝,單獨與我交談?”
南子盈盈起身,飄然走到他的面前。慶忌身材修偉,南子身高只到他的肩頭,走到他近前來,南子便需仰起螓首方能說話,可是她臉上仍然帶著壹種居高臨下的高傲。
“寡人單獨留下妳,是因為有些話不方便讓我堂兄知道……”
她睨著慶忌,冷冷地說道:“子朝自有他的野心,當我看不出來嗎?齊豹、北宮喜則欲作困獸之鬥以求生路。而妳,則利用子朝求利、齊、禇、北宮三人避害的心思,巧言令色蠱惑他們,所欲達到的還不是妳個人利益?”
“楚國伍員卑劣無恥、恩將仇報,為壹己私利,在鄭國蠱惑權臣謀反作亂,垂敗垂成,反葬送了太子建的性命,這就是妳慶忌前車之鑒。妳們這些亡國公子、失意武士,念念不忘的是昔日榮華富貴,念念不忘的是妳們個人恩怨,為了這些,妳們什麽人不能犧牲?什麽人不能成為妳們利用的工具?
壹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便成了妳們心安理得謀殺收留、招納妳們的恩人、成了妳們將他國萬千生靈當成祭牲的憑仗。說什麽孝道公義,道貌岸然,妳們這些自命公義的男兒大丈夫,都是狼心狗肺、混賬透頂的貨色。”
“妳說的對!”慶忌神色平靜,毫不激動:“曾幾何時,我也對這種人憎惡之極,然而等我到了那種生死兩難的境地,我才明白做壹個忘己為公的道德君子有多難。人有親疏,義有大小。壹個人活在這世上,首先是為他自己而活,為了他的親人、友人而活。
當今天下諸侯,誰不是為了他壹家壹姓?誰都把周天子、把天下掛在嘴上,可是誰肯真的考慮過他們?普天之下,又有幾人舍棄小我,成全大我了?當姬光弒君的時候,誰來為我主持公義?當我亡奔天下的時候,收留拒納,誰不為的是自己考慮?
我並不嗜殺,但是有人威脅到我的生存和利益時,我也不會坐以待斃。如果現在有人壹箭射來,我已躲閃不及,旁邊站著的是我愛我敬的親人友人,我寧可挨這壹箭,也不會使他人擋箭,但是如果是與我毫不相幹的外人,我不介意把他拉過來做盾牌,如果這人本來對我也沒懷好心,我更加不會猶豫。如果身旁是無辜弱小,我或會動了慈悲之心,但那樣為的也是自己良心得安,不用扯上天下大義。
自己生不如死,還在那裏妄談仁義?夫人母國襄公,昔年倡講仁義,結果是成為天下笑柄。伯夷叔齊講仁義,結果是成為他們不肯稱臣效忠的周室手中壹件號召天下人效忠的工具。他們逃到首陽山不食周粟,生前周室屢次三番派人探看監視,又大肆宣揚他們的義舉,仁義周室,用心何其歹毒?此舉分明就是要把他們架在這仁義高臺上騎虎難下,逼著他們全節赴死。待到他們死了,周天子也放心了。死掉人的,只剩下義了,和活人再沒有利害沖突,於是他們謙遜讓國、忠教節烈了;於是他們成了千古大賢,被周室推崇贊佩,為例代君王贊頌了,何其悲也!
倉稟實而後知禮節,衣食足而後知榮辱。當我朝不保夕,苦苦掙紮的時候,我做不到伯夷、叔齊餓死不食周粟的氣節。我做不到宋襄公半渡不擊,以德服人的氣節。我,慶忌,只不過是壹個凡夫俗子而已。犧牲自己,只為成就天下人酒後閑談中的壹份感動?犧牲我自己和追隨我的數萬血性男兒,只為身後之名成為別人利用的壹件工具?我沒有那麽偉大的情操,如果我把自己框在‘天下公義’這個殺人不見血的名譽圈子裏,我現在就可以去死了。別和我講什麽天下大義,那天下大義,等我成為掌控天下的人時,再去考慮吧。”
南子被他壹番話說的怔住了,慶忌又道:“如今君夫人有所求,我亦有所求,互惠互利,僅此而已。我並非要對衛侯不利,我幫妳們對付的是公孟縶,而公孟縶,對衛侯何嘗不是包藏禍心,只為把持大權,做那君後之君?這壹點,相信君夫人看得非常清楚。”
南子把眉尖壹挑,淡淡說道:“清楚又如何?任妳舌燦蓮花,休想說服南子。寡人有的是手段讓他公孟縶慢慢消受,卻不需假手於外人,從而引來衛國之亂。慶忌,寡人勸妳立即放棄在帝丘的行動,馬上趕回妳的艾城去,安份守己莫生事端。今天的事,我可以當作不知道,如果妳再蠱惑公子朝作亂,那時便休怪寡人對妳不客氣了!”
慶忌笑道:“君夫人說得這般大義凜然,我還真當妳壹片公心亦或是為妳的丈夫衛侯考慮呢。原來如此處心積慮,卻是為妳的心上人打算。”
“放肆!”南子怒叱壹聲,胸膛起伏,絲羅輕蕩,半截溝壑壹抹香肌躍然眼前,白玉似的臉頰上已隱現壹抹羞紅,:“慶忌,不必徒逞口舌之利,無論是利誘、激將還是冷語嘲諷,對本夫人都是沒有用的,妳不必枉費心機了。”
“我已經放棄了!”慶忌淡淡壹笑:“這世上有很多種女人,最難交往的就是蠢女人。蠢女人向來是不可理喻的,我現在很不幸的就遇到壹個。慶忌這便告辭了,相信今天的事君夫人不會對人說出去,因為這其中……有太多不可告人之處,妳說是麽?不過也不壹定,誰知道愚蠢的女人會做甚麽呢?蠢起來時那是沒救的!”
“妳……妳這混賬……”,南子氣得渾身發抖,壹時說不出話來。
她原是宋國公主,現為衛國君夫人,何曾有人這樣對她說過話。慶忌幾句話,把她激怒的渾身顫抖,慶忌這話說完,返身便走,竟連看都不看她壹眼了,讓她壹腔怒火再也無處發泄。
慶忌走出南子寢宮,正在外面團團亂轉的公子朝立即迎上來,脫口問道:“公子,如何了?”
慶忌看他壹眼,苦笑搖頭。
公子朝聽了面現沮喪之色,他臉上陰晴不定地思索片刻,把牙壹咬,說道:“她不肯附從,我們自己動手。”
慶忌壹楞:“我們動手?如果不能控制宮衛和城衛,妳以為可以成功嗎?”
公子朝臉上露出壹絲陰冷的笑意:“誰說我們不能控制宮衛、城衛?等到我們發動了,由不得她不出面相助。”
慶忌失聲道:“搶先下手,迫她就範?是否有些冒險,萬壹她執意不從……”
公子朝獰笑道:“富貴險中求,何況這個險我已不得不冒?我素知她心性,她現在雖不肯,到了那種地步,她縱然不想行動也必受牽連,還由得她麽?”
慶忌心中默默,他看得出南子對公子朝的壹番心意,然而在公子朝心中,功利之重遠甚於壹顆芳心,站在他的立場,卻也不便說些什麽。
公子朝心中有了定計,臉上榮光也煥發起來,他看看慶忌服色,略略皺眉道:“我欲邀公子同去與齊豹、北宮等人商議,只是……妳壹身寺人裝束,要如何出宮去?”
慶忌笑道:“這卻不難,我是請托了彌子暇帶我入宮的,待我換回侍從服飾,再隨他出宮便是了。”
公子朝這才知道他並非有通天徹地之能,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翻越宮墻而入。公子朝欣然道:“如此甚好,我在宮城正門外等候公子,妳出去後立即來與我匯合,同赴齊豹府。車上,妳我再作詳談!”
慶忌扮做宮中寺人,再去找彌子暇便容易的多。這宮城雖不大,宮中各有司守的寺人也不是彼此全都熟悉,再加上時常有新招入宮的寺人,所以無人盤問。壹路上,倒是有些宮中侍女見這年輕寺人英俊非凡,暗覺可惜之余,向他大拋媚眼。
※※※
齊豹府上,諸人再次聚首,這次與公子朝並肩而坐的,卻多了個同樣玉樹臨風,但是多了幾分陽剛之氣的慶忌。
“諸位,君夫人已經同意我們的計劃,介時將由君夫人取得兵符,控制住宮衛和城衛,我們可以放手大幹壹場啦!”公子朝笑吟吟地道。
眾人聽了壹陣騷動,人人面色各異,公子朝無暇細看各人反應,立即又道:“諸位,今日我等聚會,且訂下行動的詳細步驟……”
公子朝把他在車上與慶忌研究的方案向眾人說壹遍,然後問道:“諸位,可有什麽意見和補充?”
北宮喜問道:“慶忌公子的人馬幾時可到?可以派多少人來?”
慶忌道:“公孟縶自黃河口岸抽調五千精兵來帝丘,我調來的人馬不會少於此數,慶忌說過,不會放壹兵壹卒進城,諸位盡可放心。至於時間……”
他大致計算了壹下,說道:“估計公孟縶的人馬四日內可到帝丘,我可快馬使人返回艾城調兵,三日內便可穿插到赴帝丘的東行要隘上阻攔他們。”
公子朝笑道:“吳國慶忌,有萬夫不當之勇。領軍打仗,恐怕我們在座的誰也不是他的對手,大家盡可相信慶忌公子的手段。”
想起慶忌威名,眾人頻頻點頭。
公子朝道:“子朝來衛時身邊帶了十余親信家將,都是生死相隨的勇士。介時,君夫人取了兵符印信,我會帶這些勇士陪同夫人接管宮禁、城衛,除掉膽敢違抗軍令的公孟縶親信。
齊大夫、北宮大夫則集中家將、食客,合兵壹處,攻打公孟縶府第,諸公切記,無論誰抓到公孟縶,切切不留活口。如果他萬壹逃了出來,那時城外已被慶忌公子控制,他唯壹能逃向的地方必是由他心腹任主將的宮城,我便在那裏候他自投羅網。如此,可保萬無壹失。”
褚師圃緊張的壹張胖臉全是油汗,他自袖中掏出絲帕拭拭額頭汗珠,期期艾艾地問道:“那麽……那麽國君那裏該怎麽辦呢?”
公子朝與慶忌對視壹眼,慶忌說道:“褚大夫,衛侯那裏,就得拜托妳了。到時,只要妳將衛侯誘入府中,客客氣氣地請他待在那兒,等大局已定,再恭請他出來,妳看如何?”
褚師圃壹聽臉色發白,失聲道:“那怎麽成?喔……我是說,褚某怎麽辦得到?我……我哪有什麽辦法能把國君誑到我的府上?”
公子朝瞇起眼笑道:“這個簡單,子朝已經替妳想好了主意,如今秋風蕭殺,百花雕零,妳便去對國君講,妳家花園中的桃樹忽然鮮花綻放,滿枝如春,以國君的脾性必然好奇前去觀賞,略施小計,不動刀兵,這不就把國君請到了妳府上了嗎?”
公子朝知道眾人之中褚師圃意誌最不堅決,怕他首鼠兩端,臨難生變。是以不讓他負責捉拿公孟縶,反把這表面上看來最為輕松,但是壹旦動手,便要從此綁在自己戰車上,再也不能脫逃的事情交給了他:軟禁衛侯。
齊豹和北宮喜此時都明白了公子朝的用意,紛紛點頭贊許。褚師圃象是吞了壹只苦膽,由嘴裏壹直苦到了心裏去。可是這種關頭他如何推脫?只得硬著頭皮應承了下來。
※※※
大雨傾盆,這大概是入秋以來最大的壹場豪雨了。
雨密如簾,秋寒入骨,蒼莽平原上,正有壹支隊伍蜿蜒而來,越過荒野和收割完的田地向前行進。隊伍前列壹面大旗被雨水淋濕,垂頭喪氣地卷在旗桿上,無法看清旗號。
前方將到白羊關,遠遠望去,白羊關的箭樓已經遙遙可見。壹名將領站在土丘上,高聲呵斥著士卒加快步伐前進。然而這支自黃河口岸星夜趕回的軍隊已經人困馬乏,精疲力盡了,哪怕軍士揮鞭抽打,腳下拖泥帶水,也快不起來。
站在丘上的那員將領見了不禁大皺眉頭。領兵將領王平,年方三九,他本下卿大夫出身,卻因驍勇善戰,為人果敢,受到公孟縶器重,屢屢簡拔,如今年紀輕輕,已經成為統領上萬大軍的將領。王平便也因此死心踏地的為公孟縶效力了。
“將軍,前方便到白羊關了。士卒們皆已疲累不堪,是否在此歇息壹宿?”副將範仲叔急急趕上前來,抹了壹把凍得發青的臉上雨水,向王平建議道。
王平蹙眉道:“孟縶大夫要我們星夜兼程趕回帝丘待命,必有十萬火急大事,怎可耽擱了行程?”
範仲叔道:“將軍,便是天大的事情,若帶了壹群疲兵回去,又能濟得了什麽事?妳看他們,都已走不動路了。壹身皮甲,沾了水便重了不只壹倍,人人又要背負口糧、兵器,腳下濕滑,那靴子粘了泥,壹雙變得足有十斤重,如何趕路啊?”
“這……”王平聽了也不覺猶豫,看看那些趔趔趄趄趕路的士兵,已然有些意動。
身旁壹名疲憊不堪的士兵見狀勸道:“將軍,不如讓大家歇息壹下吧。如果連續趕路,便是等到雨歇,速度也快不起來。既下大雨,不如讓大家好生歇息壹下,待到雨停再行趕路,那時體力恢復,人人行走快速,未必便比冒雨趕路慢了。”
“也罷!”王平終被說服,吩咐道:“大軍進入白羊關歇息,待雨停後再行!”
“諾!”那士兵大喜,連忙高聲發布命令,本已步履難難的士兵們聽了命令精神壹振,使足余力加快腳步向白羊關趕去。
埋鍋造飯,刷洗戰馬。很快,白羊關裏便炊煙裊裊。只是那柴禾即便是抽取的柴垛下面未被雨淋的,也有些潮濕,煙氣熗人,火卻不旺,攪得白羊關內人喊馬嘶,咳嗽不斷。
此時,自艾城赴帝丘的道路上,壹支隊伍成三列縱隊,猶如三條蜿蜒不見首尾的長蛇,也在道上疾行。所有的士卒都身穿薄衣不著皮甲,外罩稻谷莖葉織成的簡易蓑衣,手中也只有壹件兵器,腳下則是輕便的草鞋,踩在泥濘中不似皮靴般粘起許多泥來。
他們壹邊走,壹邊自懷中掏出鹵好晾幹的鹽煮牛肉幹來塞進嘴巴,再吃壹口由五谷輾磨成面蒸成的窩頭。整支隊伍前不見頭、後不見尾,卻鴉雀無聲、秩序井然。
“都把吃奶的勁兒給老子拿出來!”獨臂將軍梁虎子扶劍站在車上,高聲咆哮道:“公子說了,養兵千日,用兵壹時,現在就是用得著妳們的時候了,誰也不許給老子松勁拉稀。想趴著等到了青瓦關,老子讓妳們趴個夠,現在都得給我打起精神來。”
阿仇背著壹雙短戟,光著壹對生滿厚繭的大腳板,也在隊伍中打氣:“都使著點兒勁,多趕壹步路,先到了青瓦關占據地利,打起仗來咱們就能占大便宜。等打了勝仗,公子是要犒賞三軍的,肥豬、肥羊,可著勁兒妳吃。到時所有參戰勇士是要歇息三天的,營中女閭現在可都禁閉止入了,就是等著犒賞妳們的。”
再仇大笑道:“正是,大家夥兒使足了勁,奔著肥肉和女人,沖啊!”
原本肅靜的隊伍頓時傳出壹陣轟然大笑,疲乏和寒冷不翼而飛,士兵們互相打趣著,腳下的步伐更快了……
※※※
公孟縶站在窗前,聽著淅瀝雨聲,眉頭緊鎖。
身後,親信家將敖世奇、朱潑恭敬地站在那兒,直挺挺的壹言不發。
公孟縶眼神陰鷙,沈吟半晌方道:“老夫總覺得……他們如此頻繁聚會,有些非同尋常。莫非……他們已經聽到了些什麽風聲?”
敖世奇踏前壹步,說道:“主公,依卑下之見,我們不如提早動手。以我們府中家將和食客數量,如再請得國君下令,使城衛兵馬相助,當可將他們壹舉成擒。”
公孟縶恍若未聞,半晌忽問:“朱潑,齊豹等幾人家中仍然沒有什麽異動麽?”
朱潑答道:“是,他們府上看來壹如平日。只是這些人平素沒甚麽值得關註的,卑下在他們府上沒有安插眼線,無法了解他們聚會都談些甚麽。這兩天,卑下正派人重金收買齊豹府上家人,傳遞壹條消息賞金五十,如能成功,當有近壹步消息傳來。”
公孟縶“唔”了壹聲,方對敖世奇道:“齊豹、北宮喜皆武將出身,府中食客、家將、家奴、仆從莫不好武,僅憑我們現在的力量,如果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他們的確無法反抗,但是如要突圍逃走,我們抽調了城衛兵馬來,便無力封鎖整個帝丘,若被他們逃回封邑……那裏他們家族畢竟經營數百年了,焉能無人附從?那時壹場大亂就要難免了,所以……還是盡量穩妥為上。”
敖世奇道:“主公,如果抽調宮衛兵馬,我們同樣勝算多多啊。”
公孟縶回頭瞪他壹眼,斥道:“糊塗,宮衛乃宮城之保障,國君豈會同意調動宮衛為我所用。”
說到這兒,他撚著胡須誌得意滿地壹笑:“老夫如此小心,只是為保沒有萬壹之失罷了。其實本不必過於擔心,他們便是知道老夫要對付他們,又能有什麽作為?城衛嚴守城池,他們便逃不出去,我府中戒備森嚴,他們便攻不進來。候我大軍壹到,要殺要剮,就只能由得我了。除非……他們禱告上蒼,求下天兵來相助,否則這壹遭再無幸理。”
他擺擺手道:“妳們下去吧,今日秋雨連綿,國君不會來的。這幾日飲酒無度,老夫正好歇息壹下。”
兩名親信家將領命退下,壹柱香的時候之後,壹名身披蓑衣的漢子急匆匆趕到公孟縶府上,敲開大門閃身而入,片刻之後,他已出現在朱潑面前。朱潑詢問壹番,取了賞錢打發他下去,便急急轉入後宅。
公孟縶剛剛睡下,雙眼朦朧才有了倦意,門扉便輕輕叩響,公孟縶大怒,喝道:“何人擾我清夢?”
門外壹名侍婢怯生生地道:“大人,朱潑有急事求見。”
“哦?”公孟縶眼色微微壹閃,恢復了清醒:“速速宣他進來。”
稍頃,朱潑急急走入,拱手揖道:“朱潑打擾主公休息了。”
公孟縶冷哼壹聲,道:“快講,有何要事?”
朱潑道:“卑下派人收買齊豹府上家人已獲進展,得到了壹些消息。”
公孟縶雙眼壹亮,道:“快講。”
朱潑道:“因時間緊促,又怕打草驚蛇,卑下的人沒有接觸到齊豹府上得用的管事,只收買了壹個門房。”
公孟縶壹聽,拂然道:“壹個門房,能打聽得甚麽消息?”
朱潑道:“是是,但那門房說了壹件事,卑下覺得有必要說與主公知道。前幾日,彌子暇登門拜訪齊豹,帶了壹名貼身隨從。這兩日,彌子暇不再露面,但是每逢齊豹、北宮喜、褚師圃、公子朝四人會面,那名隨從都會出現,似乎……他現在已是公子朝的人了。然而卑下的人得到這個消息後,悄然追躡他們行蹤,卻發現這人仍住在彌子暇府上。”
公孟縶壹聽瞿然變色:“彌子暇那小兒素來不參予朝堂中事,他為何派人與齊豹等人接觸?彌子暇……”
彌子暇這人根本不懂官場中事,可他卻派人與齊豹等人頻繁接觸,多疑的公孟縶不能不想到彌子暇背後的人:國君姬元。難道姬元不動聲色,假意敷衍,竟是要聯合齊氏、北宮氏兩大氏族,欲削他之權?
壹念及此,公孟縶頓時出了壹身冷汗,他掀被而起,在室中疾行兩周,忽又搖頭道:“不會不會,若是國君其意在我,怎會按兵不動,坐等我調兵回都城來?以此坐實我謀反之罪?那要冒多大風險,不可能的,可……那人……到底是什麽人?”
“主公……”,朱潑也緊張起來:“不如……便依敖世奇之計,咱們提前下手吧。估計主公的兵馬明日便到,即便他們逃了,咱們立即引軍再攻他們封邑,料來他們也來不及聚兵反抗。”
公孟縶雖未親自領過兵,畢竟掌管了二十多年的兵事,聞言立即搖頭道:“疲弱之兵,如何能壹再驅使?再則,不確定這個神秘人物是否為國君所遣,便如我心頭之刺,到底放心不下。”
他在房中轉了半晌,忽地停步,轉過身來,神色凜然地道:“朱潑,妳與敖世奇立刻在府中擇選壹等壹的好手,想辦法把那個行跡可疑的家夥給我神不知鬼不覺的弄回來,此事不可聲張。”
“諾!”
“喔……等等,帶上艾子蠻。他身手靈活,劍技出眾,可堪大用。”
“遵命!”朱潑也知事態嚴重,再不敢怠慢,立即閃身出去,通知敖世奇、艾子蠻共同準備。
公孟縶瞇起眼中,在房中沈吟道:“這個人……到底能是誰?又代表著哪壹方的力量?嘿!老夫本以為十拿九穩的壹樁事情,如今看來,可是復雜的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