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風雲際會，黑夜將至

　　數日之後。
　　“差不多了。”石琉璃幹脆利落地拍了拍手，“接下來，就是將它運到天漏處了。”
　　“怎麽運呢？”安知素好奇問道。
　　“我提醒壹下，此時這補天石碎片內部熱力極高，融金化石不在話下。”徐應憐開口說道。
　　“幾乎所有的法寶，都沒有辦法盛裝如此高熱的物體。”石琉璃思索說道，“或許可以嘗試牽引……”
　　然後她才發現，地火熔爐裏的補天石已經不見了。
　　“這樣就行了吧。”將補天石收入天霐神梭的空間裏，陳觀水雲淡風輕地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心裏也是暗自警惕：這家夥還有多少底牌？
　　壹行人離開海底洞窟，隨後便禦劍直沖天穹。
　　天穹之上，依舊是罡風狂暴吹襲其間，天魔之音縈繞耳側，無數蝌蚪文字在天穹障壁之上快速轉動，如萬花筒般絢麗奪目。
　　其中又有補天之處，突兀地橫亙在蝌蚪文的河流之間，仿佛精致皮膚上的壹塊醜陋疤痕。
　　陳觀水飛近補天石的位置，細細地端詳起來。
　　壹共五塊石頭，呈梅花狀分布排列，全都散發著漂亮的五彩光芒，看不出哪塊有問題。
　　“是右上那塊。”昆侖鏡忽然說道，“妳掃描壹下，會發現裏面裂痕叢生，支撐不了太久了。”
　　“這些裂痕是怎麽來的呢？”徐應憐忽然問道。
　　“世間萬物皆有壽命。”昆侖鏡回答說道，“補天石也不能例外。至於為什麽是這塊，只能說這塊煉制的質量相比其他四塊更差，因此理所當然率先走到壽命盡頭。”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石琉璃暗自心想，這是在暗示我們，不適格者會被率先淘汰嗎？
　　“所以石頭應該放在哪裏？”陳觀水再次問道，“放這塊補天石的下面？”
　　“還得做個陣法。”石琉璃說，“叫兩塊石頭能黏在壹起，熔煉徹底完成前不掉下來。”
　　“怎麽做？”陳觀水不解問道。
　　石琉璃詫異地看著他。
　　“師兄在蓬萊扮演景雲的時候，不是陣法大師嗎？”徐應憐挑眉問道。
　　“可能是切回陳觀水身份的時候，忘了自己有這個設定了。”石琉璃笑著說道。
　　“扮演角色太多，會導致記憶紊亂嗎？”安知素有些心疼。
　　“咳，我研究研究。”陳觀水連忙說道。
　　師姐，她們是在埋汰我，妳可不要當真啊。
　　用了差不多半天功夫，總算是設計出了壹個陣法，能將補天石碎片約束起來，倒吸附在有破損的補天石上面。
　　接下來，就輪到安師姐出場了。
　　安知素深深地吸了壹口氣，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
　　蜀山眾人便潛伏在正西方向壹千二百裏處，躲在海水之中潛伏等待。
　　只待自己將補天石快要煉完的時候，發出信號，他們便會直接殺過來，將那瓊英、洞幽兩人全部沖開。
　　如果夫君要飛升，就將其攔下；如果不飛升，就將其帶回蜀山。
　　完美的計劃，我著實找不出半點破綻。
　　她閉目沈吟片刻，雙手便掐動道訣，太陽真昧劍電射而出，仿佛巨大的噴槍般，將無盡的太陽真火往那補天石處吐去。
　　陳觀水目不轉睛地看著，突然問道：
　　“這火也太猛了些，不會把完好的補天石也融化嗎？”
　　“不會。”徐應憐回答說道，“補天石融化是有個加熱過程的。”
　　“碎片已經被熔融了，溫度最高；有裂隙的補天石碎片，熱量更容易滲透進去，因此這兩者會被首先融化黏合。”
　　“只要黏合完成，就停止加熱，不會影響到其余區域的。”
　　陳觀水仔細聽完，也找不出有什麽問題，便點頭表示知曉。
　　安知素豎著劍指，催動真元，太陽真火仿佛無窮無盡，熊熊烘烤天漏之處，映得周圍天穹都是紅光壹片，如朝霞萬道燦爛，又好似火燒連雲。
　　遠處的昆侖、蜀山、蓬萊眾長老，無論是躲在島上、海裏還是洞窟之中，都註意到了遠處的奇異天象——磅礴的熱氣沿著天穹往四面八方傳開，甚至形成了熱島對流效應，雲霧移動的速度也快了好幾倍，看上去仿佛時間在加速流逝似的。
　　安知素催動真元數日，陳觀水等人在旁邊守了數日，正教三清的人也在遠處苦等數日，待那補天石熔融完成，便要圖窮匕見，決壹死戰。
　　這天象雖然奇異，但東南天漏畢竟距離神州何止萬裏之遙，倒也不擔心有路過修士會被吸引過來。
　　然而，眾人不知道的卻是，有兩只隊伍正在朝這邊趕來。
　　“想來是在那天漏之處。”情傷妹妹停下來歇息片刻，再次望氣確認方位，“沒錯。”
　　“他去天漏那裏幹什麽？”姜離暗不解問道，“難道是心疼我這娘子穿越天穹太過費力，想要特意為我開個近道？”
　　“我覺得不是。”情傷頗為老實地說道，“若天漏有缺，則混沌天河必然倒灌，帶動其中星辰也被吸引過來，此世必然直接滅亡……我覺得頭腦清醒的人都不會這麽做。”
　　“不是去捅破天穹，難不成是去補天？”姜離暗笑著說道。
　　情傷立刻不吭聲了。
　　“呃……”姜魔女仔細壹想，似乎也不是沒有可能。
　　去天漏那裏，要麽捅天，要麽補天，要麽什麽也不做……總不可能是什麽也不做吧？
　　見姜離暗面露深思之色，情傷小心翼翼地問道：
　　“暗姐，妳不生氣？”
　　“我為什麽要生氣？”姜離暗反問她道，“若是天漏出了問題，星河倒灌，這個世界直接滅亡，會少很多樂子的吧？”
　　“話是這麽說。”情傷苦笑說道，“但我聽說很多實力不夠的姐妹，都是在天漏附近找空洞突入的。”
　　“若是姐夫將天給補了，導致天穹重新穩固許多，這空洞不就變少了？那姐妹們怎麽辦呢？”
　　“我管她們怎麽辦？”姜離暗沒好氣說道，“反正影響不到我，她們愛怎麽辦就怎麽辦。”
　　情傷仔細壹想也是。反正她也有辦法穿透天穹，至於其他妹妹們……連離暗這個長姊都不管，又何須她來操心？
　　“那姐姐是打算去替姐夫吶喊助威嗎？”情傷再次試探問道。
　　“不不不。”姜離暗呵呵笑道，“補天……這玩意是有大功德的對吧？”
　　“對。”情傷點頭說道，“這個世界的天道本源，性格又臭又硬，最死板不過。如果有人願意替它延壽，它肯定會設法報答的。”
　　“那好。”姜魔女嘿嘿笑道，“我要在他補天即將成功過的最後壹刻，突然沖出去將他制住，然後欣賞他追悔莫及的樣子。”
　　情傷：……
　　“等欣賞完了，就讓他求我，舔我，討好我。”姜魔女繼續發揮天魔本性，歡樂說道，“若是把我哄得高興，我就直接提他回魔宮去，讓他抱憾終身！”
　　“不是讓他繼續補完天嗎？”情傷奇道，怎麽還有哄高興了反而要綁人的。
　　“廢話。”姜離暗冷笑說道，“真讓他拿了大功德，讓天道庇護於他，我還怎麽綁他回魔宮？”
　　“那若是回了魔宮，妹妹我也可以嘗嘗嗎？”情傷躍躍欲試地問道。
　　見姜離暗臉色轉為不善，她連忙解釋說道：
　　“不是說吃人，是說妹妹我也做個凡人女子，跟他相愛……不不不，不是相愛，就是交個朋友……也不是交個朋友，就是……就是姐姐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妳要是那麽想當凡人，我去青樓裏找個風塵女子，把妳記憶封印了塞進她身體裏去，怎麽樣？”姜離暗陰鶩問道。
　　“姐姐饒命啊！”情傷連忙跪下來抱大腿，“妹妹是開玩笑的，畢竟姐姐這麽幸福，妹妹看著也有些眼熱，太過艷羨才說了胡話的！”
　　“哼。”姜離暗用腳踢了踢她，示意她可以起身了，“妳少想點那些不該想的，免得慘遭橫禍……所以我們離東南天漏還有多遠？”
　　兩個天魔繼續趕路。另壹邊，妖族眾人也從南海方向繞道迂回，開始折向東南天柱。
　　“雖然外面大多不知道，但在昆侖內部卻不是什麽秘密。”胡璃和眾人解釋說道，“昆侖對外宣稱長庚是出去自立門戶，實際上卻是竊取了補天石碎片，叛逃出門了。”
　　“真是奇了。”應龍皇帝嘖嘖稱奇，“既然已經叛逃，為什麽宗門反而不承認呢？”
　　“因為承認了也沒用吧。”龍狐在旁邊若有所思，“若是能捉回來，當然不用承認；但若是捉不回來，承認了反而徒惹人笑，還不如粉飾壹番。”
　　“哼。”作精瘦老者打扮的瘋龍，在旁邊撚須說道，“若那昆侖長庚，和龍隴真的是同壹個人，我倒要看看這人用的是什麽秘法，能同時扮演多個角色而不惹人生疑……八成就是這人魂魄分裂，體內有多個意識吧。”
　　“前輩的傷勢怎麽樣了？”應龍忽然打斷他道。
　　“還需要彌合休養。”瘋龍再次看向應龍，感慨說道，“想不到我族居然真有後輩，能將血脈純化到應龍境界，看來果真是天不絕我。”
　　“前輩沒事就好。”應龍笑而不語。
　　他已經看出這位前輩並無爭權奪利之心，反而心心念念想著要恢復修為，因此才出手以應龍秘法相助，幫他彌合神魂傷勢。
　　如今蛟龍族裏的大能，早已雕零得差不多了，能在人界迎回壹位仙階老祖，也是好事。
　　而且他這應龍秘法，彌合傷勢的速度也很緩慢，初步預估起碼要萬年以上——也就是說後續萬年之內，這位前輩為了換取自己替他療傷，必然會為蛟龍壹族盡忠，替自己女兒效力，這筆生意著實劃算。
　　像施瑤那般將人家請了回來，又沒有拿捏人家的能力，結果反而等於把東皇道權力分出去大半，著實是太過短視了。
　　“父親。”龍狐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若龍隴取補天石碎片是為了補天，那父親能否等他補天結束再出手？”
　　“怎麽？”應龍奇道，“妳要讓他補完天嗎？”
　　“這補天可是要大功德的。真等他得了天道庇佑，到時候拿捏他就比較麻煩了。”
　　“女兒不是要拿捏他。”龍狐小聲解釋說道，“女兒只是覺得，若是天漏真的出了什麽問題，對咱們東皇界也有影響的嘛。”
　　應龍心中不以為然。即便是天漏有缺，自己也可以先將那龍隴制服，然後奪過補天石去補天，強行分潤這筆功德。
　　不對，自己怎麽會想跟女婿搶功德？那女兒以後會怎麽看待自己？
　　在“大筆功德”和“女兒傾慕”兩者之間搖擺片刻，應龍很快就選擇了後者。
　　但若是看那個混蛋補天完畢（而且其中壹枚碎片還是從我女兒那裏偷的）（不光偷了碎片，還偷心），應龍又覺得念頭實在難以通達。
　　我當初叫妳救我女兒，可沒讓妳打那麽多的算盤主意！
　　嗯，要不就等他補完天後，再給他壹個教訓看看？
　　各方實力雲集東海，暴風雨的中心無疑就是東南天柱。
　　而天漏之下，安知素仍在催動劍上道法。偶有體力不支，陳觀水立刻過去給她餵水，餵丹藥，助她煉化藥力。
　　在他身後，石琉璃神情淡漠，徐應憐似笑非笑，昆侖鏡壹臉天真。她們雖然神情態度各異，但都不約而同地沒有出聲。
　　眼見得那太陽真火熊熊不息，將補天石燒得錚亮，陳觀水也是心中激動。
　　快了，就快了！
　　這補天壹結束，立刻便有磅礴道德降身，三花聚頂，功德成聖，從此成為天道嫡子，世間再無人能阻我半分！
　　我，陳觀水，歷經千幸萬苦，終於即將登臨天空王座，取回屬於我的無上地位了！
　　正當他這樣想著，只見安知素突然收手，擦了擦額前的汗。
　　“真元有些不足，容我回復片刻。”她解釋說道。
　　“師姐不急，慢慢來。”陳觀水雖然心裏急迫，但卻也曉得不好催促，只能轉頭問徐應憐道，“師妹，師姐休息的這段時間，可否以火行道法幫忙維持溫度？”
　　什麽師姐？妳的師姐，可跟我沒有半點幹系！
　　徐應憐心中暗氣，面上卻冷淡地點了點頭，便接替了安知素的位置，從口鼻裏噴出火來，朝著補天石位置燒去。
　　石琉璃站得最遠，見那安知素下來休息，突然似乎有壹道若有若無的亮光，從她袖裏飛出後壹閃而逝。
　　心裏思緒轉動片刻，石琉璃便將雙手攏在袖子裏，微微轉頭看向西方，很快又淡定地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