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永生的囚籠

　　“妳們有什麽問題，現在可以問了。”
　　“敢問大王，此為何處？”
　　“叫我諄芒君即可。”白衣男子溫言說道，“此海名為‘大壑’，乃是天下之水的盡頭。”
　　“八纮九野之水，天漢之流，從西向東匯入東海、南海，最終都要到這大壑裏來。”
　　“大壑深處，此地行宮，名為‘歸墟’。”
　　羅衍將他的話默默記下，又問道：
　　“諄芒君帶我倆來此，卻又是為何？”
　　“自然是為了救妳們。”諄芒君眨了眨眼。
　　羅衍：……
　　媽的，沒辦法反駁。
　　“大壑之深，並無盡頭。”諄芒君繼續說道，“若妳們繼續下沈，錯過歸墟，便會淪陷於永恒的沈淪之中，無法自拔了。”
　　“多謝諄芒君相救。”羅衍只能躬身答謝。
　　“不客氣。”諄芒君溫和地道，“我救妳們，卻也有幾分私心。”
　　重點來了！羅衍和石琉璃立刻豎起耳朵，看這位龍族會開出什麽價碼。
　　“如果說，大壑是壹切空間之盡頭，那麽歸墟便是距離大壑最近的觀察站。”諄芒君笑著說道，“修建者不知是何人，但肯定比我們龍族最遠古的歷史還要更早。”
　　“在歸墟之中，有許多龍族前輩留下的歷史記錄。就目前的研究結果來看，構成大壑的本身，其實是壹種陣法。”
　　“陣法？”羅衍驚了。
　　“是的，陣法。”諄芒君悠悠說道，“妳以為陣法是什麽？”
　　石琉璃沈默不答，小心翼翼地躲在羅衍後面。
　　羅衍則是沈思片刻，回答說道：
　　“陣法是壹種物質和能量的特殊有序分布狀態。”
　　“咦？”諄芒君眼裏閃過異色，“妳對陣法有研究麽？”
　　“不敢說研究，曾經學習過。”羅衍謙虛說道。
　　“那太好了！”諄芒君撫掌大笑，“這麽長時間了，終於又來了壹個懂陣法的修士！人類，妳叫什麽名字？”
　　石琉璃正要說話，羅衍已經回答說道：
　　“回諄芒君，在下名為羅衍。”
　　“羅衍……好，羅衍。”諄芒君點了點頭，將這個名字記下，“羅衍，妳說陣法是物質和能量的特殊有序分布，那我問妳：我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是不是物質和能量的有序分布？”
　　羅衍微微張大了嘴，感覺有某種明悟從心底生起。
　　“太陽為何東升西落？萬物為何會下墜落地？水受熱後為何化為雲氣？”諄芒君攤開雙手，仿佛詠唱般朗聲說道，“我們的世界，是在壹條條編織好的規則體系下運行的。”
　　“這個世界，便是壹個巨大的陣法。或者說我們理解的‘陣法’，本來就是在學習理解這個世界的本質機制。”
　　“大壑，便是這個世界裏最重要的陣眼之壹。”
　　羅衍耐心地聽他說完，才問道：
　　“恕我直言，請問這有和‘監獄’有什麽關系？”
　　“因為位於大壑深處，歸墟的時間流速非常特殊。”諄芒君微笑起來，“時間在這裏流逝得非常緩慢。”
　　“在這裏，妳的感知每過去壹年，實際上妳的身體只成長了三日，外界的時間也僅僅過了三日而已。”
　　時間流逝速率不同？羅衍聞言怔了片刻，慢慢便反應過來了：“那豈不是……”
　　“沒錯。”諄芒君坦然說道，“發現了歸墟的這個特點後，龍族便將此地當做它們流放囚犯的監獄。”
　　“壹座時間的監獄，犯人在這裏幾乎永生。但比永生更加折磨的，卻是近乎永恒的無聊，以及無法抑制的逃離這座監獄的渴求。”
　　他站起身來，示意兩人隨他過去。
　　三人穿過正廳，便來到偏廳之中。
　　只見偏廳裏放眼望去盡是書架，仿佛迷宮的墻壁般，將大廳割裂得支離破碎。
　　書架裏擺放著密密麻麻的紙質線裝書籍，更多的書卻是直接堆疊在地上，如壹座座隆起的山丘。
　　許多修士站在書架或書堆前面，有的正呆呆地沈溺閱讀之中，也有的就著案頭奮筆疾書，神情狂熱。
　　他們之中有人類修士，也有龍族大妖；有衣著古樸從未見過的，也有穿著上古闡截兩教長袍的。
　　唯壹的共同點，就是表情特別魔怔。
　　“他們都是在妳們之前，同樣不幸落入大壑，被我救到歸墟裏來的修士。”諄芒君淡淡解釋說道，“大壑之中，有絕強的封禁之能。修士無法調動真元，只能在深海裏緩慢下沈。”
　　“但唯有在這歸墟之中，修士並不會受到類似的限制。”
　　“也就是說，妳們要研究這座歸墟的機制。”羅衍恍然大悟，總結說道，“從裏面找到抵禦大壑封禁的方法，這樣才能逃離此處！”
　　“不錯。”諄芒君點了點頭，“這座歸墟便是由壹處大陣構成。”
　　“在此地被當做流放監獄以前，曾經有不少龍族前輩誤入此處，又無法逃離大壑，便只能對此地大陣進行研究，期望找到逃離之法。”
　　“而後，隨著妳們人類的崛起，也陸續開始有人類修士來得此處。”
　　“妳們現在所看到的，這整個大廳裏的所有書籍——如今大概已經十萬冊出頭了，全是他們研究的心得資料。”
　　羅衍：……
　　石琉璃：……
　　“永生啊，多麽無聊的詞匯。”諄芒君感慨起來，“所有來到此處的修士，最初有放縱享樂的，有刻苦修煉的，亦有無所事事的……但到了最後，全都集中在此研究歸墟大陣了。”
　　“畢竟壹旦妳有無限的時間，妳便會發現那些讓妳癡迷的愛好，在時間無情的沖刷下根本什麽也不是——總有壹天妳會厭倦的。”
　　羅衍便作心有戚戚狀，心裏則是不以為然：
　　沒有手機和網絡，自然是這個樣子的。兩者皆有，我可以茍到世界毀滅好嗎？
　　當然，這終歸是不切實際的妄想，因此羅衍便輕輕拍著身邊顫抖的石大小姐，問道：
　　“那麽，我們什麽時候可以開始研究歸墟大陣？”
　　“隨時都可以。”諄芒君笑著說道，“不過我建議妳們先在這裏住上幾天，適應壹段時間，調整好心境和狀態。”
　　“反正在這裏，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