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三百二十八章 我林懟懟之名豈是白叫的

　　林躍接過工作人員丟過來的棉手套給她戴上：“這裏冷，妳還不熟悉冰刀鞋，會有壹段適應期，萬壹摔了會凍傷手的。”
　　孫小茉看著捧住她的手，壹只壹只給她戴好的男人，壹時間有些無法接受，因為以往這個叫喬壹成的家夥對她十分冷淡，所有的話，所有的行動都冷靜理智到叫人難受，壹點不會遷就她，忍讓她，那“種女士優先”的紳士風度壹絲都沒有。
　　想想也對，倆人的“男女朋友”只是壹場表演，為什麽表演她不知道，但是感情？呵呵，不存在的。
　　不過今天太陽好像從西邊出來了，他對她的態度壹百八十度大轉變，溫柔的叫人無法理解。
　　她猛然想起她媽去電視臺門口鬧時，這個人抱起她來往路邊的豐田車快跑的壹幕。
　　或許，今天的他和那時的他才是真實的他，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平時對她那麽冷淡？
　　孫小茉覺得可能是她媽的原因，也可能是他打心底瞧不起當小三的女人。
　　如果他能壹直這樣對她，該多好呀……
　　對於腦海中閃過的這個想法，孫小茉自己都驚呆了，怎麽會有這樣的念頭，她明明是在履約，倆人的狀態是假戀愛。
　　“咦，大……大哥……”
　　“二強？”
　　孫小茉發了會兒呆，然後便被身前的對話驚醒，擡頭壹瞧，只見林躍正跟壹個目光有些呆滯的男人說話，那個男人身邊也有壹個女人，看起來歲數不小了。
　　她看過去的時候，牽著手的兩個人壹下子把手松開。
　　“喬二強，我說妳這幾天的表現怎麽很不對勁呢，原來妳又跟這個女人糾纏在壹起。”
　　是人都能聽出話裏的情緒。
　　喬壹成？喬二強？聽到這個名字，孫小茉哪裏還有不明白二人關系的道理，然後聯系剛才的經歷，她懂了。
　　他是在演戲呢，演戲給家裏人看。
　　孫小茉臉上的微笑變成了強顏歡笑，目光也很不自然。
　　“大哥，我……我……”喬二強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目光躲躲閃閃，不敢看人。
　　當初他跟馬素芹壹起滑旱冰，被馬素芹的老公知道了，找到喬家壹番鬧，砸了家具，也把他給打傷了。這事兒很快就在紗帽巷傳開，喬祖望大發雷霆，喬壹成也很生氣，反正喬家人因為他受了很多白眼。
　　從醫院出來後，機械廠不要他了，馬素芹也辭職了，倆人斷了聯系，就前些天三麗突然告訴他玄武區馬群街道附近有壹家素心豆腐店，裏面的老板娘應該就是他念念不忘的那位馬師父，還叮囑他這事絕不能告訴大哥。
　　喬二強找過去壹看，發現真是馬素芹，於是滿懷欣喜地相認，而且毫不在意馬素芹的勸說，死皮賴臉地要跟她好，每天都會去豆腐店幫忙，反正就是壹副非妳不娶的姿態。
　　馬素芹見他如此堅持，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其實她也知道喬家人不待見她，畢竟是壹個離過婚的女人，還帶著個八九歲的男孩兒，喬二強呢，小了她整整八歲，還是本地戶口，未婚男，怎麽看倆人都不般配。
　　所以這份關系壹直處於地下，見不得光，沒想到今天倆人在滑冰場撞到了喬壹成。
　　喬二強知道大哥從來不玩這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本來就不善言辭，現在壹緊張更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妳就是馬素芹吧。”
　　林躍轉過頭去，望喬二強身邊的女人說道：“妳老公上次跑去喬家大鬧了壹場，我問妳，妳擺脫他的糾纏了嗎？”
　　馬素芹很勉強地笑了笑：“我們……離婚了。”
　　“大哥，妳別逼她。”喬二強急了：“我不管家裏人怎麽想的，也不管街坊鄰居怎麽看，反正我就要跟師父在壹起，如果妳們不能接受，那我就搬出來，省得在家礙妳們的眼。”
　　“喬二強，妳如今翅膀硬了，不服管了是不是？”
　　“這是我自己的事！”
　　還真是跟電視劇裏演得壹模壹樣，這貨就是個榆木腦袋，喬四美迷戀戚成鋼，也知道那人是坨扶不上墻的爛泥，好歹會央求喬壹成原諒她，會摟著喬壹成的脖子說軟話，喬二強不會這些，平時呆頭呆腦的，但是到了馬素芹這，那真是壹點就炸，甭管是誰，都別想把他拉回來。
　　“事到如今，妳跟馬素芹要結婚我不管，我只問她壹句。”林躍把喬二強推開，盯著馬素芹的眼睛說道：“喬二強向我們證明了他多麽喜歡妳，妳呢？怎麽證明對喬二強是真心的？”
　　電視劇裏這個馬素芹對比葉小朗、孫小茉看起來沒什麽問題，她跟喬二強的結婚阻力壹開始是她的男人肖顯明，之後是喬祖望和喬壹成，再後來是孫小茉，喬二強搞了個大新聞後從家裏搬出去跟馬素芹住壹起了，面對事實婚姻，喬祖望再不高興也沒轍。
　　那麽問題來了，喬二強和孫小茉離婚的時候馬素芹多大？也就三十三四歲吧，這個年紀的女人還能不能生孩子？如果能，她為什麽不給喬二強生壹個？還不是擔心有了第二個孩子後會擔心喬二強厚此薄彼，虧待了她的大兒子馬誌勇，表面看倆人相敬如賓，實際上真要讓她在喬二強和孩子之間做壹個選擇，答案顯而易見。
　　對於喬二強的故事線，林躍覺得這部劇不夠寫實，既然喬家五個人都是倒黴蛋，怎麽不讓他倒黴的更徹底壹點，是怕有損社會和諧對嗎，現實中有幾個給別人養兒子，最終得到善報的？
　　馬素芹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喬二強分辨道：“大哥，是我去找她的。”
　　林躍不理他，繼續問馬素芹：“如果妳答應給他生個孩子，我就同意妳們的婚事。”
　　這話說得喬二強壹楞，他沒想到大哥會答應他跟馬素芹結婚，在他看來生孩子這種事並不困難，因為這是絕大多數人的婚姻果實。
　　然而馬素芹遲疑了，她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
　　林躍冷笑道：“喬二強，妳可以為她不顧家裏人的反對，她呢？連給妳生個孩子這種要求都要猶豫，妳讓我怎麽相信妳們倆人在壹起會幸福。”
　　喬二強臉色很難看，而馬素芹……無話可說。
　　便在這時，陡聽滑冰場外壹聲大喝：“馬素芹！”
　　幾人偏頭壹瞧，只見壹個滿臉橫肉的壯碩男子不顧滑冰場工作人員的勸阻，翻身跳入滑冰場裏，連走帶滑地跑帶馬素芹身邊：“我就知道妳還在南京，給我錢，給我錢……”
　　馬素芹推了他壹把：“我們離婚了。”
　　“又是因為他，是不是因為他？”肖顯明指著喬二強大聲吼道。
　　這時周圍滑冰的人發現有熱鬧可看，慢慢地靠攏過來，靜觀事態發展。
　　孫小茉往林躍身後躲了躲，她有些害怕這個男人。
　　“妳走啊，妳走……”
　　馬素芹不斷地推肖顯明，但是以她的小身板，根本推不動他，還被握住手腕，臉上流露出壹絲痛苦之色。
　　“我們已經離婚了，妳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報吧，報警我就說是來找誌勇的，妳把他藏哪兒去了。”
　　馬素芹臉色壹變，她最怕什麽？怕的不是肖顯明來找她要錢，她怕的是他來跟她爭孩子。
　　林躍說道：“父親要見自己的兒子，唔……警察來了也沒轍，妳不是想跟二強在壹起嗎？那就把孩子還給他的親生父親吧，等妳們結婚以後再生壹個就是了。”
　　馬素芹當然舍不得把孩子交給這種人撫養，她想不明白，以前肖顯明找到她都是要錢，這次怎麽會拿孩子當借口糾纏她，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聰明，都找到應付警察的理由了？
　　為什麽？
　　這個答案只有林躍清楚，因為就是他引導肖顯明找來滑冰場的。
　　上次在老屋識破喬二強的謊言後，林躍就分出壹些精力調查馬素芹的情況，在素心豆腐坊周圍發現了肖顯明的蹤跡，也不知道是誰告訴他的，總之看樣子離目標越來越近。
　　想必喬二強之前壹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就是給那人嚇得，要知道那家夥耍起橫來，可是個不管不顧的主兒，到喬家老屋鬧事的時候就把喬二強打進了醫院。
　　他並沒有幫弟弟出面解決這個麻煩，而是要借力打力。
　　電視劇裏喬壹成沒管成的事，他要管。
　　說起喬家這三個兒子他就來氣，老大這兒妻子為了出國瞞著自己把孩子打了，不僅選擇原諒前科累累的葉小朗，還給錢給物，最後換來壹個被離婚的結局，說句不好聽的，喬壹成活該沒兒沒女。
　　喬家老二呢，悶葫蘆壹個，如果是真愛，給馬素芹養兒子也沒問題，關鍵怎麽著也得有個親生骨肉吧，如果是身體不行，也總該試壹試吧，電視劇裏提都沒提，喬二強在馬素芹那裏就是壹個工具人的存在。
　　喬家老五喬七七，便宜老婆都跑了還要給人做上門女婿。
　　上個世紀90年代的人思想比較傳統，丁克壹族基本不被世俗接受，對於男人來說，傳宗接代是婚姻裏最重要的壹環，喬家這幾個男人倒好，沒壹個有骨氣有氣魄的，全被女人坑慘了，關鍵是還無怨無悔，編劇設計這種腦殘情節啥意思？男人要賺錢養家，承擔丈夫的責任，好好地做壹個老實人，包容女人的各做作妖唄。
　　有原則的忍讓叫大度，叫紳士，沒原則的忍讓那是縱容。
　　在林躍這裏，馬素芹要想和喬二強結婚不是不可以，只要她能像喬二強對她的感情壹樣。
　　“哥……”
　　喬二強上前壹步：“我是不會讓素琴把誌勇交給他的。”
　　啪～
　　壹聲響亮的耳光。
　　喬二強的左臉多了壹個鮮紅的掌印，過了好壹會兒才反應過來，慢慢地把手放在臉上，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那位對弟弟妹妹壹向愛護有加的大哥身上。
　　“喬二強，妳的男子氣概是不是都用在頂撞家人身上了？把幫別人養兒子說得這麽理直氣壯，整個紗帽巷也只有妳了吧。”
　　圍觀者議論紛紛，很明顯，多數人都無法認同喬二強的說辭。
　　肖顯明是個什麽人，聽說妻子跟喬二強滑旱冰就跑到喬家老屋壹通鬧，把家砸了，把人打進醫院，現在喬二強壹說會幫他養孩子，心裏湧起的不是感激和暗爽，而是恥辱。
　　他放開馬素芹的手，壹把揪住喬二強的衣領：“妳說什麽，剛才的話妳再給我說壹遍。”
　　林躍說道：“多少錢？”
　　肖顯明看了他壹眼，知道他是喬二強的大哥，就算姓喬的有兩個，他也不會怕，單說打架這件事，以他的體格，要打敗兄弟二人可以說易如反掌。
　　“妳不是要錢嗎？我問妳要多少錢？”
　　“三百。”
　　那個年代，三百是普通工人壹個月的收入了。
　　林躍去掏兜裏的錢。
　　喬二強壹方面被打委屈，壹方面又很感動。
　　“大哥，不能給。”
　　他知道肖顯明是什麽人，他跟馬素芹還在機械廠上班的時候，這貨不只壹次去廠裏要錢，嘴上說去做買賣，實際上都拿去賭了。今天給了他，有第壹次就會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會有第三次……
　　“還嫌不夠丟人現眼嗎？那麽多人看著。”
　　林躍把手裏的錢數了數，發現不夠，只有壹百九十多，那個年代的300塊錢，按照購買力算的話，至少相當於30年後的6000塊，在沒有智能手機的前提下，誰會帶這麽多錢在身上，壹般人帶個壹二百塊就算多了。
　　“小茉，妳有沒有？給我拿壹百。”
　　孫小茉用復雜的眼神看了他壹眼，從包裏拿出壹張五十的，五張十塊的人民幣遞過去。
　　林躍把錢遞給喬二強，又沖肖顯明那邊使個顏色，意思是把錢給他。
　　喬二強看著手裏的錢滿臉不忍，最終還是給了肖顯明。
　　那人拿到錢後，二話不說走了。
　　林躍也沒有繼續逗留，丟下壹句回家我再找妳算賬，帶著孫小茉走了。
　　喬二強說的對，給了第壹次就會又第二次，第三次，自己給肖顯明開了壹個好頭，等他輸得差不多了，之後會去找誰要呢？
　　他倒要看看馬素芹在這件事中會扮演什麽樣的角色。
　　……
　　當晚。
　　喬二強推開院門，走進老屋，壹眼便看到房檐下站著的喬祖望。
　　“喬二強，妳是不是又去找那個老女人了？”
　　“爸……”
　　他沒敢多講，低著頭往裏走。
　　“今天有客人在，給我機靈點。”
　　喬二強走進堂屋那壹刻，頓時明了喬祖望這句話的意思。
　　喬壹成回來了，不是壹個人回來的，把孫小茉也帶到家裏來，此時此刻她就面無表情坐在茶幾旁邊的椅子上，看起來不善言辭的樣子。
　　“二哥，二哥……”
　　喬四美站在東屋門口叫他。
　　喬二強走過去。
　　“大哥交新女朋友了。”喬四美指指孫小茉：“人長得還不錯。”
　　喬二強說道：“我知道。”
　　“妳知道？”
　　“今天在滑冰場遇到了。”
　　“大哥從來不去那種地方的，居然帶她去滑冰，看來是認真的了。”
　　喬四美看起來比當事人還興奮。
　　“二哥，妳怎麽壹臉不高興？大哥有新女朋友了妳不開心嗎？”
　　“高興，高興……”
　　下午挨了大哥壹巴掌，還給喬祖望知道了他跟馬素芹的事，這裏的高興只是嘴上說說罷了。
　　“喬四美，告訴妳多少遍了，沒洗的衣服不要往我床上放，再有下次我就給妳丟院子裏去。”
　　裏屋傳來的呵斥中斷兩個人的議論。
　　喬二強指指音聲傳來的地方：“三麗今天是怎麽了？”
　　壹個屋檐下住了二十多年，喬三麗用這種語氣教訓妹妹，他印象裏不超過三次。
　　“我也不知道。”喬四美說道：“我下班回來她就這樣了，陰著壹張臉跟誰欠她錢不還似得，爸讓她有眼力勁兒壹點，別讓人家姑娘覺得咱們家的人不好相處都沒用。”
　　“會不會是因為王壹丁的事？”
　　喬四美點點頭：“有可能。”
　　呀～
　　這時通往裏屋的門打開，喬三麗抱著壹堆衣服走出來：“讓開。”
　　倆人壹瞧趕緊閃開，生怕觸她的黴頭。
　　“三姐不是剛把春裝洗了嗎？這是……又洗壹遍？”
　　眼下已經是三月中下旬，到了穿春裝的時候，喬四美記得上周她把薄毛衣、秋衣、外套什麽的拿出來洗過，如今又拿出去幹什麽？
　　喬三麗自然不會告訴她自己的心事，走到堂屋，望坐在椅子上和孫小茉看電視的林躍說道：“大哥，馬上四月了，該換春裝了，周末妳有時間的話，我過去幫妳把床單被褥什麽的洗壹洗，還有春季要穿的衣服，也得拿出來熨壹熨了。”
　　林躍稍作沈吟：“好。”
　　喬三麗看了孫小茉壹眼，出堂屋來到院子裏，把衣服放到水槽旁邊的盆裏，打開水龍頭，看著四濺的水花居然發起呆來。
　　“我記得妳最喜歡吃魚了。”
　　堂屋裏，林躍拿起壹個蘋果，壹面用水果刀削皮，壹面隨口閑聊。
　　孫小茉點頭說道：“嗯。”
　　他把削好的蘋果遞過去：“二強做飯很好吃的，不過今天我親自下廚，剛才看到廚房裏有新鮮的帶魚，壹會兒給妳做個紅燒帶魚段怎麽樣。”
　　孫小茉下意識接在手裏，看著削得特別幹凈，好像工藝品壹樣的蘋果，眼神有些恍惚。
　　他這種忽冷忽熱的態度，怎麽說呢……搞得她的心情也不上不下，特別難受。
　　“妳在這坐著，我去外面做飯。”林躍站起身，叫喬四美出來陪孫小茉說話，又喊喬二強去廚房打下手。
　　喬祖望拎著壹只風鵝和半斤肴肉回來的時候，飯菜已經做的差不多了，加上他手裏的熟食，壹共五菜壹湯，勉強算得上家宴吧。
　　以前喬壹成每次回家吃飯，倆人都會拌幾句嘴，這次因為孫小茉的原因，難得耳根清凈壹次，林躍還是很知足的。
　　“嘗嘗我做的紅燒帶魚。”
　　他夾了壹塊魚放到“女朋友”的碗裏。
　　“謝謝。”
　　孫小茉看了他壹眼，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想了想後也夾了壹塊香菇給他。
　　喬四美擱對面低頭偷笑。
　　“笑什麽笑。”林躍說道：“有本事妳也找個男朋友呀。”
　　“人家有……”
　　她沒有把話說全，而且氣勢很弱。
　　喬四美以為大哥在取笑她，但是站在喬三麗的立場上，想法就不那麽單純了。
　　才吃了兩口菜的她把碗和筷子壹放，說聲“我吃飽了”，起身回屋。
　　“沒禮貌。”喬祖望看著她的背影嘀咕壹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