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駿馬疾馳，攜風踏塵，林徑小道側旁的繁密花影，在兩人的視野中不斷倒去。
　　這是通山的省時捷徑，只是映眼繚亂，曲徑幽幽，道路遠不比官道敞闊通暢，甚至，還會有不規則的歪枝斜幹，攔路橫阻。
　　施霓是頭壹次騎馬，還遇顛顛顫顫，道路不平，故而難免緊張膽怯。
　　於是柔荑嫩指顫顫著，握緊住前面接連韁繩的銜鐵，當下實在害怕若壹直顛簸下去，她恐會從馬身摔下。
　　眼見才剛驚險拐過壹個彎路，霍厭又把速度再次提起，施霓憂思著想，將軍這樣急，他們大概是真的很趕時間。
　　落葉颯颯，擦耳而過，施霓只好顫著睫將眼睛閉上，不想因為自己膽子小而耽誤趕路進程。
　　主帥離軍，她已經夠麻煩他了。
　　而此時，霍厭目光如隼平視向前，雙手齊握著韁繩，而後腿部夾力，駿馬當即縱躍輕松跨過蹄下壹凹窪。
　　待安穩落地，他才察覺圈在自己懷裏的施霓，已然嚇得縮著肩，噤若寒蟬壹般壹動不敢動了。
　　霍厭沒減速，卻是傾身往前貼了貼，胸口腰腹皆實處挨著她。
　　他在她脖側開口，吐息灼繚耳廓，“沒事，有我在。”
　　“我……我沒怕。”只是騎馬而已，她才不想被小瞧，於是硬著頭皮強撐了撐面子。
　　只是她那聲音明顯囁嚅含著嬌顫，不管任誰聽了，都會覺她是發嗲惹憐。
　　霍厭最受不了她這般軟著嗓子說話，喉結壹滾，臉色當即繃了繃，又問，“真不怕嗎？”
　　施霓繼續嘴硬著，“嗯。”
　　聞言，霍厭輕哂壹聲，而後腿側用了實在力氣，只聽駿馬噅噅出了聲氣，接著猛的奔疾向前，比方才之速還要快很多。
　　施霓被這忽然的起勢推帶著，猝不及回撞進霍厭懷裏，她衣衫輕薄，沒被蹭兩下臉頰就倏然暈染成壹片淺淺的粉櫻色。
　　她硬著頭皮堅持了會兒，亦羞著任他近身，只是再往裏，就見眼前壹片茂密枝葉梗木橫斜，施霓好怕被荊棘刺劃到臉，於是咬咬牙，這才終於輕聲示了弱。
　　“將軍……”她是想求的，可霍厭仿佛早知曉她要說什麽，待她剛壹出聲，緊接便開口打斷。
　　“既已甩韁沖疾，若是急減，很傷馬。”他語氣毫無波瀾地平述。
　　眼前那片荊棘叢很近了，她心急著抓上他的衣袖，含著淚光問：“那怎麽辦……要，要撞到了。”
　　“會求人嗎？”
　　施霓看不到他的表情，並不知他輕勾了下嘴角，當下還只單純發問，“求什麽？”
　　霍厭壹字壹頓，“求，我。”
　　施霓不明其意味，想了想後，幾分猶豫地恭敬著問，“那，求將軍駕馭慢些？”
　　“不是求這個。”
　　霍厭壹手控馬勒韁，而另壹只手則悄然空了出來，而後覆在她耳邊，不再賣弄關子，“求我，抱妳。”
　　“……”
　　這話施霓實覺羞恥得說不出口，可眼見著駿馬疾馳，當真就要撞上那片危險荊叢，施霓別無辦法，只得閉上眼無奈妥協。
　　“求將軍……”
　　“風聲太大，沒聽清呀。”霍厭語氣染了笑意。
　　施霓咬住唇，簡直羞臊得要死，可盡管如此，她還是赧然著臉色，硬著頭皮照著霍厭教的又說。
　　“求將軍，抱……”
　　她聲音本來就軟，加之又受了懼怕，語氣央央的怯懦，故而拉長尾音發聲出來實在是嗲得沒邊。
　　霍厭入了兩次耳，眼神都被刺激得渾了。
　　“就依妳。”
　　說完，他把手壹伸向前，環上施霓纖弱的腰肢，把人壹下護緊。
　　而後執劍揮落，將擋住路中間的壹片濃密荊棘，盡數砍落。
　　過了這處險阻，眼見前面灌叢漸矮，再無攔路斜枝，視野更是愈發開闊。
　　可霍厭摟緊在她腹上的手，不管平地險地，久久壹路都不曾松開過。
　　他簡直享受的要命。
　　……
　　壹路疾馳，終於叫他們在天幕暗下前，趕到了恒猊山。
　　霍厭將馬韁繩系在山腳，而後帶著她輕車熟路往山腰上去，看樣子，他應是對此處很是熟悉。
　　走至半山腰，見壹紅墻廟宇矗立其間，施霓望向霍厭，果然聽他道，“就是這了。”
　　偏僻的位置，隱匿的廟宇，施霓心間暗暗琢磨著，心想這確實很像隱士高人生活的地方。
　　她跟緊霍厭的腳步，待被人領進廳堂後，她尋了個間隙小聲問道。
　　“將軍，這位老先生姓氏為何呀，待會等見了面，自要禮遇打招呼的。”
　　霍厭正品著普洱茶香，聞言壹笑，那口茶也差點沒喝順，“老先生？”
　　施霓點點頭，理所應當地說，“不是妳說，帶我見的是隱居在此的老醫仙嗎？”
　　在她們西涼，都是男子成醫，所以她下意識會覺的行醫仁者就是男子。
　　霍厭沒詳細解釋，只說：“她姓何，待會見到人妳就知道了。”
　　後面等了壹段時間，也不見旁人，只壹個十多歲的孩子來給他們添茶水。
　　施霓細細觀察著，只覺這裏的規矩仿佛很多，他們侯診時不可交談，更不可能喧鬧。
　　片刻後，那位神秘的醫仙終於現身，只是人在內室，外廳的人看不見其真容。
　　之後，她只叫了霍厭壹人去內室，施霓自己留下有些不安，稍等了壹會兒，還是決定起身繞過屏風，往裏湊近了些。
　　尋到壹角落，終於能聽到裏面的動靜。
　　竟是壹道女子聲響。
　　“臭小子，又來壞我的規矩！江湖上人人都知，我何仙姑從三年前開始，便不收新患者了，我可不講究什麽醫者仁心，更不管妳帶來的是老弱還是病殘，走走走，別給我添亂。”
　　霍厭的聲音又響起，壹如常的平靜微厲，“不是老弱，也不是病殘，是個年輕姑娘。”
　　對方頓了頓，而後怒然破口大罵。
　　“妳成了親都敢不知會我壹聲？不請我喝喜酒！”
　　又被誤會了，施霓隔著面屏障，也能猜出霍厭此刻應當是很無奈了吧。
　　卻完全不想，霍厭會那麽自然地回說。
　　“還沒。到時會記得叫妳。”
　　作者有話說：
　　尋完醫就進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