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規矩

　　“妳還敢問規矩！”瘦高個眼神厲狠，指著曾毅的鼻子道：“告訴妳，我們科長的話就是規矩，說妳不合規矩，肯定就不合規矩！再敢啰嗦，罰款加倍！”
　　“壹個小小的科長，竟有如此大的官威！”郭鵬輝冷笑壹聲，“我看就是妳們市局的局長張強，也不見得有這麽大的威風吧！”
　　衛生局的幾個人都楞了片刻，他們仔細打量著郭鵬輝，心想這是個什麽人物，竟然敢對張局長直呼姓名，而且說話的口氣還挺大，因為壹時摸不清深淺，他們也不敢有所行動。
　　“跟妳們說了多少次，要文明執法！”
　　啤酒肚科長到底是經驗老到壹些，壹句話就轉了回來，他在自己的啤酒肚上抹了壹把，道：“問規矩是吧？好，我就給妳們講講規矩。”
　　說著，他拿起曾毅的醫師執業證，“看到沒？這個證書，是三年前頒發的，按照省衛生廳的規定，開設私人中醫診所，必須至少有從業五年的經驗，這才三年，明顯是不符合規矩的！”啤酒肚能當上科長，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對於政策法規，他並不是全然沒有了解，平時就靠這個來罰款創收呢。
　　瘦高個看著曾毅，“聽到沒？這是省衛生廳的規定，妳要是不服，到省衛生廳告去！”
　　“跟這種法盲啰嗦什麽，直接扣證，再狠狠地追罰，罰到他壹句屁話都不敢講！”
　　郭鵬輝氣得臉色發青，衛生廳倒是有這個五年期限的規定，但那適用的是壹般的從業醫師，如果能達到主任醫師這個級別，就不再受這個五年期限的限制。曾毅是專家組的專家，又兼了中醫藥學會的理事，單論醫師級別的話，早就在主任醫師之上了，開辦壹個小小診所，哪還需要什麽醫師證。
　　他看出來了，對方今天就是來找碴的，妳就算各項條件都符合規定，他也能給妳找出其它的毛病來，今天找不出，明天也找得出。對付這種人，講什麽道理都沒用，最有用的，就是讓他們的上級領導來出面，保證他們服服帖帖的！
　　郭鵬輝拿出手機，氣極道：“好，我現在就給妳們局長打個電話，看他是不是也這樣講！”
　　“打嘛，我就站在這裏，等著妳把這個電話打完！”
　　啤酒肚壹點都不慌張，他從兜裏掏出煙盒，磕出壹支點燃，然後不丁不八地站在那裏吞雲吐霧，拿眼斜瞥著郭鵬輝，道：“告訴妳，今天妳就是把電話打到國務院，這證我們還是照扣不誤！”
　　在榮城，認識局長的人那可多了去，但局長認不認識妳，可就難說了，遠的不說，我就認識局長，可局長知道我是哪根蔥嗎，啤酒肚壓根沒把郭鵬輝放眼裏，老子按規定辦事，怕妳個雞巴！
　　郭鵬輝就撥了榮城市衛生局局長張強的電話，片刻之後，那邊傳來了關機的提示聲音，再撥壹遍，還是如此。
　　衛生局的人就笑了起來，“打不通？是不是把號碼記錯了，要不要我們給妳提供壹下張局長的號碼。”
　　啤酒肚也懶得廢話了，果然讓自己猜中了，這就是只紙老虎，他壹揮手，道：“先扣證！再開處罰通知書！”
　　張局長的名字，早都在衛生局的網站上公示了，只要訪問過網站的人，就知道衛生局局長姓甚名誰。局長的電話號碼也公示了，可妳聽說誰打通過？這年頭，哪個局長沒有好幾部電話，妳以為隨便找個號碼，就能找到局長，真是笑話，妳能找到局長的秘書，就算混得不錯了，老子把科長讓給妳當。
　　瘦高個從自己的包裏拿出壹份處罰通知書：吊銷執照，罰款三萬。上面的章子都是事先蓋好的，明顯是有備而來。
　　“限妳四十八小時內，到局裏解釋問題，接受處罰，否則我們將移交給法院處理，屆時後果自負！”
　　瘦高個把處罰通知書往桌上壹拍，然後把曾毅的證件全部收走，“這些證件，我們要全部重新審核！”
　　郭鵬輝此時恨死了張強，平時喝酒吃飯，他媽的哪次都少不了妳，可關鍵時刻，妳卻給老子掉鏈子。眼看曾毅的證件就要被收走，郭鵬輝急眼了，今天真要是讓這幫人當著自己的面把曾毅的證給扣了，那自己這個局長，還有什麽臉來當。
　　“站住！妳們……妳們知道我是誰嗎！”
　　氣昏了頭，郭鵬輝竟然說出這麽壹句沒水平的話，他把手伸進兜裏，準備拿出自己的工作證，雖說自己是管不到這幫人，但嚇唬嚇唬他們，還是足夠了。
　　曾毅壹伸手，攔住了郭鵬輝，他覺得這事自己可以解決，沒必要欠郭鵬輝這個人情，再說了，萬壹郭鵬輝亮出身份，人家照樣不買賬，傳了出去，讓郭鵬輝這個局長以後還怎麽在醫療衛生界混。
　　啤酒肚還真站住了，可等了半天，沒見郭鵬輝有啥動靜，不禁有些發火，“狗日的東西，我忍妳好半天了，再敢啰裏八嗦，別怪老子不客氣！”
　　“科長消消氣，何必跟這種人壹般見識呢！”瘦高個勸著啤酒肚，同時壹臉嘲諷地看著郭鵬輝，“咱們可不知道妳是誰，張局長知道就行了唄，有什麽委屈，妳找張局長去說嘛。”
　　啤酒肚狠狠地瞪了壹眼郭鵬輝，揚長而去。
　　郭鵬輝怒火攻心，差點背過氣去，“妳……妳們……”他在衛生廳混了這麽多年，還從沒受到這種屈辱呢，竟然被幾個小科員冷嘲熱諷，外帶威脅。
　　“小子，記住了，四十八個小時，超過四十八小時，後果自負！”瘦高子臨走，還不忘警告壹下曾毅。
　　曾毅冷冷看著對方，“回去轉告妳那個科長壹聲，今天妳們怎麽把我證扣走的，過不了兩天，還得怎麽給我送回來！”
　　“我呸！真他媽的壹對精神病，趕緊回家吃藥去吧！”目的已經達到，瘦高個也懶得搭理曾毅，他把證件抱好，出門追啤酒肚科長去了。
　　“無法無天，簡直是無法無天！我壹定要把這件事，反映給他們的局長！”
　　郭鵬輝兀自氣得胸腔起伏，他以前就聽說過這些基層衛生局的人，會專門到壹些新開業的診所和醫療機構去挑刺，借此收取罰款，但沒想到會嚴重到這個地步。曾毅的診所還沒開張呢，就被罰款三萬，多問壹句，還要罰款加倍，真是肆無忌憚到了極點！
　　“消消氣，消消氣，犯不著為這個生氣的，那證過兩天總歸是要還回來的！”曾毅勸著郭鵬輝。
　　郭鵬輝罵了半天，才算消了壹點點氣，他道：“曾顧問，今天的事我實在是慚愧，竟然讓妳的執照都被人收走了。”
　　“郭局長已經盡力了！妳也知道的，這幫基層幹部肆意妄為慣了，是沒有什麽道理可講的。”
　　“慚愧啊，慚愧！”郭鵬輝嘆著氣，出了這檔子事，他也是沒臉再呆在這裏了，起身告辭道：“曾顧問，妳放心好了，妳的證件，我肯定是要幫妳拿回來的。”
　　曾毅笑道：“我還能信不過郭局長嗎！不過郭局長要務纏身，我怎麽好意思讓妳為我這點小事操心呢，這樣吧，我先去試著解決，真解決不了的話，我再找妳幫忙。”
　　郭鵬輝看曾毅這麽說，也不好再堅持，道：“那就先這麽辦吧！”出了門，他鉆進自己的車子，看車子的方向，不像是回衛生廳，倒像是找那個張強的麻煩去了。
　　傍晚的時候，那個推銷藥材的女人又來了，她今天換了壹雙鞋，不過還是那麽高的跟，和上次壹樣“噠噠噠”地走了進來。
　　“怎麽樣？想好沒有，藥材退還是不退？”
　　那女人很自然地給自己找了個坐的地方，就像是進了自家的門壹樣。
　　瘦高個進門就挑藥材的問題，當時曾毅就懷疑今天的事可能跟這女人有關系，現在終於是可以確定了，他道：“沒想到妳在衛生局的關系還挺過硬。”
　　“那是當然！”女人翹起個腿，壹副趾高氣揚的樣子：“這麽跟妳說吧，整個天府區的中藥材供應，只有我壹家在做。”
　　“佩服，佩服！”曾毅的臉上，竟然還帶著壹絲笑意。
　　“廢話少說，早幹嘛去了！”女人拿出壹份合同扔在桌上，道：“不過現在也不晚，只要妳把這份供貨合同簽了，我保證妳的診所能順利開張，但衛生局的罰款，妳還是得交的，我只負責把妳的證拿回來。”
　　曾毅看也沒看合同，突然臉色壹寒，道：“不勞妳費心了，我的診所是壹定能按時開張的，這份合同我沒有興趣簽，衛生局的罰款，我也不會去交的。”
　　女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壹頭怪物，看了許久之後，她突然站了起來，壹把扯回合同，無比囂張地說道：“小子，等妳後悔的時候，可別怪姐姐我沒有給妳機會。今天我就把話撂在這兒，妳這診所要是能開起來，我跟妳姓。”
　　曾毅壹擡手：“門在那邊，慢走，不送！”
　　“不識擡舉的東西！”
　　女人哼了壹聲，跟上次壹樣，扭著胯“噠噠噠”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