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8章 似開天辟地

　　壹路向前，秦宇懷中抱著壹截，被濕噠噠衣服，壹並打濕了的樹枝。
　　它表面，不時掠過壹絲，暗淡至極的綠光，為秦宇指引方向。
　　否則，身在沒有坐標的無盡黑暗，四望皆是壹片茫茫，很容易就會迷失其中。
　　至此刻，秦宇已獨自上路半個時辰。
　　黑暗中的寒意，比分別之地，提升了約三成。
　　這已經非常恐怖，他魂魄釋出的熱力，已不能及時融化霜白，於是水漬結冰，隨著秦宇向前，每壹步都會發出“哢嚓”“哢嚓”細微聲響。
　　是身體表面，覆蓋著的薄冰在破碎，卻讓秦宇同時生出壹種，血肉骨頭壹並破碎的劇痛。
　　其中滋味難以言喻。
　　樹枝表面綠光，越發幽暗幾分，且閃動的頻率，比之前慢了許多。皺了皺眉，秦宇擡手落在樹枝上，他臉上頓時浮現壹絲蒼白。
　　分潤給它幾分暖意，秦宇就要承受更多，冰寒之力帶來的傷害。最直觀的表現，就是他身體表面覆蓋的冰層，驟然變厚幾分。
　　隨之而來的，是秦宇每壹步向前，震碎冰層時，所能夠感受到的痛苦也因此暴漲。
　　但這點很必須，明知如此也要做，否則失去樹枝指引，秦宇根本找不到正確的“位置”。
　　這點，它之前重點提及，要救人的話就必須找準地方。
　　哢嚓——
　　哢嚓——
　　黑暗中，不斷響起極有節奏的聲音，這代表著秦宇前行了壹步又壹步，受了比壹次更多壹次的，骨肉接連斷裂痛苦，跟淩遲活刮倒是差不多。
　　前方黑暗茫茫，看不到盡頭，又似乎永遠沒有盡頭，這是遠比身上的痛苦，更讓人感到絕望的事。
　　可走到這壹步，已經無法回頭，要麽活著壹起離開，要麽他死在這裏，肉肉就此沈睡，醒來後她依舊是那位，隱匿時空中的強大神秘存在，只是丟失了漫長生命中，壹小段的記憶。
　　想到這裏，秦宇抿了抿嘴唇，眼眸流露堅定。
　　壹個時辰後，懷裏的樹枝，幾乎陷入沈睡，覆蓋著厚厚冰層的它，跟秦宇凍結在壹起，很長時間過去，表面才會閃過壹絲綠光。
　　而秦宇，就像是穿了壹身厚重的堅冰盔甲，每向前壹步都會碰撞發聲。
　　眼前有些發黑，這是心神承受瀕臨極限的征兆，隨時都可能倒下。
　　可這種情況，已經出現了好壹會，他依舊在向前走，比之前慢了壹些，卻沒有停下。
　　又半個時辰後，秦宇整個人，完全被冰層覆蓋，成了壹團移動著的巨大冰塊，只有內部不斷傳出，“哢嚓”“哢嚓”細微動靜，才表明他依舊活著。前進速度，變得很慢很慢，往往幾次呼吸後，才能向前走出壹步。
　　“啪”的壹聲輕響，混合在“哢嚓”聲中並不起眼，是秦宇懷中那截樹枝，終於承受不住外界極寒，在冰凍狀態下，直接碎成齏粉。
　　“為什麽還要向前？如果妳是因為，覺得後退無路，那我可以給妳壹個其他選擇。”平靜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秦宇停頓了好壹會，才確認這不是他的幻覺。
　　“妳是誰？”
　　“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讓妳活著離開這裏，就只當妳走了另壹條路。”
　　“為什麽？”
　　“因為我覺得，妳是個很有趣的生靈，就這麽死在這裏，實在有些可惜。”
　　“我不信。”
　　“很簡單。”
　　壹絲暖意照耀在秦宇身上，此刻給他的感覺，就像是沙漠中就要渴死的旅人，口中突然落入了，壹滴甘甜泉水。
　　這壹刻，來自內心的悸動，與生靈求存的本能，幾乎讓他迫不及待，瞬間做出反應。
　　那聲音再度響起，“只要妳願意，隨時都能離開，不要做任何事，只要轉動壹個念頭就可以。”
　　“離開這裏，妳就會發現，自己非但毫發無損，反而經歷黑暗寒潮，會得到意外的收獲。到時，妳會變得更強，認真修煉未必沒有可能，在未來回到這裏救她離開。”
　　“而死亡……尤其是，死在這裏，便是永恒的絕滅。妳的魂魄碎片，將會被妳現在要救的這位，當成供養自己的養料，被收集、分解、吸收。當然，這並非她的本意，但請相信我，這就是妳的結局。”
　　秦宇身體在抖，冰團發出“哢擦”“哢嚓”密集聲響，他不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誰，卻相信他如今說的這些事情，並沒有半點虛假。
　　可他依舊沈默，承受著撕心裂肺痛苦，壹動不動。
　　“秦宇，妳比我想象中更加優秀，如果剛才妳就答應，將會失去我給妳的額外獎勵。是的，剛才是壹道考驗，妳已經通過了，現在選擇離開，我會給妳壹場大造化，比如讓妳提前看到，跨入皇境的那道門檻。”
　　“妳堅持到現在，沈默到現在，已經足夠仁至義盡，沒有任何人會因此，便對妳有所質疑。更何況，這件事情永遠不會有人知曉，這是我現在就可以給妳的承諾。”
　　“相信我的誠意，拿著我給予的獎賜，現在離開這裏……我保證，這將是妳唯壹的機會。”
　　秦宇已經不能說話，但因為未知力量降臨，他現今所念所想，都會在這片天地中直接發出聲。
　　黑暗中短暫沈寂，響起他平靜聲音，“妳經驗很少，做這種事情的時候，語氣要有些起伏，才能更加具備觸動人心的力量。”
　　“另外，肉肉沈睡後，那道壹直默默註視著我的眼神，應該就是來自閣下吧……躲了這麽久，現在才跳出來，給我開出這麽好的條件，看來妳很不希望我救她離開這裏。另外就是，我現在距離成功，應該已經很近了，對不對？”
　　等了幾息，就在秦宇認為，那道聲音不會給出回應時，它再度響了起來，“秦宇，妳比我想象中更加聰明，但聰明的人，往往都該清楚，自己活著壹切才有意義。”
　　“救她，妳就會死，這是我給妳的命運的宣判……即刻起，生效！”
　　秦宇心臟劇烈收縮，強烈的死亡恐懼，籠罩住他的心神。沒有任何原因，直覺讓秦宇確信，這聲音說出來的壹切，都將變成不可改變的事實。
　　救肉肉，他就死！
　　秦宇心神劇烈震動，強烈的求生本能，這壹刻在瘋狂掙紮、嚎叫。
　　點頭，秦宇妳點頭，快點點頭。
　　只要壹個念頭，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脫離必死絕境，更能得到難以想象的造化。
　　皇境的門檻意味著什麽？能夠提前看到，便可提前準備，壹步壹步打好堅實階梯，只要有足夠多的時間，註定可以跨入其中，壹躍成為大荒世界中，真正的絕巔存在。
　　到時，那壹族又如何？挽救寧淩也未必不可，大好人生璀璨未來，與身死絕滅的結局，就在壹念之間。
　　還在猶豫什麽？點頭，快點頭！
　　心神中，本能的淒厲咆哮，好似滾滾雷霆，翻滾中不斷炸響。秦宇口鼻七竅，向外溢出鮮血，很詭異的並沒有，被黑暗中極寒凍結，反而融入寒冰之中，就像是滴落清水中的鮮血，快速擴散令整塊巨大冰團，變得壹片殷紅。
　　“我——”秦宇身體顫抖，血色冰塊不斷破碎，“哢嚓”“哢嚓”細密聲響，像是壹顆瘋狂跳動的心臟，“拒絕！”
　　唰——
　　心神之中，本能的嚎叫、咆哮，瞬間消失無蹤。隨之壹起消失的，還有剛才那道，出現在秦宇耳邊的聲音。
　　他做出了選擇。
　　並非因為秦宇不怕死，而是他知道，這世界上的壹切，欲要得到便必須付出應有代價。
　　獲得越多，代價越重！
　　活著離開，皇境門檻……這意味著，秦宇需要付出，與之對等甚至遠遠超出的代價。
　　會是什麽？秦宇不知道，但肯定不會太過美妙，甚至會讓他活著，卻遠遠不如死掉。
　　既然這樣，為什麽不搏壹搏？
　　而支撐著秦宇，敢放手壹搏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剛才，那道聲音的主人，在肉肉沈睡之後，才敢將眼神落在他身上。
　　其中意味深思之下，便可得出解讀……妳說我死，我就壹定要死？那可不壹定。
　　而且，這壹搏之間，未來收益極其客觀。有肉肉在身邊，跟肉肉不在身邊，絕對是天差地別兩種境遇。
　　正所謂賭大贏大，這壹次秦宇連自己的命，都給壓了上去，只要贏了就是盆滿缽滿！
　　“妳的選擇沒錯。”
　　壹絲暖意，突然自胸口傳出，是秦宇跳動的心臟，如今就像是壹顆，釋放無盡光熱的太陽。
　　覆蓋他身體表面的寒冰，以肉眼可見速度，快速消融不見。
　　秦宇大口大口喘息，急忙緊閉雙眼，面龐在明亮光芒照耀下，越發顯得蒼白無比。
　　壹顆大日，自他胸膛中升起，出現在他面前。模糊身影，從中浮現出來，正看著秦宇，眼神流露復雜。
　　秦宇擡手揉了揉眉心，瞇著睜開，任憑眼淚肆意橫流，“我猜妳這句話後面，跟著壹個但是……”
　　“猜對了。”大日中的身影，語氣平靜之中透出沈凝，“有壹件事妳搞錯了，他在此地主人沈睡後再出現，並非提前做不到，而是雙方之間早有約定。”
　　秦宇皺了皺眉，“我賭錯了？”
　　大日中身影點頭，“他的宣判，沒有人可以更改。”微微前傾，他認真看著秦宇，“現在，妳對自己的選擇，是否感到了後悔？”
　　秦宇眨眼，“後悔有用？”
　　大日中身影搖頭。
　　秦宇微笑，“那我為什麽要後悔。”他擡頭，看向頭頂上方黑暗，“妳既然主動出現，說明我找對了地方，就是這？”
　　“是。”
　　秦宇擡手壹指，動作瀟灑，“走妳！”
　　唰——
　　這壹輪大日，驟然升入高空，只聽到“轟隆隆”壹聲巨響，無盡光芒爆發如驚濤駭浪，洶湧震蕩席卷八方。
　　剎那間，便照亮了這片，永世被黑暗籠罩的世界。
　　此幕，似遠古神靈開天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