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3章 天問

　　秦宇苦笑，“請陛下念在，臣為西荒、為陛下誓死效力的份上，千萬庇護壹二，莫要讓夜魔宗主壹怒之下，將臣打殺當場！”
　　慌不慌？大有深意。
　　但秦宇……真不慌！
　　既然肉肉，主動要求跟秦宇，歸返大荒帝都，自然就做好了萬全準備。魔宗首席雖是主宰絕巔，但就修為境界，或是心思城府，恐怕都遠遠不能，與隱匿時空中那位相提並論。
　　“哼！算妳說的有道理，朕可以幫妳說好話，但魔宗之後認不認妳這個女婿，朕就管不了了。”
　　大帝向後靠了靠，盤膝伸展開幾分，姿態並不威嚴，可眼眸變得更加深沈、晦澀，如汪洋不可探測。
　　“說說吧，妳進入西疆邊軍後的大大小小，朕有興趣。”
　　“是，陛下。”
　　秦宇從頭開始，“詳略適當”將自身經歷，從頭到尾說了壹遍。
　　先前在蠻部時，他便預料到了，或許會有今日。
　　早做準備的結果，就是整個過程，說的滴水不漏，合情合理毫無破綻。
　　西荒大帝不時點頭，沒有出言打斷，更不覺得瑣碎浪費時間。
　　許久後，秦宇躬身行禮，“臣說完了，陛下若有疑問，盡可開口。”
　　大帝手指敲了敲桌面，“礦洞詛咒，我西荒半皇曾去看過，以百萬死亡戰士為祭，的確棘手無比，妳如何能夠破除？”
　　秦宇拱手，“這要多謝陛下，將宮燈賜給臣，它的氣息天然就能，克制蠻族詛咒之力，否則臣也不能，順利做到壹切，在軍中站穩腳跟。”
　　說著，他屈指壹彈，壹道屬於宮燈的氣息，懸浮在眼前。
　　大帝看了兩眼，點點頭，“好了，就這壹個問題，現在說正事吧，妳在蠻部中所做，究竟出於何意？”
　　秦宇肅然，行禮，“為完成陛下所托重任！”
　　關於菜肴的事情，西荒大帝既然能知曉，就說明走私隊伍中，有他安插的眼線。
　　對這點，秦宇並不感到出乎意料，甚至覺得理所當然。
　　當然，眼線的存在，並不足以知曉壹切，比如做菜手藝好的，是酒樹編造的“根人”，而不是肉肉。
　　那兩株樹，看似就在那兒，擡頭就可看到。
　　可事實上，並不止那麽簡單，總而言之就是，讓妳看到就能看到，反之也是亦然。
　　而大帝消息的盲區，就給了秦宇可操作的空間。
　　當初，他跟苦修般若商議，最終確定計劃時，就已經做好了，應對西荒詢問的準備。
　　秦宇起身，“下壹次，臣帶隊前往蠻人，將會入駐青柳部。”
　　不需要更多，壹句話而言，便足夠解釋這壹切。
　　西荒大帝眼中，閃過壹絲精芒，直至此刻金吾將寧秦表現，都完美契合他所知壹切，沒有疏漏，壹切都有解釋。
　　而且，他所給出的答案，也足夠完美。
　　金烏、青柳兩大蠻部，縱然因圖騰獲得力量提升，也不過是鏡花水月。破界令布置完成後，壹旦啟動，瞬間就可毀滅壹切。
　　資敵壹說，自然不攻自破！
　　大殿中，再度陷入安靜。
　　秦宇正襟危坐，眼簾微微低垂，眼神看向地面，表示對西荒大帝的尊敬。他很清楚，自己表現的完美，甚至比預想中更好，但仍舊沒有完全過關。
　　踏入宮殿，直面大帝端坐時，秦宇才真正明悟過來，此番他回歸帝都，唯壹需要做的，就是得到西荒大帝真正的信任。
　　這應該是他，最後壹次被考驗，而這份考驗，從他接到帝旨後，就已經開始了。
　　年輕宦官是，觀海城中是，帝都中將軍府是，今日殿中君臣相對而坐共餐依舊是！
　　但這些，都只是前奏，還未真正進入正題。
　　“金吾將寧秦。”
　　“臣在。”
　　……
　　西荒帝宮，夜間燈火通明，皇家貴氣沖天，令人睹之生畏。
　　便在此刻，偌大壹座帝都之中，藏在深水中大小王八、老龜，同時睜眼看向帝宮。
　　他們清楚感知到了，那份浩蕩之力，於是下壹刻帝都之上，璀璨絢爛夜空中，億萬顆星辰同時明亮，灑落下無盡星輝。
　　照耀偌大帝宮，像是為它穿上了，壹件神聖的星輝紗衣。
　　與此同時，壹道玄而又玄，不可言喻的氣息，自蒼穹之上降臨。
　　沒有掛匾的將軍府，三言兩語便將匆匆趕到，後激動、狂喜不已的夜魔宗主打發離開，後院房中百無聊賴的肉肉，眼中浮現壹抹亮色，扭頭看過去，下意識舔了舔嘴角。
　　“吃遍天上地下，果然還是妳的味道最好，可惜我就只能遠遠看著，實在淒慘至極。”
　　肉肉喃喃低語，眼眸之中流光溢彩，仔細看去便會發現，赫然是壹道深不見底漩渦，可吞日月星河。
　　“向天借力，開口壹問……要在之前，肯定是會出問題，但現在，當然是沒啥用處。”
　　咕咚——
　　肉肉咽了下口水，接著哀嘆壹聲，起身撲到床上。
　　睡吧睡吧，睡著了之後，自然就不再覺得難熬！
　　日暮時分，金吾將寧秦受召，進入帝宮之中。
　　此事，看似毫不起眼，卻在那壹刻便已經，成為無數人聚焦的壹點。
　　等待良久，遲遲毫無動靜，就在眾人暗自皺眉時，帝宮內那位陛下，終於做出回應。
　　於是此刻，他們才愕然發現，原來陛下並非是要，偏袒維護這個，他壹手提拔起的金吾將。
　　相反，陛下對這件事，非常非常看重。重要到，不惜以國君身份，調動壹國氣運，向天借力開口壹問……是為，天問！
　　而這，顯然是經過帝族同意，授權後才能做到的事情，畢竟這天下的國君們，除了中荒神州壹地之外，誰都不曾真正掌握，無所顧忌的絕對權力。
　　如此，就透露出壹些，讓人揣摩不透的信息，比如那位金吾將寧秦……他的真正身份！
　　因為帝族，是絕對不會允許，只為了“壹件小事”，就不惜徒耗國運。既然天問已降，就表明事關金吾將寧秦，確有開啟天問的資格。
　　這讓不少人，暗中等待眼睛，露出措手不及的驚愕，以及悔恨、驚悸。
　　……
　　君臣相對，壹問壹答。
　　在這壹刻，天問便已開始。
　　詢問者，是對面西荒大帝，是人間貴胄天子，暫時披上了壹身神衣，便有了幾分天地本身具備的能力。
　　“眼前之人，我有壹問，妳過往壹個時辰之內，可曾說謊？”
　　問的精準，角度巧妙，此刻西荒大帝面容威嚴，眼眸如浩瀚星海。
　　天地無形偉力，將秦宇籠罩在內，平靜壹問如同雷霆轟鳴，又似晨鐘暮鼓直入心神。撕裂開壹切偽裝，斷絕掉所有藏匿，只將本心、真心取出，放於天日之下。
　　只此壹問，無需更多。
　　秦宇面容平靜，略作停頓之後，緩緩道：“無。”
　　這壹刻，他身在天地偉力之間，看似平靜如初，實則整個魂魄，如懸在無盡雷霆之間。像是下壹瞬間，便會被天雷之力，瞬間震為齏粉，就此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秦宇做出回答瞬間，億萬雷霆暴走，轟向他的魂魄。眼看就是死亡絕境，可就在這時，壹片黑暗突然出現在，秦宇魂魄上方。
　　如壹只大口，將所有轟落雷霆，盡數吞入其中。
　　雷霆壹擊只在瞬息，快的不可思議，甚至壹個念頭尚未轉過，便已有千雷落下。可這個瞬息，如今在秦宇感知中，無比漫長且恐怖，讓他永遠不願再經歷壹次。
　　蒼穹之上，璀璨星河歸於平靜，只是現今散發出的光芒，比之前略顯幾分暗淡。
　　帝宮表面，覆蓋的那層星光紗衣，隨之揭去。
　　對面，蒲團上的大帝，擡手揉了揉眉心，浮現倦怠之意，可他臉上卻露出壹個，極其暢快、滿意的微笑。
　　西蠻境內，葉桑都都有所謂臂膀，更何況是這位，坐擁天下九分之壹的西荒大帝。
　　秦宇在蠻族境內，所經歷壹切，所接觸諸多，這位大帝知曉的遠比說出來的更多。
　　比如般若。
　　蠻族橫山之上，那座廟中走出的苦修，若無把握的話，如何會相信壹個荒人？難道真的，就只是憑借，他交給金吾將寧秦的那盞宮燈？
　　這個理由顯然不夠充分。
　　因為，大帝非常清楚，般若的出現，必然代表著更強大的意誌。
　　便是那位，始終躲在山上靜修，從不踏出半步的蒙山大巫。
　　西蠻如今，唯壹僅存的真正領袖！
　　但這些問題，不需要壹問問仔細詢問，他之前點出的事情，足夠概括整個全局。
　　是不可饒過的節點！
　　金吾將若有問題，便逃不過皆天壹問……而如今，事實證明他眼光很好。
　　所以，西荒大帝如今的心情，真的很不錯。
　　眼看對面，秦宇心神恢復後，蒼白著臉汗如雨下，對面同樣臉色微白的大帝，笑容越發燦爛起來。
　　“哈哈哈哈！”
　　大笑響起，在殿中回響。
　　門外，守在此地兩個老宦官，同時睜開眼睛，眼眸中露出幾分欣慰。
　　“寧秦，朕知道妳如今，心頭或有憤怒、委屈，但只要妳認真想想，如今正背負著西荒，未來氣運大計，便應該能理解，朕為何對妳考驗再三，始終小心謹慎。”
　　“但今日，朕以西荒大帝之名，可以向妳保證，類似的事情，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妳已經獲得了，朕與西荒最終的信任，只要用心做事，完成破界令的布置，朕許諾妳的壹切，終將成為現實。”
　　秦宇苦笑，躬身行禮，“臣不敢，臣領命！”
　　他臉色發白，他汗如雨下，他猶有驚悸，他苦笑惶然……此刻壹切都是發自真心。
　　因為，便是秦宇也未想到，西荒竟有此手段，可不惜損耗國運，向天借力發問。
　　好在，當初並未到這壹步，若是在進入西荒邊軍前，便有天問降下……他現今，怕是已經成了某處荒野中，壹具淒慘白骨，大概率，還是殘缺不全！
　　片刻後，君臣奏對結束，秦宇踏出大殿，迎面壹陣夜風吹來，他竟有隔世之感。
　　“金吾將，咱家送妳出去。”面無表情的老宦官，語氣多出壹絲緩和，看他的眼神，也不再是之前的冰冷無溫。
　　秦宇拱手，“多謝。”
　　出帝宮，登上馬車，秦宇端坐不動。
　　壹路不停，抵達將軍府，他下車再次道謝，目送老宦官駕車離開，這才轉身回府。
　　“去，請夫人來我房中。”
　　夜色之中，帝宮奏對歸來的將軍，平安無事過關，請夫人前來慶賀，是理所當然。
　　因為誰都清楚，既然今日夜間，金吾將寧秦能夠毫發無損，自帝宮之中歸來，那麽帝都之前那些風雨，便半點沾染不到他身上。
　　“是，將軍！”
　　府中下人恭敬稱是，轉身快步離開。
　　等肉肉推門進來，反手將門關上，秦宇擡頭看向她，眼神露出詢問。
　　肉肉點點頭。
　　呼——
　　秦宇長出口氣，直接癱軟在椅上，他大口大口喘息，像是水底被救起的溺水者。
　　這壹刻，他狼狽至極。
　　對面，肉肉略微猶豫，沒有冷笑或是嘲諷，為他倒了杯茶放在面前，“妳已經很好。”
　　這不是誇贊，只是在講述壹個，很簡單的事實。
　　遭天壹問，要守住本心不露，難，很難，非常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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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軍府另壹處庭院。
　　魔宗首席負手而立，他眼神深邃，看著頭頂夜空，難掩心頭激蕩情緒。
　　小姐醒了！
　　他不知道原因，更沒有想到，這日會來的這麽快。但毫無疑問，夜魔宗主可以確定壹點，小姐現在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他來保護的人。
　　內心深處，確有壹點悵然若失，但更多的卻是，發自心底的慨然，他終歸沒有辜負主人重托！
　　可為什麽，小姐還要繼續，留在金吾將身邊？再加上之前，帝宮中傳出的氣息。
　　天問！
　　夜魔宗主自然能從中，判斷出金吾將寧秦的份量。
　　莫非，小姐突然覺醒，西荒帝族對他的格外看重，暗中隱藏著不為所知的隱秘？
　　深吸口氣，壓下心頭幾分激蕩，沈默思索許久，夜魔宗主眼神驀地壹亮。這壹刻，他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猜到了什麽。
　　若當真如此，也就可以解釋，小姐為何要，繼續留在金吾將身邊，且不願給出解釋。
　　但他不會輕舉妄動，機會只有壹次，必須小姐開口，沈寂已久的魔宗，才能嘗試做些什麽。
　　……
　　這壹夜，帝宮天問之後，金吾將安然回府。
　　消息傳開後，註定有很多人，將徹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