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五百四十四章燒當大酋長的夢想！

　　“嗷！--吼！吼！”
　　議和成功之後，羌人們拿出所有存糧，舉行了盛大的慶祝酒宴，上到部落酋長，下到普通羌人，全都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狼嚎聲此起彼伏，徹底陷入了狂歡之中！
　　苦難即將過去，幸福馬上降臨，有了漢家賞賜的各種物資，羌人們就能熬過旱災，慢慢的恢復元氣了，以後通過商品交易，還能獲得更多好處！
　　糧***鹽、鐵器、茶葉……還有光滑的絲綢，精美的瓷器，以及溫柔漂亮的女人，漢家的好東西太多了，要是都能弄到手中，那該是多快樂的事情？
　　當天夜裏，無數的羌兵羌將，都做起了同樣的美夢，夢到他們坐騎駿馬、手握彎刀，沖進了中原花花世界，把看到的好東西，統統的搶到手中……通商固然不錯，卻遠不及劫掠過癮！
　　在草原上，惡狼瘦弱的時候，或許會吃壹些殘皮剩骨，可壹旦恢復了強壯身體，就會渴望新鮮的血肉了。
　　………………
　　“壹群愚蠢的家夥，真以為漢人是羔羊嗎，大錯而特錯了，他們其實是猛獸，比餓狼更強大的猛獸，會把妳們撕成碎片的！
　　我又該怎麽辦呢，繼續留在這裏，還是遠遠的躲開？”
　　當大都數人昏聵之時，總會有少數的清醒者，燒當大酋長就是其中之壹！
　　深夜-牛皮帳篷中，燒當酋長沒有飲酒，而是來回的踱步，時而仰天嘆息，而是低頭沈思，又解開了自己的獸皮袍子……
　　在強壯的胸膛上，竟然有壹道長長的傷疤，顏色暗紅、猙獰恐怖，距離心臟只有壹寸左右，這是壹道陳年舊傷了，每到陰雨天氣就會發作，讓自己想起很多往事……縱橫馳騁的漢家鐵騎，還有鋒利無比的環首大刀！
　　很少有人知道，建安三年的西北大戰，燒當大酋長也參加了，帶領本部八百勇士，投入了葉落紇的麾下，想跟著劫掠壹些漢人的財物，還有很多小部落，也都做了同樣的選擇！
　　因為羯人驍勇善戰、數量眾多，又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其大首領-葉落紇，更是智勇雙全的人傑，無論從那個方面計算，都該是獲勝的壹方！
　　沒想枯水川之戰，羯人大軍壹敗塗地，人馬死傷不計其數，燒當酋長也挨了壹刀，昏死在了戰場上，漢軍以為他已經死了，就跟其他屍體壹起，堆砌成了巨大的‘京觀！’
　　沒想兩天兩夜之後，燒當酋長蘇醒過來，並從死人堆裏爬了出來，靠吃戰場上遺留的東西（自己腦補，有啥可吃），保住了自己壹條小命，最後回到了部落中！
　　這段悲慘的經歷，燒當酋長從未與人提起，而是深深的埋在心中，同時牢牢地記住了，漢軍的驍勇善戰，以及那個狡猾、殘忍、無情的嗜血惡魔！
　　這樣的鐵血人物，會派人來議和，恐怕比讓狼吃草更加難吧……如果議和是假的，大本營就是危險之地了！
　　“來人呀，本部人馬暗中集合，偷偷的離開這裏，咱們躲到白龍河上遊去！”
　　“什麽，離開這裏？”
　　“沒錯，立刻離開！”
　　“別的部落呢？”
　　“不管他們了！”
　　雖然各路探馬稟報，武都郡、漢中郡方向，沒有發現大股漢軍西進，可燒當大酋長心中，還是有壹種難言的危機感，就像是被壹頭猛獸盯上了。
　　因此深思熟慮之後，他決定帶領本部人馬，大約萬余名騎兵，連夜離開大本營，躲到白龍河上遊去，從而遠離死神的威脅！
　　在遊牧部落中，大酋長就像是狼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雖然命令下達突然，可部下羌兵們還是服從了，簡單的收拾了東西，暗中集結起來，而後用碎羊皮包住馬蹄子，偷偷的離開了大本營……帳篷、車輛等物統統的拋棄了。
　　羌人的營盤很大，各部落分居壹處，彼此有很大間隔，而燒當部落恰好位於外圍，夜深人靜，悄悄行動，其余部落毫無察覺！
　　…………………
　　“噠！噠！--噅！噅！”
　　黎明時分，白龍河北岸，壹支騎兵正在全力奔馳，馬蹄子揚起的塵土，高高的飄到了半空中，幾十裏外都能看到，正是‘臨陣脫逃’的燒當部人馬。
　　大半夜的急行軍，奔馳出了壹百多裏，羌兵們都有些疲憊了，坐騎也是渾身出汗，口鼻中還不斷噴出白沫，再繼續的跑下去，恐怕要累的脫力了，甚至有倒斃的危險！
　　“隊伍停止前進，下馬休息壹會兒！”
　　“嗚！--嗚！”
　　已經遠離了聯軍大營，危險性大為降低了，燒當大酋長出了壹口氣，下達了休息的命令，隨行羌兵取出牛角號，吹出壹種奇特韻律，遠遠的傳遞出去。
　　原本疾速奔馳的隊伍，緩緩的停了下來，羌兵們紛紛跳下坐騎，有的大口喘著粗氣、擦拭汗水，有的掏出幹糧啃食，同時四處尋找水源！
　　因為大旱的緣故，白龍河水位下降的厲害，很多地方露出了河床，不過仍有濕潤之處，不時有鳥獸跑來飲水，見到人影四散而逃……
　　“水！--挖水！--噅噅！”
　　羌兵們歡叫著沖進河床，用手中的兵刃、開始瘋狂的挖坑，周圍殘存的水流就慢慢滲透過來了，其中夾雜泥沙，顏色混濁不堪，味道也很是難聞呢！
　　口幹舌燥之下，也就顧不得許多了，羌兵們捧起混濁河水，大口大口的喝進肚子裏，自己喝飽了之後，又用皮囊收集剩下的水，來餵飲自己的坐騎……壹時間，河岸邊人喊馬嘶，亂糟糟的毫無秩序了。
　　“大酋長，您也喝壹些吧！”
　　“恩，好！”
　　身為上層貴族，自然不用喝泥湯子了，燒當大酋長接過壹袋子馬奶，壹口氣喝了個幹凈，又喘了幾口粗氣，渾身說不出的舒服，心情更是愉悅無比！
　　自己能在西部草原上，縱橫馳騁二十余年，仍然活的有滋有味，靠的就是心狠刀快、狡猾多智，以及關鍵時刻不要臉！
　　請求封賞的名單，已經由漢使者帶走了，很快上報大漢朝廷，如果這件事真能成功的話，自己少不了壹個‘大單於’的封號，還能傳之子孫、世襲罔替！
　　草原之上，實力說話，燒當部乃三大強部之壹，大漢朝廷賞賜的物資送來了，也少不了自己那壹份，沒準還能多吃多占呢！
　　自己離開大營之時，還留下了幾百人守著，如果別的大酋長詢問，就說部落裏食物不足，自己帶人出來圍獵了，因為事情緊急，忘記跟大家打招呼了。
　　這個借口不算高明，也騙不到幾個人，別的酋長肯定笑話幾句：膽小鬼、受驚的草雞、逃跑的兔子之類……不過又笑不掉壹塊肉，臉皮厚點就過去了。
　　相反的，如果這是壹個陰謀詭計，漢家大軍很快會圍攏過來，而後像餓狼撲羊壹般，撲向留在大營中的羌兵們，這固然是件壞事，可也是件好事！
　　匈奴人、羌人都是遊牧民族，性格彪悍，驍勇善戰，人口數量也相差不多，可是千百年以來，前者雄踞漠北草原，建立起了強大的政權，壹度打的漢人難以招架，只好納貢、和親以維護邊界和平！
　　最近百余年，在漢軍的頻頻打擊下，匈奴人分裂、戰敗、衰落，實力壹落千丈，不過仍占據河套西部，以及整個漠北草原，還擁有自己的王庭，可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與匈奴人相比，羌人混的就差太多了，從未建立起壹個政權，更沒有國家的存在，只是不斷向強者臣服，匈奴人、漢人、羯人、氏人……都曾高高站在羌人頭頂上！
　　同樣的遊牧民族，命運卻截然不同，歸根結底壹個原因：匈奴人統壹，羌人卻分裂！
　　羌人有折蘭、燒當、牦牛、白馬、參狼、且蘭……大小百余部落，多則數萬人，少則幾千人，各占據壹塊草原，彼此廝殺不斷，爭奪牧場、牲畜、河流！
　　因為內鬥不斷，羌人數量壹直沒增加起來，也無法凝聚強大力量，反而像是孤狼壹樣，被外敵各個擊破！
　　“白狼神保佑您的子孫吧，讓羌人團結在壹起，擰成壹股麻繩、匯聚成壹條河流……在茫茫大草原上，建立起自己的國度，把那些欺壓過我們的敵人，統統的踩到腳下！”
　　燒當酋長附身下擺，虔誠祈禱，並親吻腳下的大草原，也是養育遊牧民族的母親！
　　如果正常發展下去，恐怕再過壹千年，羌人還是四分五裂的，不過在白狼神的護佑下，眼前出現了壹個機會，而自己也抓住了機會！
　　以嗜血惡魔的性格，十之八九不會議和的，而是用緩兵計，牽制住羌人部落，再暗中部署大軍合圍過去，進而展開血腥屠殺，白馬部、牦牛部、參狼部……很快就會消失了，大酋長們也難逃壹死，沒準還會制成骷髏盞！
　　在自己的英明領導下，燒當部則是唯壹幸存的，實力非但不會減弱，還能收編其他部落的人口，占據他們的牧場、牲畜……形成壹個強大部落，堪與折蘭部相媲美，甚至更加強大！
　　那個時候嗎，自己就是所有羌人的首領，再把部落變成國家，把大酋長變成大王，就像北邊的匈奴人壹樣，與大漢王朝分庭抗禮……這壹招叫做‘借刀殺人’，是從漢人的書籍上學的，果然十分管用！
　　自己建立的新國家，應該叫什麽名字呢，身為壹代開國大王，還要有自己的年號、王庭、分封文武百官……還要冊立壹位王後，誰比較合適呢？
　　折蘭大酋長挺合適，如果與自己結合的話，羌人就徹底統壹了，不過她是嗜血惡魔的女人，自己恐怕搶不過來，好在她還有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哈哈
　　“隆！--隆！”
　　沈浸在幻想之中，滿臉傻笑的燒當大酋長，被壹陣隆隆巨響驚醒了，感覺大地都在震動，草原上的人都知道，這是馬群奔馳的動靜，而且數量非常巨大！
　　難道說，發現自己臨陣脫逃，那些大酋長帶人追上來了？
　　舉目東望，草原上平靜如水，不見壹個人影、壹匹戰馬，可是腳下的大地，震動的越發厲害了。
　　“不好了，西邊有大股騎兵過來了，是漢軍的黑色旗幟！”
　　“漢軍殺過來了，速速上馬迎戰，我們殺出壹條活路去！”
　　隆隆的馬蹄聲，原來是從西面、也就是白龍河上遊傳來的，狂沙飛舞，遮天蔽日，起碼有數萬鐵騎兵，旋風般沖殺過來……
　　距離越來越近，看的更加真切了，漢軍都穿著黑色盔甲，舉著黑色旗幟，手握寒光閃閃的刀槍，竟然是草原人的夢魘，戰無不勝的--玄甲鐵騎！
　　燒當大酋長壹躍而起，拔出了腰間彎刀，指揮部下列陣迎戰，在大草原上遇到敵人，逃跑就等於送死，唯有奮勇反沖鋒，才能有壹線生機！
　　至於漢軍從何而來，什麽時候繞到白龍河上遊，負責指揮的又是誰……這些問題都來不及考慮了，活下去才是唯壹念頭！
　　“我的彎刀呢，我的戰馬呢……我怎麽渾身沒勁呀？”
　　“來不及了，漢軍殺過來了，咱們都要完蛋了……白狼神呀！”
　　羌人狂呼亂叫，卻遲遲沒能組織起隊形，反而陷入了混亂中，原來他們奔馳了大半夜，早已是人困馬乏了，如果立刻投入戰鬥，憑著壹股子彪悍之氣，還能支撐幾個回合的！
　　可他們偏偏下馬休息了，時間又非常之短，精力、體力還沒有恢復，手腳卻變得酸軟起來了，握不住刀槍，甚至爬不上馬背，戰鬥力更是壹落千丈。
　　“玄甲鐵騎--天下無敵！”
　　“玄甲鐵騎--天下無敵！”
　　數萬鐵騎壓頂而至，從羌人們身上踩踏過去了，鋒利的彎刀揮舞間，壹顆顆的人頭落地，鮮血染紅了草原，又流淌進幹涸的河床，竟然匯聚成了溪流……
　　燒當大酋長也倒下了，胸口上又挨了壹刀，這次幸運之神沒有降臨，屍體也很快踩踏成了肉泥……他看過不少漢書，卻沒學到其中精髓，也不知道壹句名言：聰明反被聰明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