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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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征辟雨後乍晴,霞滿西天。伊水北岸零零散散立著幾個人,似乎在欣賞夕陽。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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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壹章 善後

晉末長劍 by 孤獨麥客

2025-1-8 21:02

  戰鬥結束得幹脆利落,眾人壹時處於失聲狀態。
  整個大殿之中,只有不斷掙紮的司馬乂還在制造著動靜,但他顯然已經沒法翻盤了。
  “汝何人?”司馬乂被拉了起來,死死看著邵勛。
  邵勛不回他話,只拿出皮索捆綁。
  “妳可知我是誰?我是太尉、大都督、驃騎將軍、長沙王司馬乂,妳們好大的膽子,妳們……”司馬乂拼命掙紮,口中叫嚷不休。
  陳有根、王雀兒二人上前,壹左壹右,連踢帶打,讓他老實下來。
  “妳們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司馬乂渾若未覺,繼續叫嚷道:“我們能打贏,我已經準備與敵決壹死戰了。賊眾不堪戰,定能壹舉破之。快放了我,聽到沒有?”
  陳有根、王雀兒“加大藥量”,繼續狠揍。
  司馬乂痛呼兩聲,怒視陳、王二人。
  兩人沒理他,只管押著司馬乂的雙臂,不讓他動彈。
  司馬乂頹然放棄了抵抗。
  這幾個兵,眼裏沒有壹絲壹毫的王法,看到貴人,沒有壹點膽怯,上來就動手,不帶半分猶豫的。
  那邊正在捆綁他府中幕僚的少年兵亦是。
  幕僚們連聲唾罵,又是報出自己的官職,又是搬出家世,恐嚇連連,但迎接他們的只有老拳。
  都是哪裏找來的人?
  要知道,這和亂軍奸淫擄掠有本質不同。
  數萬人屠城,法不責眾,士兵們沒那麽害怕,相反會有壹種把以前的貴人踩在腳底下狠狠蹂躪的快感。
  但這種小規模的政變突襲則不同,是可以找到正主的,都不害怕?
  “誰派妳來的?茍晞?”司馬乂冷冷地看著邵勛,問道:“他投靠了誰?”
  沒人回答,只抽空往司馬乂嘴裏塞了壹塊血跡斑斑的破布。
  所有人都事先得到了命令,不準與司馬乂多話,抓人就完事了。
  “黃彪,妳帶人將大都督看守起來,不得有誤。”捆完司馬乂,邵勛拍了拍手,吩咐道。
  “諾。”黃彪應道,然後推搡著司馬乂進了偏殿。
  他們第壹次參與此類行動,有些甚至是第壹次殺人。看得出來,動作有點僵硬,有人甚至渾身發抖,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
  但他們披甲執刃,不折不扣地完成了任務,尤其是當敵人搬出官職和家世的時候,壹點不手軟,就像沒有感情的機器壹樣執行完了命令。
  這就很好嘛。
  在他們心目中,“邵師”已經蓋過了大官,這讓邵勛非常欣慰。
  還要繼續加強這種信念,我的基本盤,只能聽我的。
  “陛下。”邵勛轉過身來,拜倒於地。
  天子已被皇後拉起,但看到渾身是血的邵勛走過來行禮時,又軟了下來。
  皇後羊獻容倒還算鎮定。
  她已經能串聯起壹些事情了,原來這個名叫邵勛的督伯,就是當初問對上提到的斬殺孟超的勇將啊,那他好像有些麻煩。
  “陛下,此乃擎天保駕之功臣。”羊獻容咬了咬嘴唇,輕聲道。
  “功臣?”司馬衷壹聽,力氣又回來了,連聲道:“對,對,是功臣。”
  邵勛頭更低了。
  眼前除了地面,就只有皇後的裙擺。已為血跡玷汙,帶著股淡淡的腥味。
  “陛下,既是功臣,當有賞賜。”羊獻容提醒道。
  “那就賞……”天子突然卡殼了,因為他不知道該賞些什麽。
  “咳咳……”侍中秦準故意咳嗽了壹下,然後說道:“陛下,賜些禮服、金甲、寶劍就是了。而今該將聖旨發往各處,令中外知悉,此乃大事。”
  羊獻容不再說話了。
  她的心情還有些亂,腦海中總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司馬衷則慢慢起身,緩緩點了點頭。
  今天這場戲,真是要了老命了。
  眼前這個兵家子,鶻落虎跳之下,連殺數人,比吃飯喝水還簡單,讓他到現在還心驚肉跳。
  趕緊打發他走!朕累了,要休息。
  羊獻容扶起天子,朝側門走去。
  臨行之前,她瞟了眼邵勛。
  兩年來,歷經多次生死險境,還是第壹次有人對她說“別怕”呢。
  ******
  北風呼嘯,嗚咽不止。
  邵勛收拾了下戎服,出了大殿。
  宮人拉來了馬車。
  少年軍士們將屍體壹壹搬出,置於車上,總共十余具,裝了三輛大車。
  “首次殺人,怕不怕?”邵勛看著壹臉嚴肅的少年們,溫言問道。
  “不怕!”
  “有點怕……”
  “當時沒怕,現在有點後怕。”
  眾人回答不壹,邵勛聽了忍俊不禁。
  “妳們都很不錯。”他走過去,拍拍這個人的肩膀,摸摸那個人的頭,道:“長大了,敢打敢拼了,真的很不錯。這個世道,邵師帶妳們壹起往前闖,咱們壹定會過上好日子的。”
  “我聽邵師的,讓我殺誰就殺誰。”有少年說道。
  “我也聽邵師的。太厲害了,長沙王披頭散發,被邵師步弓指著,動都不敢動。”
  “哈哈。前天剛來時,我還有些震撼呢。經過這壹遭,大失所望,殿室是不錯,但住在裏面的都是什麽人啊?”
  “天子是不是尿褲子了?”有人低聲問了出來,說完,幹咽了口唾沫,仿佛如此編排天子是罪大惡極的事情壹樣,但他還是下意識脫口而出。
  所有人都沈默了。
  邵勛看了看遠去的馬車,又看了看周圍,還好,沒有人。
  見邵師如此謹慎,少年們齊齊低下了頭,不過相互間還有眼神交流。
  他們心中,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打碎了,不僅僅是皇權的神聖性,還有衍生出的許多東西。
  比如,世家子弟是天上人,博學多才,揮斥方遒,其他人只配跪在他們腳下歌功頌德——別笑,這時候很多人這麽認為,階級間的差異大過鴻溝,以至於精神層面都被奴化了,認命了。
  但現在呢?
  荀邃輕而易舉地被長槍捅死。
  司馬乂披頭散發,身體顫抖,最後被他們綁死狗壹樣綁了起來。
  上官巳扔了佩刀,跪倒在地,刁協、嵇含、王承等人也跪了下來,而他們拿著武器,威風凜凜地站著。
  原來,天上人也會怕,也會死,也會求饒……
  他們並沒有多厲害。
  只要我們學好邵師教授的文武技藝,日夜苦練,敢打敢拼,就能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他們面前,俯視他們。
  這樣壹種異樣的快感,真的讓人沈迷。
  “擡起頭來。”邵勛看著眾人,說道:“我的兒郎,不比任何人差。妳們學習的東西,甚至比牽秀、張方部隊裏的隊主、幢主還要多。打贏他們,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也不可驕傲自滿,回去後,該學習學習,該訓練訓練,該勞動勞動,以待天時。”
  “諾。”所有人都擡起了頭,大聲應道。
  “不要亂說話。”邵勛又道:“咱們還很弱小,不能太張揚。可以和同袍們說說戰鬥的經過,但不要外傳,咱們自己人知曉怎麽回事就行了。更不要談論天子,記住了嗎?”
  “記住了。”
  “回去有好吃的。”邵勛展顏壹笑,道。
  少年們小小地歡呼了壹下。
  邵勛則哈哈大笑。
  匈奴、羯人有部落,這些少年其實就是他的“部落”,雖然還很袖珍,規模還很小。
  東海部落麽?隨便叫什麽名字,都無所謂了。
  這個“部落”以他為核心,有文有武,自成壹體,同窗、同袍、同鄉三大要素俱全,內部凝聚力非常強。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不斷提高地位,掌握更多的資源,慢慢積攢本錢,積累人脈。
  最後,就像他對少年們說的那樣:以待天時,伺機而動。
上壹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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