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血誓（微H）

　　謝溯星自爆元神，寂幻雖早早遠遁，仍被威力巨大的余波震蕩，五臟六腑都仿佛被碾過壹遍。
　　喬蕎收斂了王瑾的屍骸，跪在重傷的瞿如身邊掩面哭泣。
　　瞿如筋脈骨骼全碎了，整個人像肉泥壹樣軟綿綿，喬蕎碰都不敢碰他壹下。
　　她給林城子南宮軒傳了無數次音，兩人都沒有壹個回復她。她不知道怎麽會這樣，仿佛全天下人都把她拋棄了……
　　喬蕎也受傷很重。
　　臉被楚若婷鞭子抽爛，腰腹被林逸芙壹劍劃破，契約靈獸死亡，元神也遭到波及。
　　可喬蕎六神無主，只會哭，肝腸寸斷地哭。
　　恰時，寂幻寂幻來至她身邊，擡手抓著她肩膀，將她帶回冥菩寺，狠狠摜在了佛殿冰冷的地磚上。
　　喬蕎吃痛的嬌呼了壹聲。
　　她擡起朦朧淚眼，尚在失魂落魄。
　　佛殿宮門緊閉，鋪著青黑色的地磚，讓殿內顯得更加陰暗。殿內墻上雕刻著金身金剛，穿甲胄持寶劍，栩栩如生。
　　喬蕎看見那猙獰的怒目金剛，嚇得驚叫，抱緊雙腿，瑟縮在大殿角落。
　　壹襲紅袈裟的寂幻，剛才元氣大傷，臉色鐵青。
　　他緩步來到喬蕎跟前，雙手合十。
　　“妳……妳帶我來這裏……要做什麽？”喬蕎說話結結巴巴。
　　她太恐懼了。
　　無論是面對楚若婷，還是面對寂幻，恐懼鋪天蓋地幾乎將她吞沒。
　　寂幻彎下腰，撚著壹串佛珠的手，輕挑起喬蕎的下巴。
　　喬蕎不可抑制地顫抖。
　　寂幻臉上帶著憐憫又寬容的神色，像是這寶殿中的菩薩。隨即，他頸椎發出“硌剌剌”的聲響，整個頭詭異地扭轉過來。
　　沒有頭發的光禿後腦，緩緩地浮現出了壹張五官。細細的眉，嫵媚的眼，嘴唇如剛剛喝過人血般妖冶艷麗。
　　女人朝喬蕎伸出舌頭，舔舐她的臉頰。
　　用力、癡迷、陶醉地嗅了嗅她沾染血汙的鬢發，“真香啊！寂幻，妳聞到了嗎？這就是天道寵兒、氣運之子的純凈香味……”
　　“姐姐，妳不要嚇著她了。”寂幻微笑著，“她很膽小的。”
　　喬蕎寒毛直豎。
　　寂幻禪師竟然有兩張臉！詭異又怪誕，令人脊梁骨發冷。
　　寂幻的後背，伸出了壹只雪白的藕臂。藕臂上的手，緩緩撫摸著喬蕎毀容的臉蛋。
　　喬蕎害怕到了極點。
　　女人咯咯嬌笑，她聲音有種蠱惑人心的溫柔：“喬蕎，楚若婷奪走了妳的壹切。妳的師父，妳的瞿如，妳的萬丈光芒。沒有她，妳仍是青劍宗集寵愛於壹身的小師妹……妳壹定很憤怒對不對？想要報仇對不對？來，把手給我，我讓妳成為浮光界的巔峰強者。”
　　喬蕎才不會跟寂幻禪師扯上關系。
　　“我……我是正道修士，妳們休想誆騙我！”
　　她將手藏在身後，像只受驚的小鹿，哭道，“我去告訴城哥哥，告訴軒哥哥……他們會替我報仇的！是了，城哥哥是這個世界最厲害的人，他會替我報仇！”
　　“妳怎麽能將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呢？那些男人，他們和妳在壹起，只是想將妳拉進欲望的深淵，讓妳在欲海裏浮沈，永遠都迷迷糊糊找不到方向。”
　　女人朝她耳朵裏吹出甜膩的香氣，“他們沒有誰真的愛妳，他們只想玩弄妳的身子！妳是氣運之子，是天道的寵兒，占有妳，對他們修煉有益。”
　　喬蕎咬緊了唇瓣，哭著反駁：“妳胡說！妳胡說！”
　　“我怎會胡說呢？妳仔細想壹想，在妳年幼懵懂的時候，王瑾誘奸了妳，讓妳對他依賴；瞿如永遠像壹頭隨時隨地發情的畜生，只想操弄妳；南宮軒風流多情，看見楚若婷是不是也被她容貌驚艷；林城子那麽厲害，可他為何從不教妳功法？”
　　喬蕎楞住，眼淚無聲地大顆大顆往下掉。
　　“他們都不想妳變強，因為，妳變強了，就會脫離他們的掌控。他們……都在利用妳！”
　　女人眼裏流露出悲哀與同情，“來，乖孩子，把手給我，我來教妳功法。讓妳再也不用躲在這些男人的背後，從此，妳的人生由妳自己主宰。”
　　喬蕎驚恐地捂住耳朵，大喊：“我不聽！妳不要妖言惑眾了，我不會聽！他們愛我！他們都愛我！”
　　她是懦弱，是無用，是嬌柔……但她這輩子所求的，不就是這些英俊優秀男人的寵愛嗎？
　　為什麽，為什麽連這壹點都要被剝奪？
　　“乖孩子，妳仔細想想，自己追求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冥菩寺的門，永遠為妳敞開。”
　　寂幻是妖僧。
　　妖僧背後還長著壹個怪物！
　　她是正道修士，她……絕不聽！
　　喬蕎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拉開佛殿高高的大門，落荒而逃。
　　凝望她遠去的背影，寂幻蹙額：“姐姐，我要把她捉回來嗎？”
　　女人妖嬈的五官，從寂幻後腦漸漸消失，“記住，不要和天道寵兒對抗……永遠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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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侖墟中，風雪雰雰，漫無目的地飄灑在草廬檐上，結掛了厚厚壹層冰棱。
　　竹榻上，楚若婷陷入昏迷，壹絲不掛地平躺著，雙眼緊閉，氣息薄弱。
　　雁千山從未見過她受這麽重的傷。
　　她對自己的不愛惜，令他隱隱生氣。
　　掌心、腰腹、大腿……
　　每個地方都是傷口，每個地方都有骨折。
　　最重的傷在雙肩，看不出來被什麽東西洞穿，碗大的疤，血糊成壹團，又凝成黑色的血淤。
　　但這些都是外傷，看著可怖，將養將養就能好起來。
　　致命之處，是她自己用鮮血獻祭散靈大陣。
　　雁千山不記得他教過她散靈大陣。
　　偏邪又過激的符箓陣法，他都不會教。
　　楚若婷是從哪兒偷學的？
　　許是趁他不註意，悄悄翻閱了他私藏的典籍吧。
　　若是往常，雁千山定是要教訓她幾句，可如今掃過她比雪還蒼白的臉孔，無論如何也無法硬起心腸說重話。
　　幸虧昆侖墟上什麽都有，她傷得雖重，但好好調理不會落下病根。
　　雁千山手裏拿著極品生肌膏，淺綠色的透明膏體，散發著類似薄荷的涼意。
　　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陶瓷藥罐裏挖出壹坨，順著她翻卷的皮肉輕輕塗抹，並運轉柔和精純的道氣，輔以藥性。
　　緊接著，皮膚上的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楚若婷雖然渾身赤裸，但雁千山表情冷肅，只專註於她的傷勢，並無邪念。
　　入夜，雁千山才將她身上外傷愈合了七七八八，只剩肩頭和腿上幾處，需要包紮。
　　漆黑的夜幕降臨，草廬裏亮起了幾盞油紙燈，與清冷的雪光相映。
　　光芒柔和，落在楚若婷勝雪柔嫩的胴體上，仿佛籠著壹層淡粉光暈。
　　雁前輩將她小心扶起，想用玉蟬衣煉制的繃帶將她被洞穿的傷口包裹。
　　楚若婷意識全無，散亂的長發太過順滑，不聽使喚地滑至肩頭，總與繃帶糾葛。
　　雁千山攏了好幾次，無奈之下，只得讓她靠在自己懷裏，左手扶起她的左臂，右手拿繃帶穿過她的腋下，壹圈圈纏繞。
　　淡淡的血腥和木蘭幽香交織，絲絲縷縷鉆入鼻腔。
　　她的胸脯潔白、綿軟，卻又飽滿挺立，纏繞繃帶總會不小心觸碰到那兩點櫻蕊。
　　楚若婷意識模糊，卻仍輕輕蹙眉，溢出了壹聲嚶嚀。
　　雁千山驀地動作壹僵。
　　他搜過楚若婷的魂，對她的前世今生都了如指掌，亦包括她姣好勻稱的身體。
　　本應生不出任何欲望的，但雁千山此時忍不住將目光落在她胸前兩團綿軟白嫩上，莫名覺得臉上有些熱。
　　甚至，腦子裏平白無故跳出“粉香汗濕瑤琴軫，春逗酥融綿雨膏”這種淫詩浪詞來。
　　雁千山匆匆給楚若婷包紮好肩頭，又不得不看向她的腿。
　　左腿內側被劍氣所傷，讓江水給泡發白了，皮肉潰爛。
　　但是……她的腿真好看。
　　沒有裙擺遮掩，顯得愈發修長，小腿肚嬌嫩玉潤，凸起的腳踝處，又是冰肌玉骨。
　　雁千山心跳很快。
　　好像很早很早，就有壹個念頭，想肆無忌憚觀賞她的腿。
　　他想喝水。
　　不對，他辟谷壹千多年了，喝哪門子水？
　　雁千山像是下了什麽決心，才壹把握住她纖細的腳踝，輕分開她的雙腿，埋頭給她仔細剔除腐肉、包紮傷口。
　　恍惚間，他似乎嗅到壹股獨特的幽香氣息。
　　下意識擡眼，只見女子腿間的花唇也微微張開，在夜色雪光的映襯下，幽閉的穴縫仿佛在做無聲招徠。
　　粉粉嫩嫩的顏色，層層叠叠掩映著花核，與周圍的白皙肌膚形成鮮明對比。
　　雁千山楞了楞，慌忙移開視線。
　　他雙目微闔，默念了幾句道家的清心咒，怦怦直跳的心才慢慢趨於平靜。
　　須臾，他才凝重地看向楚若婷熟睡的面容，心頭縈繞不解。
　　為什麽……會動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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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若婷蘇醒，已經是第三日的晨間了。
　　她閉著眼，不願起來。
　　爹娘，妳們在天之靈看見了嗎？她終於殺了王瑾，割下了他的頭顱，打散了他的魂魄，讓他永不超生。
　　畢生夙願已償，楚若婷心底卻沒有太多欣喜若狂。
　　舊仇去了，又添新仇。
　　……寂幻。
　　……寂幻禪師！
　　楚若婷緊緊握住拳頭。
　　腦海裏反反復復都是謝溯星自爆元神的那壹霎那，紅光漫天，撼人肝膽。
　　那壹刻他眼中的決絕，楚若婷根本看不懂。
　　上輩子，她容貌盡毀滿身沈屙，山窮水盡到那個地步，她都沒有想過自爆元神。
　　謝溯星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呢？
　　如果是為求她的原諒，大可不必。因為，她真的不恨了……在秭歸城聯手大戰狐妖時，她已經不恨了。
　　楚若婷眼角浸潤出壹滴淚，右手輕輕撫上肋骨的位置。
　　……
　　她渾渾噩噩地又躺了兩日。
　　身上傷好了大半，嚴重的地方都被玉蟬衣給包紮。
　　紅衣防禦法寶在大戰中破爛，這會兒穿若婷身上又穿著雁千山的青衫。
　　她嗅了嗅衣襟上的清苦竹葉氣息，知是雁千山親手照料，心中微窘，卻也不覺得有什麽。
　　雁千山乃浮光界至尊，她這身肉搞不好還侮了雁前輩的眼睛。
　　定了心神，楚若婷翻身下榻，來到草廬外間。
　　阿竹正在給仙鶴白鹿餵食，瞅她出來了，臉色極差，連招呼都不願跟她打。
　　楚若婷納悶，但她心頭壓著事，沒跟阿竹玩笑，只問：“阿竹，妳師尊呢？”
　　她的《媚聖訣》竹簡不在了，想必是被雁千山拿走。裏面還有謝溯星的元神，她放心不下。
　　阿竹冷漠，“不知道。”
　　“阿竹，怎麽了？”楚若婷是真的壹頭霧水。
　　阿竹聞言憤怒地擡起圓嘟嘟的臉，握緊小拳頭，恨不得撲來咬她兩口。
　　過了好壹會兒，竟是壹屁股坐在雪地裏，大哭起來：“楚若婷！妳究竟給師尊說什麽了！他動用了天賦神通，以仙骨為陣去修補妳的那塊爛竹簡！”
　　楚若婷心頭壹震，“妳說什麽？”
　　哪怕雁千山再三叮囑阿竹不能告訴楚若婷，可他不想師尊默默受傷，阿竹擡手壹指西邊雪峰，紅著眼說：“妳自己去看！”
　　楚若婷當即飛奔過去。
　　西峰山巔，她老遠就看見了壹個絢爛繁復的八卦陣法，閃動著古樸的咒文，是她尚且無法領悟的玄奧。
　　陣法籠罩壹汪水池，池裏盛開著碩大的雪蓮，雪蓮中懸浮著竹簡，光芒聖潔。
　　雁千山站在陣法之外，並沒有回頭，微微蹙額，“阿竹還是告訴妳了。”
　　楚若婷擡眼看過去，壹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他負手而立，青衫颯踏，英俊的側臉慘白無色，鬢角垂下幾縷烏發，愈發顯得眉眼溫和清雋，如在天邊，不在凡塵。
　　渡劫期的大能都會覺醒屬於自己的天賦神通。擁有神通，才能將凡骨慢慢淬化為真仙之骨，為以後的飛升做準備。
　　仙骨，是渡劫期大能重中之重的東西。
　　可雁千山卻將仙骨取出，畫了這個她看不懂的陣。
　　楚若婷哽咽著，“雁前輩，阿竹說，妳將仙骨……”
　　“只是暫時取出三十六段，做了陣引。”雁千山截斷她的話頭，“陣法已成，仙骨歸體，已經無礙了。”
　　此等逆天生魂的陣法，若不用仙骨蒙騙天道，怕是會引來天罰。
　　雁千山神態閑適，可楚若婷知道，將骨頭取出又放回的過程，必定十分痛苦。
　　雁千山擡手指向雪蓮，音色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虧妳機警，千鈞壹發之際捕捉到謝溯星的壹縷元神。此乃延陽沖虛陣，配合三清雪蓮，應能慢慢蘊養出他的完整元神。”
　　只要元神還在，謝溯星就有救了。
　　楚若婷看向雁千山，萬千感激無法言表。
　　雁千山知她、懂她、尊重她，這輩子能遇到他，是她最大的幸運。
　　思及此，楚若婷“咚”的壹下跪在他跟前，誠懇地行了個叩頭大禮，“雁前輩！妳的恩情我無以為報！”
　　她咬破指尖，指著頭頂朗朗青天，擲地有聲，“楚若婷今日立下心魔血誓，願為雁前輩做壹件事。無論此事是否違背道義、是否埋沒良知，我都粉身碎骨萬死不辭！如違此誓，神魂俱滅！”
　　指尖的血珠凝成花紋，這代表天道已聽到見心魔血誓。
　　雁千山心頭震動。
　　望著面前目光熠熠的女子，生出壹種從未有過的奇異情緒。
　　雁千山躊躇片刻，將她扶起，“妳不必如此。”
　　楚若婷態度卻很堅定，大聲道：“雁前輩，心魔血誓已經立下，斷無毀誓的可能。”
　　無論雁千山讓她做什麽，她都義無反顧。
　　雁千山凝視著她的面容，沈默少頃，忽然道：“那妳捏個雪人吧。”
　　楚若婷壹怔，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什麽？”
　　雁千山不再看她，轉過身，持判官筆繼續給延陽沖虛陣增添符文。
　　他神情依舊是清清冷冷，嘴角輕翹，“妳方才不還說願意為我做壹件事麽？怎麽，讓捏個雪人都要遲疑半天？”
　　楚若婷還有些搞不清狀況，她抓了捧雪，捏出表情憨厚的小雪人雙手遞給他。
　　便在此時，指尖屬於心魔血誓的花紋立刻消失。
　　楚若婷這才反應過來，她瞪大雙眼，上前兩步，不解地追問：“雁前輩，妳就這麽把血誓給用了？妳……”
　　“楚若婷。”雁千山掌心攏著小雪人，深黯的眼底仿佛洞悉了人間世事，“我不想讓恩情，成為束縛妳的枷鎖。”
　　他幫助，是因為他想幫助、願意幫助。
　　僅此而已。
　　楚若婷凝視著他，千言萬語，梗在喉間。
　　“妳不要高興太早。”
　　不知為何，雁千山有些不敢多看她剪水盈盈的目光。
　　他轉過身，擡手將雪蓮中的《媚聖訣》竹簡還給她，“謝溯星的元神在蓮心中蘊養，但要再生軀體，卻還有些困難。”
　　楚若婷忙追問，“雁前輩，可有解決之法？”
　　只要謝溯星能活過來，她定竭盡所能。
　　“有。”雁千山連夜翻閱古籍，終於查到了壹線希望。他沈吟片刻，說：“需要壹盞燈。”
　　“什麽燈？”
　　“無念宮裏，那盞被供奉萬年的蘊魂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