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虞嫃的恐怖後手

　　“原因是……第壹，我等秉承六指仙人的六道因果而生，必須兌現六指仙人的因果夙契。所以，我們才被迫答應為姜藥效力六十年。”
　　“如今還剩五十年。這五十年之內，我和西聖必須要幫助姜藥救世。可蠶藥妃還能給我等五十年麽？不可能！”
　　“五十年後，蠶氏母子應該完成獻祭真界的大事了。而我等因為幫姜藥，不能繼續和他母子合作，她還會給我們逃離的通行牌麽？”
　　“既然之後五十年我們無法違背夙契和蠶藥妃母子合作，那就幹脆改變立場，變回救世的戰略。這也是神教最早的立場。”
　　“這也是無奈之下，最符合我等利益的決定。所以，神教的力量眼下幾乎都為明國效力了。明國的地下勢力，諸國無人可比。”
　　中聖說到這裏，又豎起第二個手指：
　　“第二個原因是，若是蠶藥妃奪舍了妳，成了周帝，那麽大周甚至整個神洲都將落在她的手裏。”
　　“到時那對母子的勢力遍及巫域，神洲，虛空海！勢力強橫無比，諸國再無敵手，我神教在她眼中還有多少價值？她還會和神教對等合作麽？”
　　“所以，她若是奪舍了妳，神教只有壞處沒有好處。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告訴妳這個大周之主，賣個人情。”
　　“否則，就憑妳暗算了東聖這個仇，我等也不會告訴妳真相。”
　　虞嫃相信中聖的話，也只有這個原因了。
　　“好，妳和西聖這個人情我收下了。”虞嫃笑道，“若沒有妳報信，我也不會去海族，而是直接逃走。”
　　“她還是小看我了。若是真要奪舍我，她壹定會失敗。她若想把我帶回清國給姜正嫡，那也是件辦不到的事。”
　　“突破大乘之後，我的保命底牌超出她的想像。就算她有前世，也想象不到。畢竟，她沒做過女帝！”
　　意思是，她即便遠不是蠶藥妃的對手，可蠶藥妃若是要奪舍她或者抓她去清國，那也不可能做到。
　　壹句話，蠶藥妃還是錯估她了。
　　虞嫃真不是吹。而是蠶藥妃最終還是低估她了。
　　不對，不是蠶藥妃低估了虞嫃，而是蠶藥妃低估了……崔懿！
　　蠶藥妃再神，也猜不到女帝當年做了那些布置，留下了什麽。
　　這是她最致命的錯誤。
　　所以，就算沒有中聖通風報信，蠶藥妃的“偷天計劃”也無法達成。
　　她對虞嫃四十年的苦心培養，只會讓徒兒成為強大的敵人，而不會有任何收獲。
　　就算讓虞嫃成為兒子修煉鼎爐這個最低的目標，也無法達成。
　　虞嫃說到這裏，目中露出強大的自信，“什麽是氣運？在我還蒙在鼓裏時，妳中聖來告訴我真相，這就是我的氣運！”
　　這女郎站起來，“妳和西聖都是壹代人傑，本來是那對母子的盟友，可卻因為各種原因，最後拋棄她選擇我，這就是我的氣運。”
　　“這說明什麽？說明我的氣運，比她強！”
　　“我不過幾十歲，就建立了大周，成為大乘真人。她呢？她折騰了幾千年，也沒能統壹天下，就是成仙，也是近幾十年前的事。”
　　“妳很聰明，知道我比她更強，所以妳選對了。”
　　“蠶藥妃教了我很多。教我變強，教我禦下，教我了解天下，故意激發我的野心。沒有她，我如今不會有現在的成就。”
　　“她讓我變強，只是為了讓我有能力建國稱帝，然後再冒充我的身份，輕而易舉的篡奪神洲人族大權！”
　　“這個謀劃不可謂不精密，布局不可謂不深遠。為此，她花了幾十年！當了幾十年的良師！苦心孤詣，嘔心瀝血！”
　　“可結果呢？結果她機關算盡，卻功虧壹簣，反而成就了我。這是什麽？這難道不是氣運麽？”
　　中聖聽得不住點頭，“不錯，如此說來，她的氣運的確是差了。而妳的氣運卻很強。”
　　虞嫃坐下來，又親手給中聖斟了壹杯茶，笑道：
　　“所以，妳和西聖的選擇很高明。妳們押我和姜藥，最後不管是我勝出還是姜藥勝出，妳們都是贏家。”
　　中聖這才終於喝下虞嫃的茶，“我等只能為姜藥再效力五十年。到時因果夙契壹了，還是橋歸橋，路歸路。”
　　他說完就站起來，“我要走了，下場相見，或許在神洲。”
　　中聖離開虞嫃的洞府，虞嫃親自送他出去。
　　送走中聖之後，虞嫃不禁苦思冥想起來。
　　怎麽辦？
　　直接和“師尊”翻臉麽？
　　自己身邊的壹大群聖級強者，都是東禹宗的人。她之所以能建立周國，統壹中域，也多虧了東禹宗的大批強者。
　　這也是她目前最大的基本盤之壹。
　　若是和宗主撕破臉，那麽他們還會聽自己的嗎？恐怕就是日影，月影等忠實屬下，都會聽命蠶藥妃吧？
　　畢竟，她們是蠶藥妃親自派來保護自己的人。
　　可如果不撕破臉的裝糊塗，又怎麽逃避？
　　她要是不顧“師尊”和宗門安危的“逃婚”離開，那麽就再也無法利用東禹宗的力量了。
　　虞嫃想了想，仔細分析蠶藥妃的性格，之後就做出了壹個大膽的決定。
　　半日之後，她就做好了萬全準備，推演了幾種可能，確保計劃沒有任何遺漏。
　　直到收到壹個回信，她才放心的離開了東禹宗。
　　不久之後，虞嫃獨自出現在前世的流放之地：螭雲島。
　　按照約定，見面的時間是三日內。她其實還是提前到了。
　　螭雲島是個無人之島。因為螭雲島不祥，修士多遭厄運，無人在此修建洞府。
　　此時，夕陽如血，海水如霞。
　　螭雲島最高的瑯嬛峰頂，俏立著壹個絕世麗人。
　　海風吹動她的衣袂和秀發，蹁躚飛舞。她目光悠遠，身姿清絕，在茫茫海天之間顯得很是孤寂。
　　仿佛天地之間，六合之內，唯她壹人，舉世孤獨。
　　虞嫃站在瑯嬛山上，追思前世往事，不禁感慨萬千。
　　前世，女帝稱帝五千多年之後，退位復唐，自我流放到虛空海。
　　當年，崔懿還是崔氏壹個小小庶女之時，就野心勃勃的想，她要做皇後。
　　直到，她遇見了同樣野心勃勃，不甘寂寞的李唐宗室子弟：李遂。
　　那年，她十三，正是豆蔻年華。
　　那年，他十三，正是青蔥少年。
　　那年，洛陽的雨真大。
　　她在洛水邊上打著油紙傘，看著壹個少年在河邊淋雨。
　　她看到那個雨中少年，看到了他青花瓷般脆弱的臉。
　　於是小小的女孩子忍不住停下腳步，好奇的看著少年。
　　妳為何要淋雨呢？難道是妳的修煉之法嗎？
　　她問。
　　那種脆生生的聲音，帶著小女孩好奇而探究的語氣，仿佛穿越了久遠的時空，再次在耳邊響起。
　　少年擡起滿是雨水的臉，有點不耐煩的看著小女孩。
　　似乎，是嫌她多事。
　　我討厭這條河。
　　我知道，當年太祖從河中得到了洛書，成就大道，這才有了大唐基業。可是……
　　可是我就是討厭這條河。
　　我聽說，河流從來不會害怕下雨，雪山從來不會害怕下雪。
　　可是我發現，洛水也害怕下雨。
　　少年說道。
　　小女孩本待離開，可是聽到少年奇頭怪腦的話，忍不住再次停下腳步。
　　妳叫什麽名字啊？哪家的？
　　我？我叫李遂。
　　少年回答的很是爽快。
　　妳呢？妳又是哪家的？
　　我叫崔懿。
　　小女孩笑了。李遂，洛水怎麽害怕下雨呢？
　　少年也笑了。崔懿，妳的傘真好看，就像長安的紅葉。
　　……
　　前世如煙，可虞嫃記憶最深刻的，竟然是洛水之畔的初相見。
　　至於漫長的仙帝生涯，其實有太多的清寂單調，反而有些模糊了。
　　統攝仙朝大事，掌握王朝氣運，那是仙帝之權，更是仙帝之責。
　　自古人皇之道，便是外霸內王。
　　外無霸道，就內無王道，王道就是虛偽。內無王道，就外無霸道，霸道就是自毀。
　　虞嫃收回前世的思緒，道心越發堅定。
　　我是虞嫃。我有了崔懿的記憶，應該比崔懿做的更好。
　　不應該活在崔懿的陰影下。
　　虞嫃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螭雲島，不禁有種浮生若夢的感覺。
　　她擡頭望著蒼穹，星眸閃出壹絲期盼。
　　沒人知道，她此時在期盼什麽。
　　月亮升起的時候，虛空海猶如星空。不知道什麽時候，對面的山峰上，出現了壹個戴著面具的白衫怪人。
　　不對。他沒有戴著面具。他的臉其實是壹片混沌，所以乍壹看像個面具。
　　融融月光之下，那面容混沌漫漶的白衫怪人，好像和天地萬物融為壹體。
　　壹雙深邃神秘的目光，從面具之後射過來，看著瑯嬛峰頂的虞嫃。
　　此時此刻，那白衫怪人就是道。
　　整個海天，整個世界，似乎都在他的仙域之下。
　　他沒有釋放殺意，甚至沒有散放威壓，卻已經是天地之間的主宰。
　　他的道則，隱隱牽引乾坤，融匯宇宙。
　　仙人！
　　倘若不是虞嫃是大乘真人，倘若她沒有前世記憶，她此時必定心生無上恐懼。
　　這可是仙人！
　　“閣下就是海族的那位仙長大人麽？晚輩恭候多時了。”
　　虞嫃的眸光如同星辰，聲音平緩而動聽，聽不出其他情緒。
　　“虞嫃，妳倒是孝心，為了妳的師尊，妳竟然真會來。”白衣人的聲音傳來。
　　忽然，壹種陰森到乾坤逆轉的氣息襲來，帶著邪惡陰祟到極點的意念。
　　之前的堂皇大有，立刻變成邪氣滔天。
　　就是他的聲音，也變得驚怖詭異：“本座是叫妳虞嫃，還是該叫妳崔懿？”
　　虞嫃壹笑，“還是叫虞嫃吧，我更習慣。”
　　白衣人聲音陰惻惻的，“妳前世殺了我們三人，沒想到會有今日吧？妳可知道我們是誰？”
　　虞嫃神色玩味：“妳的意思是說，妳是那三個邪仙所化？三合壹的因果之身？”
　　風好像停了。
　　“看起來，妳並沒有恐懼之心。妳的心，很靜。”白衣人的聲音同樣沒有情緒。
　　可是虞嫃卻捕捉到壹絲失望。
　　為何？
　　因為蠶藥妃了解自己很深。如果自己沒有畏懼之心，沒有誤以為遭到前世因果，她的奪舍就很難成功。
　　畢竟她知道，自己很特殊，絕不是壹個好奪舍的人。
　　她如此大費周章，不惜和三個邪仙扯在壹起，就是要讓自己心生因果恐懼心。
　　她很需要自己的“因果恐懼心”。
　　可是，她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因果恐懼心，所以她有點失望了。
　　“哈哈哈！”虞嫃突然大笑。
　　肆意的，狂傲的，放聲大笑！
　　似乎對面的人不是壹個強大到令人絕望的仙人，而是壹個等閑之輩。
　　白衫仙人再也忍不住的露出驚愕之色，“妳笑什麽？難道妳以為，本座真是要娶妳？”
　　“妳錯了。”
　　“崔懿，本座不是要娶妳，而是要殺妳。當然，在殺妳之前，本座會讓妳生不如死，妳會後悔做壹個女人。”
　　虞嫃的狂笑，激怒了他。
　　大膽！
　　見仙無禮，死不足惜。
　　虞嫃忽然笑聲壹收，似笑非笑地說道：
　　“師尊，徒兒想不到，師尊竟然還這麽會演，嘖嘖，果然不愧是當年的天下第壹驕女，虛空海唯壹的仙人啊。”
　　“唉，為了讓徒兒生出‘因果恐懼心’，師尊真是掉價了。師尊本是高山雪，不意今日做Low人。”
　　白衫怪人不說話了。
　　虞嫃也不再說話。
　　整個天地，忽然變得萬籟俱寂！
　　就是海浪聲，山風聲，也倏然消失了。
　　仿佛，整個世界成為壹個萬古墳墓，連天上的星月都陡然黯淡無光。
　　這片空間的空氣，都凝固了。
　　似乎要窒息壹切！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轉眼之間。
　　白衫怪人終於說話了。
　　“唉，嫃兒，為師還是小看妳了。為師今日，倒是讓妳見笑了麽？”
　　說話間，白衫怪人的臉漸漸清晰，變成壹張令人驚艷的絕美面龐。
　　整個星空，都因為這張臉變得璀璨，鮮活起來。
　　這張美麗而溫柔的臉，虞嫃再熟悉不過了。
　　正是和她有四十年師徒緣分的東禹宗主：慕仙顏。
　　“徒兒還是喜歡師尊這張臉。”虞嫃笑道，“和我娘有點像。”
　　慕仙顏……不對，應該是蠶藥妃說道：“嫃兒，妳是怎麽知道為師身份的？”
　　虞嫃搖頭：“抱歉。此事，徒兒不能告訴師尊。”
　　蠶藥妃笑了，“讓師尊猜猜。是不是天平神教的人？呵呵，想不到那兩個老東西，竟然壹直盯著我。”
　　虞嫃也笑了，“師尊對奪舍我，還有信心麽？”
　　蠶藥妃嘆息，“沒有信心了。我的徒兒不是普通人。既然妳沒有生出因果恐懼心，又已經是大乘，我就再也沒有奪舍的機會。”
　　“可惜啊，可惜。”
　　“嫃兒，為師真的很喜歡妳。除了正嫡，為師最喜歡的就是妳。”
　　“既然為師無法再奪舍妳，那麽只能有壹個選擇。”
　　“妳跟我回清國，大清的皇後之位，給妳。等妳成了正嫡的女人，我自然會讓妳回周國繼續當周帝。”
　　“妳只要聽為師的話，將來壹定能離開這個沒落破敗的仙界，去其他仙界，成就大仙強者，成就真正的大道。”
　　“只要離開這裏，才能成為真正的仙人。”
　　虞嫃壹點也不生氣，她撩撩自己的秀發，“師尊應該幫我，像以前那樣幫我壹統神洲，幫我救世。”
　　蠶藥妃也不生氣，“嫃兒，為師已經救世過了。上壹世，為師和妳壹樣，為了救世而慘死。”
　　“沒有希望的。真的沒有希望。那些人太強了，他們不是壹個人。妳不懂。救世不會成功的。只能拋棄這個世界，自救！”
　　“嫃兒，妳只要幫助我和正嫡，任何好處都有妳壹份。大道，權勢，名分，妳要什麽有什麽。”
　　“這難道不比救世簡單十倍？”
　　虞嫃搖頭，“徒兒只能拒絕師尊了。”
　　蠶藥妃也搖頭：“這個空間，已經被我的仙域控制。妳也知道為師的手段，妳前世是女帝，我知道妳有利害的後手。”
　　“可是妳無論什麽利害的寶物，都無法逃走。嫃兒，妳可不要逼為師動手。妳該知道，為師不是壹個心慈手軟之人。”
　　“這話我信。”虞嫃怡然不懼地說道，“就是有天道壓制，可大乘和地仙的差距仍然令人絕望，我本來沒有任何僥幸。”
　　“可凡事都有例外。”
　　虞嫃說到這裏，忽然笑道：“他來了。”
　　他來了？
　　誰？誰能在自己的仙域之下，來到這裏？
　　哪怕是深不可測的蠶藥妃，此時也忍不住擡頭看去。
　　這壹看，不由的瞪大了美目。
　　只見月光下的天幕中，不知何時出現了壹個黑袍男子。
　　這男子長發披肩，目若朗星，面容極其俊美，而且渾身散放著古老的道韻。
　　而他的修為，就是蠶藥妃看了也心驚膽戰。
　　大仙！
　　大仙就是：地仙圓滿！
　　到了地仙境界，每壹重的差距更大。她雖然也是仙人，可她這個壹重仙的實力，和大仙完全不可同日而已。
　　“閣下是誰？”
　　壹向鎮定自若，智珠在握的蠶藥妃，再也沒了之前的淡然。
　　那黑衣男子沒有回答蠶藥妃，而是看向虞嫃。
　　看到虞嫃，他那猶如亙古星空般冷漠的眸子，終於出現了溫暖之色。
　　“阿姐。”黑衣男子對虞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