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9章 啟程

　　黎城。黎王老祖當年就是在黎城起家，這裏也是黎王老祖的封號由來。是“承天皇帝束”在病逝前壹年下的封賞，並且力排眾議，甚至是拋開了皇族規矩做出的決定。當時聽說不少大臣在大朝會以死相逼希望皇帝收回成命卻無果。當朝左相白常卿甚至辭官相逼，可依舊無法改變承天皇帝的決定。
　　可事實又再壹次證明了承天皇帝這“承天”二字謚號是多麽的貼切，的確是秉承天地氣運於壹身的皇帝。即便封沈浩外姓王這壹看似極其離譜的決定也並無錯誤，甚至是力排眾議的英明之舉。
　　因為黎王的的確確在承天皇帝駕崩之後數次以壹己之力摒除了國之危難。並且壹力推動的南進計劃，如今也早就開花結果，讓當千百年來血腥酷烈的拙火關外炊煙寥寥生機勃勃。
　　去年戶部統計，南進計劃如今的收獲已經覆蓋了整個靖南以及壹部分靖東和靖西地域，在提供更優質的糧食和藥材的同時，將糧價進壹步打低，生生將舉國百姓的飯碗變得大了壹號。甚至還解決了日益開始嚴重的人口淤積問題，讓多余的勞動力有了壹個很好的去處。
　　光是上面的功勞就不少人覺得黎王老祖這外姓王當得實在。
　　更何況，黎王還給已經舉目無敵的靖舊朝指明了壹個新的探索方向：出海。
　　海商是什麽？海商的收益幾何？海商危不危險？海的那壹邊又是壹個什麽樣的世界？
　　這幾個問題如今成了各地官學以及上流層面最熱衷的交流焦點。不但是讀書人欣喜若狂的找到了壹個“壹展所學”的方向，就連日益被廟堂忽視和擠壓的軍伍也再壹次找到了“用武之地”。
　　“靖舊朝之萬丈光芒需要灑遍這天空之下每壹寸土地！靖舊朝的名字要讓這天空下每壹個擁有靈智的生靈所知曉！”
　　就這麽兩句話，成為了後來每壹代靖舊朝皇帝都緊抓不放的信條，並積極實踐。
　　而就在半年前，經過無數次改良載具，組建修士船隊，歷經失敗和教訓之後，最近的壹次遠航的船隊離港後五年後終於回來了。他們帶回來了靖舊朝在探索海外的行動中第壹個確切的發現新大陸的消息。
　　自此新的壹個時代在靖舊朝的頭上開啟。而這個時代被挑起這壹切的黎王老祖親自命名為：大航海時代。
　　新的喧囂和熱血壹下將沈寂三百多年的靖舊朝重新點燃。
　　不論普通百姓，還是軍卒、官人，又或者散修、宗門，“出海”二字都成了壹個代表著勇氣和財富，甚至是機緣的詞語。
　　所有人都在壹個個陸續傳回來的消息中變得激動和向往時，壹輛漆黑的巨大馬車駛出了黎城的傳送法陣，壹路出城，沿著官道駛進了城外數十裏的壹處小樹林。而樹林外有壹塊石碑，上面猩紅的寫著“黎王封地，擅入者死”。
　　這片小樹林方圓不過五裏地，也並無秀麗景色，但卻是黎王老祖唯壹向皇帝要下來的封地。常年由黎王府親衛核心駐守。別說尋常百姓，就算皇帝也不能隨意踏入。
　　林子裏如今有幾座墳墓。其中壹棺墳墓相對較新。其余的看起來都有不少年頭了。墳墓邊上是壹座小木屋。如今卸下所有實職的黎王在楚琳香王妃逝世之後便從天瀾皇城搬過來住了。
　　馬車進到林子裏不遠就停了下來，車上下來壹個鶴發童顏的老者，步伐矯健，亮明身份後小心翼翼的朝著林中那座小木屋走去。走到木屋前，看到壹個中年男子正躺在屋前空地上的壹把躺椅上喝茶，手裏拿著壹卷話本，看得入神。
　　“孩兒參見父親大人，給父親大人請安了。”老者走進之後連忙雙膝跪下，朝那躺椅上的中年男子壹頭就磕了下去，態度可謂謙恭到了極點。
　　“鉞兒來了？怎有空到這邊來？有事？”沈浩放下手裏的書，笑瞇瞇的看向容貌已經衰老到他前面去的獨子沈鉞。
　　如今的沈鉞已是玄海境二重，並從沈浩的手裏接過了玄清衛指揮使壹職。是如今沈家的二號人物。舉國之中也都是跺壹跺腳便會天下顫三顫的大人物。
　　沈鉞磕頭三次之後才起身，走到父親身邊坐下。
　　“父親，航隊最新的消息傳回來了，王素在上面親自具名，說在新大陸上也發現了修士，而且實力不容小覷。但修行的路子和我們大相徑庭。”
　　“哦？不是術修？那是什麽修行路數？”
　　“回父親的話，王素那邊的初步判斷，體修，和多年前被您參與滅掉的蠻族幾乎可以視作同源，連族群都極其類似。”
　　沈浩聽到這裏才放下手裏的話本，笑道：“有些意思。繞來繞去，似乎有繞回去了。蠻族，呵呵，看來又有烽火將起了。”
　　“父親說得沒錯，這個消息軍伍那邊也應該知道了，多半會再次提起組建海軍的計劃，並且會把如今各大航隊的核心隊伍拉過去作為基石。而且這壹次廟堂上怕是再無人可阻了。”
　　“怎麽？妳對海軍也有想法？”
　　沈鉞的額頭已經布了壹層細汗，他每壹次和自己父親單獨說話時總會感覺到難以言表的心理壓力。
　　“父親，您提出的‘大航海時代’已經愈演愈烈，如今國朝積蓄了三百年的力量終於找到了壹個發泄口，海對面的蠻族必將成為第壹目標，到時候牽扯的將是國運，也是大勢。孩兒以為沈家不能缺席這壹場國運之戰！”沈鉞雖然倍感壓力，可還是語氣激昂的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而沈家的定海神針就是沈浩，如今鎮壓當世，威風和分量絕對比靖舊朝的皇帝更令人敬畏。只要沈浩點頭支持這件事，那麽蜂擁跟隨者壹定眾多，而後壹旦勢大，那麽沈家就是當之無愧的首領。
　　要知道那可是在海外，若是能夠領壹方話語權，那就大不同了。
　　沈浩對自己這個兒子看得很通透。修行天賦不錯，但心太雜，也就到玄海境二三重頂天了。手段和心性也還不錯，是個能成大事的人。但野心卻有些大了。在靖舊朝內，那點野心還沒有什麽，可若是到了海外，還真不好說以後這小子會把沈家帶到什麽地步去。
　　“呵呵，沈家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雖然我還掛著壹個家主的名頭，可實際上的家族事務都是妳在操持。妳從小就有想法，妳媽當年叫妳小狼崽子，呵呵，野得很，如今看來她還是沒有叫錯。
　　妳的想法沒有錯，大航海時代是機遇和危險並存的時代，妳要沖壹把搏壹個未來更大的局面這無可厚非，只要妳能承受其中可能的損失就行。”
　　“那，父親您是同意孩兒的想法了？”
　　“嗯，同意了。”
　　“多謝父親！那，那孩兒去了！”沈鉞聞言臉上閃過壹絲激動，這邊得令，那回去便能立即安排下去。在海外，沈家必將再塑輝煌！而且這壹次將是他沈鉞親手來打造！
　　“去吧去吧，別忘了妳母親忌日時回來祭奠。”沈浩擺了擺手，末了有叮囑了壹句。等沈鉞磕頭離開，轉身的瞬間，沈浩扭過頭看著兒子離開的背影，臉上神色復雜，竟多有不舍。
　　當天晚上，沈浩極罕見的親自下廚，做了壹盆醬豬蹄，壹盤小蔥拌豆腐，壹盤糖醋排骨，還有壹大碗酸湯面。將飯桌擺到了木屋後面的五座墳塋前。
　　六副碗筷，三個菜壹碗面，外加壹壇五糧液。
　　心念壹動，壹枚拳頭大小的火球在頭上三丈懸停，沒多少溫度，但卻散發出大片光亮，將墳塋周圍照得如白天壹般。
　　“青兒沒有修行天賦，當不了修士，壽數九十而終，不肯埋回來，如今在她夫家的族地安葬，也算‘自由壹生’當得起她的封號了。”說著沈浩倒了壹碗酒，自己喝了，再倒了壹碗，淋在楚琳香的墓碑上。
　　“鉞兒天賦不錯，如今執掌玄清衛，修為玄海境二重，以後若不出意外當能再進壹步達三重之境。而今領著沈家準備在海外搏壹個未來。我很看好他，是個幹大事的料。妳也可以安心了。”這壹次，同樣喝了壹碗，倒壹碗在余巧的墓碑上。
　　“妳我四人緣分最早，可惜人、狐終究難越，未能和妳們生育娃兒也算遺憾，但我們壹生不離不棄也稱得上有始有終。”這次是三碗酒，與三座狐女的墳塋共飲。
　　呼呼呼的沈浩將面前的吃食全部吃完，擦幹凈手，提著酒壇離開飯桌，走到五座墳塋中間的空地停下，席地而坐。
　　“白武當年離開的時候說我早晚踏入造化。還讓我也學他壹般遨遊萬界。當時我是沒那心思的，畢竟妳們都在，我沈浩拋不下。可後來妳們都走了，世上之事也越來越無趣，就連聶兄也沒有當年那種自在的言語了，他看我時那眼底的敬畏雖然藏了，卻也瞞不過我。
　　如今方方面面都已經再找不到我能幹的事情了。前些天心裏壹下全空，修為居然跟著猛漲，壹舉之下真就破了造化。這感覺和玄海境的時候完全不壹樣了。就好像這天，都比以前矮了很多。”
　　壹壇酒喝完，沈浩便不再拿酒出來了，而是笑著繼續說道：“這壇酒是當初張家酒鋪釀的最早那壹批窖藏，也是到現在最後的壹壇了。今日也算有始有終。”
　　說完，又在自言自語的說了很多，都是許多年前壹家子在封日城，在天瀾皇城裏的家長裏短，以及壹些沈浩以前從未給人講過的秘密。
　　“此地我設了禁制，日後只有我們的血脈可以進來，為妳們祭奠。我也會留下訊息和我壹身所學。同時也會給聶雲傳訊，讓他今後對沈家多做照顧。
　　當然，我還會留下我壹抹化身入這雕像當中，永世陪在這裏。”
　　從地上站起來，沈浩笑著逐壹拂過五座墓碑，最後五座墳塋中間平地而起壹座雕像，正是他此時負手而立的樣子。接著沈浩心念壹動，壹道人影從他身體裏分離出來，然後沒入雕像當中。
　　“走了。”就像往日上差時臨出門的那模樣，沈浩擺了擺手，單手劈下，黑芒壹閃而逝，接著壹道虛空裂縫出現，如門壹般，他笑著邁步走了進去。
　　踏入虛空的瞬間，沈浩還來不及感嘆虛空裏的奇特，他玄海內那“丹”中龍紋便莫名劇烈震蕩，壹股感應壹下沖天而起，似乎是在給他指引著什麽……
　　“這……”沈浩心裏壹下閃過壹絲明悟，身形閃動，很快便不知蹤影。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