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原點

　　每壹次進指揮使衙門姜成的心情都帶著幾分忐忑。每次當那壹雙似乎能紮進人心的眼睛看過來時，他都覺得像是被壹頭想要擇人而噬的兇獸盯上。
　　另外，姜成在指揮使衙門裏沒有特權，該在茶房裏排隊等就得排隊等，除非有了不得的急事。
　　自問手裏的事算不算了不起的急事？應該還夠不著。不過好在指揮使衙門裏平日找來的人並不算多，大多數都事務都在四方鎮撫使衙門裏解決掉了，所以只等了壹個時辰就輪到姜成進去了。
　　“大人。”
　　“來啦？坐吧。”龐斑沒有板著臉，示意姜成坐下。然後讓副官給姜成端了壹杯熱茶進來。
　　“妳是為沈浩那小子惹的麻煩來的吧？”
　　“屬下禦下無方還請大人責罰！”姜成很光棍，沈浩是他門生，如今不論事情最後怎麽跑，他肯定是會牽連責任的，倒不如自己主動些，也能多擔待些風雨。
　　龐斑笑了笑，看不出有什麽責怪的意思，而且也沒有接姜成領罰的話，另起壹頭，說：“妳可知今日大朝會上葉瀾笙對著我說了什麽嗎？”
　　姜成也知道今日大朝會，而且也聽到些朝會上的風聲，若不然也不會火急火燎的跑來請罪。他擔心等龐斑找上門來恐怕會吃更多掛落。
　　龐斑當然不是真要姜成答這句話，只是自顧自的起個話頭而已，接著說道：“葉瀾笙問我，玄清衛執法執的是什麽法？是國法還是家法又或者是私刑。
　　葉瀾笙問完之後刑部尚書馬玄霖也問我，說，玄清衛區區壹個副千戶為何就有膽量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殺害無辜百姓，至於律法為何地？
　　我其實也想問，沈浩若是拿不出合理的解釋的話……妳覺得是幫他選腰斬好還是淩遲好？”
　　姜成砰的壹聲就單膝跪了下去，沈聲道：“屬下禦下無方還請大人責罰！”
　　“責罰妳幹嘛？沈浩的的確確是壹個難得的人才。知趣、有能力、懂迎合、有運氣。不過這人的眼光和普通人壹般，沒有很高的遠見，做事也不夠狠辣。說他婦人之仁呢，不至於；說他心狠手辣嘛，又差得遠。妳身為他的師長的確有懈怠之責。”
　　常人眼中的沈煞星在龐斑眼裏居然是如此評價……不夠……狠辣……
　　也不知道那些死在沈浩手裏的人聽到龐斑的這些評價會不會氣得從亂葬崗裏爬起來。
　　不過龐斑雖然笑容未減，可言語間卻是極其犀利，對於這次沈浩惹出來的麻煩毫不掩飾心中的不滿。更是暗示若是此事沈浩不能拿出壹個好的解決辦法來很可能會被扔出去當沙包給人泄憤。至於姜成也逃不了，壹句“為人師長確有懈怠之責”就表明了態度。
　　姜成知道此時不能辯解，唯有跪著不敢起來，繼續聽訓。
　　誰料龐斑話鋒壹轉，又說：“不過這次陰差陽錯，也算不得全是壞事。”
　　姜成有些懵，前幾句還在問責，後壹句就立馬變好事了？於是擡起頭來看向前方端坐的龐斑。
　　“怎麽？不明白嗎？”
　　“屬下愚鈍，還請大人指點！”姜成此時的心跳得很快，龐斑笑瞇瞇的樣子讓他渾身冰涼，心道這位實在是難以捉摸，難怪會覺得沈浩是個良善人，但凡正常點的人都不會這麽看。
　　“文官們急了。居然為了抓住廟堂上的話語權借口沈浩在封日城和秦家的事情朝我玄清衛發難。呵呵，這目的不但針對沈浩針對我們整個玄清衛，更是將矛頭對準了陛下。他們的膽子已經達到這種程度了。
　　呵呵，天令其亡，先令其狂。他們或許都太年輕，沒有經過陛下兇威赫赫的那個時期，如今以為能夠攜眾裹挾住廟堂的聲音。也是自尋死路啊。”
　　龐斑的笑容雖然讓姜成渾身發冷，但卻是真心實意的很開心。文官們的小算盤他看得很明白。葉瀾笙平時多麽謹慎的壹個人啊，如今居然也兵行險著，想來南面的局勢已經把文官們逼到了不得不放手壹搏的懸崖邊上了。
　　姜成對這些廟堂上的事情也有興趣知道，因為他其實離廟堂兵部遙遠，很多事情廟堂上壹說，馬上就能波及到他頭上來。
　　“大人。可南面的局勢還不至於這麽緊張吧？”姜成也有關註南面的情報，可看上去南面雖然緊張但還不至於到“火燒眉毛”的地步，文官們向來奸猾，這次怎會如此沈不住氣呢？
　　龐斑搖了搖頭：“關於南面的情況，兵部的條子咱們玄清衛看不到，文官設立的監軍的條子咱們也看不到，唯壹能收到消息的壹是我們安插的那些監察使，二是國朝用官報發放下派的消息。如此滯後的情報，妳覺得我們所知的南面兵事能有多準確？
　　按照葉瀾笙他們的反應來看，恐怕南面已經快到搖擺的最後時刻了，若是再拖下去，壹旦打起來，那文官們就徹底失去了“講和”的可能，各種權柄都將從他們的手裏變到軍伍的手裏，並且以如今兵部的情況怕是多半會被陛下實際掌控。
　　他們這麽做也算是奮力壹搏了。”
　　“可是，他們哪兒來的膽子敢如此逼迫陛下啊？”
　　“膽子這東西妳以為那群文官們缺了嗎？他們雖然大多手無縛雞之力，可膽子卻是大多肥碩，況且這次的時機也是抓得很好。
　　之前妳不是也被大皇子找上門了嗎？妳該清楚如今這些皇子都在火急火燎的打著什麽主意。而這種情況妳以為是怎麽出現的？”
　　姜成思索了壹會兒反應了過來，驚疑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說文官們掐準了陛下放任皇子爭鬥的這個契機，賭壹把陛下不會震怒收權而影響的諸位皇子愈發激烈的爭鬥局面？”
　　“不錯！妳反應還算快。這應該就是文官們敢跳出來拿沈浩這件事豪賭壹場的底氣了。如今從大朝會上陛下繼續沈默的表現來看，他們還真的賭對了，陛下不會立馬站出來拍他們的腦袋。
　　所以，告訴沈浩，就說這次他要是能化解掉這場麻煩，我給他記壹大功，到時候陛下肯定順勢而為將文官們踩進泥裏。若是他搞砸了，陛下受難，我龐斑也壹樣被人捶，而他只能從“淩遲”和“腰斬”裏選壹樣當他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