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定期維護

　　楊廣漢終於說到農星文，陸林北沒做出任何表情，平淡地嗯了壹聲，說：“我會轉告他們兩人。”
　　“妳認得農星文？”
　　“見過幾面。”
　　“那妳應該知道，他是個魔鬼。”楊廣漢咬牙說道，憤怒的同時，還有壹點小心翼翼，好像農星文本人就躲在瓦礫堆後面。
　　“妳跟他很熟？”
　　“嘿，何止很熟？我們……總之我恨他，恰好我聽說枚忘真也在找他，所以我想，我們或許可以合作，在這個過程中建立互信。”
　　“好。”
　　“妳覺得枚忘真會相信我嗎？”楊廣漢問道。
　　“坦率地說，我不知道，也不關心，我只負責傳話。”
　　楊廣漢用大笑掩飾尷尬，“根據朋友的介紹，陸少校好像是壹位好奇心很重的人。”
　　“從前好奇心是職業要求，現在我退出了，自然不再需要它。”
　　“有道理，我敬佩陸少校的職業素質，但我還是想跟妳談壹談農星文這個人。”
　　“好，我會轉告給枚忘真和陸葉舟。”
　　“他們向妳提起過農星文？”
　　“沒有，他們是職業調查員，絕不會向外人談及工作上的事情。”陸林北坦然地撒謊。
　　“我想也是這樣，但是妳曾經見過農星文，對吧？”好像生怕對方會否認，楊廣漢馬上又加上壹句，“剛才妳自己說的。”
　　陸林北笑著點下頭，“當年我還是調查員的時候，確實見過他，在翟王星和甲子星與他有過壹些交往。”
　　“在甲子星妳也見過他？”
　　“見過壹次，那時候他剛剛到達甲子星不久，住在子城城外……”
　　“妳去過子城？”
　　“甲、子兩城都去過。”
　　楊廣漢的目光變得不同，“妳對那些原始甲子星人的了解有多深？”
　　“不深，只是與壹些居民交談過而已。”
　　“那妳知不知道他們的大腦能夠連接在壹起，形成壹臺超級計算機？”
　　“我看過相關的文章，覺得很神奇，人腦計算機，大概也就是癸亥那樣的程序人能想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實情況。”陸林北巧妙地回避了這個問題。
　　“那是真的，因為——”楊廣漢到處看了看，再次確認周圍沒有外人，“我就是其中壹位。”
　　“妳是甲子星人？”
　　“我不是甲子星人，但我接受過與他們壹樣的大腦改造，能夠……與他連接，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妳也是甲子星人腦計算機的壹部分？”
　　“沒錯，但我從來沒有獲準與計算機主體連接，農星文說我人在趙王星，與甲子星之間存在網絡延遲，連接的話對超級計算機和我都有危險。但是……但是他能與我連接，自稱不怕延遲。”
　　“妳們兩個單獨連接，形成壹個小型計算機嗎？”
　　楊廣漢搖頭，“他連接到我的大腦，占據我的身體，操控我的行為，無論妳信與不信，當初在甲子星綁架妳的，其實不是我，而是農星文。”
　　“嗯，妳說過那不符合妳的行為準則。”
　　“對！”楊廣漢說得太用力，幾乎要在地上砸出壹個坑來，“我絕對不會做那種自絕後路的事情，綁架翟王星的情報官員，即便成功，事後將給我惹來多少麻煩？我壹直明白這個道理，不是吃虧之後才想通。”
　　“我相信妳的話，當然，我的相信可能沒什麽價值，因為我不會幫妳說服任何人。”
　　“妳能傳話，我已經非常感激。”
　　“農星文經常與妳的大腦連接嗎？”
　　“次數很少，壹個月也未必會有壹次，但是當他提出要求的時候，我不能拒絕。”
　　“連接的時候，妳的思維在哪裏？”
　　“壹個虛擬的房間裏，我可以做任何事情，想要什麽，招之即來，就是不能出去。”
　　“我在甲子星被綁架的時候，聽到機器人裏有兩個聲音，壹個是妳……”
　　“其實是農星文。”
　　“另壹個呢？”
　　“說話狠毒的那個？是我的壹個兄弟，也是助手，叫什麽不重要，因為他已經被殺死了。農星文不喜歡他，說他會誤事，可是惹出麻煩的人明明是他。我那個兄弟死了，身上沒有傷口，也沒人見到兇手，他正在喝酒，跟平時壹樣高興，然後突然倒地而亡。別人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還以為是心臟病突然發作，但我知道，是農星文動的手。”
　　“妳這位兄弟也接受過大腦改造？”
　　“沒有，他只接受過部分身體改造，即便如此，他仍然受到農星文的控制，生死由人，農星文用這種方式向我發出威脅。”
　　“他為什麽要威脅妳？”
　　“因為他發現我不太心甘情願。”楊廣漢突然顯出幾分激動，“我不是任何人的傀儡，早在農星文出現之前，我就已經締造自己的帝國，擊敗壹撥又壹撥的對手，勢力遍布各大行星。在妳們眼裏，我可能只是壹名不起眼的組織頭目，但是在我的世界裏，我是帝王，陸少校若是願意的話，我能讓妳領略最美妙的生活，大多數男人只敢在私下裏幻想的生活。”
　　“謝謝，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楊廣漢露出壹絲嘲諷的微笑，認定對方有點虛偽，但是不必挑破，“說遠了，總之我不是農星文的傀儡，當初他找到我的時候，表現得客客氣氣，說是只想借助我的人脈，為甲子星結交更多的朋友，作為回報，他願意提供最先進、最成熟的技術完善我的身體……”
　　“他說‘提供’？”
　　“陸少校註意到了？沒錯，農星文向我‘提供’技術，我與其他融合人不同，我不是在甲子星接受改造，而是自己建立了壹個醫療團隊。”
　　“所以妳自己決定對大腦進行改造？”
　　楊廣漢皺起眉頭，好像對方提出壹個極不禮貌的問題，“這是當代最先進、最神奇的醫療技術，治好我的所有疾病，讓我有壹種……‘超人’的感覺。”
　　為了證實這壹點，楊廣漢俯身揀起壹塊石頭，用力壹捏，松開手，石頭變成數塊以及壹些粉末，他拍拍手，平淡地說：“在接受治療之前，我連走路都有點困難，沒辦法，很多年了，我的生活壹直不太規律，酒也喝得太多。”
　　“嗯，帝王的生活往往如此。”
　　“哈哈，陸少校瞧不起我的生活，沒關系，我不在意，很多人都有類似的心態，尤其是從來沒享受過我這種生活的人，就像羊群領略不到獅子、老虎的快樂。”
　　“請繼續說農星文。”陸林北提醒道，不想與這種人爭辯。
　　“我的意思是說，接受大腦改造是壹件順理成章的事情，既然壹開始嘗到甜頭，誰都想順著這條路走到最後，對不對？何況技術就在我手裏，我只需要開口，立刻就能實現願望。我不是沒有猶豫過，最終沒能抵住內心的渴望。”
　　“因為‘道路在腳下，不在眼睛裏，無論觀察多久，最後還會走上唯壹的路’。”陸林北直接引用對方不久前說過的壹句話。
　　楊廣漢微微壹楞，隨即大笑道：“陸少校不愧是做過調查員的人，記性真好，跟妳說話要十分小心，我會記住這壹點。”
　　“我的好記性正適合傳話，除此之外再無用處，對楊先生沒有任何威脅。”
　　“有壹點小小的刺痛，不過……算了，沒必要在意這樣的小事，咱們接著說農星文。剛剛完成大腦改造時，我感覺很好，思路變得更清晰，精力充沛，每天只需要兩三個小時的睡眠。然後農星文出現了，說是要對我進行定期檢查，以免出現意外……”
　　“他親自來趙王星檢查？”
　　“不不，據我所知，這回是他第壹次來趙王星，之前他與我全是網絡聯系。”
　　“嗯。”
　　“那時我還沒有明白‘檢查’與‘連接’的真正含義，於是欣然同意，將這當成某種售後服務。農星文在檢查的時候，我進入虛擬房間，以為這是壹種遊戲，正好可以放松壹陣。可是檢查結束的時候，我發現農星文以我的名義下達壹些命令，而那些命令並不完全符合我的意願與利益。”
　　“妳表達過不滿？”
　　“當然，我不是那種將情緒埋在心裏的人，我立刻表達出強烈的不滿，但我被他說服。那個家夥像名巫師，魔力全在嘴上，只要他開口，很快就能將壹個人說得半信半疑，再過壹會，能讓對方完全接受他的觀點。”
　　“但魔力不能永遠維持。”
　　“因為我不是傻子，他在利用我、操縱我，他確實需要我辛苦建立的人脈網絡，但他不是想‘借用’，而是要‘奪取’，他提供的那些技術全是誘餌，而且壹旦將魚釣上來，誘餌就要被收走，我的醫療團隊已經淪為擺設，我想使用的話，必須向農星文提出申請，經他同意才可以。”
　　“楊先生的改造還沒有完成嗎？”
　　楊廣漢咬牙切齒地說：“基本完成，但是需要定期維護，這是我不久前才了解到的事情，融合改造居然需要維護，否則的話，身體的衰敗將更加迅速。我被‘綁架’了，想要維持現狀，只能做農星文的奴隸。我不甘心，這是我的帝國，誰也不能當著我的面將它‘偷’走！”
　　“除掉農星文，妳所需要的‘維護’怎麽辦？”
　　“所以我才希望與翟王星這樣的強大行星合作，妳們要負責找出辦法。”
　　陸林北確實需要壹個辦法，因為陳慢遲也接受過改造，從未接受過任何“維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