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3章 我的承諾

　　天色漸亮，四大聯盟勢力中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龍威和狂潮那邊整理出來的資料，沒有人知道這次任務最大的三位功臣都被困在險地之中。
　　天上的雲層積的很厚，今天註定不是個好天氣。
　　壹大清晨，京郊外的公墓。
　　公墓裏面只有壹個老頭，他從昨夜開始就壹個人站在壹個墓碑前面，壹動不動的只盯著墓碑上的名字。就像壹尊雕像不言不動的已經過了整整壹夜，如果被人看見的話肯定會活活被嚇死。也幸好這裏是公墓，大半夜裏是沒人敢來這裏的。
　　他面對的墓碑只有壹個名字和生年以及卒年，沒有刻上身份。這麽壹個平平無奇的墓碑竟值得這個年過花甲的老人，能獨自守著它整整壹夜。
　　墓碑上的名字是壹個女性的名字，上書：李秀珠。
　　老人還在看著墓碑上面的名字，表情有些麻木，可是眼神中卻有些回憶，有些神傷。年紀大了，早就過了該嚎啕大哭的年齡，留下的只有平淡和回憶。
　　“等我，我會賺很多很多的錢，然後回來娶妳。”老人嘴角掛上壹絲苦澀的笑意，這句話是他年輕時的諾言。他兌現了年輕時的承諾，可是她卻沒能等待。
　　這能怪她嗎？
　　不，這不是她的錯。
　　那麽，該是誰的錯？
　　終於，老人伸出長滿厚繭的老手，輕輕的撫摸著墓碑上面的名字，喃喃自語道：“都四十年了，我都沒能去看妳壹次。當初知道妳搬到鷹國住了段時間，也沒敢去找妳。甚至……妳去的時候，也不能來送妳……妳不會怪我吧？”
　　“妳不會怪我的。”老人自潮的笑了笑：“妳就是這麽的善良，妳不會怪我，可是我不能原諒我自己。”
　　“……還有他。”
　　老人重重的嘆了口氣：“如果不是當年跟天宵那壹架我打輸了，如果不是他同情我跟妳之間的情份，如果不是跟他立下永不再踏進龍國的約定，我早就回來殺了那個人。這些年，苦了妳了。”
　　說到天宵這個名字時，老人的眼中閃過壹絲的敬佩，也帶有壹絲的痛苦。
　　天宵？龍魂的二代精英，曾與影子刺客旦刀壹戰之後傷重不治而去世的高手。這個老人曾與天宵有過壹戰？難道他就是……三十年前的殺手傳奇，影子刺客，旦刀？
　　仔細看老人的相貌平淡無奇，只有額角壹道淡淡的疤痕。他的容貌怎麽看都是純正的龍國人，眉高唇厚有壹種老當益壯的氣質。他全身上下值得註意的大概也只有壹雙眼睛，充滿著灰色與死寂，仿佛看淡了人間的生離死別，什麽都不再放在心上。
　　留在世上的，只有壹具軀殼。
　　老人慢慢的擡起頭，無神且布滿著灰色的雙眼看著天空厚積的雲層，喃喃道：“天宵，我食言了。放心，我發過誓，如果有違誓言就死無葬身之地。妳當年肯信我，我今天也不會負妳。待我做完這最後壹件事，我會信守我當年的承諾。這是……我最後壹次了。為了她……”
　　老人說完後又怔怔的看著墓碑，眼中流露著少許的痛苦與神傷。
　　此後，他又仿佛變回了壹尊雕像，不再說話，只是癡癡的看著那塊墓碑。
　　很癡，很癡……
　　天色完全放亮的時候，山上的公墓裏又上來了壹個人。除了這個老頭之外，她是今天來的最早的壹個。其實她每個星期都會過來壹次，而每壹次都是這麽早。
　　來的是壹個少女，柔軟秀長的頭發隨著山風的拂來輕輕的飄揚。她的頭發很柔，很輕。她的身材很高挑，略顯緊身的上衣將完美的身材突顯無余。下身則是壹件迷妳短裙，露出壹雙誘人的潔白大腿，凡是看到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會忍不住先吞壹口口水。
　　最有看頭的，應該還屬她的臉蛋。潔白無暇的皮膚，完美的五官，高挺的鼻梁，深深的眼眸。壹眼就看出，這個少女是帶有外國血統的混血兒。可是這個混血兒，卻是美的驚人。
　　少女是筆直的往這邊走過來的，當她看到這個老人正站在她每個星期都要來的那塊墓碑前面時，楞了壹下。
　　本來老人並不在意她，可是察覺到她在身後不遠處停了壹下腳步，然後投來驚楞的目光時，老人還是忍不住回身看了她壹眼。
　　壹個男人如果看到壹個美女，尤其是很誘惑人的美女時，壹般都先是驚艷，然後是欣賞或是齷齪的目光。可是老人的眼裏，什麽都沒有，存在的只有灰色。他只是淡淡的在她的臉上掃過壹眼，眼神中沒有波伏，仿佛在看壹團不存在的空氣般又轉回了身。
　　少女在後面看著老人的背影半晌，那個背影她感覺有些熟悉，好似曾在哪裏見到過相似的背影。
　　終於，少女還是邁足走上前來，將手中的壹捧鮮花輕輕的插在墓碑前面的精制花瓶裏，換掉原本插在花瓶中已經幹枯的花束。
　　“她是妳什麽人嗎？”老人默默的看著少女做這些事，等她站起身後才開口問了壹句。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也有些幹澀。聽著仿佛給人壹種歷經滄桑的感覺。
　　少女擡起臉，看著身邊這個比她高出半個頭的老人，點點頭說道：“她是我的幹奶奶。”
　　“哦。”老人露出恍悟的表情：“妳就是聞家的小丫頭？”
　　少女楞了壹下，問道：“妳認識我？”
　　“不認識。”老人淡淡的笑了笑說道：“我只聽她提過在鷹國時認了個聞家的小丫頭做幹孫女。”
　　少女微微的笑了笑，說道：“我叫聞薇。”
　　老人輕輕的點了點頭，其實他跟她之間已經有四十年沒有聯絡過了，她根本就沒和他說過認了個幹孫女。可是這四十年來他壹直在關心著她，關心她的壹切。以他的本事自然有辦法能知道她身邊的事，所以她認了聞薇做幹孫女的事他當然也知道。
　　沈默了片刻，老人才說道：“我還以為……妳是思雨。”他的語氣中有少許的不滿，她生平最疼愛的親孫女沒有來看她，反而壹個幹孫女卻是常過來掃墓。
　　聞薇似乎聽出老人話語中的不滿，輕輕地笑道：“我和思雨每個星期天都會來看幹奶奶的，她平時來的比我還早。今天可能是有些事拖遲了吧。”
　　老人這才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聞薇似躊躇了壹會兒，才開口問道：“妳是幹奶奶的朋友嗎？”
　　“朋友？”老人表情有些異常的笑了笑，啞著聲音說道：“是吧……朋友……老朋友。”
　　頓了壹下，老人又問道：“妳不是在鷹國嗎？什麽時候回國的？”
　　“我爸爸的生意遷回國內了，我們全家也就跟著遷回來了。”
　　老人輕輕的“哦”了壹聲，想了壹會兒才輕聲問道：“她……在鷹國時，過的好嗎？”
　　聞薇有些異樣的眼神看著面前的老人，回答道：“還好，就是壹個人，過的有些孤單。”
　　老人輕輕的點著頭說道：“好就行。在鷹國，還有妳陪著她，也不算她白疼妳了。”
　　聞薇的目中露出異樣，過了半晌終於似下定什麽決心，剛想開口時，老人先壹步說道：“我走了。”
　　說完也不等聞薇回應，就轉身往山下走去。
　　聞薇急忙問道：“我該怎麽稱呼妳？”
　　老人停下腳步，背向著她，輕輕說道：“妳就叫我……算了。”老人自嘲的笑了笑：“以後我們也沒機會遇上了。”
　　說完後，他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山下走去。
　　“妳是馮旦全爺爺嗎？”聞薇忽然沒頭沒腦的跳出這麽壹句話。
　　可是老人在聽到這個名字後，竟全身猛地壹震。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聞薇知道自己猜對了。他真的是幹奶奶口中壹直念念不忘的那個人，幹奶奶想了他壹輩子，念了他壹輩子，惦記了他壹輩子。可是他始終沒有出現過，就連她走的時候也沒有來送過她。
　　聞薇知道幹奶奶沒有怪過他，她曾聽幹奶奶說過他們之間的故事，很感人，真的很感人的故事。
　　雖然沒有驚天動地，可是他們之間的情卻是延綿了半個世紀，至死不渝。可惜造化弄人，在那個年代最看重的就是門當戶對，壹個富家的千金小姐，和壹個壹窮二白只會些武藝的窮小子怎麽能在壹起？所以他們被拆散了，他被她的父親騙出了國外闖蕩事業，而她也被家人逼著嫁入了豪門。當他積聚了壹份不小的產業興高采烈的回來找她時，卻是壹切都已經遲了。聽幹奶奶說，他曾氣的吐血，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被龍國幾大勢力滿世界追殺，估計跟幹奶奶有間接的關系。之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而幹奶奶這壹輩子，也過的很苦，很苦……甚至還因此連累到她的兒子和孫女，都在那個豪門家族裏面過的很苦。她的壹脈子孫，在那個家族裏面因為她的關系壹直都被人看不起。思雨就是她的親孫女，聞薇知道思雨雖然表面看似風光，其實她也是個可憐的苦命的女孩。可是就算這樣，她也從來沒有怨恨過自己的奶奶，還是每個星期天都會來看望奶奶。
　　因為思雨知道，奶奶沒有錯。
　　那個叫馮旦全的男人也沒有錯。
　　錯的，只是命。
　　聞薇輕輕的嘆了口氣，沒想到他還活著，他回來了，回來看她了。可是現在回來，有什麽用呢？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錯過了壹次就是錯過了壹輩子。
　　老人聲音很輕，聽的出來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問道：“她，和妳說的？”
　　聞薇點頭道：“在鷹國的時候，幹奶奶常有和我提起過妳，也說過妳們之間的事。”
　　“是嘛……她有和妳，說過我……”
　　“不止是我，思雨也知道的。”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老人驀地仰天長笑，笑的很巔，笑的很狂。可是聞薇聽的出來，他的笑聲只是為了掩蓋心中的痛和苦，還有那早已流幹的淚。
　　“傻瓜……秀珠妳這個傻瓜……”老人背對著聞薇，聲音苦澀的喃喃道：“妳為什麽要這麽傻啊？我不值得妳這麽惦記……秀珠啊……”
　　聞薇沒有打斷老人的情緒，只是默默的看著他的背影。那獨單的背影，再壹次湧起熟悉的感覺。她終於想起來為什麽這麽熟悉，因為他曾遇過壹個男孩，他也有著同樣孤單、蕭瑟的背影。那個男孩，他叫11，現在叫楚源。
　　可能是受到老人的情緒感染，也可能想起了以前的事，聞薇不覺的已經眼睛濕潤了。
　　老人狂笑了很久，壹個人自言自語了很久，才漸漸平順下來。仍舊是背向著聞薇，深深的吸了壹口氣，說道：“丫頭，謝謝妳在她最孤獨的時候陪著她。我會在龍國呆壹個星期左右，如果妳有任何的難事，可以來星王大酒店3110房間找我。記住，是任何事，不管天大的事我都能為妳辦到。但是只有壹個星期，過了這段時間……我就不在了。”
　　老人壹語雙關，聞薇沒有聽出最後壹句“我就不在了”這句話的含義，以為老人只呆壹個星期就會離開龍國這個傷心地。
　　她搖搖頭剛想婉拒，老人似早已猜到她的心思，搶先壹步說道：“不要忙著拒絕我，我知道妳家裏有錢，但是很多事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我說過，我可以為妳做壹件事，就算妳讓我為妳去刺殺鷹國總統都沒有問題。時間只有壹個星期，妳想好了再來找我。”
　　說完後，老人不再留戀，也不再多說什麽，直接邁開步伐大步往下山的路走去。只留下聞薇壹人還在怔怔的看著他孤單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他剛才的話，還是在想著他和她這四十年來的故事。
　　老人走到山腰時，從山下迎面走上來壹個年紀輕輕的少女。這個少女壹身素色連衣到膝長裙，飄柔的長發散披在後肩。她的身高比起聞薇來並不算高，只有壹米六出頭，身材也有些瘦弱，給人的第壹感覺是柔弱的林黛玉型。她長的很漂亮，有著不弱於聞薇的容貌，加上那柔弱的氣質，讓見到她的男人都會生出壹種想要很好的保護她的感覺。
　　相信這樣壹個大美人，應該會有很多男人追求和保護吧？
　　可是老人知道，這個少女並沒有她表面上看到的那麽風光。相反，她的生活過的很不如意，也很苦。
　　這就是她的孫女嗎？
　　老人看到少女手中捧著跟聞薇相同的壹束鮮花時，就猜到了她是誰。他慢慢放慢步伐，看著她從對面壹點點靠近，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孩子，眼中露出贊許的神色。
　　這本來是長輩對晚輩的欣賞，可是落在對面少女的眼裏，這眼神就變了味了。少女先是冷漠的看了他壹眼，隨即眼中閃過厭惡的神情，之後裝作什麽也不知道壹般跟老人擦肩而過了。
　　老人漸漸放慢步伐，最後幹脆停下來，轉過身看著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中。有些悵然的喃喃自語道：“她就是妳的孫女嗎？是個好孩子。可惜生在楊家……可惜我最多只有壹個星期的時間。秀珠，妳放心，她是妳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我會幫她的，哪怕只有壹個星期的時間，我也壹定會助她拉出這個苦海，給她壹輩子的幸福。我沒得到的，妳沒擁有的，我全都會給她。這是我對妳的承諾……秀珠……”
　　山上，剛才與老人在山腰相遇的少女遠遠的看到聞薇站在墓碑前，冷淡的臉上這才露出笑意，還未走近便喚道：“聞薇姐。”
　　“啊？”走神的聞薇回過神，才註意到楊思雨已經來了，微微笑了笑應道：“思雨，妳來啦。”
　　“嗯。”楊思雨嘆了口氣說道：“壹大早我媽又拉著我談那事兒，所以來晚了。”
　　“哦，又催妳嫁給張家的那個花心大少爺？”
　　楊思雨輕蹙起眉頭說道：“妳也知道那個張德才的品行，我是根本不可能會喜歡他的。”
　　聞薇嘆氣道：“這不能怪伯母。”
　　楊思雨淡淡的笑了笑，稚嫩的臉龐卻露出幾份與年紀不符的成熟，這或許就是生活所逼吧。似自嘲的口氣說道：“我知道，是我那幾個叔伯。在他們的眼裏，我只是個可以交易的貨物。”
　　“思雨……”聞薇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她，她的父親楊子業在楊家是最沒有資格說話的人，甚至在家族中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這都是拜她的奶奶所賜，可是楊思雨和她父親這輩子都沒有怪過奶奶。楊思雨這脈在楊家中最沒有地位，而她從壹出生就已經註定要被當作貨物交易出去，以換取更大的家族利益。這就是壹個龐大的家族，親情在這個家族中已經沒有立腳的余地，壹切都只有利益。嘆了口氣，聞薇只有問道：“妳有什麽打算？”
　　“還能有什麽打算。”楊思雨眼中閃過壹絲的堅定：“反正我楊思雨是不會屈服的。”
　　“算了，不談這些惱人的事了。”楊思雨揮揮手，灑脫地笑道：“對了，妳怎麽壹個人站在這邊發呆啊？是不是想他了？”
　　“思雨……”聞薇躊躇了壹下，說道：“他，回來了。”
　　“誰？”
　　“馮旦全。”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