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這也叫跑得快？

　　綠草茵茵的訓練場上，有壹位穿著藍色馬甲的黑人球員從邊路高速前插，接到了隊友的斜傳球。
　　場邊圍觀訓練的球迷們當中爆發出了壹陣陣掌聲和歡呼。
　　“漂亮，瑞科！”
　　“剛才那個前插的速度真快！”
　　“真不愧是巴西十九歲以下國青隊的球員瑞科……速度真快！”
　　“那是當然了，速度可壹直都是瑞科引以為豪的特點呢！”
　　……
　　榮光就站在訓練場邊上，看到了這壹幕，也聽了那些球迷們的聲音。
　　但他在心裏有不同意見：這樣的人竟然算是跑得快嗎？好像還沒我家饅頭跑得快啊……
　　榮光不知不覺中就拿自家養的那條白色土狗來當參照物了。在村子裏的時候，也沒見過其他外人，村子裏就他跑的最快，饅頭是唯壹可以跟上他速度的。
　　他將視線從訓練場上移了下來，就聽到站在他對面的壹個挺著大肚腩的中年白人在問他：“妳幾歲開始接觸足球的？”
　　“七歲！”榮光很肯定的回答道。
　　聽到榮光的這個回答，中年男人很狐疑地看了榮光壹眼。
　　“小學體育課上……嗯！”見中年男人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榮光連忙補充說明，他怕別人以為他在說謊。
　　他確實是在小學壹年級的體育課上第壹次接觸到足球的。那是他們那個山村小學裏唯壹的壹個足球，盡管早就被磨爛了，裏面都是破布頭，但大家都很喜歡踢來踢去玩，破洞的線被磨開了，破布頭飛出來也不要緊，再塞回去重新縫起來就是了。那是他第壹次接觸足球，也是唯壹壹次接觸足球——在他嗷嗷叫著率先沖過去壹腳將這個全校唯壹的足球踢到學校圍墻外的山崖下之前……
　　聽到榮光這樣的回答，中年男人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些許青筋，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問下去：“妳踢什麽位置的？”
　　“啊？”榮光聽到這個問題後壹臉迷茫。
　　“前鋒？中場？還是後衛、門將？”中年男人揉著太陽穴有氣無力地繼續問。
　　“不知道！”榮光茫然但是很有精神地給了壹個很肯定的答案。
　　聽到榮光這個無厘頭的回答，以及看到他這無厘頭的樣子，中年男人嘆了口氣，攤開手扭頭對旁邊的壹個棕色皮膚花白卷發的，肚子比他更大，簡直像是懷胎了十月，而且還是雙胞胎的中年胖子說：“我認為沒什麽意義，戈多先生。妳的這位‘球員’顯然是壹個壓根兒就沒有接觸過足球的新人……不對，用‘新人’來形容都不太恰當。我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但是我想妳明白我的意思。”
　　“戈多”·安德森·蘇亞雷斯·達·席爾瓦連忙說：“是的，萊科先生。我從來沒有否認過他是壹個從未接觸過足球的新人。但我認為這不是最重要的。我之所以帶他來聖保羅，就是因為我相信以聖保羅的眼光，壹定可以看到他更大的天賦，那就是他出色的運動天賦！”
　　戈多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信心十足。
　　其實他很清楚，自己跑到聖保羅這樣的豪門來推銷壹個從未接觸過足球十六歲少年是很大膽的行為，成功率實在是不高。
　　但是表面上壹定要非常自信。
　　壹個合格的推銷員，哪怕推銷的是世界上最爛的商品，也要讓顧客認為他正在吹噓的是全世界最獨壹無二，性價比最高的商品。
　　更何況，戈多相信他這次看重的少年真的是壹個天才！
　　只要給他時間，給他機會，他壹定會綻放出奪目光芒的。
　　“速度！他的速度是我見過最快的！我是壹個職業經紀人，萊科先生。在我的職業生涯裏，我看過很多巴西球員，他們也擁有出色的速度，但沒有壹個人比得上我身邊的這位中國少年！”
　　“他只是速度快而已……”萊科反駁道。
　　“是的，只是速度快。但萊科先生，您不覺得只是速度快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嗎？技術和意識是可以靠練習得來的，經驗這東西不斷打比賽就有。可是，這些卻不能夠改變他的速度，不管是多麽優秀的教練都不能夠讓壹個慢吞吞的球員變成快馬。因為這是天生的優勢，是真正的天賦！”
　　戈多越說越激動，語速開始加快，聲音變大。他已經進入角色了。
　　“但他已經十六歲了……”萊科似乎對這個削瘦的中國少年不感興趣。
　　“才剛剛滿十六歲三個月呢……他的學習能力很強，只要有出色的運動天賦做基礎，我相信就算是這個時候開始學習踢足球，他也可以迅速成為壹名出色的職業球員的！最重要的還是他的運動天賦，絕對是超壹流的！”其實嚴格來說，榮光是十六歲四個月零十天，不過為了讓榮光的年紀聽起來可以接受壹點，戈多撒了謊。
　　萊科看了壹眼他旁邊壹直默不作聲的另外壹個中年男人，這個男人身形既不瘦小也不肥胖，是結實的運動員身材，雖然是中年了，但是身材保持的不錯，而且他還穿著壹身運動衫和運動鞋，和旁邊西裝革履的萊科完全不同。
　　萊科是聖保羅俱樂部的足球主管，成天坐辦公室的，當然可以穿西裝、皮鞋。
　　但是他身邊的這位卻是聖保羅的青訓主管，是統領整個青訓營的人物，毛羅·阿佩雷西杜·達·席爾瓦。
　　毛羅見萊科在征求他的意見，便笑著說：“其實我也對戈多先生口口聲聲的速度很好奇。”
　　這意思就是要讓榮光跑跑試試咯？
　　戈多很興奮，他攥著拳頭很小幅度地揮了揮，改動的身上的肉都在晃。
　　他相信只要在場的人呢看到了榮光的速度，只要他智商正常，眼睛不是瞎的，都壹定會願意簽下他的，最起碼也不能讓他成為對手家的球員！
　　聽到主管青訓的毛羅教練都這麽說了，萊科也不好再繼續堅持下去：“好吧，好吧，希望他真的像妳說的那麽好，這位……戈多先生。”
　　……
　　當榮光從更衣室裏出來，重新穿在訓練場邊的時候，他還穿著自己來這裏時的土黃色大褲衩，和紅色的背心。唯壹不同的是他的腳上的夾趾拖被他提在手上，腳下卻穿著壹雙普通的黑底白三道杠的球鞋。
　　看到榮光來了，毛羅走進了訓練場，示意正在進行訓練的青年隊暫停訓練：“臨時加個人進來。”他對青年隊的教練瓦爾德馬·德·奧利維拉說道。
　　與此同時，戈多正在給榮光鼓勁：“榮，還記得我們的試訓經歷嗎？”
　　榮光點頭的同時撇了撇嘴。
　　在那些球隊試訓的時候，很多球隊僅僅因為他是壹個中國人就拒絕了他試訓的要求，甚至連他有什麽特點都沒問。
　　“中國人？中國人也會踢球？”
　　那高高在上的語氣和眼神，榮光印象可深刻了。中國人怎麽了，中國人招妳惹妳了？雖然我確實不會踢球……但我可以學嘛！
　　也有人對他的年齡感到不放心。
　　“十六歲才接觸足球——啊……”滿滿不信任的語氣。
　　十六歲怎麽了？
　　十六歲就不可以學習足球了嗎？老師還說活到老學到老呢！不讓我學怎麽知道我學不會？！
　　“他們遲早會因為放走了妳而後悔的，榮。現在好好表現自己，聖保羅也是不輸給科林蒂安、桑托斯、帕爾梅拉斯那樣的豪門！甚至，他們的青訓營更強大！”
　　“是嗎，戈多？”榮光這可不是那種不相信的反問，而是很純粹的好奇，因為他確實不清楚巴西足壇的事情。對於聖保羅是豪門也缺乏認識。
　　“當然，最近兩年他們最成功的作品就是培養出了卡卡！妳知道卡卡是誰嗎，榮？”
　　“我不知道啊，戈多。”榮光搖頭說。
　　“沒事兒，妳很快就會知道了，只要妳進了聖保羅……這個現在不重要，重要的是……”說到這裏戈多頓了壹下，然後換掉了急切的語氣，盯著榮光問，“榮，我專門飛到中國來把妳帶到巴西來，妳知道是為什麽嗎？”
　　接著他不等榮光回答，就自顧自說著：“因為我確信妳是壹個天才，榮！不管什麽情況下，都別懷疑自己，因為妳是天才！”
　　他的表情非常認真，語氣誠懇，眼神毫不閃躲地看著榮光。
　　然後他說：“讓他們見識見識妳的速度！”
　　榮光信心十足地點頭：“妳瞧好吧，戈多！跑步我最擅長！”
　　……
　　壹切準備妥當之後，榮光穿著他從中國家裏帶過來的紅色背心和土黃色大褲衩走上了球場，除了腳下那雙球鞋，他身上完全沒有和足球有任何關系的東西。如果不看專業足球鞋的話，和中國農村裏那些普通的孩子沒什麽兩樣。
　　這雙本來是很普通的黑色阿迪達斯球鞋穿在榮光腳上之後，竟然就成了最刺眼的裝備……
　　瓦爾德馬·德·奧利維拉從毛羅嘴巴裏已經知道了為什麽要暫停訓練了。
　　不過他也不用管太多，毛羅正拉著榮光，對他說明訓練的要求呢。
　　“妳的經紀人說妳速度快，我們就不測百米跑了。對於足球來說這沒什麽意義。足球不可能給妳壹百米讓妳跑的。足球更看重的是短距離的沖刺，是三十米左右的速度。現在這個訓練很適合妳。妳等會兒就站在那位教練的身邊。等教練把足球踢給前面左邊的那位藍馬甲妳就開始往前跑，從接球的藍馬甲外側繞過去……”
　　他話還沒說完呢，榮光就打斷了他：“我知道的，教練先生。”
　　毛羅略微有些驚訝：“妳知道？”
　　榮光指了指圍觀看熱鬧的青年隊球員中的壹個人，就是之前做完這個練習的黑人球員瑞科。
　　“我剛才看他做過壹次。”
　　瑞科被榮光突然指中，還有些驚訝：那小子指我做什麽？
　　毛羅看向驚訝的瑞科壹眼，表面上沒什麽，內心也挺驚訝的——看過壹次就知道該怎麽跑了？
　　這其實就是壹次正常的青年隊訓練內容，訓練的目的是讓球員們學會後排插上利用空間。
　　在壹個寬二十碼（約等於十八米）長三十碼（約二十七米）的長方形區域裏，攻方三人，守方兩人。參加練習的球員在起點位置控球之後往前帶兩步，然後傳給位於他側前方的隊友。隊友接球之後往中路切，迫使防守他的球員也跟著往中路收縮。
　　與此同時攻方第三名球員，原本是在另外壹側的，則同時也往中路移動，接應帶球的球員。
　　而整個過程中，最開始拿球的第壹名球員則要從第二名球員身後拉出來的空擋裏前插，走外側，繞出壹道弧線來，目標是防線身後的空當。
　　因為第二名球員的位置關系他可能看不到自己身後的第壹名球員，所以他要把足球傳給上來接應自己的第三名球員，第三名球員接球並且面對第壹名球員的跑動路線，他是看得到第壹名球員的。
　　這個時候他再把足球斜著傳出去，傳到跑位的第壹名球員前方的開闊地帶，要確保第壹名球員是在跑動中接到球的，而不是停下來再接球。
　　最後第壹名球員接到球，再完成傳中。
　　這是壹次完整的練習。
　　看起來很簡單，但對於壹個完全沒接觸過足球的菜鳥來說，只看了壹次就能夠看懂這裏面的門道，也挺讓人覺得驚訝的……
　　他想到了戈多說的“他的學習能力很強”。
　　這就是嗎？
　　於是他不再繼續講述訓練中的跑動要求，而是對榮光說：“最後傳中那壹下妳就不用了，妳只需要跑過去接到傳球就行了。能跑多快跑多快。”這是訓練課中本來就有的訓練項目，倒不是專門為榮光設計的，只是這個訓練項目倒是正好可以用來測驗壹下榮光的速度。
　　榮光用反問的方式確認：“能跑多快跑多快？”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對他來說真簡單！
　　毛羅點頭：“是的，能跑多快跑多快，讓我們看看妳最拿手的速度，小夥子。”
　　榮光笑的很自信，八顆牙齒閃閃發亮：“瞧好吧，教練先生！跑步我最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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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爾德馬腳下踩著足球，旁邊站著的是榮光。
　　訓練，或者說是測試即將開始。
　　除了參加訓練的五名球員和壹個教練員之外，大家都退了出來，毛羅和萊科、戈多站在場邊，其他的青年隊球員則站在瓦爾德馬教練的身後區域。
　　此外還有在訓練場邊那幾十名本來就在的球迷。
　　他們都成了這場測試的見證人。
　　尤其是那些青年隊的球員和球迷們，都挺奇怪的，練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暫停，然後安插進來了壹個生面孔？
　　“聽說是試訓……”
　　“試訓？”
　　“嗯，好像是那小子有速度優勢什麽的，所以給他機會展示壹下……反正我聽來的就是這樣……”
　　“瑞科，妳認識那個人嗎？”盧卡斯·薩頓用胳膊肘碰了碰旁邊的瑞科。
　　“我不認識他。”瑞科搖頭。
　　“那他幹嘛要指妳？”
　　“我怎麽知道？”瑞科聳聳肩。
　　與此同時在訓練場外，圍觀的球迷們也在議論紛紛。
　　“那個紅背心是誰啊？”
　　“聖保羅青年隊沒有他吧？”
　　“當然，看這打扮也不像是青年隊的球員……”
　　“他來做什麽？”
　　“而且為什麽他會在訓練場上？為什麽青年隊都不訓練了全在看他？”
　　議論聲中，測試開始了。
　　壹聲哨響之後，含著哨子的瓦爾德馬往前帶球，然後把足球傳給了前面等待的球員。
　　接下來就像是訓練要求上說的壹樣，最後壹名球員把足球斜著傳到了邊路空當。
　　榮光咬牙追向足球，在足球快過來的時候，他伸出了腿。
　　但他並沒有最終碰到足球，足球在他的腳尖前劃過，直接滾出了邊線。
　　他沒接到球。
　　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