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五章：妳怎麽能這樣想？

　　長安城壹座普通的宅院內，昏暗的燈火閃閃爍爍，遠處看去，與普通民宅無異。
　　宅內偶有人影閃過，外面的人從不曾進屋，屋內的人也從不曾出來。
　　長孫皇後孤單的身影隱隱從窗前浮現，壹刻鐘，兩刻鐘，始終未曾有過移動。
　　沒有哭泣的聲音傳來，也沒有大吵大鬧的聲音，屋內除了丫鬟偶爾走動的聲音以外，氣氛寂靜的讓人有些害怕。
　　‘吱呀~~~’
　　微有些受潮的大門吱呀作響，黑夜中，李元吉的身影出現在了這座院子裏，身後緊隨著的，是忠心狗腿子宋忠。
　　“裏面怎麽樣了？”似是擔心會有異變，剛壹進入院內，宋忠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搶先開口問道。
　　“還是那樣，不說話，也不哭鬧，坐在那裏壹動也不動，端進去的飯菜已經熱了五次了。”暗衛韓辛搖了搖頭道。
　　“其他人呢？”恢復了壹臉嚴禁的表情，威嚴不怒自放，李元吉認真的問著。
　　放虎歸山？自己可不會這壹套，自己只知道斬草要除根。
　　“壹共二十九個人，卑職親手處理了九個，現在在城外呢！”暗衛語氣平淡的回應著，似乎這根本就是壹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妳做事，孤放心！”與先前的威嚴不同，李元吉此刻又表現出了極度的信任態度，根本沒有要派人查看的意思。
　　韓辛沒有開口回應，只是冷冰冰的站在那裏，整個人如同壹座冰雕似的，讓人遠遠的便有種不想靠近的想法。
　　人狠話不多，這是做暗衛的基本要求。
　　而與之相對的，是令出如山，壹不問，二不放。
　　超高的福利待遇，以及經常性的洗腦，讓李元吉得以牢牢的將這些暗衛掌控在手中，成為最尖銳的壹把尖刀，也為自己解決了很多難以解決的麻煩。
　　對於暗衛，李元吉心裏面放心的很，當然，該有的監視還是要有的，而且也盡可能的做到了最細，在不影響暗衛團結的前提下，盡可能的去監視到每壹個角落。
　　推開屋門，映入眼簾的是有些昏暗的燈光，以及兩個視線始終不離長孫皇後的丫鬟。
　　說是丫鬟，但這兩個丫鬟卻有著壹副五大三粗的體型，壹個不說是兩個長孫皇後，起碼也能抵上壹個半，在這兩個人的監視下，長孫皇後就是有什麽想法，怕是也難以實現。
　　兩個丫鬟很有眼色的朝著李元吉施了壹禮，然後悄悄的退到了屋外。
　　此刻屋內也只剩下了李元吉與他的嫂子長孫皇後兩人。
　　情緒極度低落的長孫皇後，似是用不言來宣泄著自己的不滿，二十六歲的年紀，皮膚卻如同二十歲左右的樣子，本該是如花綻放的年紀，現如今卻要經歷著種種的磨難。
　　傷心，無處發泄，整個人身上也都凝聚著壹股憂傷的氣息，讓人忍不住的有些憐憫的想法。
　　論美色？自己身邊並不缺乏美人，也不會缺乏像長孫皇後這樣知性的女人。
　　自己之所以這麽做，更多的還是以報復的立場出發的。
　　李世民在歷史上李元吉死後收了楊氏進入後宮，還生了個孩子過繼給李元吉。
　　現如今自己沒有死，楊氏也沒有被收入李世民的後宮，那麽……
　　“是不是覺得孤就是個偽君子？說到的卻又反悔？”忘了許久，長孫皇後似是忽略了自己的存在，李元吉有些郁悶的問著。
　　現實與自己想象的並不壹樣，自己想過很多種可能，可唯獨沒有想過壹個不哭不鬧，不言不語的長孫皇後。
　　似是與先前的行為相對稱，對於李元吉的問話，長孫皇後也同樣的選擇了沈默。
　　沈默，是因為她知道這個時候無論去說什麽？去做什麽？都已經晚了，失去了男人的女人，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能力生存下去，哪怕自己是前皇後，母儀天下的那個。
　　面對於現實已經徹底絕望了的長孫皇後，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對待這壹結果，沒有辦法，跟蕭皇後當初的處境是壹樣的，沒人會為她說話，也沒有人會在意她，更沒有人會為她報仇。
　　“前些日子承業托夢於孤，說他在那邊很寂寞，想要找些人來做個伴，所以，孤便把他的幾個哥哥弟弟送了過去。”見長孫皇後這副模樣，李元吉也不再扭捏，索性直接拋出正題。
　　別的妳可以不在乎，但妳的幾個兒子呢？李世民的那麽多孩子呢？妳還能不在乎嗎？
　　長孫皇後身體猛的壹顫，原本沈默的身形瞬間擡頭看向了李元吉，壹雙精明的雙眼，蘊含著濕潤的淚珠，憤怒卻又無奈，想要咆哮卻又不知該怎麽開口。
　　“最是無情帝王家，殿下早在很久以前便告訴了天下人今天這個結果。”長孫皇後意外的用最早從李元吉口中說出的那句詩來回復他。
　　李世民欠下的債太多了，多到連自己都不敢去想。
　　曾經的曾經，自己也曾勸過他，凡事不要做的那麽絕，可自己的勸告並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魏徵在這件事情上也束手無策，特別是在攻打齊國這件事情上，李世民可以說是憑借著壹己之力，徹底的葬送了自己的王朝，將壹個本沒有展露出任何反意的齊王成功的逼反。
　　自己殺了別人的兒子，現在總不能祈求別人放過妳的兒子，李元吉不是那種心胸寬廣的人，這世上也不會有這樣的人。
　　對李世民的失望，對幾個兒子的愧疚，長孫皇後終究還是落下了兩行清淚，聲音哽塞道：“妾身不求其他，只希望殿下能讓妾身陪著二哥和孩子們壹起走。”
　　“現在，孤有些後悔了，孤不該殺掉他所有的孩子，至少也該留壹個，延續他的香火。”李元吉心中壹聲冷笑，想死？天真！
　　轉而換上壹副惋惜與後悔的表情，楚楚動人，讓人壹眼便能看出悔意的樣子。
　　長孫皇後渾身再次壹震，但也僅僅只是壹震，做都已經做了，還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再怎麽後悔，李世民的香火也已經斷了，徹底的斷了。
　　虛偽，長孫皇後第壹次如此透徹的察覺到李元吉的虛偽。
　　“古有兄終弟及，孤想了想，現如今也唯有這麽辦了！”沒有理會長孫皇後那鄙視的眼神，李元吉自顧自的說著。
　　“什麽？妳……妳竟然想……”長孫皇後大吃壹驚，口中卻怎麽也說不出那句話來。
　　那種羞人的話，怎麽說的出口？李元吉又怎會有那種想法？
　　壹時間，長孫皇後的內心亂作壹團，有些不知所措，身為皇後的身份與心態，在這壹刻早已崩塌，從未有人敢如此輕薄自己，可現在自己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沒有保護好李世民的孩子，這讓自己心中很是愧疚，就算是到了那邊，也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他。
　　可是……
　　“兄終弟及，這是自古以來立下的規矩，現如今也唯有妳與他最為接近，妳所生出的孩子，過繼給他才更貼近壹些。”李元吉也不知道從哪裏硬掰來的歪道理，反正就是壹陣胡說海說，“妳自己好好考慮壹下，不論最終的結果如何，妳是絕對不能死的，否則孤就要落個殺嫂的罵名了，孤沒做過的事情，絕不踢人背鍋。”
　　留下這段話，李元吉直接推門而出，不用過多的交代，早已在門口等著的兩個丫鬟幾乎是沒有縫隙的鉆進了屋內。
　　壹切又恢復了正常，沒有什麽風風雨雨，壹切顯得都是那麽的自然。
　　“好好盯著，等她想通之後再告訴孤！”回到院子，朝著韓辛叮囑了句。
　　依舊是冷冰冰的韓辛點了點頭，沒有過多的言語。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正常水平，但在屋內的長孫皇後的日子卻並不平靜。
　　李元吉的話，讓自己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之中，自己本意是想自盡隨了二哥壹起去的，但又怕就這麽去了，會讓二哥埋怨自己。
　　可若是不去，就要從了李元吉，從人倫這壹方面來講，長孫皇後覺得自己有些難以跨過這道坎，她說服不了自己。
　　她想為李世民留下壹脈香火，哪怕這個香火只是名義上的，她擔心到了那邊李世民會埋怨她，哪怕自己是迫於無奈。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讀了多年聖賢書的長孫皇後，自然知道有些事情的後果是什麽？糾結，猶豫，想死，卻又不甘。
　　整整壹夜，長孫皇後粒米未進，滴水未沾，甚至連眼睛都不曾合上壹下，腦子裏竟是想著李元吉說的那些話，以及自己的考量，可亂的壹團糟的腦子，根本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殿下，咱們回宮吧？”跟在屁股後的宋忠有些積極的問著。
　　“回什麽宮？孤要回齊王府，壹年多沒回家了，這心裏倒是挺想念的。”壹想起家心裏面便美滋滋的李元吉，忍不住的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正兒八經的說，太平坊的齊王府才是最適合自己心意的家，如果有可能的話，將來甚至都打算繼續住在齊王府，雖然小了點，雖然那是不可能的。
　　“殿……殿下……今兒個咱們還是先回宮吧，估計太上皇也想您了呢，不如過些日子再回王府……”
　　李元吉楞了下，事出反常必有妖，瞪了眼宋忠：“說，孤的王府怎麽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