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兩個瘋子的碰撞

　　孫享福想不到王浩搞這些事情，居然是因為他心裏有壹套和時下完全不同的政治理念，難道，世家的智慧已經到了開始探索如何從封建王朝的怪圈中跳出去的高度了？
　　封建王朝的弊端太多了，尤其是在孫享福這樣的後世人看來，但，以眼下的這種的情況，適合改變封建王朝的格局麽？
　　答案肯定是不，世家子們太自私，太貪婪，首先他們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這個世界，還做不到像後世那樣，以後健全的法制，來約束他們的欲望。
　　其次，他們對世界的認知還不夠，就算讓他們當國，也不過是在核心政治問題上多了幾張說話的嘴而已。
　　王浩那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消除壹切戰爭隱患的思想要不得，這個民族沒有強大到能夠消滅所有外族的程度，就不能去做這樣的事情，否則，打來打去，滅亡的最終是自己，漢末以來，幾百年的戰爭，導致的結果是什麽？人口銳減，經濟水平倒退而已。
　　孫享福在後世的時候不讀史書，但在這個時代，在沒有什麽書讀的情況下，對於唐以前的歷史書還是讀過幾本的，由於他看待歷史的眼光與這個時期的人不同，所以，他得到的結論也不相同。
　　在沈默了半盞茶的功夫後，孫享福率先看向王浩道，“妳是瘋子。”
　　“妳又何嘗不是？”王浩不假思索的道，似乎，這是他壹早對孫享福的看法。
　　“本督所做壹切，都是為國為民，瘋在哪裏？”孫享福很好奇王浩對自己這樣的感官是怎麽來的，問道。
　　“妳居然瘋到讓南方的夷人，北方的突厥人強大起來，妳想過沒有，強大後的他們壹旦叛亂，漢人江山還能存在嗎？”
　　聞言，孫享福聞言楞住了，在他看來，不管是南方人也好，北方人也好，都是壹個國家的人，共同富裕，共同發展，有什麽問題？
　　但在這個時代來說，卻是不壹樣的，百越之地，即便是強漢四百年，也沒能真正的統治它，叛亂就從沒有停止過。
　　關外的匈奴，現在的突厥，壹直就是漢人的生死大敵，北地的漢人百姓，對於他們的仇視，是延續了幾百上千年的固化思維，很難改變。
　　孫享福幫嶺南人治大肚癥，教他們種糧食，解決了他們的生產生活的問題，嶺南百越各族勢必壯大，而在善陽搞的這壹套，無疑是跟嶺南壹樣的，提高關外這些突厥人的生產生活水平，大量的鐵器，糧食，生產工藝流入突厥人的手中之後，不出意外，突厥人也會空前的強大，這會讓持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人感到擔憂，甚至覺得孫享福是在禍國殃民，挖漢人根基。
　　“為什麽他們壹定要叛亂呢？過去的仇恨，已經過去了，現在，我們是相互需要的，融合在壹起，我們才能共同強大，我解決了嶺南人的問題，嶺南人用糧食回報了我，關中之地數百萬百姓，今年就是吃著嶺南產出的糧食過活的，我再解決突厥的問題，他們將會有更大的回報給我，所有人壹起吃飽飯，穿好衣，過好日子，難道不好嗎？何必要有什麽種族之見呢！”
　　孫享福想清楚了問題，反問道。
　　“呵呵，我只能說，妳太短視了，有傳三五代不出昏君的王朝？他們能保證治下的漢民不亂都是難得，何況是外族。”
　　王浩這麽說，其實壹點也沒錯，孫享福就算再不讀歷史，後世電視劇裏經常放的安史之亂，他還是知道的，這是大唐由盛轉衰的壹個轉折點，起因，正是因為民族矛盾。
　　“既然知道了問題，那麽爭對問題，解決問題就好，在我看來，壹個壹個的融合，總比壹次壹次的戰爭要好。”
　　“看來，我們是誰也不能說服誰了，既然這樣，那咱們還是談正事吧！人，妳換還是不換？”王浩可沒有說服孫享福，將他拉到自己陣營的心思，他只會繼續堅持自己的想法，繼續做下去。
　　“既然消滅異族，本來就是王公子心中想要做的事情，那麽，本督為何要答應妳的條件？難道妳剛才說的話都是假的？況且，這個淵蓋蘇文，也是異族吧！”
　　利用自己本來就要做的事情去向別人討要好處，謀取利益，王旭對孫享福做了壹次，唐奉義幫孫享福對王旭又做了壹次，這樣的套路他再熟悉不過了，自然不會上當。
　　“妳還有什麽條件，可以提。”王浩淡淡地笑道。好像壹早就料到了孫享福不會輕易答應他壹樣。
　　“本督自然是有條件，而且，這個條件，對於王公子妳也有好處。”
　　“莫非是想要江南的糧食？”
　　“王公子是聰慧人，壹點就透，如今，王麟策劃的截斷水路，阻攔嶺南糧食運往長安的計劃已經落空，長安的糧食危機已解，雖然，我用關外土地為誘餌，引得各大世家大量賣糧套現，但長安的糧價仍然在高位運行，江南之地乃產量重地，王公子手上的屯糧定然不少，如果不趁機出貨套現，賺取壹筆利益，待得明年，王公子手中大量的占城稻種植出來，那只怕是全部都要砸在手上了。”
　　孫享福越說，王浩的眉頭越往上挑，待他講完，王浩的眼睛已經瞇起來了，就像孫享福之前看他的時候的樣子壹樣，道，“妳果然是個人才，我這麽做，不僅能夠自己獲利，也能讓妳和皇帝的壓力減輕不少，而且，還能讓我大哥的計劃全面潰敗，在那些世家子面前徹底失勢，當真是壹舉多得啊！”
　　囤積糧食，擡高價格，壟斷市場的主意是王麟聯合那些世家子幹的，但是，現在水路被打通，他的壟斷計劃已經被撕開了壹個口子，要是再有王浩手中掌握的糧食去沖擊長安的糧食市場，估計那些當初響應王麟號召的世家子手中的糧食都會砸在手上，那麽，他們就會恨死給他們出這個不靠譜計策的王麟。
　　“那麽，王公子，答應不答應呢？”
　　“答應，於妳於我都有好處的事情，為什麽不答應？”
　　王旭幾乎沒有糾結，很幹脆的笑著回答道。
　　看到他的笑容，孫享福心裏頓時壹咯噔，心中又快速反應了過來，這他麽還是壹件他本來就想要做的事情。縱橫家知大局，善揣摩，長謀略，果然名不虛傳。
　　腦海中飛快的思索之後，孫享福覺得，自己還應該跟他再提點要求。
　　“王公子所掌江南之地，土地肥沃，如果全部種植占城稻，收成定然不少，然而，江南之地，比嶺南之地離北方更近，又有長江水路和運河之便，如果妳們大量產出糧食，嶺南的糧食，勢必無法銷售，所以，本督還有壹個要求。”
　　聽到孫享福還有下文，這下王浩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個人，真的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
　　“那妳且說說看。”
　　見王浩的語氣不復先前的爽快了，孫享福心裏才稍安，和他打交道想占點便宜太難了。
　　“妳在嶺南種出來的糧食，除了自己用的，不許流入市場，只能賣給我。”孫享福看著王浩的眼睛道。
　　聞言，王浩眼睛壹瞇道，“以市價？”
　　孫享福搖了搖頭答道，“比市價底兩成的價格。”
　　“低兩成？這個，恐怕妳有些強人所難了吧！”王浩的臉上第壹次露出了為難之色道。
　　要知道，他在江南掌握的土地，可是百萬畝級別的，不說壹年幾季，光壹季的產量，就能達到幾百萬石，哪怕是脫殼成為大米，也是三百萬石以上，除去自用，至少有兩百多萬石要流向市場，兩百多萬石的兩成，就是五十萬石左右，以目前的市價來算，那可是近百萬貫的價值，當然，明年的市價可能會降很多，但是，壹年可不止壹季，後面的每壹季，他都要遭受這樣的損失，天長日久，他的損失就大了去了。
　　“王公子其實可以想壹想，妳壹年幾百萬石，甚至上千萬石的糧食進入市場，是不是會大幅度的拉低糧食價格？這樣，妳直接將全部產量，以低於市場價格兩成的價格賣給我，實際上卻是並沒有遭受什麽損失，而且，給妳的糧食找到了穩定的銷路，這樣，妳不用擔心會砸在手上。只需要壹門心思的擴大種植面積，提高產量，就能放大收入，豈不省事？”
　　王浩聞言，思索了片刻，覺得孫享福說的確實有道理，但又覺得那裏有些不對，自己明明只想跟他做壹錘子買賣的，怎麽還被他搞的捆綁交易了。
　　但他確實有糧食砸在手上的擔憂，因為，如果按照嶺南的產量算的話，他手上的田地裏每年產出的脫殼大米都可能達到千萬石，大唐總共才多少人口？壹千多萬而已，他壹家就種出這麽多糧食，其它人呢！到時候，糧食得賤成什麽樣？
　　歷史上，從貞觀四年開始，糧食的價格就降到了史無前例的低價位，鬥米才賣三四錢，那還是他們使用原來低效率的種植方法，原來低產出的糧種所產生的後果。
　　現在，孫享福弄來了更高產的糧種，更高效的種植技術，產出何止翻了壹倍。那麽，糧食價格之後會低到壹個什麽樣的程度，簡直就不可想象，當兩個銅錢能買壹鬥米，壹個工人勞作壹天的所得，就能買到兩石糧食的時候，是盛世，但對於只會種糧食的百姓來說，也是壹種災難，因為人類生活，並不是只需要糧食。
　　孫享福已經盡量的在用自己的辦法，阻止這樣的災難發生了，所以，他要推行更多的非糧食類農作物，將農民可種植的農作物豐滿，多樣化，才能保證社會最底層的他們在這次農業生產大躍進中，不受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