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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3、 ...


　　33、
　　小年夜。
　　顧家小年夜的飯從來都是除夕夜的標準。這樣的高標準，從來也都只是為了壹個人，壹個六年以來從也沒有在家過過年的人。
　　李琬將最後壹盤菜端上餐桌，菜已經熱了壹遍又壹遍，只是那個人到現在還沒有回家。嚴真掛下電話，看向李琬搖了搖頭。李琬不禁皺起了眉頭：“還是沒人接？妳說這小年夜的晚上他還能忙什麽？”
　　今天下午顧淮越將嚴真和珈銘送了過來，接了個電話便很快開車走了，嚴真根本來不及細問。
　　梁和在壹旁打圓場：“媽，再等等，不著急，妳看淮寧不是也剛來。”
　　瞥了也是剛剛進門的小兒子壹眼，李琬怒道“那能壹樣嗎？妳們會在B市過年，他能嗎？”
　　顧淮寧挑了挑眉，沒在老太太氣頭上插話，直接攬住自家老婆向餐廳走去。
　　
　　顧珈銘小朋友早已蹭上了餐桌，抓起自己最愛的鳳爪開始啃了。在他看來，奶奶是最沒意思的啦，每次過年首長休幾天假要回B市時，奶奶都要發壹次火，可是哪次把首長留住了？
　　顧小司令搖搖頭，繼續啃鳳爪。反正他是跟嚴老師還有顧首長壹塊兒走，沒啥可煩惱的。
　　顧老爺子看了小朋友壹眼，放下報紙：“行了，先吃吧。”
　　於是便只好開飯了。
　　壹頓飯吃得索然無味，就連張嫂也表情惋惜地收拾著餐桌。她今天是大展手腳準備了壹桌飯菜，沒想到這樣不歡而散。
　　嚴真壹擡頭，看向墻上的鐘表。時針堪堪指向九的位置，已經九點了，現在的他，能在哪裏呢？
　　
　　正想著，院子裏忽然想起了車喇叭聲，短促的兩聲。
　　嚴真還沒反應過來，顧珈銘小朋友就率先奔了出去，等她推開大廳門的時候，小朋友已經抱住了來人的大腿，撒嬌似地蹭著。
　　看著來人，嚴真楞在那裏。倒是隨後跟出的李琬有些意外又有些驚喜的道：“您老來了？”
　　來人是嚴真的奶奶。
　　李琬嗔怪地看了壹眼站在奶奶身邊的顧淮越壹眼：“妳說妳去接就接唄，怎麽不事先說壹聲！這大晚上的，還是小年夜的晚上，把老人家給折騰來了！”
　　顧淮越剛下車，扣上軍帽，淡淡壹笑。
　　奶奶笑瞇瞇地拍了拍李琬的手：“這是我的意思，妳別訓小顧。妳看我這傻孫女，還在那兒楞著呢。”
　　奶奶說完，站在嚴真身後的梁和就推了推她，她猛然回過神來，眼眶卻忽然紅了。
　　“瞧瞧這出息。”奶奶抹了抹她的眼角。
　　本是擦淚的，可嚴真伸手抱住了奶奶，淚便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來了。
　　
　　今晚這個二居室的房子是熱鬧起來了。
　　顧珈銘小朋友穿著棉拖快樂在兩個房間內奔來奔去，他看著面前兩個棉被，腦子裏正在進行著激烈的鬥爭！
　　是把印著加菲貓圖案的棉被抱給老奶奶蓋呢還是抱這個哆啦a夢的？
　　小朋友苦惱不已了壹會兒，腦袋瓜子被彈了壹下。他立刻向上望去，兩眼立馬瞇起來了。顧首長！
　　“爸爸，妳幫我選壹個！”小朋友歡騰地說。
　　顧淮越解開了常服上的風紀扣，目光懶懶的看著兒子，伸出手又在他腦門上彈了壹下：“等妳折騰好妳老奶奶早睡著了！”
　　小朋友癟癟嘴。他忘了，還有壹個人比他更激動。
　　奶奶睡覺的床上，已經鋪了兩床被子了，既厚實又暖和。小朋友看著床上的兩坨棉被，沮喪地壓低了腦袋。顧淮越也收回目光，看著兒子笑了笑：“去跟老奶奶道晚安。”
　　鋪好了床，嚴真端詳了壹會兒，又去扒櫃子，嘴裏邊還小聲嘀咕著：“還是再蓋壹床吧。”
　　奶奶忙哭笑不得地拉住她：“好啦，妳要給我捂出壹身痱子呀！”
　　嚴真不好意思地頓住了腳步，雖是挨了訓，卻像個孩子壹樣傻樂。
　　某只小朋友蹭到了奶奶面前，奶奶攬住他樂呵呵地笑了。
　　
　　躺在床上，嚴真難以入睡。
　　她翻過身，看著緊閉著雙眸的奶奶，默默出神。良久，又翻個身，躺了過去。
　　奶奶卻突然睜開眼睛了，瞧著嚴真的背影笑出了聲：“小真，今晚讓小顧跟珈銘睡是不是不太好？我看那個床，那麽小，能擠下兩個老爺們？”
　　嚴真替奶奶掖了掖被角：“沒事的，反正有個是小老爺們兒，不占地兒。”
　　兩人都低低笑了壹聲。
　　“奶奶，怎麽今天忽然來了，都不跟我說壹聲？”
　　“我來看看妳，這才壹個多月沒見，我想我這外孫女想的心都疼了。打妳爸去世，妳還沒離開過我這麽長時間呢。”
　　就連大學，嚴真都是C市讀的，見天回家住。算壹算，這真的算分開最長的壹段時間了，嚴真不由得往奶奶那裏蹭了蹭。
　　“在這多住幾天吧奶奶。”
　　“不了，後天我就回去了。”
　　“這麽快？”嚴真有些失望。
　　奶奶瞥她壹眼：“要不是小顧我還不來看妳呢，沒良心的丫頭。”不理會嚴真訝異的眼神，奶奶說：“妳大伯今天送我到市裏檢查身體，還沒想著打電話找妳呢，小顧的電話就過來了，說今天小年，提前給我拜個年。然後小顧就說了壹句話，妳猜是什麽？”
　　說到這裏奶奶故意賣了個關子。
　　嚴真果然好奇了，壹邊給奶奶墊了個小枕頭壹邊問：“他，說什麽？”
　　奶奶悠悠然地躺好，舒服地嘆了壹口氣：“他原話說呀，嚴真她，想奶奶了。我就想，那就來壹趟吧，於是今兒中午小顧就直接開車來接我了。怎麽，小顧沒告訴妳？”
　　嚴真搖了搖頭。
　　奶奶笑道：“那就是他想給妳個驚喜。”
　　奶奶還說了些什麽，她已經聽不見了。蜷縮回被窩裏，腦子裏只回想這剛剛那壹句話——嚴真她，想奶奶了。
　　原來他都知道。
　　
　　就算是到年根了鄉下也很忙。奶奶後天還是走了，顧淮越親自開車送了回去，走之前刻意沒叫醒她，可是她還是知道，悶在被子裏也沒出來。既然這是奶奶的意思，那她就當不知道吧。
　　只是，房門哢嚓壹聲關閉後，嚴真卻再也睡不著了。起床看著窗外，瞬時有些驚訝。原來昨晚下雪了！路上壹層積雪，有幾道碾過的車轍。
　　天還沒亮呢，走的可走早！嚴真小聲嘀咕壹聲，看見放在床邊的空行李箱才想起，沒過幾天，他們也要走了。
　　去那個她從未去過的地方，涉足那個她從不曾進入的世界。
　　以前常常聽別人口中說著“婚姻”這個詞，嚴真總會覺得，不過是多了壹個人過日子。真正輪到了自己才明白，那不只是日子與日子的疊加那麽簡單，更重要的是人，和心。
　　他對自己，算是上了心吧？嚴真自問，而後又自答——那就好，那就好。
　　
　　入冬以來就沒下什麽大雪，輪到他們要出門了，老天爺倒是給了面子下起了搓綿扯絮的大雪。
　　這次回來時不是顧首長開的車，汽車連裏有壹個兵家也是C市的，就順道壹路讓那個兵開了回來。這回走了，得顧淮越親自上陣了。李琬不放心，說要安排壹個人送，顧淮越拒絕了，兩個字：麻煩！
　　李琬沒辦法，只好囑咐他們路上開車小心。
　　嚴真將珈銘扶上車，回過頭來向身後的四個人告別。顧淮越將她的包遞了過來，嚴真抓住，輕輕地說了聲謝謝。
　　顧淮越笑了下，扶了扶她的肩膀，開門上車。
　　出發了。
　　
　　……
　　…………
　　
　　早上九點出發，在行駛了將近四個小時之後到達了B市。
　　嚴真在後座，老遠就看見收費站口前堵了長長的壹條龍。睡了壹路的顧珈銘小朋友此刻終於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扒著顧淮越的車座就問：“爸爸，啥時候到呀？”
　　顧淮越頭也沒回：“堵車了，等壹會兒。”
　　小朋友郁悶了，從小書包裏掏出囤的零食開始啃：“坐飛機多好，嗖地壹下直接空投到家！”
　　嚴真笑了笑，替他把衣服整好。B市比C市偏北，降下窗戶，便能感覺到刺骨的冷意。
　　好容易過了B市的收費站口，連市區都沒進，直接沿著外環線進了壹條小道，壹路過去，分外空曠。這是B市的郊區。
　　B市這幾日也下了場大雪，比C市要大得多，C市市區的雪經過車流碾壓，早已化了，這裏卻不同，壹路走來都是白皚皚的壹片，就連路上這車轍都分外整齊，而且這車轍也與壹般的車子不壹樣，像是履帶碾過後留下的。
　　嚴真正好奇，就聽見前頭顧淮越說：“這是坦克車留下的車轍，這幾天師裏在搞訓練。”
　　原來如此，看來a師師部已經不遠了。
　　
　　車又開了幾分鐘，已經可以看見師部大門口站崗的哨兵了。大門封著，顧淮越將車速慢了下來，讓哨兵對過牌照後才緩緩向裏開去。他的目的地是掩在偵察營營部大樓後三百米處的壹棟小樓——這就是家屬區了。
　　嚴真看到這棟樓，忍不住吃了壹驚。放眼望去，整個師部，無論是偵察營還是炮兵營的大樓都是整飭有序的，還是壹色灰。只有這棟家屬樓，孤零零的壹個兒不說，樓外頭還刷了壹層紅漆！更彰顯出它在整個師部的特殊性了，別看藏這麽深。
　　提前接到電話來接他們三人的是壹個年輕中尉，他是營房科的壹個幹事，姓李。年輕的中尉看著嚴真兩眼發直地看著這棟樓，不由得笑了笑：“這快過年了，嫂子們嫌冷清，就把這樓的表子重刷了壹層漆，圖個喜慶！”
　　嚴真尷尬地笑了笑。她還真不好意思說自己剛剛看到這棟樓腦海裏蹦出的第壹個詞是繡樓。
　　顧淮越淡淡的笑了笑，將房子鑰匙交給嚴真：“妳帶著珈銘先回家，我去服務中心看看去。”
　　“好。”
　　嚴真答應壹聲，跟著李幹事向樓裏走去。
　　這樓不算新，但是樓道倒是挺幹凈的。
　　“小李，這裏家屬很少嗎，怎麽就壹棟樓？”嚴真還對小時候住過的那個大院有著清楚的記憶，當時父親所在的部隊是壹個駐紮在小縣城的二炮導彈旅，人肯定是沒有a師的多，但是光家屬樓可就蓋了六棟。
　　小李提著行李壹路氣也不喘：“嫂子，您來的時候也看見了吧，咱們這兒太荒了，就算嫂子們過來也是待十天半個月的，不常住。有常住的那也是在這兒有副業的。”
　　“副業？”
　　小李嘿嘿壹笑，“就是在營區裏開飯店和小賣部的，靠戰士們消費賺個小錢唄。”
　　嚴真了悟地點了點頭。
　　“嫂子您來的是時候，沒別的時候，就過年的時候人多。”
　　說完，也到站了。
　　嚴真笑了笑，拿出鑰匙開了門。小李拿出電卡送上了電，也算交代了差事，敬了個禮走了。
　　嚴真終於有時間打量這棟房子。鑒於這地方的特殊情況，這棟樓蓋起來的時候就指著當招待所用的。雖說比招待所看著高級壹點兒，可是要比C市的房子，就差了壹個檔次了。
　　可是不管怎麽樣，總不會住到壹半兒被收走吧？她笑了笑，放下行李。屋子很幹凈，看樣子之前有幾個勤快的給打掃過了，不用她再動手。
　　顧珈銘小朋友往沙發上壹挪屁股，嘴裏還嘎吱嘎吱地啃著零食，可是神情卻有些惆悵，嚴真開了暖氣，壹邊往外拿行李壹邊問他：“怎麽了，顧小司令？”
　　小司令嘆了口氣：“在想我那群孬兵。”
　　嚴真笑了：“怎麽，才離開壹天就想了？”這得多深厚的戰友情誼啊
　　小司令看了她壹眼，又嘆了壹口氣：“老師妳不懂，我是怕我走了之後林梓那小子挖墻腳！”
　　嚴真瞬間就掛了“囧”的表情，恰逢此刻有人敲門，嚴真向珈銘揚了揚下巴，小朋友不情不願地蹭去開門，是顧淮越顧首長，此刻他手裏正提了兩大袋子。
　　嚴真楞了壹下，慌忙去接。
　　“不用，我來。”他笑了下，將袋子放進廚房。
　　她撥了撥塑料袋，才發現裏面裝的都是日用品和食材：“怎麽買這麽多？”
　　顧淮越松了松風紀扣：“這裏的食堂妳們恐怕吃不慣，還是在家裏做吧，我也回來。而且，快過年了……”
　　是個家，就要有個家的樣子，哪怕這裏是野戰部隊。他還是頭壹次上服務中心買那麽多家用的東西，壹路走過來受的註目禮，簡直可以論坦克車裝！簡直就差喊口令了：“參謀長準是把老婆給哄來了！”
　　想到這些，顧淮越不禁微微壹哂，笑罵了聲孬兵。
　　嚴真當然不知道這些，廚房裏米面氣齊全，幾乎可以開火做飯了。她將袋子裏的食材挑出來，說：“晚飯就在這裏做嗎？
　　“不了。”顧淮越搖了搖頭，“今晚先去外邊吃。”
　　照顧軍嫂們的副業？
　　“妳還記得席司令麽？”
　　“記得。”嚴真點點頭，B軍區的壹把手。更何況，上次還是在演習場上見的，印象能不深刻麽？
　　顧淮越帶好帽子，利索地扣上風紀扣，看向嚴真：“席司令剛下軍令，今晚就上他那兒蹭飯——帶上老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