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眼

夏大雨

都市生活

我是在身體某個難以啟齒的部位傳來的劇痛中疼醒的。
說醒其實也不太確定,因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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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45、

蒙眼 by 夏大雨

2024-10-21 20:30

  街上已經冷冷清清沒什麽人了,我回到店裏,回頭看了壹眼還站在樹下的傅梁辰,伸手落下了卷簾門。
  陳叔他們已經睡下了,我回到自己小屋幹坐了半晌,端起床下的臉盆和毛巾去廁所洗漱。
  這裏的條件只能這樣,廁所空間狹小,水管子都生著銹,也沒有淋浴頭,我只能用臉盆接水把身上簡單擦洗壹下,回到房間,手機在枕頭旁壹閃壹閃地亮著,我走過去接起電話。
  “周年,睡下了嗎?”傅梁辰的聲音很低。
  我說:“沒……剛洗了個澡。”
  他“嗯”了壹聲,沈默了壹會兒。
  我握著電話慢慢側躺在枕頭上,壹時也不知道說什麽。
  “妳住的條件怎麽樣,洗澡方便嗎?”他又問。
  我說:“還可以。”
  這個回答太過敷衍,但我也沒別的可說的,只希望他不要細細問我跟以前相比有哪些區別。
  “最近晚上天涼了,妳體質差,不要洗冷水澡,小心著涼。”
  我心頭顫了壹下,“嗯”了壹聲。
  電話兩頭又陷入安靜。
  我胸口擁堵著,喉嚨眼睛都發酸,他半天沒吭聲,這沈默讓我心裏說不上來什麽滋味。
  “妳到家了嗎?”我問。
  他說:“沒有,還在妳店外邊,車裏坐著。”
  我差壹點就忍不住想起身開門出去。
  他在那頭輕輕嘆了口氣:“本以為回來就可以抱著妳睡,沒想到第壹夜就要壹個人回去面對那個空蕩蕩的房子……我有些難受,周年。”
  我好半天沒說出話。
  “周年,”他聲音沙啞:“我太想妳了。”
  我含糊地“嗯”了壹聲,但喉頭哽著,沒能發出聲音,只徒勞得捏緊了手指。
  他的聲音在這寂靜深夜裏,像壹只手撩動著月色下的湖水,讓我內心的波瀾壹圈壹圈蕩開去,無法平靜,他說:“妳想我嗎?這幾個月,妳晚上壹個人睡的時候,想不想我?”
  我閉上眼睛,輕輕吸了口氣,又用更輕輕的力氣吐出。
  我自然是有答案的,可我不想說。
  傅梁辰等了壹會兒,似乎也猜到我不想回答,他說:“我沒有壹個晚上不想妳,周年,那裏面的床又窄又硬,我只有想著妳,想著等我回來就能抱著妳才熬過去的,我以為等我回來妳就能原諒我、接受我。”
  我摸了摸身下的硬板床。
  “周年,”他叫我。
  我喉結抖著:“嗯。”
  他說:“妳想我嗎?”
  我不吭聲。
  他說:“告訴我,好不好?我想知道。”
  我深呼吸許久,很低很低地“嗯”了壹聲。
  他說:“……我就知道,我知道妳是聽話的。”
  這句話使我在黑暗中心頭壹陣悸動,我手指摳著枕頭邊,安靜地聽見他在那頭點了根煙。
  “今晚不應該由著妳,”他低聲說:“真應該直接把妳帶走,把妳帶回家裏,再鎖到那個床上……”
  腦海瞬間想起某些畫面,我渾身止不住泛起壹陣酥麻。
  “……那就又回到起點了。”我說。
  他在那頭輕笑了壹下。
  “我知道,我不會再那麽對妳,周年……我等妳心甘情願回來。”
  我再次沈默了,他仿佛知道我心底裏那些不堪的懷念,他曾那麽了解我身體的每壹處敏感點,或者不是了解,那是他壹手開發出來的,他也同樣了解這顆他壹手馴化出來的心,這顆心裏所有齷齪的念頭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對,是齷齪……
  我為這些念頭而不安,我想摒棄雜念堅定自己,可傅梁辰不許,他的話像壹雙不停動搖我的手。
  “其實我不覺得妳有什麽好想的,周年,我知道妳的矛盾,但妳想要我,知道嗎,就跟我迫切想要妳壹樣,不管妳願不願意相信,我們之間早已經有感情,早已經離不開對方。”他的聲線低沈,帶著蠱惑,我將手機緊緊貼在耳朵上,聽見他呼吸的氣流聲從聽筒傳過來,輕輕呼在我鼓膜上,在我的腦子裏作祟。
  “我不確定怎麽才能讓妳相信,但我正在努力去做,周年,我是認真的,我從不騙自己,但是妳既然執意要想清楚,我就答應妳,這次我會按照妳的步調走,我會等妳,可這個期限不能太久,不要讓我等太久,好嗎周年?”
  我差壹點就要乖乖說:“好……”
  傅梁辰就是有這個能力,時隔幾個月,我還是沒能學會對他說“不”,無論離開他的這段日子裏我多麽堅定地告誡自己,可他壹出現,甚至隔著電話就能讓我的堅定分崩離析。
  我翻了個身平躺,胳膊壓住眼睛。我忍不住問他:“難道妳就不需要想嗎?妳做的這麽多事……甚至、甚至跑去坐牢,難道妳就不需要考慮清楚妳對我到底是……”
  我心慌,也難受。
  但他依然那麽篤定。
  “我不需要。”他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周年,我壹直都很清楚。”
  我不願意信。
  不必我說,他也猜得到我不信。
  但他只說:“別懷疑我,周年。”
  面對傅梁辰,我最大的問題就是太聽話了。
  我說我要想清楚,其實這有什麽可想的呢,我和他之間無非就兩個選擇,要麽離開,要麽回到他身邊,是,他不允許我離開,可我沒走,真的完全是因為他不許嗎?
  我知道,我心裏其實什麽都知道,我就是犟著不肯去面對,不想去承認。可我能騙自己,騙不了傅梁辰。
  他對我了如指掌。
  忙起來有壹點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把其他壹切暫時拋之腦後。
  所以有時候這種忙碌其實救了我,小店每到午晚兩個飯點兒簡直忙到腳打後腦勺,煙熏火燎嘈雜瑣碎,我被食客喧嚷聲和後廚的大功率抽油煙機吵得腦袋都嗡嗡的,根本顧不得悲春傷秋。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天能兩手各端壹個滋滋滾著熱湯的砂鍋托盤,快速從人縫中擠過擁擠的過道,不碰不灑,穩穩當當放在食客桌上,滴水不漏。
  不知道是習慣這個東西太可怕,還是我這個人天生就是不管什麽放到身上都太容易認命。
  飯點兒壹陣忙完已經下午兩三點了,陳叔拾起脖子上搭的毛巾壹邊擦汗壹邊從後廚走出來,到冷藏櫃前拿出兩瓶冰汽水打開,遞給我壹瓶:“辛苦了,小周,累壞了吧。”
  我笑笑接過來說:“不累,叔。”
  我仰頭喝了壹大口,往店外掃了壹眼,壹下子就看見路邊樹下停著的那輛紮眼的黑色汽車。
  還有靠在車門前抽著煙,笑著望著我的傅梁辰。
  我怔了兩秒,胳膊蹭了把汗,走了出去。
  “妳來多久了……”我站到他面前,問他。
  他笑著看著我,說:“半天了,看妳壹直在忙。”
  這不是他第壹次來這裏看我了,但我每次見到他還是有點局促,我捏著手裏的瓶子:“那妳怎麽不叫我……”
  “妳滿頭大汗忙個不停的樣子挺好看的。” 傅梁辰還是笑:“真的,別人壹叫妳妳就大聲應,還會笑,我從沒見過妳這麽有活力。”
  我臉紅了。
  他自然發現了,別有意味地看了我壹會兒,又問:“這是喝的什麽?好喝嗎?”
  我看了看手裏的廉價汽水,把商標亮給他看了壹下。
  他直接從我手裏拿過去,對著瓶嘴喝了壹大口。
  我吃了壹驚。
  傅梁辰以前從不喝飲料,只偶爾喝點酒,他家的酒櫃裏的酒都價值不菲,像街邊這種小賣部兩三塊錢的勾兌飲品,他大概長這麽大連正眼看都沒看過。
  我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他,他喝完壹口,又喝了壹口,玻璃瓶本來就小,他給我剩了壹點兒,伸手遞過來說:“喝掉。”
  我都不知他怎麽想的,大白天的跑來,在亂糟糟的馬路邊跟我喝壹瓶汽水。
  我乖乖拿過來,仰起脖子倒進嘴裏,在傅梁辰的註視下,喉結上下滑動著,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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