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清河郡主壽宴， 賓客繁多。
　　壽宴設在月湖，靠湖的回廊下設了長桌，上頭擺了席面， 以清河郡主為首的諸多夫人們在廊下用茶聚首， 而年輕的小娘子?們則聚在亭外的綠茵花海中，低矮的花海中設了曲水流觴之席， 曲水壹路延綿十數丈遠， 慢慢流向壹旁的湖面，沿著曲水之席兩端，各自端坐著幾十位俏生生姑娘們， 皆是清遠城有頭有臉的世家女。
　　席面設在湖邊花海中，遠遠看去， 花美，人更美。
　　而隔著壹道湖面， 湖面的另外壹端灰白的蘆葦已是漸漸冒出了綠芽， 隔著壹道湖面，對岸的遊廊上是沈家的兒郎和清遠城的世家公子們正在八寶亭裏下棋泛舟。
　　是的， 對岸湖面停放了十數葉小舟竹筏， 有躍躍欲試的郎君登舟遊玩，劃到了湖中央，引得曲水流觴席面這邊的小娘子?們忍不住頻頻側目相?看。
　　皆是十幾歲的小娘子?，正是懷春之齡。
　　便是壹名適齡郎君出現，都會在人群中引起關註， 何況， 不過隔著壹道湖， 幾十位世家郎君，湖面的那?壹端對著這壹端的女子?堆來?說， 有著不自覺地吸引力。
　　有膽大的，明目張膽的看著，有羞澀的，飛快擡眼看上兩眼，很?快低下了頭去，也有全?程矜持不敢多瞧的，每壹張臉上都是鮮活的少女氣息。
　　“快看，那?湖中央的男子?是沈家二公?子?吧。”
　　“整個沈家最愛出風頭那?位，除了那?位二公?子?還能有哪個？”
　　“聽說，沈家那?位二公?子?最是風流不羈，今日壹見，果真名不虛傳。”
　　“舟上另外壹個是……”
　　“是薛家那?薛二公?子?吧，他壹向是二公?子?的跟班……”
　　話說曲水流觴的前端，壹左壹右分?別端坐著的是沈家大姑娘沈月澶和宓雅兒，她們二位坐著主位，是整個流觴席面上最尊貴的位置，余下則是國公?府的千金，巡撫千金，楚家千金，再是沈月蕓蘇子?磬幾人，位置全?是按照身份地位排的。
　　柳鶯鶯等人身份不顯，輪到她們時自然排到了末尾的位置，她跟姚玉蘭、白家雙生花坐在壹塊兒。
　　因方才柳鶯鶯同?白鶯兒起了爭執，算是撕破臉皮了，雙生花都不同?柳鶯鶯說話，便是說話也是橫眉冷眼，冷嘲熱諷，不過柳鶯鶯毫不在意，這還是她第壹次正式參加這樣?的曲水流觴之席，見曲水中精致的碗碟沿著流水緩緩飄來?，水中升起薄霧，看著煙霧飄渺，光是看著都是壹種視覺享受。
　　不由有些感慨，難怪這豪門世家有那?麽多人擠破頭也想擠進來?，尋常人連活著都需非常用力，可在這兒，穿金戴銀，美味佳肴不過是常態。
　　柳鶯鶯怕自己住久了，怕也有些舍不得離開了。
　　正當她壹臉感慨之際，這時聽到上頭幾位小娘子?們忍不住交頭接耳，桃腮羞粉，議論來?開，壹邊說著，壹邊忍不住羞澀擡眼，朝著湖中央看去。
　　柳鶯鶯順著幾位小娘子?的視線壹路看去，這才見半數身影都好奇張望了去。
　　便也不由順著眾人的視線朝著湖中央看了去。
　　這才見湖中有人在泛舟，其余人都在對岸淺泛，偏有壹葉輕舟劃到了湖中央，舟上有兩人，壹人坐在壹端拼命劃著木筏，令壹人則背對著那?人負手而立在輕舟另外壹端，他壹身玉色錦袍加身，壹手背在背後，壹手舉著扇子?，漫不經心的搖著。
　　遠遠地看去，翩翩公?子?，尊貴風流。
　　許是察覺到姑娘們的打量，輕舟上那?道玉色身影竟緩緩側目看了來?，甚至朝著這頭姑娘們的方向作了壹揖，惹得半數娘子?當場羞紅了臉。
　　那?人便又輕輕壹笑，搖著扇子?轉過了臉去。
　　首位的沈月澶見此狀忍不住壹臉頭痛的沖著宓雅兒道：“二哥又在……惹事生非了。”
　　宓雅兒亦是無奈笑道：“壹會跟舅母告狀去。”
　　沈月澶道：“我娘可管束不住他，除非……”
　　宓雅兒想了想，輕啟紅唇道：“大哥？”
　　說話間二人相?視壹笑，卻又忍不住齊齊搖頭。
　　說話間，壹旁的國公?府的千金鄭雪蘊忍不住側目朝著二人臉上看了去，頓了頓，忽見鄭雪蘊指著席位最末尾壹個身影沖著沈月澶和宓雅兒道：“澶兒妹妹，我方才見有位姑娘生得極為招眼，妹妹可知那?是哪家的？”
　　沈月澶和宓雅兒紛紛朝著末尾看去，便看到了正在自酌自飲的柳鶯鶯。
　　鄭雪蘊道：“那?位姑娘相?貌不在雅兒妹妹之下。”
　　而這壹頭，認出了沈家二公?子?那?道身影後，柳鶯鶯卻只覺得對方壹臉的……騷包。
　　正如方才小娘子?們的議論，那?人不是沈二公?子?沈燁又是哪個。
　　柳鶯鶯不過看了壹眼，便緩緩收回?了目光，收回?視線時，目光壹頓，仿佛察覺到了什麽，隔著數十道人影的長長隊伍，柳鶯鶯的目光直直迎上了最上首的那?道打量目光。
　　舉著酒盞的手微微壹頓。
　　片刻後，柳鶯鶯舉起酒盞，朝著對方笑了笑。
　　宓雅兒頷首舉杯。
　　二人對看壹眼，紛紛收回?了目光。
　　沈月澶看了看鄭雪蘊，看了看柳鶯鶯，又看了看宓雅兒，目光若有所思。
　　話說再飲下半杯果酒強壓下心中的幹渴，見那?曲水小溪中飄來?壹疊櫻桃醬果，柳鶯鶯正欲舉筷夾起壹顆小果止渴時，這時忽又聽到隔壁小娘子?們神神秘秘道：
　　“對了，我聽說這位沈家二公?子?是清遠第壹美男子?，他看著已?然及冠，不知可有婚配？也不知將來?哪樣?的女子?能夠配得上這樣?的人中龍鳳。”
　　說話的是個圓臉的小娘子?，圓臉紅撲撲的，語氣有些抑制不住的暗搓搓的期盼。
　　另外壹名長臉小娘子?則道：“非也非也，我聽說沈家大公?子?的風采尤在二公?子?之上。”
　　“真的假的？妳聽哪個說的？竟還在這位沈二公?子?之上？那?今日那?沈家大公?子?露面了麽？”
　　圓臉娘子?仿佛有些難以置信。
　　長臉娘子?想了想，便道：“據說是國公?府那?位鄭娘子?說的，想來?不會有假。”
　　圓臉娘子?道：“那?為何在清遠只得沈家二公?子?之名，從沒?聽過大公?子?之名，莫非這沈家大公?子?是大房庶出不曾。”
　　長臉娘子?道：“是長房嫡子?嫡孫。”想了想，道：“想來?是這位大公?子?行事低調，不如二公?子?這樣?……花枝招展，便鮮少惹人耳聞吧。”
　　這時，二人對面壹個紅衣娘子?卻插了壹嘴，壓低了聲音道：“聽說……大公?子?不得寵，故而常年在外遊學。”
　　這話壹落，長臉圓臉兩個齊齊驚詫，就連柳鶯鶯也不由側目看了去。
　　驚詫的目光與那?二人壹模壹樣?。
　　這……長房嫡子?嫡孫還能有不得寵的麽？
　　實在少見。
　　又非貌醜，或者缺胳膊少腿之類的，令人生厭。
　　柳鶯鶯側耳聽著，任人對八卦都感興趣，她自然也不例外，正想著再聽壹些更為隱秘的八卦時，這時，卻見那?紅衣娘子?忽而緘默不言了，圓臉娘子?仿佛也不甚在意，片刻後反倒是問道：“這沈家大房的兩位公?子?年歲都不小了，全?都還未曾婚配麽？”
　　圓臉娘子?對這個話題明顯比較感興趣。
　　不想那?紅衣娘子?毫不留情的打斷了她的念想道：“沈家大房這二位，我看妳就不要癡心妄想了，瞧見那?位了沒?，沈家大姑娘對面那?位，那?可是西?涼宓家的，沈家嫡親的表姑娘，整個清遠城的人都知道這位宓姑娘將來?可是要嫁入大房的。”
　　紅衣娘子?挑眉說著。
　　圓臉娘子?仿佛被戳穿了心事，當即臉驟然壹紅，卻依然有些不死心問道：“可是，可是宓姑娘只有壹位，可大房的公?子?卻有兩個公?子?，姐姐可知，宓姑娘將來?會許給哪壹位。”
　　話壹落，便見圓臉娘子?旁邊那?個長臉的道：“既然大公?子?不受寵，想來?是許給二公?子?吧，聽說二公?子?深得郡主寵愛，也深得沈家老夫人愛戴，至於大公?子?，確系少有關乎他的傳聞。”
　　卻不料那?紅衣娘子?又再次瞥了二人壹眼，道：“怎麽可能呢，宓姑娘乃宓家唯壹的千金，定是要嫁給沈家長房嫡孫將來?做沈家的當家主母的！”
　　說到這裏，忽又見那?紅衣娘子?四下瞅了壹眼，方壓低了聲音道：“並且，我還聽說過壹件舊聞。”
　　她神神秘秘的說著。
　　對面兩個小娘子?立馬將臉湊了過去，三人圍成了壹團，便見那?紅衣娘子?道：“聽說早在兩年前，國公?府曾跟沈家議過親，雖未曾指明是何人，可這議親自古長幼有序，想來?議的便是沈家那?位大公?子?，不過那?門親事議了數月，卻不知為何作罷了，後來?再無任何消息了，如今看來?，沈家棄國公?府原是在等著宓家那?位了，不然那?大公?子?年歲見長，為何在婚事上壹直不見動靜，妳們且等著瞧吧，最遲今年年底，快則近來?數月，沈家大房好事便要將近了。”
　　紅衣娘子?壹臉胸有成竹。
　　圓臉娘子?聽了頓時心下壹松，不久，臉上偷偷染起幾分?有竊喜，又見那?紅衣娘子?對沈家諸事這樣?清楚，不由問道：“這位姐姐是——”
　　便見那?紅衣娘子?不甚在意道：“我啊，我是沈家的！”
　　話壹落，見對面兩位娘子?齊齊壹楞，又齊齊紅了臉，紅衣小娘子?又補充了壹句：“旁支。”
　　柳鶯鶯見那?紅衣娘子?生動有趣，不由笑了笑，轉臉看向壹旁的姚玉蘭，只見姚玉蘭笑著道：“是老二房的婷姑娘。”
　　柳鶯鶯想了想，道：“難怪對沈家如數家珍。”
　　說話間，壹擡眼，便見對面雙生花壹個個有些失魂落魄，見柳鶯鶯擡眼看來?，白鶯兒仿佛被柳鶯鶯撞破了心事般，不由壹臉心虛的沖著柳鶯鶯道：“妳……妳這樣?看著我作甚？”
　　頓了頓，又道：“妳又這樣?關心大房的事作甚？”
　　說話間，見柳鶯鶯將酒盅裏的果酒全?都飲完了，不由有些輕蔑道：“就憑妳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莫不是還想跟宓姑娘爭不成？”
　　白鶯兒將方才柳鶯鶯和宓雅兒的對視瞧在了眼裏，只覺得對方有些不自量力。
　　柳鶯鶯心口燥熱，不由多喝了兩杯，果酒並不醉人，不過是她心中燥悶，聽到白鶯兒這話，壹時，將酒盞朝著桌面上壹放。
　　不輕不重的聲音驚得對面白鶯兒壹臉警惕。
　　姚玉蘭也心頭壹跳，見柳鶯鶯多飲了幾杯，以為她飲醉了，正要勸撫，卻見柳鶯鶯緩緩起了身，呼了壹口氣道：“姚姐姐，我多飲了幾杯，想去那?邊散散，姐姐可要同?去？”
　　姚玉蘭正要前往，卻見方才那?個紅衣娘子?沈月婷忽而冷不丁走了過來?，沖著柳鶯鶯道：“妳便是新?來?的柳姐姐吧！”
　　柳鶯鶯不由笑道：“妳如何知道的？”
　　沈月婷笑瞇瞇道：“沈家來?了位天仙似的柳姑娘，不單單我曉得，整個沈家幾支全?都曉得了。”
　　說到這裏，忽見沈月婷定定的盯著柳鶯鶯看了片刻，忽見她飛快湊到柳鶯鶯跟前小聲說了壹句：“姑娘的簪子?可修好了？”
　　見柳鶯鶯目光壹定，看向她的目光掃過壹片驚詫。
　　沈月婷壹臉友好，笑得毫無惡意，沖著柳鶯鶯眨了眨眼，道：“我正要也有些頭暈，也想去散散，不若隨柳姑娘壹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