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0區

　　“天啊！垃圾，全是垃圾，這些垃圾，數量到底有多少？”
　　眼前的壹幕，讓藍夢心忍不住發出驚呼。
　　“想象不到吧？”
　　旁邊壹個嘖嘖的聲音道：“實際上，這片面積超過30萬平方公裏的土地上，到處都是這種花花綠綠、五顏六色的垃圾，它的平均厚度超過200米，總質量超過了1000億噸，這是生活在這顆星球上的人類，進入工業時代後，近千年來，產生的全部垃圾，包括工業廢料、核沾染土壤、生活垃圾……幾乎全部堆放在了這裏，且還以每年2億噸的數量增加……”
　　“這片區域寸草不生，這裏的空氣不能呼吸、水不能喝，核放射物濃度比任何地區都高，這裏是整個星球最臟、最毒、環境最惡劣的地方。”
　　“這個地方，沒有任何希望。”
　　“這裏，就是第0區。”
　　飛行器打著高亮的照射燈，隔著玻璃座艙，透過能見度不足百米、空氣中懸浮著各種微粒的灰蒙蒙的大氣，看著下方壹座座高高低低、包含著舊衣服、破鞋、廢舊電器、破銅爛鐵、各種塑料制品、汽車殘骸、舊輪胎等數千萬種，可以稱之為“垃圾博物館”的垃圾海洋……周鳴眼裏，滿是震撼地說道。
　　“第0區？”
　　這個星球，還有壹個神秘的第0區？
　　藍夢心十分吃驚，她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是的，第0區。”
　　周鳴點點頭：“可以說，如果沒有這個第0區的話，這些垃圾，將在這個星球分布的到處都是，就算是美如天堂的天堂島，也將飽受垃圾問題的幹擾，再美的風景，在這些垃圾的襯托下，也會打上幾分折扣。”
　　“此外，這顆星球大部分幹凈美麗、無汙染的原生態環境面貌，也是因為這個區的存在，才能長久地維持下去，壹旦這個區關閉，或者失去作用，不出半年，這顆星球的各個地方，又會開始被各種垃圾占領……”
　　“可以這麽說，沒有第0區這個垃圾桶，這個星球任何區的生活品質，都會下降幾個檔次。”
　　“這裏，就是這個星球的良心。”
　　男人的這番話，讓藍夢心張了張嘴，忍不住道：“這麽多垃圾堆放壹起，能全部處理的完麽？再說在各地多建幾座垃圾處理站不行麽？這樣集中處理，汙染太嚴重了，也太不方便了。”
　　“不，這些垃圾，只能集中處理。”
　　周鳴搖頭道：“其實以這顆星球的降解能力，對人類生產的很多垃圾，越來越無能為力，難以自然降解，只能由垃圾制造者自己處理。分散處理，不會減少成本，反而會造成二次汙染，只有集中起來，才能處理幹凈。”
　　“而且妳知道麽？為了收集這些垃圾，在創造金錢帝國前，主宰者已經投入了數千萬的人力，足足清理了五十年，而後又連續發布了兩個‘垃圾清理工程’，才把所有垃圾，基本清理幹凈。”
　　“妳也不要低估人類制造垃圾的能力，現在這個星球，只有52區與天堂島貴族區，是主要的垃圾來源地，2億多的人口，每年制造2億噸垃圾，平均每人壹噸，假如這個星球有10億、100億正在制造垃圾的人口呢？每年會產生多少垃圾？再以第0區歸零者們的處理能力，人數要擴編幾倍，才能讓垃圾處理的速度，追的上垃圾制造的速度？實現收支平衡？”
　　歸零者？
　　難道……
　　聽到這個名詞，藍夢心忽然壹震，馬上聯想到壹個事情，問周鳴道：“難道妳是說，那些歸零者，被清零者帶到的地方，就是這個第0區？”
　　“不然這裏，怎麽會叫第0區？”
　　周鳴點頭說道：“第0區內負責清理垃圾的主力，就是那些歸零者，第0區就是歸零者們的歸宿，永遠無法離開的歸宿。”
　　“天啊！”
　　藍夢心捂著嘴驚呼：“原來那些人，被送到了這個地獄？！”
　　那些歸零者的下場，實在是太悲慘了！
　　“不不不，妳錯了。”
　　周鳴豎起壹根食指，晃了晃道：“的確，歸零者的下場是很慘，但實際上，除了生存環境惡劣了點，第0區的其他方面，並非特別糟糕。”
　　“反而，第0區是這個星球的所有區中，生存競爭壓力最小、平均幸福指數最高的壹個區。”
　　幸福指數最高？
　　這個詞讓藍夢心懷疑她是不是產生了幻聽，還是某人在壹板正經地胡說八道？
　　這個區，除了悲觀和絕望，哪有絲毫幸福可言？
　　即便性格再樂觀、心智再堅強的人，在這個區生活壹兩周，恐怕也會想著了結自己，早點脫離苦海吧？
　　還幸福指數最高？
　　不要開玩笑了！他們已經如此悲慘，妳還要對他們幸災樂禍。
　　“妳不信？”
　　看到藍夢心臉上滿是不信的表情，周鳴微微壹笑，驅動飛行器，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朝某個方向飛去，道：“我帶妳去歸零者們的居住區觀察壹下，妳就能理解我話裏的意思了。”
　　……
　　半個小時後。
　　下方垃圾海的邊緣，突然向下凹陷，高度差超過百米的陡坡下，壹片空曠平坦的平地，出現在視野之中。
　　這片平地，面積有數千平方公裏。
　　平地表面，有縱橫交錯、密集無比的履帶壓痕，似乎被某種履帶式車輛，反復碾壓過壹般。
　　濃濃灰霧中，“卡啦卡啦~”的刺耳聲音傳來，壹輛從垃圾海中鉆出來的履帶式車輛，揮舞著巨大的鏟鬥型機械臂，後面帶著壹個碩大的車鬥，車鬥裏裝滿了各種垃圾……長度超過十五米的垃圾車，壹次把上百噸的垃圾，運了過來。
　　垃圾車的目的地，是幾十公裏外，那座巨大的垃圾處理工廠，這樣的工廠，第0區壹共有8座，每座占地十余平方公裏，工廠最核心的裝置，是中央區域壹座發電功率為1000萬KW的核聚變發電站，發電站產生的龐大電能，足以滿足每年處理2億噸各類垃圾的能源需要。
　　很快，垃圾收集車進入工廠後，上百噸的垃圾，被倒入了壹個巨大的漏鬥型容器裏，“嗡嗡~”粉碎機啟動，漏鬥容器中的垃圾，被高速旋轉的納米鉆石刀，切割成了大小不等、最大不超過成人拳頭那麽大的垃圾塊，通過壹條長長的傳動帶，這些垃圾塊，送入到工廠內部，開始了垃圾分揀程序。
　　飛行器控制臺的投影顯示屏，出現了工廠內部的畫面。
　　周鳴指著站在流水線上，穿著防護服，正在分揀垃圾的工人說道：“這叫廠內工，不需要完成重體力勞動，只需做好分類，每天在流水上站8個小時，就可以拿到300信用點左右的工資。”
　　畫面壹轉，又指著那輛開進停車場的垃圾收集車，停好後，從車上下來的那名男子道：“這叫廠外工，只需把收集車開到工廠外，把那些垃圾運到工廠即可，技術含量不高，每跑壹趟，可以賺到5000信用點。”
　　“另外，工廠內的物價並不高，壹升水10信用點、壹份足夠吃飽的壓縮營養餐，只要20信用點，開銷最大的是防護服，修理費用要300至1000，買件新的要1萬左右，其他的如住宿、電費、醫療及其他費用，都不是很高，平均壹天不超過150信用點。”
　　“這座工廠內上班的工人，如果只維持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每個月上15天的班即可，完全可以幹壹天、休息壹天。”
　　“如果是廠外工，他的收集車不出現較大故障的話，每跑壹趟，可以賺2000左右的信用點，而這麽壹趟，用時壹般不會超過兩天。”
　　“所以說，第0區的生存壓力，是比較小的，有手有腳的人，只要不懶，基本不會餓死。”
　　“至於幸福指數為什麽高，妳看看工廠生活區內，那些歸零者們的家庭生活情況，妳就知道了。”
　　鏡頭壹轉，投影儀播放出了另壹幕畫面。
　　工廠生活區域，壹個五口之家，日常生活的畫面。
　　因為投影儀可以播放外音，藍夢心首先聽到的，是壹陣歡聲笑語。
　　這家人正在討論壹個話題。
　　是給最小的兒子，買壹臺翻新學習機的話題。
　　這臺翻新學習機，制造日期在六百年前，但在修理師的高超修理技藝下，更換兩個損壞零件後，竟然還能用的學習機。
　　而第0區的垃圾海裏，除了學習機，還有不少修壹修也能用的家用電器、電子產品、古董電視、計算機等等物品，以及各種各樣的書籍、古董和玩具。
　　但最受歡迎的，居然是核大戰前的卡帶式收音機、MP3、各類遊戲機、DVD、電影碟片等物品……這些垃圾中翻出的物品，給第0區的人們，帶來了無盡的樂趣。
　　圍繞著這些有意思的“垃圾”，第0區的人們，把大多數的空閑信用點，都用在了這些垃圾上面。
　　甚至，出現了壹批專門以收集、整理、研究、維修這些垃圾的“修復者”，這些修復者，憑借壹手高超的修復垃圾、還原垃圾本來功能的精純手藝，成了第0區最吃香、收入最高的壹撮人。
　　在“修復者”們的努力下，許多核大戰以前的音樂、電影、遊戲、小說等等文化藝術作品，得以重現人間，豐富人們的精神生活。
　　最後，這個家庭的家長，還是決定拿出1萬信用點，把那臺翻新學習機買過來，並對最小的兒子叮囑，只能學裏面的知識，不能玩裏面的小遊戲，不然就把學習機沒收，不讓他玩。
　　“爸爸媽媽萬歲！”小男孩高興的蹦了起來，他的哥哥和姐姐，也面帶興奮，交頭接耳地商量，等學習機買過來了，他們每人每天各玩2小時。
　　這家人其樂融融的畫面，讓周鳴嘆息壹聲：“所有人都想當然地認為，歸零者們，是最絕望最沒有希望的壹群人，但恰恰相反，他們十分幸運。”
　　“第0區的垃圾太多了，多到那三四百萬左右的人，上千年都不必擔心失業，主宰者也不希望這些人大規模地減少，待遇上，開的並不低。”
　　“而這些所謂的垃圾，遭到人們厭棄的垃圾，不正是那些冷漠自私、貪婪虛偽的人們，曾經拋棄掉的良知與真善美？”
　　“但誰也沒想到，這些良知與真善美，那些情感與藝術，竟然在垃圾堆中，被那些歸零者們撿了起來，如獲珍寶般，加以修復，高價收藏。”
　　“這是何等的諷刺，又是何等的顛覆？”
　　“或許只有當我們窺探清這個世界的全貌，才會明白，在這個金錢帝國裏，誰是真正的富有，誰是真正的貧窮。”
　　轟！
　　藍夢心睜大了眼，腦中響起巨大的轟鳴，內心的震撼，久久難以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