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漢諾塔

　　顧佐壹邊聽法，壹邊翻閱抄本，非常認真。
　　旁邊的大梵天湊過頭來：“這就是賢者在路邊所見的手抄十住心論經文？”
　　顧佐點頭：“不錯，好字啊，天王以為如何？”說著將經文遞過去。
　　大梵天接過來翻了又翻，感嘆道：“好字！法會之後，能否借我臨摹幾日？就怕賢者舍不得。”
　　顧佐收回來後，以指為筆，淩空虛描道：“雖說我甚喜之，但天王妳開口了，再舍不得也得舍，說什麽借？法會之後就送妳！”
　　這些東西都是空海自行領悟所得，開創了壹個全新的佛學流派，就算不專程入此流派，也可相互印證，於修為有大益處。壹場講法，聽得大梵天壇千名高僧信眾如醉如癡，直到日落方歇。
　　講法完畢，各方高僧與空海辯難，佛門講法，辯難時往往才是最為精彩的部分，問答之間梳理所學，進壹步明思廣議、解疑答惑。
　　大梵天見顧佐有離開之意，問道：“賢者累了？”
　　顧佐道：“此論於我之所學關系不大，聽壹聽，明白個意思就好。天王，我擬告退了。”
　　大梵天卻聽得很是著迷，遺憾道：“那我送賢者離開。”
　　顧佐道：“不用，天王若是不放心，可以請妙音天女送我回去。”
　　大梵天哈哈道：“哪兒能呢？有什麽不放心的……也罷，就讓天女送賢者回去歇息。啊……這本手抄經文，我就卻之不恭了……”
　　離開大梵天壇，顧佐和妙音天女上了白象，在壹幹王宮武士、婆羅門和剎利的護送下啟程。
　　見這些婆羅門和剎利心神不屬，頻頻回頭望向大梵天壇，顧佐嘆道：“因我之故，耽擱諸位聽法，我之罪也，不如回去吧，都回去就是了。”
　　妙音天女為難道：“這……也罷，爾等回去聽法就是，我陪賢者回王宮。”
　　眾婆羅門和剎利都萬分感激，向顧佐和妙音天女合十贊頌，又趕回大梵天壇去了。
　　眼前剩下十余名王宮武士和妙音天女，隊伍行進的街道上，漸漸寂靜無聲。
　　走到半途時，顧佐忽然望向東方壹座高塔：“這是何處？”
　　那高塔上點著燈，在夜空中亮如明月，的確引入矚目。
　　妙音天女道：“便是雲悅宮裏的漢諾塔，以前曾和賢者提起過，乃城中名勝之處。”
　　顧佐若有所思：“便是妳說的，三根玉針插在金板上的地方？”
　　妙音天女頷首：“正是。”
　　顧佐道：“是什麽意思？”
　　妙音天女當日曾向顧佐提及，但顧佐忙著搞自己的恒翊三界，沒工夫和她談天說地，妙音天女便沒有繼續說下去，今日見顧佐生出興趣，於是向他介紹了起來。
　　雲悅宮中有座漢諾塔，塔頂有塊金板，插著三根玉針，其中壹根針上穿著六十四片金葉，由上而下，每壹片金葉都比下面的金葉稍小壹圈，猶似塔狀。
　　不論白天黑夜，始終有壹名僧侶移動金片，壹次只移動壹片，不管移動到哪根針上，小片必須在大片上面。
　　當年準提道人勸度大梵天皈依時，大梵天就設置了這麽壹座塔，並向準提道人宣布，當所有六十四片金葉子按照上述規則從壹根玉針移動到另壹根玉針上，他就放棄自己所創的婆羅門世界，皈依佛門。
　　如果按照正常人的速度，壹個呼吸移動壹片，在步驟保證不錯的情形下，完成這件事情壹共需要九十量劫——五千八百億年！
　　假設壹位聖人壹個呼吸可以移動完成正常人壹年的次數，也足足需要壹萬八千多年。時間漫長也就罷了，關鍵是每壹步都不能有錯，錯上壹步，就真的不知何年何月了，這才是最難之處。
　　準提道人用三天時間完成了這件事，第壹天，他進入婆羅門世界，第二天，他掌控了婆羅門世界的規則，第三天，他在虛空中投影了五千八百億個婆羅門世界，最後壹個呼吸，他在所有投影世界中同時移動金葉子……
　　於是，大梵天皈依了佛門，成了二十四諸天之壹，將婆羅門世界的核心部分移到了須彌山，開始了共建須彌天的美好生活。
　　這座雲悅宮中的漢諾塔，便是當年那座準提道人解開的原塔，每天都有僧人和佛修來到這裏移動金葉，不是為了解題，而是為了膜拜。
　　聽完之後，顧佐後悔道：“原來是聖人舊跡，在此間混跡兩年，我竟不知，險些錯過！走走走，去瞻仰壹番！”
　　漢諾塔的燈火就是指路的明燈，顧佐和妙音天女騎著白象來到塔下，壹圈漢白玉的高墻圍出了做宮廟，便是雲悅宮，其內正中央處，便是漢諾塔。
　　此刻雲悅宮中人跡寥寥，絕大部分信眾和佛修都趕去大梵天壇聽空海講法，往日就算是夜晚也依舊熱鬧的雲悅宮中顯得格外冷清。
　　十余名王宮武士在塔下守護，顧佐和妙音天女壹步步登階上塔。
　　塔高九層，頂層四周掛滿了燈籠，籠中不是火，是夜明珠，將這壹層照得通透。正中央是個純金打造的底座，三根翡翠碧玉針鑲嵌在底座上，豎起三尺高，每根翡翠碧玉針上都穿著厚厚的圓形金葉子，如同三座小塔。
　　顧佐數了數，這些金葉子加起來壹共是六十四片。
　　果然是幼時玩過的漢諾塔，但玩的時候，壹共只有七片，而這裏則是六十四片。
　　伸手上去輕輕觸摸了壹下，忽然心中壹跳，似乎感知到了什麽熟悉的氣息，凝神回憶，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這股氣息中帶有壹絲若隱若現的荒蕪，還有幾分古樸，莫非這就是混元氣息？
　　但這股氣息極淡，再想體會時，卻又無法感知了。
　　妙音天女也在伸手觸摸，緩緩道：“當年，準提祖師忽然出現在我們面前，就在這裏坐了三天……這些年卻壹直見不到他的身影，聽不到他的消息，我和天王都很悵惘。”
　　顧佐點頭：“這個漢諾塔是個好東西。”
　　妙音天女道：“當然是，凝聚著天王的無邊智慧。”
　　顧佐摸出魚線：“所以……”
　　忽然聽到塔下有爭吵聲，卻是王宮武士攔阻旁人上塔。
　　妙音天女從塔頂探頭下望，看了看，道：“讓人上來。”
　　顧佐已將魚線重新收了回去，他不用看便感知到有人登塔，而且來人修為不俗，應該是熟人，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