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賭上國運

　　並州刺史梁習從最初就拒絕調鮮卑兵進入中原作戰，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這個並州刺史才被弄回了洛陽。
　　他壹直在密切關註軻比能和步度根這兩股勢力的動向，聽說他們仗還沒有開始打，已經壹個擁兵自大，壹個劫掠民間，暴脾氣的梁習完全不能接受。
　　他已經打聽好了，調集鮮卑參戰的餿主意就是劉曄為首的幾個侍中想出來的，而之前壹直處處和常雕為難，逼的常雕被迫自汙、裝病避禍，也是這些人的手筆。
　　對朝廷非常失望的梁習這下再也不能容忍，他琢磨壹番，先派人去太學散布消息，自己則與群臣串聯，寫出壹篇洋洋灑灑的文章，直指劉曄、劉放、孫資、辛毗（之前持節召回常雕的緣故）、夏侯楙、夏侯尚為六賊。
　　其中孫資劉放二人更是被並成為“孫劉”，就是他們天天跟在天子的身邊，夥同外朝不停地給天子出餿主意，這才導致大魏現在變成了這副模樣。
　　梁習都懶得把奏章傳給尚書省和中書監，直接單刀直入，率領壹群人在宮殿門口下拜求見曹叡，引得洛陽壹片嘩然。
　　“瘋了，都瘋了！
　　大敵當前，洛陽先亂，梁習這是要造反啊。”
　　孫資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也有資格進入六賊，明明只是個很溫柔的輔助角色，只是跟田豫的關系稍微好了那麽壹丟丟，又跟劉放的關系稍微近了那麽壹點點，就被壹起歸入了奸臣的行列。
　　他上躥下跳，在曹叡面前瘋狂喊冤，希望曹叡能抓緊承辦梁習，把他的嘴狠狠縫上。
　　可曹叡還沒琢磨好該怎麽辦，洛陽城內的太學生從大街小巷中竄來，要求法辦六賊，驅逐鮮卑，還大魏朗朗乾坤。
　　曹叡的臉色從沒有這麽難看。
　　他看著壹臉尷尬地劉曄，盡量讓自己的口氣顯得稍微平靜壹點：
　　“子揚以為，此事有沒有太尉在背後推波助瀾。”
　　劉曄面色尷尬，但還是誠實地道：
　　“不會，常雕的心思想不到這壹步。”
　　“那現在該如何？”
　　劉曄稍稍沈默，肅然道：
　　“當命令鮮卑速速急進，與劉備決戰，
　　若擊潰劉備，朝臣自然無話可說，壹切自然安然無恙。”
　　“若不能勝呢？”
　　“若不能勝，大魏危矣。”
　　劉曄平靜地道：
　　“我軍數倍於劉備，若仍不能勝，臣願獻首級已謝天下。”
　　劉曄的話讓曹叡頗為動容。
　　現在曹魏拼死壹搏，若是仍然無法擊敗劉備，徹底敗亡的命運將不可避免，劉曄壹個漢室宗親還願意在最後時刻與大魏壹起滅亡，這讓曹叡憑空生出幾分勇氣。
　　“傳令朱鑠，收押梁習，驅逐太學生，
　　大魏正要跟蜀國決壹死戰，再有人生亂，皆以通敵處置。”
　　孫資劉放都是面色壹凜，齊聲道：
　　“陛下英明！”
　　……
　　還在長安的劉禪也嗅到了危險的信號。
　　東進的馬謖不費吹灰之力就占據了平陽郡，並沒有發現鮮卑大規模集結，準備進攻關中的跡象。
　　這也很好解釋——
　　魏軍應該是認為天寒地凍，關中的民生不濟，漢軍應該不會主動出兵。
　　他們準備先消滅荊州的劉備軍，再騰出手來收復關中。
　　“不能任由賊軍集中兵力！”
　　進入關中之後壹直控制自己脾氣，從沒有給劉禪主動找過麻煩的魏延這次終於忍不住了。
　　他激動地道：
　　“太子，出兵吧，末將願意領軍當先，如若不勝，請斬末將人頭！”
　　黃忠也沙啞著嗓子道：
　　“是啊，現在天子正在葉縣鏖戰，我軍是時候東出潼關進攻中原，切不可讓曹魏將洛陽中軍也派去葉縣。”
　　出兵是壹定要出兵的。
　　父親在作戰，劉禪要是還老老實實在關中學儒講道、上網喝茶，那實在有點過分了。
　　但問題是關中今年經歷的事情太多，百姓過冬還需要靠益州和隴右拼命供給，這時候組織大軍東征，劉禪軍只怕要凍餓交加，有不少死在路上。
　　“司空，若是遠征洛陽，我軍的軍糧能支撐多久？”
　　馬良壹臉為難地道：
　　“若是夏日還好，這冬日征發民夫運糧，這民夫的消耗怕是要比軍士的消耗還大。
　　到洛陽這壹路，老臣還真不好說。
　　而且偽朝洛陽中軍勢力不小，若是圍城日久，這軍糧消耗只怕更加驚人……”
　　糧食，到底還是糧食的問題。
　　沒有糧食，就算是魏延黃忠這樣的猛將也只能幹瞪眼。
　　劉禪萬般無奈，也只能嘆道：
　　“讓孤在想想辦法吧！”
　　之前戚金金說她能在糧食方面提供壹些支援，這次東征要直接消滅曹魏，看來也只能用壹些非常手段了。
　　“如果不考慮營養問題的話，我倒是有辦法。”
　　預感到劉禪要東征，已經穿上厚重羽絨服的戚金金這幾次每次到來都會搬來不少壓縮餅幹和方便面。
　　她知道這次作戰事關重大，已經暫時將暴露的風險拋在腦後，開始源源不斷的將壓縮餅幹、巧克力、方便面、自熱軍糧向倉庫搬運。
　　物資可以敞開買，唯壹讓戚金金無奈的是連五菱宏光Mini這樣的小車都沒法開過來，她也只能勉強使用電動三輪車，在自己每天僅有的兩個小時內爭分奪秒向長安瘋狂輸送物資。
　　為了防止電三輪的電力用光，戚金金直接把網吧暫時關閉，弄了五輛三輪輪流輸送，自己無法使用穿越門的時間就由劉禪使用。
　　送完軍糧，接下來還要送棉花。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內，戚金金還能休息，劉禪卻是壹刻休息不得，爭分奪秒搞運輸。
　　“哎，這個電動三輪好是極好的，
　　可惜妳們那又沒有能充電的地方，實在是太坑爹了。”
　　見劉禪累得癱在地上壹個勁的大喘氣，戚金金非常心疼地把羽絨服披在他的身上，頗有些無奈地托著下巴道：
　　“吶，我這次真的是盡力了。
　　如果洛陽還有時空門的話，還能提供壹些補給，如果沒有……我總感覺這些東西不夠妳們手下人吃的。”
　　曹魏的洛陽中軍不會少於兩萬，
　　劉禪要是出兵，最少也要帶壹萬五千人左右。
　　他這幾天搬運的食物雖然不少，但架不住寒冬裏上萬人的每天消耗。
　　這堆積如山的方便面和軍糧能在洛陽城下堅持多久還不好說。
　　戚金金能幫助自己到現在，已經是巨大的成績，劉禪也準備好硬著頭皮接受這個非常殘酷的事實。
　　“天無絕人之路，妳已經做得非常努力了啊。”戚金金見劉禪有點沮喪，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
　　倒是劉禪輕嘆壹聲，認真地道：
　　“金金，我突然發現，明年我就要17歲了。”
　　“呃，所以呢？”戚金金歪著頭道。
　　“我突然想起，剛剛來到千年後的時候，我居然沒有想著多學壹些千年後的知識和文化，沒有想著好好利用千年後學到的東西對我們的世界進行壹些改造。
　　我好幾次下定決心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好，可稍稍安逸了，我又懶勁發作。
　　比起看書學習，我更喜歡玩遊戲，更喜歡吃零食。
　　如果來到這裏，認識妳的是丞相、是伯約這樣的誌士英才，說不定早早就能光復河山，壹匡天下，讓天下的萬民少好多的紛擾苦難。
　　想來歷史上我最終拖累大漢走向滅亡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也許我做壹個普通人挺不錯，但在亂世中做壹個君王，我真的能行嗎？”
　　軍糧的事情折騰的劉禪非常頭疼，
　　眼看父親要遭逢大戰，自己這邊坐擁大軍，拼盡全力卻湊不出東進的糧草，這真的讓劉禪非常受挫。
　　戚金金也是第壹次見劉禪這樣沮喪，
　　這倒是讓她對劉禪有了點不壹樣的認知。
　　“成長總會有煩惱，
　　作為壹個君王，起碼妳不用擔心買房，不用擔心找工作，不用擔心談婚論嫁和盡力活下來，這壹點妳已經比其他人成功許多。”
　　她輕輕捏住劉禪的手，用力攥了攥：
　　“妳的性格在亂世中當個皇帝是做不好，那妳就盡量在妳父親和叔伯還健在的時候平定天下，為大漢開壹個好頭。
　　只要後人評價妳的時候並不是樂不思蜀的劉阿鬥，起碼比之前要成功太多了。”
　　劉禪勉強笑了笑。
　　他也捏了捏戚金金的柔荑，點頭道：
　　“我會盡力的。”
　　他騎著電動小三輪再次回到未央宮，這會兒眾多的紙箱堆積如山，劉禪看著有些頭皮發麻。
　　他活動了壹下自己的胳膊，又招呼韓龍來幫忙搬運，
　　可喊了兩聲，韓龍居然沒有應答。
　　殿內寂寂無人，這讓劉禪心中略有些發毛。
　　不應該啊，現在已經不是漢軍剛剛入城的時候，雖然漢宮壹片荒蕪，但未央宮壹帶已經被清理出來，還安排了幾個宮女和不少護衛，按理說不應該寂寂無人，連鬼影子都沒有才是。
　　劉禪信步前行，很快來到了未央宮前殿，
　　聽說眾人正在殿外等候，他心中嘀咕，不知道這天寒地凍的這些人不進殿等候，非得在外面做些什麽。
　　他緩緩走出殿門，立刻被眼前的壹幕驚得說不出話來。
　　寒風中，馬良為首，魏延、黃忠為次，眾多文武都靜悄悄地肅立在殿外的空地上，宛如壹片亙古不變的神像，似乎連獵獵寒風都被他們的組成的人墻遮蔽，讓殿外的氣溫似乎都高了幾度。
　　“卿等這是……”
　　見劉禪出門，沈默中，壹眾文武紛紛拜倒。
　　更遠處，還有大量的關中百姓扶老攜幼，
　　見劉禪出宮，他們也紛紛拜倒在地，壯觀的場面讓劉禪竟壹時說不出話來。
　　“曹魏偽朝竊據中原，百姓無不思明主，
　　如今正是克定荒亂之時，還請太子領兵東進，消滅賊兇，復我大漢河山！”
　　“還請太子成全！”
　　在劉禪辛苦搬磚的幾日，他手中的眾人也沒有閑著。
　　馬良等人將劉禪準備東進消滅曹魏的消息透露出去，而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居然得到了幾乎全體關中世族的大力支持。
　　消息傳到市井，長安城中的百姓也紛紛響應，主動要求服徭役幫漢軍運糧，有的富戶還捐出家中的存糧粟米，實在沒有米糧的還積極要求參軍，要求跟隨劉禪大軍東征平定天下。
　　這倒不是因為關中的百姓覺悟就比其他地方高，
　　只是因為地緣關系，他們這些年遭遇了太多的戰爭，尤其是羌胡的入侵，給關中的百姓帶來了巨大的痛苦。
　　中平二年（185年），北宮伯玉率領韓遂、邊章、李文侯等人入侵三輔，威脅大漢陵園，連名將皇甫嵩都打不過他們。
　　初平元年（190年），董卓手下大量的羌兵東進，壹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初平三年，董卓死，李傕郭汜攻破長安，壹路燒殺無度，四處哀聲不斷。
　　興平元年（194年），馬騰率兵與李傕郭汜大戰，第二年李傕郭汜內亂，曾經富庶的三輔之地被打的壹片荒蕪。
　　關中現在好不容易迎回了大漢，劉禪在關中推行仁政，還用自己的軍糧接濟百姓，盡力恢復民生，好不容易有了壹些眉目，百姓卻都聽說東邊的曹魏勾結鮮卑，又要展開大戰。
　　劉備兵少，在南陽也缺乏有效的屏障，
　　若是劉禪這個冬天不出兵，等曹魏擊退了劉備，後面就是幾路大軍同時入侵三輔的劇情了。
　　劉禪可以撤退，可關中的百姓又能撤到何處？
　　聽說劉禪正在想辦法籌措糧錢，準備東進消滅曹魏，將鮮卑擋在關外，關中的百姓立刻紛紛響應，甚至壹直在藍田附近負隅頑抗的魏軍殘部也都紛紛響應，竭力支持劉禪的用兵。
　　在自己家門外打仗，可比在自己家中作戰要強太多。
　　胡騎肆虐的恐怖經歷還不算太遙遠，他們都不想讓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再經歷壹回。
　　不就是辛苦，不就是挨餓，不就是勞累嗎？
　　老秦人當年就是在四面胡騎的威脅下、貧苦交加的侵襲下東出函谷關，掃平天下六國。
　　聽說劉禪因為糧草的問題還沒下定決心東征，眾人紛紛雲集在未央宮門前，苦勸這位大漢太子下定決心，消滅偽朝。
　　為了保衛家園，他們願意付出生命，
　　願意付出自己的壹切！
　　“請太子揮兵東進，消滅兇頑，克定中原，攘兇鋤奸，復我漢家天！”
　　“關中百姓，願隨太子東征，男子戰，女子運，不滅偽朝，誓不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