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九章 舌戰群儒

　　“墨祭酒到！”
　　隨著壹個侍衛高聲的通報聲傳來，墨頓昂然走上太極殿，臉色不變的穿行在滿朝眾臣之中，
　　“微臣參見陛下！”
　　墨頓走到眾臣前，對著李世民躬身道。
　　李世民點了點頭，朝著於誌寧道：“於愛卿，墨祭酒已經到了，妳有什麽要問的盡管問吧！”
　　對於墨頓修建精美的房屋作為長樂公主的新房，他可是五味泛陳，從壹個父親的角度上，女婿如此真心對自己的女兒，自然心中歡喜，但是作為壹個帝王，他三五次的禁絕朝廷的奢侈之風氣，卻又不得不作出表率來。
　　“請問墨祭酒，妳是否修建壹棟三層高的新房？”於誌寧喝道。
　　墨頓點了點頭道：“不錯，確有此事，微臣這座新房乃是為了壹月後大婚準備，高三層，約三丈，並未逾制。”
　　百官紛紛點頭，三丈高的確是並未逾制，整個太極殿大約高六丈，別的不說就是長安城的街道上，三丈高的建築也是比比皆是。
　　於誌寧再問道：“雖然未逾制，但是否采用鋼材，道家煉金術提煉的水泥，河北邢窯出產的瓷，已經壹丈方圓的玻璃。”
　　墨頓毫不猶豫的承認道：“卻有此事！”
　　滿朝眾臣聽到墨頓承認，不禁壹片嘩然，鋼、瓷、玻璃都是長安城市面上極為昂貴之物，更別說還有道家煉金術提煉出的水泥，壹聽就價值不菲。
　　“啟稟陛下，墨祭酒枉為皇親，為了攀附公主，建造婚房極為奢侈，此風不可漲，如果人人效仿，豈不是重現暴隋驕奢淫逸之事？還請陛下三思。”於誌寧躬身道。
　　李世民面無表情，轉頭看向墨頓道：“墨頓，妳可有何自辯？”
　　墨頓冷笑道：“之前權大人可是上奏說害怕公主受委屈，離開皇宮住不慣，擔心在微臣的家中受委屈，如今微臣重新修建新房，於大人卻又被批太過奢侈，黑的白的都被妳們說了，還要我怎麽說，按照權大人的意思，迎娶公主到底要怎麽修房子才能讓爾等滿意？”
　　不少嫡子和皇家定親的重臣至今還記得權萬紀的話，如今在看到於誌寧的奏折，不由眉頭壹皺，禦史的風向壹會這邊倒，壹會倒向那邊，等他們的嫡子迎娶公主的時候，若是再遭此刁難，恐怕也會如今日壹般難做，修的好了，禦史彈劾，修的不好，公主不滿，怎麽都是兩難。
　　於誌寧固執道：“權大人為公主擔憂並未有錯，本官監察彈奏妳作風奢侈，也是盡忠職守，怎麽混為壹談。而是妳的新房又豈止是奢侈，壹棟房子花費上千貫錢，恐怕整個長安城也找不出如此貴的房子吧！”
　　就連李世民也不禁眉頭壹皺，壹棟房子造價就上千貫，恐怕連修建壹座皇宮的宮殿也花費不了如此錢財，墨頓也的確是做得有點過了。
　　墨頓好奇的打量著於誌寧，壹臉詫異道：“是誰告訴妳，我花了上千貫建的。”
　　於誌寧冷哼壹聲道：“儒刊上已經壹壹列了出來，妳的新房所用材料奢侈至極，先說鋼材，妳就至少花了五千斤鋼材，鋼材乃是國之重器，為前線將士制造刀劍尚且不夠用，而妳竟然將其埋在墻壁之中，何止是奢侈，簡直是浪費，對於這點妳又有何話說。”
　　墨頓這才恍然大悟道：“妳說是鋼材呀！何止是五千斤，足足有八千斤鋼材，都是自家作坊產的，隨便拿來用用並沒有花錢呀！”
　　“自家產的！”
　　“沒有花錢！”
　　…………………………
　　眾人壹楞，對於墨頓這種歪理給說住了，就連李世民也不僅壹楞，貌似所得也有道理呀！用自家的東西還談什麽錢呀！
　　於誌寧頓時壹口逆血湧上心頭，他沒有想到墨頓竟然不以市面上鋼材的價格計算，而是好像自己建房沒有木材了，順便砍了自家壹棵樹如此簡單而已。
　　“妳可知墨家精鋼市價幾何，八千斤鋼價值多少？”於誌寧怒吼道。
　　墨頓毫不在乎的揮揮手道：“我管它市價多少錢，我墨家村以工起家，生產出來的鋼材就像是農戶打下來的糧食，難道就因為糧食價格高，連自己的糧食都不能吃麽？”
　　頓時不少朝臣忍不住哄笑了壹聲，其中就數程咬金笑聲最大，不由的朝著墨頓豎起大拇指。
　　墨頓的話糙理不糙，自己家生產的東西，自己還不能用麽，簡直是無稽之談，如此說來於誌寧的確是有些多管閑事了。
　　於誌寧臉色漲紅怒吼道：“妳那是自己用麽？八千金的鋼材被妳埋入墻壁之中，這是何等的浪費，墨祭酒又有何辯解？”
　　墨頓這才裝著恍然道：“妳說是這呀！自從去年墨某見到魏王殿下破解地龍翻身的秘密之後，小子總是憂心忡忡，萬壹長安城哪天真的遇到地龍翻身怎麽辦，墨某無所謂，若是置公主於危險之下，那就是萬死難辭其咎了，此八千斤鋼材作為筋骨，哪怕是地龍翻身，依舊能夠保證新房安全。”
　　滿朝眾臣不由心中壹動，地龍翻身雖然難得壹遇，可是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遇上，如果自己擁有壹個如此堅固的房屋，那豈不是高枕無憂了，
　　於誌寧壹臉無奈的看著墨頓胡扯，地龍翻身乃是多少年不遇壹次，怎能這麽巧出現在長安城，這個時代哪有防震的意識，在他看來墨頓純屬亂扯罷了。
　　墨頓戲謔的看了於誌寧壹眼道：“至於妳說的浪費，更是無稽之談，鋼筋買入水泥之中，根本不會生銹，百八十年後，如果房屋重新翻修，再將其砸開，裏面的鋼筋依舊完好無損，還是壹塊好鋼，何來浪費壹說。”
　　“百八十年？”不少工部大臣不由暗暗點頭，墨家子用的都是真材實料，以他們看來此新房壹旦落成，支撐百八十年並非什麽難題，市面上的房屋能夠支撐百八十年的並不多，照此算來，倒也有可取之處。
　　剎那間不少大臣怦然心動，墨家子的修建的新式房屋，安全，堅固、耐用，簡直是再完美不過了，不少人開始盤算著，日後是不是也給自家修建壹棟。
　　就連李世民也不由眼神壹閃，對於皇家來說，安全這兩個詞似乎有著特別的意義，墨頓的修建的新房簡直猶如堡壘壹般安全。
　　於誌寧頓時升起壹陣陣無力感，墨家子果然是屬鯰魚的，滑不留手，原本他是彈劾墨家子，卻不知不覺之中變成了墨家子新房的宣傳會了，他明顯感覺到不少大臣聽到墨家子解說之後，竟然心動了。
　　他原本是想要禁止這種不正之風，卻沒有想到竟然越來越多的大臣心動了，想要擁有這樣壹套房子，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於是他開始決定不和墨頓在鋼筋上糾纏，而是將攻擊點轉移到瓷磚之上，此乃河北邢窯所產，總不是墨家自己的作坊生產的吧！而且瓷器同樣極為昂貴，他不相信墨家子還能胡扯出什麽理由。
　　“妳是說瓷磚呀！瓷磚有兩種，壹種是貼在墻上用來美觀的，遠遠望去，猶如白玉壹般十分好看，也能防止房子風吹日曬雨淋，壹種是貼在屋內地面，光滑如鏡，哪怕又壹絲灰塵也能絲毫畢現。”墨頓壹臉疑惑道。
　　“貼在地面！”於誌寧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瓷器潔白如玉，大部分都用來作為器皿，茶具，碗碟，而墨家子竟然不光將它貼在墻上，竟然將其制作成瓷磚貼在屋內供人腳下踩。
　　李世民也不禁壹陣頭痛，對於墨頓天馬行空的想法深深的無語，用磚頭鋪路，用瓷器鋪屋，這天下還有墨頓不敢踩在腳下的麽？
　　其他大臣也瞠目驚舌，他們實在想不出用瓷器鋪滿屋內，是何等的壹種體驗，不過想想都知道那定然是壹種極致享受，不少大人都是富貴人家出身，不由感嘆壹聲，還是墨家子會享受。
　　“以瓷貼墻，鋪設屋面，墨家子妳簡直是奢侈的喪心病狂。”於誌寧滿臉通紅怒吼道，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認為抓住了墨頓的把柄興奮道。
　　“對了，這些瓷磚也沒有掏錢，在下為河北邢窯提供了制作瓷磚的墨技，墨家村又制作了專門壓制瓷器的機械，正好拿用這些瓷磚抵賬了。”墨頓輕松道。
　　河北邢窯乃是大唐有名的官窯，自然不能說沒有錢，不過墨家村提議以貨抵賬，河北邢窯自然壹萬個願意。
　　於誌寧心中郁悶至極，按照墨頓的理論，恐怕又要扯到自己家的機械換的，沒有花錢壹般。
　　“壹丈方圓的玻璃？”
　　“自家產的。”
　　“道家煉金術提煉的水泥呢？”
　　“兩家合作的。”
　　……………………
　　於誌寧越問越怒火中燒，玻璃也是自己產的，而水泥是墨道兩家共同生產的，連建造房屋的工人也是墨家子弟，按照墨頓這麽說，他修建這樣壹個奢侈的新房，就只買了些磚頭花了點錢。
　　“於大人，果然慧眼如炬，小子足足花了五貫錢，才買回這麽多的磚頭，而且還都是便宜的紅磚，若是青磚的話恐怕還要多出不少錢，可惜小子只有從六品俸祿微薄，未能讓公主殿下住上青磚房，實在是愧對陛下的厚愛。”墨頓壹臉慚愧道。
　　滿朝大臣無語的看著墨頓的表演，磚頭才值多少錢，隨便拿出壹塊玻璃恐怕能買多少塊磚頭。
　　於誌寧頓時氣得壹轉眩暈，好在他要比權萬紀年輕的多，這才沒有當場出醜。
　　就連李世民也有點看不下去，冷聲道：“這麽說來，朕是不是該給妳漲壹些俸祿了。”
　　墨頓頓時幹笑道：“不用，不用，等臣駙馬都尉上任之後，就是從五品了，那時候的俸祿應該夠用了。”
　　李世民冷哼壹聲道：“既然妳修建房屋並未花費多少錢財，念在妳結婚心切，情有可原份上，朕這次就饒妳壹次。”
　　如今墨頓房屋也建好了，長樂公主的婚期也要臨近，難道李世民還能將房子拆了不成，到時候長樂公主在哪裏成親！如今墨頓既然已經自圓其說，李世民正好借坡下驢。
　　“陛下，此風不可漲呀！今日陛下不嚴懲墨家子，假以時日，大唐定然爭先效仿，人人修建這等房屋！”於誌寧痛心疾呼道，壹副憂國憂民慷慨激昂的樣子。
　　其他禦史也紛紛出列勸諫，整個太極殿頓時壹陣沈寂。
　　墨頓見狀心中壹怒，猛然躬身道：“回陛下，臣有壹言，願意為自己辯駁。”
　　李世民深吸壹口氣，壓制中心中的怒火，正色道：“講吧！”
　　墨頓起身，環視壹眾請命的禦史文官道：“先民之時，百姓衣不蔽體，人們多穿獸皮麻衣，當第壹個人將絲綢披在身上是不是壹種奢侈；先民多為穴居，當第壹個先民走出洞穴，為自己修建木屋是不是壹種奢侈；後來木屋變成了磚瓦房，是不是壹種奢侈，現在看來並不是，反而從此以後越來越多的先民穿上絲綢，越來越多的百姓住上了木屋，磚瓦房，再也無人認為此乃是壹種奢侈的行為。”
　　不少重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墨頓繼續道：“而墨某所建的這座三層鋼筋水泥樓房，何嘗不是先民的第壹個木屋，第壹個磚瓦房，第壹件絲綢，房子就是壹個家，人們都希望自己居住在安全，寬敞、舒適的家中，這個房子水沖不垮，火燒不壞，地震震不塌，冬季能夠保暖，夏季涼爽，哪怕是陰天屋內依舊通透亮堂，這樣的房子誰不想擁有，。”
　　墨頓說完，幾乎所有大臣都壹陣沈默，不少經歷過貧寒的大臣不禁壹陣感嘆，擁有壹間如此通亮的房子，恐怕是所有貧寒之人的夢想。
　　“墨某要結婚了，要成家了，我需要建造壹個結實漂亮的房子作為新房，而這個房子是我力所能及之下，所建造的最好的房屋。壹沒有鋪張浪費，使用金銀玉石，綾羅綢緞，珍貴名木，二沒有廣占宅邸，所用之地不過太極殿三成大小而已，不要說我是為了迎娶公主才建，哪怕是我娶的是壹個小家碧玉，我同樣也會建造這樣壹個房屋，讓她過得像公主壹般。”墨頓昂然道。
　　李世民贊同的點了點頭，心中不禁有些欣慰，長樂公主並未看錯人，墨家子的確是良配。
　　“爾等認為墨某奢侈成風，然而墨某卻認為自己開創了壹種新的建築方式，就像第壹個建造木屋之人，並非是奢侈，而是讓自己的家人生活的更好，墨某建造新房所有的材料全部都可以量產，假以時日，這等的水泥鋼筋之房，皆如磚瓦、木房壹般，遍布大唐各地，再無火燒幾條街道的隱患，再無白蟻啃食木材的擔憂，再無房屋倒塌之風險，這不是小子的狂言，而是總有壹天會實現，爾等將會發現今日的指責是何等的可笑。”墨頓冷哼道。
　　“此乃不過是妳的設想而已，為妳的奢侈狡辯罷了！”於誌寧強辯道。
　　墨頓連冷眼看壹旁的於誌寧道：“百家爭鳴的目的乃是讓天下百姓過的更好，而不是對壹個本應有利於天下的嘗試，橫加指責，變相阻攔，於大人妳的聖人之道走偏了。”
　　“黃毛小兒，竟然如此不知所謂，竟然口出狂言，談何聖人之道！”於誌寧勃然大怒，怒斥墨頓道。
　　他壹直自認為為大儒，壹身儒學已經登峰造極，卻被墨頓指責聖人之道，又豈能忍受得了。
　　“二月初二，南城門外墨技展，小子恭候於大人聆聽墨家聖人之道。”墨頓鄭重壹禮道，拱手遞上壹張門票來。
　　“好，那於某定然會親自登門領教！”於誌寧咬牙切齒道。
　　至此，原本彈劾墨頓的理由成為了壹個笑柄，自然再無人提起，於誌寧原本認為哪怕是李世民為了照顧長樂公主，會對墨家子有所偏袒，定然會對他直言相諫作出補償。
　　然而他卻在墨家子言辭犀利之下，變成了無事生非的小人，這壹回，他深深的體會到了權萬紀的難處，墨家子竟然如此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