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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通知單

周浩暉

靈異推理

  十八年前,壹起離奇的爆炸案,兩個本可大有作為的年輕生命就此消亡,只留給死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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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壹章 出乎意料

死亡通知單 by 周浩暉

2018-9-25 18:41

  十八年後,袁誌邦精心培養的門徒即將獨挑Eumenides的未竟事業。袁誌邦知道自己的愛徒從技能上來說已無可挑剔,但情感和心理卻仍欠缺磨礪,於是他給徒弟指派的出山任務,就是殺死壹直在追蹤著Eumenides的老刑警鄭郝明。
  從是非黑白上來說,鄭郝明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但是站在Eumenides的立場上,鄭郝明無疑又是壹個極為危險的敵人。袁誌邦必須讓自己的愛徒明白:好人和敵人這兩種角色是可以並存的;而作為壹名殺手,必須將情感從自己的職業立場上徹底地剝離開來。
  年輕人遵循老師的吩咐,他殺死了鄭郝明,並且在現場留下了壹些錯誤信息去誤導警方的判斷。袁誌邦相信:經歷了這場戰鬥之後,愛徒的心理防線將變得如鋼鐵般強硬,壹切敵人都無法再從這個角度去傷害他。
  可袁誌邦萬萬沒有想到:壹個女孩卻循著難覓的縫隙潛入進來。
  現在已無從得知年輕人當初是如何註意到這個女孩的。或許他是在殺鄭郝明之前摸查對方生活時發現了女孩;又或許他是在享受美食和音樂的時候無意中與女孩相逢……這個都無所謂,因為故事的開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袁誌邦發現了徒弟和女孩之間的接觸。他意識到:那場殺戮不僅沒有切斷愛徒的情感退路,反而在對方的心靈上打開了壹道危險的豁口。
  情感壹旦開始滋生,便會如萌發的春芽壹般無法阻擋,即便是沈重的巖石也無法壓制住壹株小草的力量。袁誌邦深明這個道理。所以他沒有直接進行幹涉,他只是把那盒記錄著“壹?三零劫持案”真相的錄音帶交給了女孩,他要讓愛徒自己作出選擇。
  後來發生的事情似乎證明:袁誌邦的補救措施是有效的。新壹代的Eumenides在聽到那盒錄音之後,毅然離開那個女孩,走上了老師為他設計好的道路。
  羅飛原以為年輕人再也不會回頭,可是剛剛發生的越獄行為似乎又在動搖羅飛的觀點。他有些難以捉摸那個人的真實心理,所以他才要向專家求助。
  “妳覺得Eumenides還會去找那個女孩嗎?”羅飛直截了當地問慕劍雲。
  慕劍雲不答反問:“如果不是的話,他為什麽要越獄?妳以為他會害怕那個女孩?他只是害怕對方看到他的容貌!”
  羅飛無語沈吟。
  Eumenides為什麽要越獄?這正是自己在早晨會議上提出,此後壹直在追詢的問題。這個問題隨著阿華的開口似乎有了答案。
  阿華曾告訴鄭佳:殺害她父親的兇手已經入獄,但因為證據不足,並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鄭佳的視力正在恢復,當她完全復明之後,她必然會到監獄裏去尋找自己的殺父仇人,她會牢牢記住對方的相貌,以此保留為父親報仇的希望。
  阿華正是利用這樣的預期來逼迫Eumenides越獄。從既發的事實來看,他成功了。
  Eumenides不惜用越獄的方式來躲避鄭佳,因為他不敢讓對方看到自己。他懼怕的,並不是鄭佳對Eumenides的尋仇,他害怕的是自己的另外壹個角色受到牽連——那個在女孩心中溫柔而又知心的朋友。
  如果鄭佳看到了Eumenides的真實面貌,那年輕人就再也無法以另外壹個角色出現在鄭佳面前。這件事情反過來有壹個推論:Eumenides冒著極大的風險越獄,即意味著他仍然存有要與那個女孩相聚的幻想。
  這其中的邏輯顯而易見。阿華正是利用這個邏輯去逼迫Eumenides,現在慕劍雲也認同這個邏輯,只有羅飛仍存有疑慮。
  看著羅飛沈默的樣子,慕劍雲感覺到他的猶疑,便試探著問道:“那妳是怎麽想的?”
  “我只是有些奇怪——Eumenides明明已經選擇了他的方向。”羅飛微微皺眉說道,“要繼續承擔Eumenides的使命,就必須斬斷正常人的情感,尤其是和那個女孩之間。而他還幫助鄭佳恢復視力,更應該做好了永不與對方相見的準備。可他為什麽又會反復?如此猶猶豫豫,首鼠兩端,正是行事者的大忌,他難道不明白?”
  慕劍雲品味著羅飛的意思——確實也有道理:就像甘蔗沒有兩頭甜,那年輕人也不可能同時在女孩面前扮演仇人和愛人的雙重角色。當他下定決心成為Eumenides的時候,就必須切斷和女孩之間的聯系。尤其是現在羅飛已經盯住了鄭佳,妳身為Eumenides的傳承者,怎還能奢望與那女孩繼續相處?壹個歷盡磨難的殺手,不該犯下這樣的錯誤。
  片刻之後,慕劍雲又斟酌著說道:“或許他改變了呢?”
  羅飛目光壹亮,立刻問:“怎麽改變?為什麽會改變?”
  慕劍雲略歪著腦袋道:“當然是為了鄭佳,他不願再當Eumenides,他想當壹個普通人。”
  羅飛搖搖頭:“可他剛剛又執行了三起新的刑罰。”
  “那些刑罰只是他越獄計劃的壹部分,並不代表他今後的道路選擇。”慕劍雲壹邊猜測壹邊展開想象,“或許Eumenides從此便銷聲匿跡。直到多年以後,當相關的檔案再次封存,大部分人已經將Eumenides淡忘,鄭佳心中的復仇之火也被時間的洪流澆滅……也許忽然有壹天,他會來把鄭佳帶走,他們會在某個地方,幸福且永遠不被打擾——以那個人的本領,他完全有能力做到這件事情。即便是妳——羅飛,妳也不可能阻止他。”
  “是的,我阻止不了。”羅飛攤攤手說,“我不可能壹輩子都盯著那個女孩。”
  慕劍雲忽然用明亮的目光看著羅飛,換了種語調問:“如果妳能夠阻止的話,妳會阻止嗎?我的意思是那個人已經完全放棄了Eumenides之路,他只想做回壹個普通人。”
  羅飛楞住了,許久也沒有回答。
  慕劍雲便微微壹笑,說:“沈默已經是壹種答案了。”
  羅飛也笑了笑,神色間卻有三分尷尬,三分迷惘。
  慕劍雲則繼續盯著羅飛,像要用目光將對方剖開似的:“妳是Eumenides最大的敵人,但妳和Eumenides卻堅守著某個共同的立場——那就是痛恨壹切罪惡。妳放任鄧驊之死,挑起阿華和高德森之間的生死拼殺,都證明了這壹點。只是妳恪守遊戲規則,絕不會作出任何超越法律範疇的事情。十八年前,是妳創造了Eumenides;現在,妳窮盡妳的努力去追捕Eumenides;但在妳的心中,卻永遠隱藏著另壹個Eumenides——這個Eumenides被法律的紅線緊緊束縛著,他無法扭曲妳的行為,但是影響著妳的情感。至少妳對那個年輕人並不厭惡,妳憐憫他,甚至還帶著壹點點的欣賞。只要他終止作案,妳情願永遠也抓不到他吧?”
  羅飛低頭聆聽著慕劍雲的話語,在他的壹生中,還從來沒有人能如此精準地鍥入到他的內心深處。在這樣的紅顏知己面前,他也不想再隱藏什麽,便用最坦然的方式回復道:“我確實不討厭那個孩子,他用自己的方式去制裁罪惡,這或許正是我想做但又無法去做的事情。當然了,他也傷害過無辜的人,殺死鄭郝明便是他難以洗刷的罪行,不過他真要全意地照顧那個女孩,這或許正是他贖罪的最好方式。所以當妳問我:如果他現在停止殺戮,只求在那女孩身邊當壹個普通人,我會不會阻止?我難以回答,我處在情感和法律的夾縫中左右仿徨。妳壹定要我做出某種選擇,我最希望的結果是:他能夠擊敗我,而我並沒有主動要放過他。”
  “妳在逃避。”慕劍雲壹語點中羅飛的要害,“妳情願被動地承受失敗的結果,也不願主動去挑戰束縛著自己的行為準則。”
  羅飛長嘆壹聲:“是的……在很多時候,我的確是個被動的人。”
  “妳還是個多情的人。”慕劍雲更進壹步,直要揭開羅飛心口上的最後壹層幕紗,“只可惜妳的情感也被太多的規則束縛著,不敢越雷池半步。”
  這話說得羅飛心中壹痛,難免要想起壹些往事。在他多年的單身生活中,怎麽可能沒有情感上的需求?可是自己的情感確實被太多理性的東西壓制著,始終未能痛快地釋放。他敢於直面最兇殘的罪犯,卻怯於正視這個可能會困擾自己壹生的問題。現在慕劍雲幫他點了出來,他竟然難以抑制心中湧動的思潮,眼角也有些濕潤。
  慕劍雲不再說什麽,她只是專註地看著羅飛,捕捉著對方情感上的每壹絲波動。片刻後,她的右手緊貼在桌面上,慢慢地向著對方的身體探去。在即將接觸到羅飛胳膊的時候,那只手卻停了下來,同時手腕翻轉,露出白皙的掌心,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羅飛猶豫了壹下,終於也伸出自己的右手,蓋向對方的手掌。慕劍雲便莞爾壹笑,揚腕略往上迎了迎,兩只手緊緊地握在了壹起。
  兩個人有好幾分鐘沒有說話。慕劍雲看著羅飛,羅飛則看著握在壹起的那兩只手。慕劍雲的眼睛如白雲壹樣平靜,羅飛的心卻像大海壹樣彭湃。
  最終是慕劍雲主動把手抽了回來,同時她笑著提醒羅飛:“這裏是公共場合,隨時會有人進來的。”
  羅飛也笑了,他擡起眼睛,用壹種從未有過的自然而又親近的眼神看著慕劍雲。可他的臉色卻漸漸變得嚴肅起來,並且說道:“我不否認妳是個出色的心理學者,但妳畢竟是個女人。”
  “哦?”慕劍雲知道對方還有下文,便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女人相信愛情可以改變壹切,但是男人們知道:有些事情卻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
  “妳什麽意思?”慕劍雲搞不清羅飛指的是什麽,壹時間竟有些緊張。
  “Eumenides是不會停手的。”羅飛認真地說道,“所以妳設想的那種理想結局並不會發生。”
  原來對方的思維又回到了先前討論的案子。慕劍雲松了口氣,她也跟著把思維轉了過來,問:“為什麽?”
  羅飛沒有正面回答,只聳了聳肩道:“妳覺得我會不會停止追捕罪犯?”
  “不會。從妳進入警校的那壹刻起,這已經成為妳畢生的追求。”
  “他也不會。他曾經在十字路口猶豫過,但當他又壹次舉起屠刀的時候,他就再也停不下來了。這不僅僅是他的追求,甚至已成為他的宿命。”
  “那他還惦記著那個女孩?”慕劍雲撇了撇嘴,“壹方面無法停止殺戮,壹方面又有難以割斷的牽掛——這根本就是在刀尖上跳舞,離覆滅不遠了!”
  話說了壹大圈,似乎又回到了原點。羅飛既然不相信Eumenides會停手,那後者對鄭佳的掛念就是某種極不理智的行為,這樣的行為顯然與Eumenides素有的判斷和控制力自相矛盾。
  對Eumenides的越獄動機的分析到現在,邏輯似乎並不復雜,但中間總還有些不對勁的地方,這問題到底出現在哪裏?羅飛和慕劍雲都說不清楚。
  羅飛這時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他看了看手表,然後歉意地說道:“都快兩點了,我們找個地方吃午飯吧。”
  “好啊。”慕劍雲表示贊同,不過她又覺得有些奇怪,便問羅飛,“妳怎麽不著急了?”
  自從得知Eumenides越獄的消息之後,羅飛壹直火急火燎地追查對方越獄的原因。其間別說吃飯了,連水都顧不上喝壹口,現在總算從阿華嘴裏得到了關鍵信息,按理該立刻針對性地展開行動才對,可羅飛卻反而穩坐釣魚臺,不慌不忙地張羅起吃飯的事情,也難怪慕劍雲會心生困惑。
  “著急也沒有用啊。”羅飛笑了笑,反問對方,“妳覺得現在能做什麽?”
  “先派人把鄭佳監控起來呀!”慕劍雲不假思索地說道。這似乎是順理成章的思路:既然Eumenides越獄就是為了和女孩重逢,那麽盯住鄭佳,豈不就等於盯住了Eumenides?見羅飛是真不著急,慕劍雲心念壹動,又問:“妳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
  “沒有。”羅飛搖搖頭,不像是故弄玄虛的樣子。
  “那趕緊安排啊。”慕劍雲忍不住催促對方,“吃飯著什麽急?萬壹那家夥搶在警方之前把鄭佳帶走,我們就太被動了。”
  “放心吧,他可不會像妳這麽著急。”羅飛壹邊說壹邊站起身,招呼慕劍雲道,“走吧。先把肚子填飽,吃飯的時候我再和妳細說。”
  慕劍雲沒辦法,只好也跟著起身。兩個人出了看守所,在附近隨意找個小店點了兩份快餐。等候的時候,慕劍雲手裏把玩著筷子,目光則緊盯著羅飛。
  羅飛端起桌上免費的茶水,邊喝邊說:“妳別著急,現在就算我們把鄭佳送到Eumenides手上,他也不會要的。”
  慕劍雲不太理解:“為什麽?”
  “在和鄭佳見面之前,他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否則他的越獄行為都會變得毫無意義。”羅飛頓了頓,開始詳細解釋,“妳想,等鄭佳的視力完全恢復之後,她要做的第壹件事就是去尋找殺死自己父親的兇手。現在Eumenides雖然越獄了,但卻留下了很多照片資料,包括以杜明強的身份拍攝的各種照片,警方保留的案件存檔照片,等等。這些資料不清除幹凈,Eumenides怎麽敢和鄭佳見面?”
  慕劍雲點點頭。是啊,如果Eumenides和鄭佳見面之後,鄭佳又找到了與杜明強有關的影像資料,那前者的身份可就全露餡了。在將相關資料清理之前,他確實不敢貿然行動。
  這壹層被點明之後,慕劍雲急迫的心情總算放松下來。她也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喝了壹口,那茶葉雖然粗劣,但用來解渴倒還湊合。然後她的腦筋轉了壹下,忽然又想到另壹個思路,便問羅飛:“他不壹定要刪除以前的資料吧?或許去做個整容手術呢?”
  “如果他真的去做整容,那我們等待的時間還得更長。我也會考慮在這方面做壹些針對性的布控……”羅飛翻了翻眼睛,又道,“不過這個可能性很小。因為壹旦整容之後,他所有的合法身份就全都作廢了。這對他來說是個無法彌補的巨大損失。”
  慕劍雲“嗯”了壹聲,認同羅飛的這個分析。Eumenides有諸多合法身份,這些身份是他保護自己的最有效的防禦外衣,而整容就意味著放棄所有的身份,這會讓他今後的壹切行動都舉步維艱。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Eumenides絕不會改變自己的相貌。
  這個疑問被解決之後,慕劍雲又把話題轉了回來:“我們是不是應該先盯住那些資料,坐等Eumenides上鉤?”
  羅飛說:“這倒是個思路。只是相關的資料太多太雜,要想全部盯住不太可能。如果死盯著其中的某壹點守株待兔,未免又太過笨拙……只怕還沒等到Eumenides,就先把我們自己人拖垮了。”
  慕劍雲也覺得頗為頭疼。要知道,此前Eumenides派發“死刑通知單”,在限定時間和目標的情況下,警方尚屢屢失手;現在目標如此多雜,時間也不確定,要想守住談何容易?
  羅飛又道:“所以我們不能著急,得想辦法牽著對方的鼻子走。”
  “行了,別賣關子,有什麽主意趕緊說。”慕劍雲用筷子在茶杯口上敲了敲,以示催促。
  羅飛歉意地笑了笑——要進入正題之前,還得先作些鋪墊才行。他邊思考邊說:“其實現在這個局面,不光我們覺得棘手,Eumenides也不好辦。因為杜明強是他真實使用過的壹個身份,後來還獲刑入獄,相關的身份資料會多次被使用過。尤其現在是電子時代,有的資料不僅僅是書面文檔,還會存有電子文檔,要想毫無遺漏地清理幹凈,會是壹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慕劍雲贊同地“嗯”了壹聲。這時飯店的服務員把兩個人點的飯菜端了上來,羅飛招呼對方:“快吃吧。”他自己卻只把筷子停在空中,繼續說道:“如果我是Eumenides,我也不會著急。當然了,我首先要把壹些顯而易見的資料清除掉,比如說身份戶口信息,個人檔案、案卷卷宗等。這些完成之後,我仍不會和鄭佳見面,因為我不敢肯定還有沒有資料疏漏。但我會暗中監控鄭佳,甚至采用壹些特殊的技術手段。當鄭佳復明之後,她會主動去搜尋杜明強的信息。因為她的行動是正大光明的,而且又有先父在警界中的關系,她的搜尋或許會比我更有效果。不過在我的嚴密監控下,鄭佳搜尋行動反而會成為我的路標。只要她發現新的線索,我就會搶在她之前,將這些線索壹壹掐斷。最終鄭佳也會變得無計可施了,這時我才敢打消後顧之憂,終於能與牽掛中的女孩繼續接觸了。”
  慕劍雲聽羅飛說到這裏,笑瞇瞇地擡起頭道:“我知道妳的思路了,妳也可以監控鄭佳。Eumenides想搶在鄭佳前頭,卻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到時候恰好被妳逮個正著。”
  羅飛點點頭,基本認可了慕劍雲的這番分析,不過他又進壹步補充說:“我不壹定要監控鄭佳,我只需要放出我的誘餌就可以了。”
  慕劍雲心領神會:“是的,妳可以保留杜明強的檔案,制造壹個讓鄭佳能夠找到的渠道存放起來。然後就等著Eumenides往妳的口袋裏鉆好了。”她的眼睛轉了壹轉,又感慨道:“這可真不公平,像是西西弗斯的懲罰。”
  “嗯?”羅飛對慕劍雲的最後壹句話略感費解。
  慕劍雲說:“西西弗斯也是希臘神話裏的人物。他因為觸犯眾神受到懲罰:眾神要求他把壹塊巨石推上山頂。但那塊巨石每每倒了山頂就又滾下山去,前功盡棄,於是西西弗斯只能不斷重復、永無止境地做著這樣壹件毫無意義的事情。Eumenides也會淪落到同樣的境地吧?因為妳手裏的籌碼是用之不盡的。只要他還想去接觸那個女孩,妳就可以不斷地制造出類似的圈套。他再厲害,也只是在推壹塊終將滾落的石頭而已。”
  羅飛楞了壹下,道:“我倒沒想這麽多——我只需要壹次機會就可以把他抓住。”
  慕劍雲聳聳肩膀:“反正這是妳設計的遊戲,他怎麽玩都無法獲勝了。難怪妳不著急,妳可真是牽住了他的鼻子。”
  話都說明白了,羅飛這才動筷子準備用餐。不過他吃了壹兩口之後便又停下來,擡頭看著慕劍雲,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怎麽了?”慕劍雲也擡起頭來,四目相對。
  羅飛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道:“其實我現在不著急,還有壹個原因。”
  慕劍雲眨了眨眼睛,問:“什麽?”
  “我想再等等看……”羅飛的眼中流露出壹絲溫柔的意味,“或許男女間的情感,真的能夠改變壹切。”
  吃完壹頓簡略的午飯之後,羅飛把慕劍雲送回了警校,隨後自己也回到了刑警隊。尹劍似乎正在等他,壹見他便迎上來說道:“羅隊,妳回來啦,剛才宋局長找妳呢。”
  羅飛忙問:“什麽事?”
  “他沒說。他就是打了個電話下來,問妳在不在。”
  “多少時間了?”
  “也就十來分鐘吧。”
  “那我過去看看。”羅飛轉身又往樓上的局長辦公室快步而去。到了門口,卻見門是虛掩著的,羅飛便伸手敲了兩聲。
  “請進。”屋內人發出洪亮有力的回應,正是宋局長的聲音。
  羅飛推門而入,卻見宋局長站在衣帽架前面整理著自己的服飾,好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羅飛走上前打了個招呼:“宋局長,您剛才找我?”
  “對。我打了個電話,小尹說妳不在。”
  羅飛有些奇怪:“您怎麽不打我的手機?”
  “我知道妳去查Eumenides的案子了,就沒有打擾妳。”宋局長解釋說,“妳是‘四?壹八專案組’的組長,這個案子影響又那麽大,我不想讓妳分心啊。”
  羅飛點點頭,他能感受到領導的期待,肩頭的壓力似乎又重了幾分。
  “妳那邊情況怎麽樣?”宋局長扣好了脖頸下面的最後壹顆警服扣子,轉過頭來問道。
  羅飛簡略地回答說:“已經追蹤到了壹些線索。”
  “好。”宋局長露出壹絲笑容,又道,“有時間我再聽妳的詳細匯報,現在妳先和我到看守所走壹趟吧?”
  “看守所?去幹什麽?”羅飛有些不明所以,他可是剛從那邊回來的呢。
  “是這樣的。”宋局長完全轉過身體,正面著羅飛說道,“龍宇集團和高德森的那起案子,我想親自接過問壹下。往後的具體工作則讓治安大隊來接手。妳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Eumenides身上吧。”
  羅飛“哦”了壹聲,沒有表示異議。那起案子的事實比較清楚,阿華也交代得很徹底,本身便沒什麽難度。雖然豹頭壹直抵死了不開口,不過這也沒什麽,壹切有證據說話,那家夥即便是零口供也無法逃脫應有的懲罰。現在把這案子交出去,羅飛應該能夠放心,而且他也確實需要騰出手來專心對付Eumenides。
  “我剛才找妳也就是這事,妳回來的倒是時候,要不然我就自己過去了。”宋局長壹邊邁步向屋外走去,壹邊招呼著羅飛,“走吧。妳也過去把相關的工作交接壹下;到了現場,還會有壹個大大的意外給妳。”
  “意外?”羅飛忍不住要追問,“是什麽?”
  宋局長卻像要賣給關子似的,他掃了羅飛壹眼,只說:“到時候妳就知道了。”
  羅飛也不是饒舌的人,便不多問,只管跟上領導的步伐。兩個人出了辦公樓,卻見宋局長的專車正在樓前等待。羅飛本想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去,到了近前才發現那裏已經坐了壹個人。
  “喲,羅隊,回來了啊?”那個人主動向羅飛打著招呼。羅飛認識對方,原來是治安隊的隊長石建軍。他便客氣地回了個禮,然後和宋局長壹塊鉆進了後排車廂。
  宋局長剛壹落座便問道:“建軍啊,我交給妳的文件都帶好了吧?”
  石建軍拿著個檔案袋晃了晃,說:“您就放心吧。”羅飛看到那袋口貼著封條,正面還印著兩個碩大的紅字:絕密。
  宋局長點點頭,命令司機說:“開車吧。”汽車隨即發動,駛上了前往看守所之路。
  羅飛坐在石建軍身後,他想了壹會兒,卻想不出那袋子裏會是什麽樣的絕密文件,只依稀感覺那應該和宋局長所說的“意外”有關。不過他也沒有多問,因為他知道,到了看守所之後,相關的謎底自然都會揭開。
  十五點五十二分。
  省城看守所內。
  阿華獨坐在監舍門口,同屋其他的在押舍友都遠遠地躲到裏屋,不敢去招惹他的麻煩。
  省城江湖誰沒有聽聞過“阿華”這兩個字的威名?而百聞不如壹見。當這個傳說中的人物真的出現在壹幹人面前的時候,大家才真正感受到這個人可怕之處。
  手銬、腳鐐,這樣的重型械具揭示此人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但在這個人眼中卻從未流露出壹絲的留戀和恐懼。
  最初的時候,他喜歡靜靜地坐在監舍的角落裏,大部分時間都在看著窗外,眼神平淡如水,像壹個臨睡前的安靜的孩子。但若有舍友們的閑聊或玩鬧打擾了他,這人便會突然轉過頭來,用目光掃視眾人。那是壹種截然不同的眼神,像兩道錐子似的,直叫人不寒而栗。於是所有聲響和異動都會瞬間止歇,如同被極度的寒流冰封住壹般。
  “我的媽呀,這家夥用眼睛都可以殺人!”這是盜竊慣犯趙老六私下裏發出的感慨,這感慨聽起來誇張,但卻表達出了眾人真實的心聲。
  而自從今天中午被提審之後,那雙眼睛就不僅僅能殺人了,幾乎是要吃人。那眼球中泛滿了血絲,像是通紅熾熱的火焰,隨時要吞噬目光觸及的壹切。眼睛的主人也不再安居於監舍角落,而是守在門口。他的頭顱略略向左側歪著,維系著十五度左右的角度。在他視線的延長線上是對面的另外壹個監舍,而在那裏竟也有壹個人壹直站在門口。
  那個人環睛卷發,像極了壹頭雄壯的豹子。在整個看守所裏,素來只有他敢於和阿華對視,現在更是如此。
  不過與阿華那噴薄欲出的憤怒不同,那個人的眼中更多的卻是歷經滄桑般的感慨。他的目光中似乎藏著太多太多的故事,既想向對方傾訴但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兩個人的對視已足足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直到看守所的管教將這壹幕打斷。
  “饒東華,提審!”壹個管教扯著嗓子喊道,另外壹個管教則掏鑰匙打開了號房的鐵門。
  “剛審過,又審什麽?”阿華的個子比那兩個管教都高,說話時帶著種居高臨下的傲然態度。
  “有什麽好廢話的?”管教不耐煩地催促著,見阿華懶得動彈的樣子,只好又補充了壹句,“這次有大領導過來!”
  大領導?阿華淡淡壹笑,從鼻子裏哼出壹聲。鄧總在世的時候,自己接觸過的“大領導”也不少,那時候他們想要進龍宇大廈見鄧總壹面,都得經過自己的安排。不過這些往事又何必對眼前的小角色說起?
  阿華昂著頭踱出了監舍。那兩個管教壹前壹後地夾著他,壹行三人便沿著監舍走廊而去。不過帶路的管教並沒有直接向外走,他兜了半個圈子後,竟將隊伍帶到了豹頭所在的監舍外。
  “錢要彬,提審!”管教例行公事般地又嚷了壹聲。而當另壹個管教去開門的時候,他肯定沒註意到身後阿華那令人恐懼的眼神。
  鐵門打開的壹刻,豹頭還沒來得及邁步,阿華的身影已經撲了進來。他奮力舉起手上的鐐銬,向著豹頭的腦袋由下至上地掄了過去。這壹下正中對方的下頜,只聽“撲”的壹聲悶響,豹頭被打得往後退了壹步,隨即又趔趄摔倒。
  “幹什麽呢?!”兩個管教雙雙上前,掏出警棍架著阿華的脖子,將後者逼退。那邊豹頭掙紮著爬起來,下頜處紅腫壹片。饒是他孔武強壯,在阿華憤怒的壹擊下,也難免有傷筋動骨之虞。
  阿華的身體被管教們制住,眼神卻仍在盯著豹頭。見對方站起來了,他便啐出壹口唾沫,咒罵道:“我他媽的瞎了眼,居然認妳做兄弟!”
  豹頭用手扶著下頜的傷處,苦笑道:“華哥,我確實欠妳的,所以我才不躲妳這壹下。”
  “那又怎麽樣?”阿華毫不領情,“妳這個見利忘義的小人,妳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眨壹下眼睛!”
  面對阿華難遏的怒火,豹頭竟往上走了壹步。他迎著對方的目光,鄭重其事地說道:“妳錯了。我並不是妳想的那種人。”
  “妳不是?”阿華怒極反笑,“那妳是什麽?壹個為了利益便可以去殘害兄弟的家夥,妳到底是什麽?!”
  “妳錯了——我在江湖拼殺了十年,落得壹身傷痕,每日與孤獨為伴。我從來不是為了什麽利益,我只是在堅持自己的信仰!”在說話的同時,豹頭的身軀漸漸挺直起來。
  阿華冷冷地看著他:“那我真想知道,妳的所謂信仰到底是什麽?”
  “妳很快就會知道的。”豹頭凝視著阿華,淡淡地說。
  十分鐘之後,這兩個人被雙雙帶到了提審室內。壹眾提審警官早已在那裏等待著他們。
  阿華看到居中坐著的“大領導”,他認得那正是省城公安局的宋局長。宋局長的兩側各坐著壹名中年警官,對這二人阿華也不陌生,壹個是刑警隊的羅飛隊長,壹個是治安隊的石建軍隊長。
  另有壹人以主人姿態陪坐在外圍,卻是看守所的田所長。
  阿華心中暗道:這架勢還真不小。不過他也沒什麽可怵的,大咧咧地往審訊椅上壹坐,靜觀其變。
  那邊豹頭也坐在了另外壹張椅子上。他先是看了羅飛壹眼,然後目光便停留在宋局長身上,表面上看起來神色平靜,但閃爍的眼神卻掩飾不住內心的波瀾。
  羅飛這時把身體往宋局長那邊湊了湊,壓低聲音道:“是不是先把這兩個人分開?”他心想宋局長雖然公務繁忙,但基本的審訊程序應該懂吧,哪有把兩個嫌疑人同時押過來會審的道理?
  宋局長擡起右手搖了搖:“不用了——妳先介紹壹下大概的情況吧。”
  羅飛只好遵命,他先指著阿華道:“這是犯罪嫌疑人饒東華,鄧驊生前的貼身保鏢。涉嫌去年十壹月間在龍宇大廈發生的密室雙屍案,以及上周的縱火案。目前他對這兩起案子供認不諱,相關的筆錄卷宗我整理壹下,最快明天就可以轉交。”
  宋局長看著阿華緩緩地點著頭,然後又頗為感慨地嘆道:“龍宇大廈……兇宅啊。”
  確實,從鄧驊到林恒幹、蒙方亮,再到高德森,這些曾經或是企圖入主龍宇大廈的人,竟在不到壹年的時間內紛紛死於非命,這究竟是這幢大廈的悲哀,還是這些江湖客的悲哀呢?
  羅飛交代完阿華之後,便把手指轉向豹頭:“這個犯罪嫌疑人名叫錢要彬,此前是鄧驊手下的打手,後來又投靠高德森,他涉嫌制造了發生在城裏水鄉小區的公寓爆炸案。我們對他審訊了好幾次,他壹直不肯開口。不過警方已經掌握了相當的證人證物,足以坐實他的罪名。”
  聽到羅飛的這番話語,豹頭忽然“嘿”地幹笑了壹聲,臉上的表情古怪得很。而坐在他正對面的宋局長則伸手輕緩地撫著桌面,目光凝重,不知在想些什麽。
  羅飛感覺到氣氛有些怪異,卻又不明就裏。而審訊席上的其他人也都在看著宋局長,等待著後者的指示。
  終於,宋局長擡起食指在桌面上重重壹敲,同時把頭轉向左側說道:“建軍,妳把文件打開吧。”
  石建軍答應壹聲,他舉起先前那個檔案袋先不急著打開,而是沖眾人展示著說道:“這份檔案封存於壹九九二年,封條保存完好,請大家查看核實。”
  宋局長把檔案接過來看了看,然後又傳給羅飛:“大家都看看吧。”
  羅飛便認真地看著那封條,確實完好無損,封條上用紅筆寫著壹行大字:A市公安局封,壹九九二年九月三日。
  羅飛看完後繼續把檔案袋傳給田所長,後者畢竟不是壹個系統內的,他只是走馬觀花地壹覽,便又扔回給石建軍道:“沒問題,開封吧。”
  石建軍扯住封條下露出的拆封線頭,輕輕壹拉,封條從中被橫切成了兩片,檔案袋的袋口亦隨之敞開。石建軍將封存在其中的壹疊文件取出來,交到了宋局長手中。
  不遠處的豹頭緊盯著眾人的壹舉壹動,當看到文件被取出的時候,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探向前方,像是被什麽東西牽住了神經壹樣。
  羅飛註意到豹頭的異常舉動,心中疑竇更生。坐在豹頭旁邊的阿華此刻也皺起了眉頭,他隱隱感覺到這次提審恐怕不像自己預想中的那麽簡單。
  宋局長這時從文件抽出壹頁,交給石建軍說:“妳先把這份履歷念壹念。”
  “姓名:錢要彬……”石建軍剛念了個開頭便忍不住停下來,他用詫異的眼神看著圍欄後的豹頭,然後又看看履歷上的照片。雖然時光已流逝十年有余,但還是分明看出豹頭正是這份履歷的主人,只是照片上的那個小夥子剃著壹頭短寸,發型與如今的這個在押嫌犯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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