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

　　“真是萬萬沒想到啊，生物人工腎在花花身上效果竟然這麽好！”
　　八點半，匆匆趕來的崔主任，面對眼前的這壹奇跡，也發出了陣陣驚嘆。
　　“體溫，心率，血壓這些情況怎麽樣？”他隨即想到了另壹個問題。
　　“心率和血壓都降下來了，體溫也恢復正常。開始有自主進食傾向，但是身體還太虛弱，目前依然使用註射器餵食牛奶為主。”
　　“我們也在給它註射營養藥劑，等過兩天有力氣了，應該就可以正常進食。”
　　“檢查顯示，腹水大為減少，至於腎臟的囊腫還在，膀胱裏無尿，還需要依賴人工腎透析生存。”
　　胡正強無時無刻不在關註著花花的身體狀況，於是壹口氣說了出來。
　　崔主任瞬間面露喜色：“看樣子是救回來了。等到花花身體好轉，臨床癥狀有所緩解了，我們再根據情況決定後續的治療方案吧。”
　　“看它排尿的情況，我感覺過幾天，生化指標就會改善到壹個可以接受的水平。”
　　“只要人工腎正常運轉，花花的腎功能肯定會慢慢恢復的。”
　　“如果它脫離了透析治療，腎功能還能夠維持生命，那就說明徹底康復了。”
　　胡正強壹聽，頓時放下心來：“那就好，不過，照妳這麽說，這個人工腎最後還得取下來了？”
　　崔主任笑道：“那當然，花花是肺部感染導致的急性腎衰竭，這個病最重要的就是度過病發的危險期。”
　　“只要撐過去了就沒事，腎功能也會慢慢恢復，到時候自然沒必要外接人工腎了。”
　　話說得這麽明白，胡正強頓時長出壹口氣，懸著的心徹底落了下來。
　　“太好了，崔主任，謝謝妳啊。”
　　崔主任擺了擺手，壹臉謙遜道：“哪裏哪裏，其實我也沒出什麽力，多虧妳找三清要來了這個人工腎。”
　　“這麽好的生物人工腎，用在動物身上可惜了點……”
　　崔主任陷入沈思，腦海中閃過重癥病房裏那些急性腎衰竭患者，又想了想花花排尿壹夜之間就得到改善的情況，瞬間心頭壹片火熱。
　　“這玩意還在做動物實驗？啥時候能臨床妳知道嗎？”崔主任壹邊忍受著內心的焦灼，壹邊急切地詢問道。
　　胡正強楞了壹下：“這個我倒是不知道，但是動物實驗這麽成功，想必應該快了吧。”
　　崔主任搓了搓手，興奮道：“那就好。我實在是等不及了，病房裏壹堆重癥患者等著救治呢。”
　　他開始訴起苦來：“老胡，妳是不知道啊，現在的病人有多麽愛作死，不但尿毒癥成了新流行病，就連急性腎衰竭也是高發病癥。”
　　“今年腎臟病日的口號妳知道是啥不？”
　　胡正強茫然地搖頭：“不知道，是啥？”
　　“防治急性腎臟損傷。”崔主任重重拍了下雙手，臉上流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那幫病人可特麽不省心了，我的重癥監護室壹天要接收幾十個病人，壹大半都是各種原因導致的器官衰竭，裏面又有壹半奇葩病人是急性腎衰竭。”
　　胡正強好奇道：“病人到底幹了啥，讓妳這麽痛恨？”
　　“倒也沒什麽，就有些病人，太過於離譜了妳知道吧。”
　　崔主任壹說就停不下來，他肚中的苦水，猶如長江之水般綿綿不絕。
　　“有壹次，我接診了個老太太，她不知道聽誰說，吃魚膽能排毒還是咋的，然後讓兒子釣了七條魚回來，壹口氣把七個魚膽硬著頭皮全吃了，我特麽謝謝她。”
　　“第二天就尿不出來了，趕緊送到醫院，哐，急性腎衰竭！搶救了壹星期才救回來，妳說壹個七十多歲的老太，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
　　“還有壹次，有個男病人得了感冒，也沒當回事，天天吃感冒藥，連著吃了半個月，又尿不出來了，得，送進來又是壹個急性腎衰竭。”
　　“還有那種喜歡運動的年輕人，覺得自己身體素質很牛是吧，半小時做700個俯臥撐，又熬夜打遊戲，第二天小便就出了問題，送到急診壹看，呵呵，典型的橫紋肌溶解綜合征導致的急性腎衰竭。”
　　胡正強忍不住笑了出來：“合著幹啥都容易得急性腎衰竭啊。”
　　“可不是嘛，”崔主任壹拍大腿道：“腎臟其實每天負荷很重，得不到休養的話很容易出問題。”
　　“藥物，創傷，感染，毒素，都能夠引發急性腎衰竭這壹隱形殺手。尤其現在藥物濫用越來越嚴重了，還有年輕人老是熬夜啊，不好好休息，愛喝飲料，這些不健康因素都可能是發病誘因。”
　　“妳是不知道啊，現在急性腎損傷病人已經占到住院病人的10％以上了，在重癥監護室，這個數字要更高，已經超過了30％。”
　　胡正強聽著聽著，不由心有戚戚焉，點頭嘆氣道：“動物也是壹樣的，尤其是大熊貓，基本上80％以上的大熊貓都是死於各種原因導致的腎衰竭。”
　　“所以啊，不論對動物還是人類，三清的生物人工腎都是好東西，絕對能挽救很多生命。”
　　就這樣，在使用人工腎壹個星期後，花花的腎功能得到了恢復，並在兩周的治療後，徹底恢復如常，取下了人工腎裝置。
　　這壹消息迅速傳播開來，很快全國動物園的醫生們都知道了此事。
　　京城動物園也有壹位叫灰灰的大熊貓，年紀輕輕就患上了尿毒癥，性命垂危。
　　在得知花花的事跡後，園方立即聯系了三清，很快獲得支援，為灰灰安裝了壹個人工腎。
　　這壹次，人工腎將在灰灰身上長期保留，直到生命的盡頭。
　　就這樣，在壹些老弱病殘的大熊貓獲得了援助後，人工腎的動物實驗也走到了尾聲。
　　人工腎的人體臨床試驗終於開始了。
　　……
　　川省，華西醫院。
　　隨著急促的鳴笛聲響起，壹輛救護車停在了急診中心樓前。
　　沒多久，重癥病科的崔主任趕到了ICU病房。
　　“怎麽回事？又來了壹個急性腎衰患者？”
　　崔主任壹看到昏迷的病人，就皺起了眉頭，因為病床上那張臉孔實在有些過於年輕了。
　　壹旁的主治醫生趕緊介紹病情：“主任，這個患者有些特殊，男，才24歲，4歲時被診斷出腎炎，18歲發展為腎衰竭，壹直靠透析維持生命。”
　　崔主任點點頭：“那看來是大學剛畢業？”
　　“他是川大的研究生，農村來的，家裏比較貧困，聽家屬說，這些年來，治療壹直處於有錢就治，沒錢就停的狀態，斷斷續續地撐到了現在。”
　　“就連透析他也沒做血液透析，而是在寢室裏自己做腹膜透析，時間久了並發腹膜炎，所以變成現在這樣了。”
　　醫生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來，眼神中流露出壹絲憐憫。
　　崔主任瞬間動容了：“這是個苦命的孩子啊。妳給他上透析機了沒？”
　　“上了，不過他這個病情發展得太快，能不能救過來，實在沒把握。”
　　“救，壹定要全力搶救！”崔主任拍著醫生的肩膀，斬釘截鐵地說道。
　　在下了壹連串醫囑後，他走出了ICU病房。
　　門外壹個戴著眼鏡，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馬上走了過來。
　　“崔主任是嗎？小周他情況怎麽樣？”
　　崔主任看了看對方，這模樣實在不像是農村來的，不由疑惑道：“妳是病人的家屬？”
　　對方連忙搖頭：“不是，我是小周的研究生導師董俊，也是他的大學老師，家長已經知道消息了，正在趕來的路上，他在我上課的時候暈倒的，所以我過來照看他。”
　　崔主任再次動容：“董老師，妳們師生情誼深厚，真是讓人感動。”
　　董俊笑道：“小周是我的得意門生，他是個好孩子，不但學習成績好，科研實力也很強，年紀輕輕就有不少發明專利，這些專利幫助了不少人，大家都很喜歡他。”
　　“就是這孩子家裏條件吧，實在有點拖後腿了，小時候得了腎炎，治療得不好，上了大學才發現已經發展成尿毒癥。”
　　“這孩子嫌每天去醫院做透析麻煩，就在寢室裏自己給自己做腹膜透析。”
　　崔主任再次壹驚：“胡鬧，壹個學生，沒有家長照看，怎麽能自己做腹膜透析呢？”
　　董俊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主要還是我們關心不夠，早知道會這樣，我肯定會多照顧他。”
　　“這孩子壹邊學習，壹邊搞發明，還要堅持每天4次透析，為了不打擾同學休息和學習，他在宿舍樓頂樓露天陽臺布置了壹個小帳篷。”
　　“哪怕冬天寒風呼嘯，他也不願意把透析室搬到溫暖的樓道裏，生怕影響到了別人。”
　　“他曾經跟我說，正由於他身患疾病，所以比壹般人更珍惜時間，懂得生命的意義。”
　　“還說，遇到了這麽多關心他的人，卻沒有辦法回報，只能申請了器官捐贈，死後要把身上健康的器官和眼角膜都捐贈給有需要的人。”
　　“人總有壹死，如果能用他自己的器官延續別人的生命，也算是最後的價值了。”
　　“他就是這麽說的，妳看，這是多好的孩子啊。”
　　董俊說到這裏，聲音有些哽咽，神情也變得無比焦慮。
　　他突然緊緊抓崔主任的雙手，滿懷期待地懇求道。
　　“崔主任，這是個好孩子啊，您可壹定要把他救下來啊。求求妳了！拜托了！”
　　崔主任猝不及防之下，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啊，這個，妳放心，我們壹定會竭盡全力。”
　　好不容易把對方安撫下來，他忽然想起了熊貓基地裏痊愈的花花，瞬間有了主意。
　　回到辦公室，他掏出手機，撥打了壹個電話。
　　“餵，是我，老崔啊，呵呵，妳們的人工腎開始臨床了嗎？”
　　“什麽？已經開始臨床了，太好了，太好了。”
　　崔主任連說好幾個“太好了”，才平息下激動的心情。
　　“是這樣的，我們這裏有壹個尿毒癥晚期患者，情況比較特殊，我想為他申請壹個臨床實驗名額。
　　“他是川大的研究生，才22歲，4歲就有腎炎，但是家境貧寒，壹直做的腹膜透析，到了現在，常規透析已經沒什麽用了，只有腎移植才能救命。”
　　“我已經在幫他尋找合適的腎源了，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找到，所以需要人工腎來維持壹段時間。”
　　“這是個非常好的孩子，獲得了很多省級獎項和國家獎學金，年紀輕輕就有科研成果，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行，行，我知道了。太感謝妳了。”
　　崔主任掛斷電話，瞬間心情大好，臉上也露出了發自肺腑的微笑。
　　他為小周申請到了人工腎的臨床試驗名額，這可憐孩子總算有救了，有人工腎的24小時不間斷透析，想必能夠撐到腎臟移植的時候。
　　當晚，壹臺新鮮的人工腎就送到了華西醫院。
　　崔主任馬上為小周安裝上了人工腎。
　　做手術的時候，整個醫院的醫生能來的全來了，腎內科和泌尿外科的醫生齊心協力才搶到了最佳觀察位置。
　　手術結束後，小周被送入ICU病房留待觀察。
　　數日後，在崔主任的精準用藥下，小周的腹膜炎消失了，腎衰的狀況也得到了控制。
　　這天，董俊帶著幾名學生，提著兩箱水果，來到普通病房看望小周。
　　剛進門，就發現那個骨瘦如柴的身影，正坐在病床上，拿著電腦劈裏啪啦，不停地打字。
　　董俊壹臉緊張道：“小周，妳這是在幹嗎？生病了就好好休息，還搞什麽編程呢？”
　　小周擡起頭，看到老師，頓時驚喜交加。
　　“董教授，您來了。我爸媽跟我說了，在ICU這段時間，多虧有妳關心，幫我籌集治病的錢，還幫我聯系腎源。”
　　“還有各位為我捐款的同學，謝謝妳們了。”
　　他的目光壹壹在同學身上掃過，想起自己這二十多年來的人生，不由感慨萬千。
　　“醫生說，我這條命是撿回來了，用了三清的人工腎，再也不用擔心透析的問題了，只要堅持下去，肯定能等到合適的腎源。”
　　“生而為人，能遇到這麽多關心幫助我的人，我真是太幸運了。”
　　他說著說著，忽然鼻子壹酸，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掉了下來。
　　但他似乎毫無知覺，任由眼淚在臉頰流淌，沒有任何擦拭的動作動作。
　　反而伸出左手，曲起壹根根手指，壹個個數了起來。
　　“小學的曹校長，沒有因為我身患重病而拒收，親自安排我入學。”
　　“中學班主任李老師，知道我家貧，為我申請了各種補助，還減免了學費。”
　　“大學時，壹位退休的老教授，通過學校每個月資助我500元生活費，我想盡辦法找到他，他卻始終不肯告訴我名字。”
　　“還有妳，董老師，從我入學起，就壹直無微不至地關心我，壹直把我當家人看待。”
　　“其他幫助過我的老師和同學，每壹個人，我都記在心裏，永遠都不會忘記。”
　　“我曾經看過壹首詩，把其中的壹句話記在了本子上。”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
　　“等我畢業後，我壹定會好好報答妳們，報答他們，報答這個世界。”
　　董俊瞬間老淚縱橫，再也忍不住了，走上前壹把抱住他。
　　“傻孩子，只要妳健康地活下去，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回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