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拉皮條

　　周壹早上壹上班，駱三郎就把肖開元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壹臉同情的看著肖開元，半晌不說話。駱三郎這人真不錯，絕對的愛兵如子，尤其對於肖開元這種埋頭幹活任勞任怨的下屬，他真是從來的悉心呵護。
　　肖開元明白，駱三郎肯定以為自己又被Ada給收拾了。
　　“Ada那天來了怎麽說？”
　　“也沒說什麽，她說試訪出現些問題可以理解，但是正式訪問時，不許出現類似問題。然後我又和她壹起改深訪提綱改到了深夜。”
　　“Ada確實有點兒作，不過她就是這樣的人。她有時候說話過分了點兒，妳別太在意。”駱三郎是真怕Ada把肖開元給弄傷自尊了。
　　“沒事兒，沒事兒，她周五的時候也沒說什麽。”
　　駱三郎根本就不知道肖開元現在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多強，就算是比Ada再兇悍10倍，肖開元也壹樣不畏懼。
　　“對了，郭狀這個禮拜就能來入職，他可以幫妳寫研究報告，這樣妳的工作就輕松多了，可以抽出時間來多壹些重要的深度訪談或者座談會什麽的。”
　　“是嗎？那太好了，對了，Ada還說要我和她周末壹起去出差，去北京開座談會。”
　　“呵呵，那妳就去唄。反正現在有郭狀幫妳寫研究報告了。”
　　“恩。”
　　“最近可能還會有個好消息，等過段時間確定了，馬上通知妳。”
　　“呵呵，那太好了。”
　　回去以後，肖開元又組織了“吉祥三寶”開了個短會，短會中，肖開元只說了兩點：
　　1、部門馬上就來個項目經理，此人寫策劃書和研究報告能力非常強。
　　2、基於上周約人的困難程度和訪問部員工的能力，本周本部門所有的人都去訪問部工作，直接監督他們約人甚至自己約人。平時只留壹個人在辦公室接接電話。
　　會開完以後，肖開元把何華華留了下來。其它人全部去了訪問部。經過過去兩個禮拜的接觸，肖開元大概了解了何華華這個人，她心中的怨念太大，無論別人對她好過多少次，她都不大會記在心裏，但是別人只要對她有壹點不好，她能記壹輩子。其實肖開元並不是怕她發脾氣，而是覺得現在的任務已經夠重了，如果團隊中再聽到不和諧的聲音，那就真有的自己煩了。如果讓何華華打電話去約人，壹旦對方拒絕了，何華華肯定摔電話：這活兒就該是訪問員或者督導幹的，就不該是我幹的活兒！
　　如果讓肖開元在自己團隊中壹定剔除壹個人的話，那麽肖開元選擇的不是沒能力的張青，也不是成天寫黃色小說的馮然，而是看起來貌似專業能力最強的何華華。
　　因為，這三個人裏，就何華華最不聽話。領導最討厭的，就是不聽話的員工。盡管電視上經常看到哪個公司的領導或者軍隊的長官特別欣賞自己某個十分不聽話的“有個性”下屬，那都是扯淡，徹頭徹尾的扯淡。
　　即使肖開元遇上過那麽多不愉快的事兒，在肖開元的眼中，這個世界依然是美好和溫暖的。但在何華華眼中，這世界就沒那麽美好了，總有無數的大事小事能讓她大動肝火。何華華不用去約人，不用去被拒絕，但她是在自絕於人民。
　　下午，駱三郎也去了壹趟訪問部，看見肖開元帶著馮然和張青在那熱火朝天的打電話，認真的聽了壹會兒：
　　他先聽了壹段肖開元打電話，聽起來是打給核心用戶的：
　　“您好，是張工嗎？”
　　“我是MIF公司研究部的項目經理，我叫肖開元。”
　　“您是ABAB軟件應用的專家，我們想和您聊壹聊您在使用過程中遇到的壹些問題和對這個軟件未來的想法，不知道您是否有時間……”
　　“哦，哦，那好，張工再見。”
　　看樣子，肖開元是被拒絕了。肖開元沒有咒罵，沒有抱怨，立馬又撥了壹個電話。
　　“您好，是劉工嗎？”
　　“我是MIF公司研究部的項目經理，我叫肖開元。”
　　“您是ABAB軟件應用的專家，我們想和您聊壹聊您在使用過程中遇到的壹些問題和對這個軟件未來的想法，不知道您是否有時間……”
　　“那太好了，咱們就下周壹下午見吧，您看在哪兒方便？”
　　“太好了，謝謝劉工，那下周壹我再給您打電話，再見。”
　　領導都這麽幹活兒了，下屬在面子上起碼也得過得去啊！張青和馮然也在壹個電話又壹個電話的打，壹次又壹次的被拒，壹次又壹次的再拿起電話。
　　駱三郎聽了壹會兒，挺感動：工作了這麽十幾年，第壹次看見有研究部的項目經理跑到訪問部像是訪問員壹樣打電話。自己都沒有敢想過讓肖開元親自去像訪問員壹樣壹個又壹個的打電話。
　　打電話約訪這活兒的確有點低級，坦率的說肖開元也是第壹次幹，而且，就在上周，肖開元還為Ada讓他翻譯東西覺得憋屈呢。不管怎麽說，翻譯東西總要比打電話約訪這事兒要高級壹點吧？
　　但到了今天，肖開元什麽都願意幹了。因為，就在昨天，他見到了媽媽用那雙粗糙的手，壹針又壹針的在繡十字繡，就是為了能讓自己過得幸福。
　　想想媽媽那雙渾濁的眼睛裏流露出來的堅持，自己打幾個電話又能怎樣？這又算得了什麽？肖開元昨天回家，收獲的不僅僅是感動，還有，媽媽給他上的又壹課。盡管媽媽早已經在10幾年前文化就不如肖開元了，但昨天，卻在無意間給肖開元上了可能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壹課。那壹針，那壹線，那又粗又短的手指頭就是在告訴肖開元：要勤勞，要忍耐。她傳達給肖開元的不但有母愛，還有中國傳統女性的美德。
　　駱三郎傻傻的站了許久：他為自己有這樣的下屬驕傲。
　　Angela對駱三郎笑著說：“妳看妳們部門的人，把我們的活兒都搶了！”Angela顯然也喜歡肖開元。
　　駱三郎看著Angela笑笑，沒說話，轉頭走了。
　　肖開元他們下班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時，何華華也在準備走了，潘東子提著筆記本包在跟何華華找話說。看樣子，潘東子很喜歡何華華，有事兒沒事兒總愛來找何華華聊幾句。
　　“讓開，別燙著！”馮然回到工位馬上去飲水機那倒了杯開水，急匆匆的往自己工位上跑。
　　潘東子只好趕緊讓開。
　　肖開元想起來了：馮然也有點喜歡何華華，是不是看見潘東子在勾搭何華華不高興了？
　　肖開元又想起件事兒：好久沒看馮然的黃色小說了，最近應該有“更新”，自己今天晚上真應該去看看，密碼是123456。肖開元是馮然的粉絲，自從看了馮然的黃色小說以後，肖開元不但不去網上看黃色小說了，而且連黃圖都不看了。馮然筆下流淌的淫文，遠比黃圖更能讓人產生聯想。
　　可是肖開元加班到了10點時，馮然還沒走的意思，還在那碼字，肖開元長嘆壹聲，打卡回家。不過也多了幾分期許：明天，可以看到更多的“更新”了。
　　第二天壹早，肖開元就給上周末放了他鴿子的受訪對象打了電話，約好了老地方見。
　　然後肖開元又趕緊打電話給Ada，“約好了，香港廣場，老時間，老地方。”
　　“這樣才是好的工作習慣。”Ada說。
　　中午，肖開元早早就到了香港廣場等Ada，他怕Ada早到自己挨罵。
　　果然，肖開元到了沒幾分鐘，Ada到了，手裏還拿著壹個記錄本。
　　“壹會兒我怎麽介紹妳啊？”
　　“妳就說我是妳秘書或者助理。”Ada揚了揚手中的記錄本。
　　“那他要是問妳要名片兒呢？”
　　“我就說忘帶了，然後妳再假裝說訓兩句，這樣看起來就更真實了。”
　　“呵呵。”
　　肖開元心想：妳們女人各個都是演戲的天才，我可不行，妳讓我訓妳？我哪敢啊我。
　　不壹會兒，約的人也下來了，老遠就伸出了手。“哎呀，您就是Eric吧，實在抱歉，上周我……”
　　“沒事兒，沒事兒，這是我們部門的助理，Ada。”
　　“妳好，妳好。”這人又跟Ada握手。
　　“總聽張圓提起妳……”
　　這仨人寒暄了三分鐘，話題進入了正題：
　　肖開元問了壹些他們公司關於ABAB軟件部門的基本架構、營銷手段、服務方式、當前的成功案例的應用情況、未來的戰略發展規劃等問題。
　　這人挺配合，基本是問什麽答什麽。就是眼睛不住的朝Ada的腿上看，Ada也發現了，壹次又壹次的低頭拉低裙子。
　　大概聊到了中午1：00的時候，肖開元的問題基本問完了。肖開元轉頭看了看Ada，意思是：妳還有別的問題想問嗎？
　　只見Ada低著頭拿著筆記錄，不說話。看樣子是被對方給看得害羞了。Ada再強勢，終究是個女孩子，只要是女孩子，總歸是有害羞的時候。
　　肖開元心裏暗笑：妳Ada也有今天。
　　“那好，今天真的麻煩您了，咱們以後有時間再聊，叫上張圓，咱們壹起去喝酒。”
　　“好，好！”
　　這人跟肖開元說著：“好，好！”，但眼睛卻盯在Ada身上。
　　出門以後，Ada那滿臉紅暈還沒退卻呢，但卻又恢復了往日的兇悍：“Eric，今天的訪問總體來說還不錯，但是有些問題妳還要註意追問，比如他說的關於中國本土工程師的海外培訓機制，妳應該詳細問問培訓周期和培訓人數。”
　　“恩，對，對，下次註意。”
　　肖開元心說：妳剛才被人家給盯得害羞了，自己不去問，現在又來怪我。
　　“還有啊，妳們現在約人的情況怎麽樣？”
　　“還可以，約人的成功率比上周好多了，現在我自己已經去幫忙約了。”
　　“是嗎？那不錯。還有，妳也知道，我們關於ABAB軟件的競爭對手的總部都在北京和上海兩地，而且，主要的成功案例也是集中在北京和上海。所以，妳本周要著重約壹下北京的深訪對象，妳在座談會結束以後，要多做幾個深訪，爭取把北京該訪問的全訪問完了，然後再回上海。”
　　“那妳呢？”
　　“我？我全程陪訪！”
　　“啊？！”
　　“怎麽了？”
　　“沒怎麽，好啊，有妳陪訪我就放心了，那在北京全訪完，起碼需要6、7天吧？”
　　“6、7天就6、7天唄。妳是怎麽來的這裏？”
　　“我啊，打車啊！步行也沒多遠。”
　　“讓我們司機也順路把妳送回去吧！”
　　肖開元是真受寵若驚了。
　　回了辦公室以後，肖開元趕緊安排大家多約北京的受訪者，自己也投入到了戰鬥中。
　　快下班時，肖開元接到了壹個電話，同學張圓打來的：
　　“開元啊，今天聽說妳們去訪問我那個同事了？”
　　“是啊，還真得謝謝妳。”
　　“操，咱們倆不用說那個。直接說正事吧。”
　　“啥正事兒？”
　　“聽說妳現在有個漂亮的女助理？”
　　“啊……啊……是啊！”
　　“她有男朋友了沒？”
　　“沒！”
　　肖開元好像已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兒，但還是順口就說了個“沒”，這是前兩天Ada剛自己說的。
　　“我那前同事讓我問的，要麽，給他倆介紹介紹？”
　　“……啊？！”
　　肖開元雖然已經猜到了張圓想說什麽，但是張圓真把這話說出來，肖開元還是嚇了壹跳，他躲Ada還躲不過來呢，現在去給Ada介紹對象？再說，壹介紹對象，不全穿幫了嗎？
　　“啊什麽？怎麽了？”
　　“這個好像不大合適吧？！”肖開元真是頭大。
　　“這有什麽不合適的？她又沒男朋友，我同事那人又不差，年紀輕輕就是產品總監。怎麽也配得上妳那女助理吧。”
　　“恩，恩，配的上。”
　　“要麽妳問問？”
　　“……啊，那……好吧！”
　　“妳好像挺不情願啊？妳是不是在和妳那女助理格姘頭？”
　　“瞎講！”肖開元被張圓這句話說得欲哭無淚。
　　“那麻煩妳就介紹壹下吧！”
　　“好！”
　　本來在打電話的過程中，肖開元是鐵了心不跟Ada說這事兒。但是掛了電話，肖開元想想，走到了走廊裏又把電話給Ada撥了過去。他琢磨著：要是真給Ada介紹成了男朋友，那Ada或許能對我好點兒，而且，她有了男朋友，肯定精力就會被分散，就不會壹心撲在工作上，自己的日子就能好過多了。
　　“Ada，下班了嗎？”
　　“沒呢，怎麽了？”
　　“那……那，那什麽，妳沒男朋友，對吧？”
　　“對啊，怎麽了？”
　　“我這不是想給妳介紹個男朋友麽？”肖開元吭吭哧哧的把這話說完了。
　　“是嗎？誰啊？”
　　“就是今天中午……”
　　“妳停！肖開元妳停！”這是Ada第壹次直呼肖開元的名字，平時都叫他Eric。
　　“怎麽了？”
　　“就那流氓！”
　　“他不是……”
　　“什麽不是！肖開元我問妳是幹什麽的？”
　　Ada這炸藥包顯然被引爆了。
　　“我？我是上班的啊！”
　　“妳還知道妳是上班的呢？妳還知道妳不是拉皮條的呢？！”
　　“這怎麽能叫拉皮條呢！”
　　肖開元也有點惱火，好心好意給Ada妳介紹男朋友，妳就算不同意也不應該對我發這麽大的火啊！
　　“這就叫拉皮條的！”
　　“不是！”
　　“怎麽不是？！”
　　“只有妳是妓女，我把妳介紹給客人的時候才算拉皮……”
　　哢嚓，Ada電話掛了。
　　肖開元這回拿著電話楞了至少三分鐘，他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完了，這下完了，真完了，Ada這幾天剛剛不那麽兇悍，自己就又把人家給得罪了。自己的嘴怎麽就那麽賤，怎麽可以把人家Ada說成是妓女？雖然自己根本就不是那意思，但是這話說出去……
　　肖開元捶胸頓足，真想抽自己兩個耳光。嘴賤啊嘴賤。
　　肖開元回到辦公室，辦公室裏的人都下班了，全走光了。肖開元失魂落魄的坐在電腦前，想了半個小時，想出了壹條短信，給Ada發了過去：對不起，Ada，我說那話真不是那意思，不過，我還是要向妳道歉，對不起。
　　肖開元把這短信發出去以後，開始等Ada回的短信。等啊等啊等啊等，又過了半小時，Ada還沒回短信。
　　肖開元嘆息壹聲，又給Ada發了條短信：Ada，對不起，我真的錯了，妳壹定是誤會我說的話了。
　　這壹晚上，肖開元什麽工作都幹不下去，就想著怎麽給Ada道歉，不是因為Ada是他客戶，就算是普通朋友，以肖開元的性格，也壹樣得道歉。可Ada就是不回短信。
　　肖開元又等了半個小時，又給Ada發了條短信：其實我真是好心，上次加班時妳不是說妳沒男朋友麽，我就想給妳介紹個男朋友。Ada，對不起啊，我就是壹時說走嘴了。
　　這條短信發出去不到壹分鐘，肖開元的手機短信提示音終於響了。肖開元抓起壹看，果然是Ada。
　　Ada回的很簡單，不說原諒肖開元也不說不原諒，就壹句話：妳是不是覺得我嫁不出去了？
　　肖開元趕緊回了壹條：妳這麽漂亮，怎麽可能嫁不出去，我真不是這意思。
　　Ada的確漂亮，肖開元沒說違心的話，這是由衷的贊美。換在平時，肖開元根本就不好意思說這樣的話，但今天不同，嘴不甜點怎麽行？天知道Ada會怎麽樣？要是向駱三郎甚至黃真投訴自己侮辱她可怎麽辦？誰讓自己說錯話了呢。
　　Ada這次短信回的特別快：這還差不多，妳也早點休息吧。
　　肖開元明白了，Ada這是原諒他了，趕緊又回了條：Ada晚安。
　　發出去幾秒鐘，Ada的短信又來了，簡短有力的倆字：晚安。
　　肖開元壹塊石頭落了地，心情好了許多。
　　他忽然想起了壹件事兒：自己還沒看馮然的新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