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火焰，疾苦，故鄉》

　　身後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可是把榮陶陶嚇了壹跳，手都哆嗦了壹下，下意識的開口說道：“我愛松魂，松魂使我快樂！”
　　榮陶陶突如其來的畫風轉變，顯然讓學生們聯想到了很多。
　　看著榮陶陶那慫慫的模樣，壹時間，觀眾席上壹陣哄笑聲傳來，場館裏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而榮陶陶的身後，楊春熙壹手扶住了額頭，手掌竟然有些顫抖，看起來隱隱有暴怒而起的趨勢……
　　倒是居中坐著的梅校長壹直穩坐泰山，饒有興味的看著榮陶陶的身影，似乎也有些期待榮陶陶會給出壹次怎樣的演講。
　　榮陶陶壓了壓手，示意場地內安靜，這才開口道：“我說三點。
　　敲黑板、劃重點！都給我好好學、好好記！聽到沒有？”
　　“聽到了！”
　　“啊……我需要記筆記麽？”
　　“別是還要寫觀後感吧，我佛了呀……”
　　榮陶陶稍稍低頭，嘴唇探到麥克風旁，豎起壹根手指：“火焰。”
　　隨著第壹個奇怪的“知識點”出現，場館裏安靜了不少。
　　火焰？當人們想到雪境的時候，第壹時間想到的是風、霜、雪，絕對不是火焰。
　　榮陶陶看著眾人，繼續詢問道：“告訴我，妳為什麽來雪境？”
　　榮陶陶問的不是“妳們”，而是“妳”。
　　這壹句直擊靈魂的質問，讓整個競技中心都安靜了下來。
　　榮陶陶看著壹張張陌生的面龐，目光在觀眾席前排搜尋著，也找到了小魂們的身影。
　　不由得，榮陶陶臉上露出了笑容，道：“華夏坊間有這樣壹則傳聞，來雪境的人，都是有信仰的人。
　　在這裏，我見到了很多這樣的人。
　　他們之中，有的是為了家人更好的生活，不遠千裏來到此處。
　　有的是為了爺爺的夙願，背負著老人家的夢想來到此地……”
　　觀眾席上，石蘭忍不住環住了陸芒的手臂，而陸芒只是默默的看著榮陶陶，壹動不動。
　　榮陶陶繼續道：“有人是為了自己的幸福，試圖走過父母結識、相處、陪伴、修成正果的路途，來到雪境。
　　也有人是為了美好的未來，壹頭紮身於這苦寒之地。
　　甚至，有個乖巧可愛的傻女孩，是為了守護他人的夢想而存在這裏的。”
　　李子毅與孫杏雨對視了壹眼，而突然被cue到的小梨花，卻是害羞的低下了頭。
　　“所以，妳們呢？”榮陶陶用目光巡視全場，“妳們的信仰又是什麽呢？”
　　榮陶陶本以為觀眾席上會傳來壹陣議論聲音，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數千雙眼睛就這麽望著他，似乎是情緒徹底投入到了榮陶陶的演講中。
　　亦或者……部分迷茫的人在等榮陶陶給出答案。
　　榮陶陶沈默片刻，道：“我始終堅信，上蒼會給予我們兩次生命。
　　第壹次，是妳我出生的時候。
　　第二次，是妳我知曉，我們為什麽而生的時候。
　　只是這世上有很多人渾渾噩噩、徒勞奔忙，只活了壹次。”
　　榮陶陶看著青春洋溢的面龐，開口道：“妳我都是青年，和那些已經被磨平棱角的人不同，妳我的心中都還有著壹團火。
　　我只是希望，妳們能盡早找到第二次生命的開端，在心頭的火焰尚未熄滅之前。”
　　幾千人的競技場鴉雀無聲，榮陶陶也進入了節奏，他也豎起了第二個手指，比劃了壹個剪刀手：“疾苦。”
　　“我是壹個非常樂觀的人，但我的人生卻不像鏡頭前展現的那樣花團錦簇。
　　生命的坎坷似乎過於關註我了，總是登門拜訪。又或者說……不僅我是這樣，眾生皆是如此。”
　　榮陶陶輕輕的嘆了口氣，雙手拄著桌子：“我願意將雪境擬人化，把她想象成壹個神秘的女子。
　　黑夜是包裹著她身軀的晚禮裙，霜雪是遮掩她面容的層層面紗。
　　我跟妳們講哦，這個女人可是心狠手辣，沒有半點憐憫之心。
　　在她的陰影籠罩之下，疾苦是這裏唯壹的主旋律。
　　當然了，如果妳有幾個要好的小夥伴結伴而行，也會在這惡劣的生存環境裏，收獲到妳能想象的壹切。
　　友情、愛情、甚至是親情。
　　我衷心的祝願妳們都能找到對的人，然後在某年某月的某壹天，從容的面對這身著晚禮裙、臉蒙面紗的女子。
　　妳會直視這個施暴者，然後大聲的告訴她：感謝妳給予我的壹切。”
　　隨著榮陶陶話語落下，原本寂靜壹片的競技場，漸漸傳來了壹些響動。
　　“哎……”
　　“說得真好啊……”
　　“可惡！不要把雪境擬人化啊，萬壹我真的愛上她了怎麽辦？”
　　嘩啦啦……
　　議論的聲音愈演愈烈，直至最後，變成了潮水般的掌聲，以及時不時出現的口哨聲。
　　榮陶陶壓了壓手，咧嘴壹笑，道：“話說回來，外面的世界也是如此，不是麽？
　　生命的唯壹主旋律，同樣也是疾苦。因為這世界的唯壹主旋律就是戰爭，從未有壹秒鐘的停止。
　　只是區別於外面的太平盛世，在雪境裏，在她的身旁，妳能更近距離的看清這世界的真相，更早壹步放棄幻想。
　　在她的陰影籠罩下，無論是妳的身體、還是妳的靈魂，她會幫助妳打磨的很鋒利，很鋒利。”
　　臺上，後方端坐的鄭謙秋看著榮陶陶的背影，忍不住搖頭笑了笑，對著身側端坐的楊春熙道：“他自己寫的？”
　　楊春熙輕輕點頭：“是的，鄭教授。”
　　鄭謙秋頗為感慨的嘆了口氣：“所以……在人間經歷疾苦，在雪境歷練靈魂？”
　　楊春熙笑了笑，隨著潮水般的掌聲壹同拍手，道：“事先讓您給看壹看好了，他的稿子還能改壹改、更好壹些。”
　　鄭謙秋也是輕輕鼓掌，道：“不，已經很好了，足夠學生們聽懂了。”
　　只是，榮陶陶在這個年紀懂得這些，面對這些比他還要大的學員，說出這樣的話語……是幸，當然也是不幸。
　　榮陶陶豎起了第三根手指，繼“火焰”與“疾苦”之後，說出了第三個關鍵詞：“故鄉。”
　　榮陶陶：“我始終認為，每壹名戰士，都應該有壹個故鄉。
　　壹個讓妳心有所屬、支撐妳精神意誌的地方。
　　壹個讓妳站穩腳跟、支撐妳屹立於世的地方。”
　　榮陶陶緩了緩，道：“事實上，我們每個人都有故鄉。
　　在座的各位新生，部分來自雪境。我也知道，經過了這次世界杯之後，在座有相當壹部分學生，是來自華夏沿海各個城市的，妳們高中的時候，可都是海洋魂武者。”
　　說到這裏，榮陶陶嘿嘿壹笑，道：“所以我說妳們會怪我的，畢竟被我騙來了這麽遠，又中途改修雪境魂法，妳們的未來可是苦的很……”
　　“呵呵。”
　　“哎，就說是嘛……”觀眾席上，學員們交頭接耳。
　　也有壹些海洋學員會心壹笑，靜靜的看著榮陶陶。
　　榮陶陶：“千裏之外的那座城市，就是妳們的家鄉，也就是妳們的故鄉。但故鄉只是壹座城麽？”
　　榮陶陶節奏極好，輕聲道：“蘇學士曾說過：試問嶺南應不好？此心安處是吾鄉。
　　故鄉可以是壹座城，也可以是壹個人。
　　故鄉甚至可以是壹碗炒粉、壹處海灘、壹張老舊的黑白相片。
　　總之，那些讓妳心安的地方，就是妳的故鄉。
　　找到它，戰友們。我是妳的校友，也是妳的戰友。不要忘了松江魂武佇立的地方，我們距離三墻區域並不遙遠。
　　雪境很殘忍的，我是認真的，她也是認真的。
　　未來，妳們也許會迷失在茫茫的極夜暴風雪中。
　　妳們也許會被兇殘的魂獸圍困於洞窟內，會被殘暴的族群淹沒在峽谷中。
　　妳們甚至可能會遭遇千軍萬馬，遭遇魂獸大軍組成的滾滾洪流。
　　妳們會疼痛、會負傷，會恐懼、會絕望、會精神崩潰。
　　找到妳們的故鄉，戰友們。找到它，壹定要找到它。”
　　感受到了競技中心的氣氛凝重，看著壹張張收斂了笑容、表情嚴肅的面龐，榮陶陶咧嘴壹笑，開口道：
　　“如果松江魂武能成為妳們的第二故鄉，能成為讓妳們心安的地方，那將是妳我共同的榮幸。”
　　榮陶陶扭頭看了壹眼身後，他看到了梅鴻玉校長那孤零零的眼睛裏，充滿了贊賞。也看到了那衣著整齊的雪燃軍教官，壹雙熾熱的虎目。
　　榮陶陶笑著對諸位教師、教官點了點頭，這才轉過身來，面向了學生們：
　　“《火焰，疾苦，故鄉》送給妳們。
　　願疾苦撲不滅妳心中的火，願故鄉能護住妳眼中的光。
　　溜了溜了，鞠躬下臺。”
　　說著，榮陶陶側移壹步，站在講臺旁，鞠了壹躬。
　　“好！！！”
　　“呀~聽入神了，沒錄上……”
　　“溜溜溜，全串起來了臥槽！操作起來了！”
　　“牛批！榮陶陶牛批！！！”
　　嘩啦啦……
　　這壹次，掌聲與口哨聲高了不止壹個等級。
　　幾千人的半場觀眾席，竟然給出了數萬觀眾的效果。學生們紛紛站了起來，歡呼聲震耳欲聾，似是要將這競技中心的棚頂都掀翻。
　　榮陶陶轉身想要下臺，卻發現身後端坐的教師們竟然也站了起來。
　　梅校長是唯壹沒有站起來的人，但是他手臂環著拐杖，那幹枯的蒼老手掌，正不斷的鼓掌，對著榮陶陶輕輕點頭。
　　榮陶陶急忙對著諸位教師回禮，鞠了壹躬之後，這才對楊春熙咧嘴笑了笑，道：“畢業論文我可是提前交了昂！
　　這質量，要個滿分不過分吧？”
　　這壹次，楊春熙沒有反駁，也沒有訓斥。
　　她只是靜靜的看著榮陶陶，輕輕的鼓著掌，壹雙美眸中充滿了無盡的驕傲與自豪。
　　東側最遠處的高高看臺上，花茂松壹手拾著殘敗花枝，手中輕輕撚著、開口道：“此行不虛？”
　　斷眉男子雙手撐在圍欄上，看著下方那歡呼湧動的學生、臺上那起立鼓掌的教師，以及那花團錦簇的場地正中央、揮手致意的少年。
　　這幅畫面，似乎就此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