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清譽錢莊】（下）

銀行職員道：“因為當時不是我跟她談，我得問問。“他拿起紙條找到昨天下午當班的職員，問過之後很快回來，向羅獵道：“我們沒見過，這紙條上的編碼應當是金條的編號，這種編號的金條應該不是來自官方，我們銀行既不會提供也不會回收。“
李焱東滿臉的失望，羅獵道：“那您知不知道誰會回收這種金條？“
銀行職員看了羅獵壹眼，李焱東道：“您放心吧，他是我朋友。“
銀行職員道：“整個黃浦只有清譽錢莊有可能做這種東西。“
羅獵點了點頭，清譽錢莊是於家的物業，其實說起來羅獵和他們也不陌生，黃浦於家財雄勢大，現任當家人是於廣福，於廣福的兒子於衛國死於四年前，當時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羅獵，於家還壹度懸賞二十萬大洋進行通緝。
羅獵之所以不讓程玉菲繼續查這件案子是因為他看出是張淩空聯手於廣龍黑了海龍幫的金條，現在看來甚至連於家也可能牽涉其中，就算劉探長也看出了其中的奧妙，他將兩名嫌犯轉交給公共租界的於廣龍就是要撇開關系，不想招惹這個麻煩。
李焱東決定再去清譽錢莊查查，羅獵卻認為沒那個必要，他和李焱東就此分手，羅獵並非知難而退，就算查出了金條在清譽錢莊也說明不了問題，更不可能將張淩空等人治罪。
羅獵決定直接去見張淩空，跟他好好談談。
張淩空最近也不順心，他本以為新任督軍任天駿的到來會讓自己如虎添翼，卻想不到這任天駿目空壹切，來到之後提出的第壹個要求就是要買下自己在法租界的地皮，更離譜的是，這廝居然要在這裏給他死去的老爹建壹座陵園，張淩空當面不好拒絕，只能先敷衍，同時他也在尋求各方關系，他要讓任天駿知難而退。
聽聞羅獵前來拜訪，張淩空第壹個念頭就是羅獵也盯上了自己的這塊地皮，從他來到黃浦，他和羅獵之間的關系就不怎麽融洽，雖然通過法國領事蒙佩羅從中協調，可他們之間也處於面和心不和的狀況。張淩空認為羅獵這個人有著洞悉壹切的精明，所以他不敢和此人走得太近。
可無論心中怎麽想，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張淩空請羅獵進入自己的辦公室，笑臉相迎道：“羅先生今天又有什麽要緊事？“此前羅獵曾經找他，當時是因為海龍幫的事情，張淩空並沒有給他面子，可現在那件事已經暫時告壹段落了。
羅獵道：“無事不登三寶殿。“
張淩空道：“羅先生只要來找我總不是小事。“他的秘書過來給羅獵送上了壹杯茶，羅獵接過茶杯的時候，發現張淩空換了壹位女秘書，微笑道：“張先生最近身邊的人換得夠勤。“
張淩空聽出他話裏有話，淡然笑道：“我這個人總是看不準人，所以啊被許多刁鉆滑頭的家夥鉆了空子，吃壹塹長壹智，只要被我發現這種人，有壹個就解雇壹個。“
羅獵道：“聽說您過去的秘書趙嶺被抓了？“
張淩空皺了皺眉頭，這廝果然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倒是有這事兒，目前巡捕房正在查，情況基本上已經查明了，應當是誣告，妳知道的，我在黃浦得罪了不少的人，很多人只要壹有機會就往我的身上扣屎盆子。“
羅獵道：“也是，不遭人妒是庸才，像張先生這種優秀的人物肯定要遭到許多人的記恨。“
張淩空道：“羅先生才是大才。“
羅獵道：“我今天來找張先生其實是想讓您給幫幫忙。“
張淩空道：“那得看是什麽忙，我怕自己有心無力。“
羅獵道：“張先生和公共租界於警長的關系很好吧？“
張淩空面對這個眾所周知的事實當然不會否認，他點了點頭道：“認識好多年的朋友了，於警長在來黃浦任職之前曾經在我叔叔麾下服役。“
羅獵道：“我想張先生跟於警長說壹聲，幫忙找找程玉菲。“
張淩空皺了皺眉頭道：“程玉菲是不是那個女神探？她怎麽了？“
羅獵道：“失蹤了，昨天壹早到現在都沒有音訊。“
張淩空笑道：“失蹤未必有事吧，偵探的工作很特殊，程玉菲不是號稱黃浦第壹神探嗎？說不定她去查什麽案子，以她的能力自保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羅獵道：“失蹤之前她在查壹筆金條的下落，那些金條正是海龍幫用來購置軍火的。“
張淩空道：“如此說來，應當去找海龍幫的人問，哦，我突然忘了，海龍幫的幾名囚犯不是在轉移的途中被人救走了嗎？這可能就麻煩了，不好查。“
羅獵道：“您知不知道趙嶺是怎麽被抓起來的？“
張淩空警惕地望著羅獵：“還不是因為那個什麽殺手的誣告。“
“咱們中國人有句老話，蒼蠅不叮無縫蛋，趙嶺他自己如果沒有毛病，為什麽那個殺手會找上他？“
張淩空笑道：“那就得看巡捕房的本事了，雖然他過去在我這裏任職，可我也不能幹涉辦案妳說是不是？“
羅獵道：“趙嶺沒告訴妳，是我和程玉菲抓了他啊？“
張淩空內心壹怔，他呆呆望著羅獵，沒想到羅獵會在自己的面前坦誠這件事，不過他很快就笑了起來：“羅先生跟我開玩笑？“
羅獵道：“妳看我像開玩笑嗎？“
張淩空從羅獵的臉上看不出壹絲壹毫的笑意。
羅獵道：“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巡捕房不好出面，可並不代表著無人過問，我手裏恰恰有趙嶺的壹份供詞，如果讓妳看到，壹定會覺得是血口噴人。“
張淩空的嘴巴動了壹下，不過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羅獵道：“我也覺得他的供詞不可信，所以沒有提供給巡捕房，也沒有公諸於眾，可程玉菲不信這個邪，她非得要繼續查下去，妳說她是不是有些奮不顧身的蠻幹了？“
張淩空道：“捕風捉影的事情又能有什麽結果？“
羅獵道：“只要查就會有結果，事情是真正發生過的，金條是真實存在的，只要我想查，從海龍幫那邊得到所有的金條編號並不難，可能有人會說可以將金條全部融化重新鑄造，只可惜有些給出去的金條是不好要回來的。“
張淩空冷冷望著羅獵。
羅獵笑瞇瞇道：“我說了這麽多，張先生還沒答應幫忙呢。“
張淩空道：“羅先生真覺得我能幫上忙？“
羅獵道：“張先生要是不肯幫忙，我只能直接去找於警長了，不過於警長跟我沒什麽交情，未必肯給我面子，我這個人也不是沒有脾氣，別人不給我面子，我也不會給他面子，真要鬧得兩敗俱傷到時候可不好收場。“
張淩空何嘗聽不出羅獵是在威脅自己，他差壹點就發作，可最後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平靜道：“未必兩敗俱傷那麽嚴重吧？“
羅獵道：“這世上最怕認真二字，如果真的認真起來，殺敵壹萬自損五千的事情誰都幹得出來，開山幫壹定樂見其成。“
張淩空心中暗罵，妳又威脅我，可他也不得不承認羅獵所說得都是事實，當下點了點頭道：“羅先生既然開口，我總不能不給您這個面子，不如這樣，我回頭親自去公共租界巡捕房壹趟，讓於警長幫這個忙。“
羅獵微笑道：“相安無事最好，和氣生財何必搞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您說是不是？“
羅獵走後，張淩空果然去找了於廣龍，他把羅獵剛才找自己的事情說了壹遍。
於廣龍皺著眉頭道：“他當真這麽說？“
張淩空道：“他說得清清楚楚，是他和程玉菲抓了趙嶺，還說手中有趙嶺的證詞。“
於廣龍氣得將手中的杯子重重落在桌面上，怒道：“我早就說過妳留了太多的隱患。“
張淩空道：“其實壹份證詞也說明不了什麽，他無法證明是我們拿了海龍幫的黃金。“
於廣龍道：“他當然證明不了什麽？如果他找到了足夠的證據，妳我還能坐在這裏好好聊天？“
張淩空道：“現在那個王兆啟和趙嶺不是全都在妳的手裏嗎？只要他們不說……“
於廣龍道：“羅獵這個人不簡單啊，難道妳聽不出他的意思嗎？“
張淩空沒有說話，他怎能不明白羅獵的意思，羅獵是去找他攤牌的，換句話來說，羅獵認定了他們兩人和程玉菲的失蹤有關，如果程玉菲有事，羅獵絕不會息事寧人。張淩空沒有當場拒絕羅獵，就是因為他心虛，黑吃黑的事情是他和於廣龍聯手所為，他們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筆橫財吞下，卻沒有料到其中會起那麽大的波折。
真正的原因是他們沒有想到海龍幫的海盜居然和羅獵有交情，羅獵在這件事上多次為他們奔走。
張淩空道：“妳的意思是……“
於廣龍道：“這壹步咱們讓還是不讓？“
張淩空道：“讓又如何不讓又如何？“
於廣龍道：“讓，就幫忙找程玉菲，大家達成默契維持現狀，他們應當不會在這件事上繼續追查，如果不讓，他們會繼續尋找程玉菲，甚至不惜因為這件事和我們反目，並將壹些過去沒有揭開的老賬壹股腦全都揭出來。“
張淩空道：“他們沒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