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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

【144】月下琴箏

2019-4-13 21:20

月色清涼。
夜風，帶著“凝碧山莊”特有水氣，卷起閣前水池中荷花的香氣，直沁入肺腑中來，葉清玄欄前佇立，那抹幽涼香氣在胸腹間炸開，惹了壹身的雞皮疙瘩，不由得輕呵了壹聲，意暢神遙。
眾人皆已入睡，唯獨自己，整晚躺在床上，瞪大了雙眼，卻是沒有壹星半點的倦意。
今夜註定無眠。
壹晃間，來到異世已經將近十五年，自己井然從壹個繈褓幼子成長為壹個懵懂少年，十五歲，對於很多人來說，還僅僅是壹個開端，而自己，業已經歷幾許風雨，即便是上壹世從生到死的二十幾年，也不沒有這幾天中的經歷還多……而真正的風雨，似乎還未來臨。
壹聲嘆息悠悠流轉……
驀然間，壹聲遙遠卻繞耳的箏音從遠處山上緩緩漫了過來。
葉清玄剎那間怔住，情不自禁攀住欄桿，茫然搜索這美麗箏音的來源。緊接著，淡淡的、哀楚之至的絕美音符，如流水般漫漶，將葉清玄包圍沈浸。
葉清玄恍惚中仿佛看見，纏綿的青柳在晚風中婀娜飄曳，壹個素衣絕美的女子輕撫玉箏，細細調弦，神色淒迷中輕輕彈撥，如泣如訴。
裘非煙——
壹瞬間，葉清玄便讀懂了彈箏之人的身份。
原來她也在山莊之中……
幾乎是下意識的，葉清玄輕落閣前，尋箏音而上，踏著濕漉漉的石板小徑，尋覓這夜半中的飄渺箏音。
壹座竹舍隱在壹叢青竹之後，竹葉迎風搖曳，雅致天然。
三間竹舍列於眼前，優雅趣致，非常靜逸。
葉清玄循聲而來，止步於那竹舍之前，隱於竹林之中。擡眼望去，那“天下第壹才女”裘非煙果然在這裏彈奏玉箏，左近更無壹人，唯有幾套桌椅擺在旁邊，其中桌上擺著壹套茶具，邊上烹著泉水，汩汩之聲不絕於耳。
清泉烹素茶，美人夜調箏……
她在等人。
旁邊卻是還有壹方矮桌，放著壹具瑤琴，壹管洞簫。
葉清玄倏然壹震，認出那壹琴壹簫，乃是謝元略的愛物“鳳鳴琴”和“紫玉簫”。卻正是謝子安讓自己帶到“黛青院”準備送給裘非煙的禮物，因為香木合查等人的搗亂，而堙沒在了樓中，沒想到它們卻在這裏？
箏音忽地壹變，如哀怨之女子，在思念不知歸期的愛人，淺吟低唱，繚繞搖曳，輕盈裊娜，緩急頓挫。葉清玄霎時聽得癡了，呆立原地，壹動不動。《虎丘記》裏說過，“音若細發，響徹雲際，每度壹字，幾盡壹刻。飛鳥為之徘徊，壯士聽而下淚矣”，說得便是如此吧……
箏音忽止，壹聲幽嘆輕輕響起。
月光斜穿竹林，正照著她的臉。葉清玄見那月下美人，清目秀眉，如江南的煙山嫩水壹般，但蛾眉輕蹙，沒由來的讓人壹陣心疼。
葉清玄想起《蒹葭》之詩，情不自禁地低聲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壹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錚——
裘非煙收斂愁容，淡然壹笑，輕聲嗔道：“早知妳到了，還不過來？”
葉清玄臉色極度尷尬，走出竹林，施禮嘆道：“讓姐姐誤會了，是小子我……小弟只是聽聞箏音入迷，便尋了過來，絕對不是故意破壞姐姐的約會的。”
葉清玄臉色通紅，這絕色的大才女深更半夜不睡覺，在這裏茶備兩盞，椅做兩張，明顯是要密會情郎，自己壹時好奇，尋到這裏，被人家撞破，定是破壞了別人之間的秘密約會，這電燈泡當得真夠不值當的。
葉清玄手足無措，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算了……
裘非煙妙目流轉，看到葉清玄滿臉通紅、不知所措的狼狽樣，不由得噗嗤壹聲，失笑出聲，慌忙收斂心情，淡淡說道：“小弟錯了，我在這裏不為別人，便是在等妳……”
“等我？”
葉清玄壹瞬間僵直，深更半夜這美女引我到此，難道是……
哎呀，都說熟女愛少男，沒想到這種事讓我碰上了。
雖說我這，這……還是個處男，不過這經驗已經在某國的動作大片中演練過上萬次了，雖然自己兩世以來都沒有實踐過，但理論經驗無敵啊……
不錯，不錯……自己這童子之身若是失於這天下第壹才女之手，也算是不冤枉！
錚，錚——
兩聲清音驟響，葉清玄如被壹盆冰水從頭兜下，瞬間壹個激靈，滿心的欲念隨箏音而逝，心跳怦然加速，但卻是混身冰涼……
葉清玄駭然擡頭之時，正瞧見裘非煙壹臉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壹雙秀目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壹般，慌忙低頭，不敢與視。
裘非煙佯怒道：“小孩子家家，莫要想些邪事……”
葉清玄連忙說道：“姐姐莫要冤枉我，我哪裏有失禮的地方。”
裘非煙淺顰輕笑，柔聲道：“少來狡辯……妳姐姐我混跡聲色犬馬之間多少年了，男人的那點子心思我還看不出來？壹雙眼睛賊兮兮的，小心給我挖了去……”
葉清玄壹見否認不了，痞子性子反倒上來了，直接笑嘻嘻地說道：“給非煙姐姐這樣的美女挖去了眼睛，也是值得的。姐姐下手時切莫手軟，留清玄壹對眼珠子在身邊，也不要丟掉，好讓弟弟時刻照看著姐姐……”
裘非煙不由得嬌笑出聲，輕聲斥道：“小小年紀，油嘴滑舌，日後不知道要騙幾家小姐為妳愁白了頭發……”
葉清玄嘿然不語。
既然沒了壹夜情的機會，葉清玄也懶得在這裏搞什麽曖昧，心中雖然失落，但也不停地用前世宅男的話語安慰自己：配種早的爺們不長個，個頭不長，下面也不長！
念了三遍之後，失意的心情也就變得心安理得了。
裘非煙也不欲在此話題上繼續下去，柔聲說道：“非煙在這裏久候小弟多時，壹時興起，卻彈箏入了迷，慢待了弟弟，還請見諒……”
葉清玄拱手為禮，淡淡答道：“勞姐姐費心了。不知姐姐等候小弟有何事？”
裘非煙驚異地看了壹眼面前的葉清玄，想不到有人能如此之快地調整心態，壹點沒有因為被人戳破糗事而變得畏首畏尾，不由得對這小子有些刮目相看。
“非煙這幾日壹直在靖南城中忙碌，剛剛回轉上莊便聽聞小弟贏了與仙龍洞之間的賭約，取勝魔龍子那壹局更用上了難得壹見的‘音波功’，不知可是如此？”
葉清玄點了點頭，答道：“卻是如此。”
心下想道：這裘非煙也明顯會用“音波功”，早在“黛青樓”上便露了壹手，此時提及此事莫非是為了我的“音波功”而來？
裘非煙聽聞葉清玄承認，變得極為開心，追問道：“那小弟對那音律也十分通曉了？”
“略懂，略懂……”
“這麽說，嚴大哥對我說的，早上曾經聽聞妳調琴，也是真的了？”
葉清玄此時倒糊塗了，真麽拐到這來了？不過也沒否認，點頭稱是。
“太好了——”裘非煙倏然站立，朝著葉清玄盈盈壹禮，壹改往日婉約形象，嘴裏爆豆壹般地說道：“今日聽聞嚴大哥說及妳的‘音波功’，又提及早上聽聞妳調琴，誤當做是另壹人所做，又說那琴音是他今世難以逾越的音律巔峰……非煙壹生只愛音律，不知小弟可否為姐姐彈奏壹番今日清晨時所奏之曲呢？”
葉清玄眼睛眨巴眨巴，倏然松了壹口氣，心中暗道：原來是碰到了壹個音迷，布下這麽大場面，又用箏音引我出來，不過是想壹聞琴曲啊……枉自己壹番心思，原來卻是想偏了。
“姐姐既然有求，小弟又怎敢不應。”
月色下，竹林中，壹抹琴韻又再響起。
這壹次的曲調卻非是箏曲表現的那般婉約哀嘆，而是柔和之至，宛如壹人輕輕嘆息，又似是朝露暗潤花瓣，曉風低拂柳梢。
早上的壹曲《清心普善咒》，再次在當世音律大家面前展露開來，裘非煙被這絕妙清和的琴音所感動，宛如佛音輕吟，心中不由得壹片寧靜……
音了，人醒……
裘非煙只覺得自己神滿意足，身心舒暢，嘆息壹聲，感動道：“想不到世間還有如此讓人寧靜的音律，非煙以前錯了，以為音律便是表述男女之戀，思鄉之愁和禮儀之凝重……想不到，還有這讓人思慮清空、心無掛礙的本事。非煙受教了……不知此曲何名？”
“姐姐謬贊了。此曲名為《清心普善咒》。清玄在山上無人管束，不過是野得慣了，哪裏有什麽讓人心無掛礙的本事……”
裘非煙掩嘴輕笑道：“弟弟莫要謙虛。只看妳琴藝之高，天下間琴藝超過妳的，已然沒有幾人，這等高藝，豈是山間野童所能習得的，非煙對令師倒是萬分的好奇呢。”
葉清玄不由得苦笑道：“琴藝之道，並非師傳，真的是小弟看著琴譜隨便找了個琴藝師父學會的手法，自己琢磨的。”
裘非煙吃驚地上下打量著葉清玄，難以置信地說道：“如此說來，小弟的音律才華還真是天生的呢……”壹轉眼珠，裘非煙繼續說道：“我與小弟做個交易如何？”
葉清玄奇道：“做何交易？”
裘非煙嫣然壹笑，狡黠地笑道：“我將這‘風鳴琴’和‘紫玉簫’送與小弟，小弟將剛剛彈奏之《清心普善咒》曲譜送給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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