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壹卷>第二章
白色相簿2 by 月島雅也
2024-12-19 19:59
~Introductory Chapter~
SESSION 08 距離演唱會還有16天
Piece of:春希
「所以呢……」
隔天,禮拜四的放學後。
輕音樂同好會成員來到第二音樂室集合。
「這位是新成員冬馬和紗,我想各位應該都認識了。」
「……真的假的。」
武也呆若木雞地說道。
「春希……妳真的已經超越我了呢……」
「就跟妳說不是這麽回事嘛。」
他的腦袋就只有那種東西啊?……不對、搞不好確實沒有其他東西呢,昨天他沒去小木曾家的理由也是女人嘛。
「呃呃、冬馬,他是社長飯塚武也,我想妳也認識他了。」
「…………」
冬馬面無表情。
「唔、唔,請多指教啊。」
「……(狠瞪)。」
「咿咿。」
武也被嚇得倒退幾步,他好像依舊很害怕冬馬。……他們的關系這麽差,沒問題嗎?
「總之成員都齊了,大家壹起加油吧。」
「齊了?北原……妳昨天有認真聽我說話嗎?」
冬馬瞪了我壹眼。拜托妳的表情不要這麽可怕,武也會被妳嚇到啦。
「呃、不是啦,與其說成員找齊了,不如說是順利增加才對,這件事很值得慶賀啊。」
「是嗎,妳還有心情慶賀啊?意思是妳找到可能會加入的貝斯手和鼓手羅?」
「這……」
這怎麽可能呢。
連我指望的冬馬都花了壹個禮拜才說服。
現在剩下兩個禮拜就要表演了,要找到人未免太困難了。
「冬馬同學,這件事我們之前也討論過啦。」
「我知道,我只是要確認現狀罷了。想在學園祭上臺演出的話,現在情況已經刻不容緩了。……我再問妳們壹次,妳們的目標是『讓演唱會成功』對吧?」
「是啊。」「沒錯。」「……(抖抖)」
武也,妳振作壹點啦。
「OK,在無法期待新成員加入的情況下,光靠目前的樂團構成是不可能成功的。當然要辦壹場二流的演出也不是辦不到,但這脫離了妳們的目標吧?」
「果然……不可能嗎?」
「我還以為有四個人就夠了呢……」
小木曾說得對,好不容易湊齊了四個人,可惜還是不夠啊。
「北原和小木曾都說對了壹半。」
「咦?壹半?」
「憑目前的樂團構成是沒希望的,不過憑現在的成員或許有機會。」
「什麽意思?啊、難道要我拿三角鐵表演嗎?」
「不需要……但差不多是這個意思。社長,有件事和妳商量壹下。」
「咿、什、什麽事情呢……」
冷靜點,武也。妳的語氣也太畢恭畢敬了吧?
「妳會彈貝斯嗎?」
其他人聽到冬馬這句話,頭上都浮現了問號。
「貝斯?啊、學吉他前玩過壹點……」
「那妳從今天起改當貝斯手,要盡快練回來以前的技巧(狠瞪)。」
「咿咿咿咿。」
「妳、妳先等等,冬馬。事到如今才變換職掌不好吧!?」
「想端出像樣的表演只剩下這個辦法了。他有經驗的話就沒問題,小木曾維持原樣就夠了。然後——我來當鼓手。」
「咦……」冬馬的提議帶給我很大的震撼。「妳、妳說什麽?」
「吉他、貝斯、鼓。要進行正式的樂團表演,這三個是不可或缺的,當然這也要看是什麽曲目。有兩把吉他的話音質也會更為渾厚——就各種層面來看也更容易掩飾缺點,問題是沒有貝斯無法掌握節奏。」
武也在壹旁悄悄地認同了這個說法。
「鍵盤的演奏效果豐富,能大幅增加旋律的多樣性。可是,這頂多是滿足基本條件後的加分要素。鼓是所有演奏的基礎,缺少鼓聲會變得不安定、樂聲也不動聽。這種影響在現場演出會更加明顯。」
「…………」
「北原,妳有什麽意見嗎?看妳似乎很不滿呢。」
「也不是不滿……妳說得或許有道理啦,只是……我還是希望妳能擔任鍵盤手。」
「北原同學很喜歡冬馬同學的鋼琴呢。」
「的確是這樣沒錯。」
「……拜托妳否定壹下好嗎?思心死了。」
冬馬不高興地撇過頭。連稱贊她也不行……她果然裉討厭我吧。
「反正就這麽說定了,妳說過會聽從我的指示吧?」
「……是啊,我答應過了。」
這也沒辦法。
我希望演出成功,要成功就必須聽從冬馬的意見,再者貝斯和鼓手也是必須的。
不過……就我個人的情感來說,我仍然希望冬馬擔任鍵盤手。
因為,長久以來繚繞我耳際的正是冬馬彈奏的鋼琴。
過去隔著墻壁和冬馬合奏,我多次夢想和這個鋼琴聲壹起上臺演出……。
「妳要是找得到鼓手,我來擔任鍵盤手也沒差。」
看我失落的模樣,冬馬提出了另壹個方案。
「真的嗎::」
「不要鬼吼鬼叫的,煩死了。現在根本不可能找到人,這件事妳要我說幾次啊?」
「嗚……」
也是啦。
可是,要找鼓手啊——總不能讓小木曾練習打鼓吧。
「綜治時間不夠了,快點付諸行動吧。社長,妳用那邊的貝斯沒關系。」
「啊,是……那個,冬馬。」
「怎樣?」
武也膽戰心驚地開口說。
「我說啊……能不能用電子合成來伴奏啊?」
「……電子合成?」小木曾不解地問道。
「「……啊。」」
我和冬馬頓時靈光乍現。
電子合成伴奏,對啊……原來還有這個方法。
「我有做過伴奏的經驗,電腦裏也有相關的軟體。」
「合成伴奏……也對……」
茅塞頓開的冬馬已經開始在思考計劃了。
「咦、怎麽了?那是什麽意思?」
小木曾滿臉問號,我負責回答她的疑問。
「呃呃、簡單說呢,就是事先錄好演奏的樂聲,等正式演出再播放出來就行了。事先錄制各種樂器的聲音,就可以解決成員不足的問題……!」
「錄音……還有這種方法啊。」
「嚴格來講也不算錄音啦,那終究是現場演奏。只不過,是機器代替人類閱讀譜面進行演奏。」
亦即所謂的自動演奏。
這種有點犯規的手段也不失為壹個好辦法……但這樣會有壹個問題。
「武也,現在錄來得及嗎?」 .
錄制也需要花上不少時間。無奈現在不是暑假時期,我們還得來學校上課……況且錄制花太多時間,說不定就沒有時間練習了。
「關於這件事啊,我是打算這次的表演退居幕後啦。」
「咦……妳不上臺演出嗎?」
這個喜歡出風頭的家夥,怎麽會說出這種話來?
「其實啊,在妳找來雪菜小妹以後,我就在思考該做些什麽才能讓演唱會成功。」
武也自嘲地笑道,他說樂團會解散本來就是他的錯。
「所以,我決定負責錄制工作啦……妳覺得這個方法如何,冬馬?」
「嗯、社長不介意的話就這麽辦吧。」
冬馬還說,這樣形式就算完善了。
「武也……妳真的不介意嗎?妳的吉他比我更優秀,不如我退居幕後吧——」
「咦!」「咦!?」
這時候,冬馬和小木曾莫名地回頭看著我。她們怎麽了嗎?
「不用啦。」武也壹臉無奈的表情。「說穿了,錄制的工作交給妳,不曉得要花上多少時間。我是不喜歡無聊又麻煩的作業啦,但這對我們樂團來說是最好的方法吧?那我會硬著頭皮幹下去的。」
「武也……妳今天看起來有點帥呢……」
「妳太嫩了,春希。我無時無刻都很帥好不好?而且,這樣冬馬就能擔任鍵盤手啦。」
語畢,武也輕笑壹聲。他說得也沒錯,鼓聲用事先錄制的就夠了。換句話說,冬馬可以盡情發揮她本來的專長了。
我用力握緊拳頭。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終於如願以償了。
我終於可以和冬馬的鋼琴……和多次合奏的「隔壁同學」壹起表演了。
而且,我們還有小木曾——還有最棒的歌聲助陣。
確實,離正式演出沒什麽時間了。
不過我們絕對會成功的,我們絕對會成功留下高中最後的完美回憶。
奇跡般的幸運接連不斷,我們壹定能憑這股氣勢沖到最後。
我壓抑著想放聲大叫的沖動,反倒是小木曾開心地笑了,她說:「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嗯、沒錯!」
我在回答時沒有大喊,卻也難掩笑意。
多虧小木曾相信我,幫我出了不少的心力。
我不好意思說,這全是小木曾的功勞——只好笑著表達我衷心的感謝。
◇
「那麽,再來決定演出什麽曲子。」
冬馬的提醒,令我們想起了下壹個課題。
「北原,表演時間有多久?」
「二十分鐘,包含搬入器材和調整的時間。」
「那演出兩首比較妥當……我們也沒時間多做準備了。」
「兩首啊,那其中壹首已經決定好了對吧?」
小木曾說完後露出了壹個微笑,我壹時聽不懂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冬馬同學,昨天到最後都沒有陪我們合奏嘛。」
小木曾這句話點醒了我。
「「——啊啊。」」
冬馬和我同時低吟,小木曾看到我們的反應又笑了。
聽她這麽壹說,我們也沒理由拒絕。
這是連系我們三人的重要曲目。
「咦?這股疏離感是怎麽回事。」
眼見武也不解的表情,我們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連冬馬也開心地笑了。
——「WHITE ALBUM」。
「……啊啊。」聽到曲名的武也,也浮現恍然大悟的表情。「這是春希唯壹勉強熟練的曲子嘛。」
「真不好意思喔,只有勉強熟練而已。」
最不甘心的是我沒辦法反駁。
「飯塚同學,妳也同意了嗎?」
「那當然啊,雪菜小妹說要唱那壹首歌,我怎麽可能反對呢?我願意為了妳錄制任何……」
「…………(狠瞪)。」
「我、我覺得這壹首歌很好……思……」
難得帥氣的武也又開始皮皮挫了。
「……不過,這首曲子確實選得不錯,感覺和雪菜小妹的聲音或氛圍也挺合的。也算是經典老歌了,觀眾也都聽過這首歌才對。」
「太好了,那第壹首歌就這麽定下來羅。」
「嗯、OK。那就『WHITE ALBUM』,等這壹首練好再來想第二首吧。……小木曾。」
冬馬轉身面對小木曾。
「妳的歌聲我聽到膩了,但我想聽妳現場好好唱壹次,我用鋼琴替妳伴奏吧。」
「嗯、我知道了。」
小木曾點點頭,冬馬立即坐到鋼琴前面。
「啊、等我壹下,我現在準備吉他。」
我趕緊拿出自己的吉他。
「妳會妨礙我們,不用合奏沒關系。」
冬馬說出這段話時,根本懶得看我壹眼。
「咦?」
「妳的技術太差,還不到可以壹起練習的階段。今天隔壁音樂室能用對吧?妳去那裏自行練習吧。」
「怎、怎麽開始就要個別練習啊……」
成員好不容易湊齊了呢。
冬馬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她搖搖頭說。
「吉他手實力墊底的樂團像話嗎?」
嗚、嗚嗚嗚嗚……
「我知道了。妳等著瞧,我每天會彈十個小時。」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
我要哭羅。
「……好啦、那我回家找找合成用的器材吧。」
武也拍拍我的肩膀說道。
「我家裏有比較好用的器材,我寄過去給妳吧。」
「啊、那麻煩妳羅?我家的很老舊了。」
「…………」
我再次環顧室內的成員。
小木曾已開始進行發聲練習。
冬馬用手指敲敲琴鍵,武也和冬馬討論合成器材。
曾經差點瓦解的輕音樂同好會,如今又開始順利運作了。
「……很好。」
我在內心發誓,壹定要盡力而為。
要做好該做的事情,才有可能發生奇跡。
「北原同學?」「妳怎麽了,北原?」「春希?」
三人壹同望向我,不曉得我是否做出了什麽奇怪的表情。
「沒事、沒什麽。……各位,加油吧!」
我說了壹句很不像我會說的話。冬馬冷笑壹聲,武也反嗆我,他說我才該好好加油。
唯獨小木曾親切回應我,大受激勵的我抱著吉他走向隔壁音樂室。
Piece of:雪菜
「~~~~~……-」
「嗯、OK。」
壹曲結束,和紗停下琴聲頷首。
「哼……冬馬同學的鋼琴果然很厲害呢。」
「……沒什麽,這很普通。」
和紗淡淡否認,雪菜也不自覺地笑了。
「這樣叫普通的話,會有很多人受到打擊吧?」
「我倒想問問,妳的喉嚨究竟是怎麽鍛鏈的?沒有受過正式的發聲練習,居然可以唱出這樣的聲音……」
「我很喜歡唱卡拉OK啊,冬馬同學妳也知道吧。」
「妳也太喜歡壹個人唱卡拉OK了。也罷,在這種情況下很有用就是了。」
「……吶、說真的,妳認為我的歌聲如何?」
雪菜不安地尋問道。
「嗯、以外行人來說算不錯了。我再教妳幾個要點,這些要點用兩個禮拜來練就夠了,練好妳就能順利站上舞臺了。」
「真的嗎?哇啊、太好了。」
得到和紗的贊賞,雪菜十分開心。
雪菜品嘗過歌聲被稱贊的喜悅,因為已經有壹個人首次稱贊她的歌聲了。
不過能獲得指導教官的保證,雪菜開心之余還多了幾分安心。
她相信只要全力以赴,就能用自己的歌聲來幫助「他」。
「冬馬同學,多謝妳擔任我們的鍵盤手,北原同學也很高興喔。」
「沒什麽,這壹切都是為了樂團。我就算擔任鼓手,也打得比壹般人要好。」
「我指的不是這個意思啦。」
「……哼、那家夥的意見跟我沒關系,」
看到和紗刻意生氣撇過頭的模樣,雪菜又嘆了壹口氣。
雪菜心想,這個人實在太不坦率了。
「可是,沒想到還有這種事先錄制的方法呢。」
「說穿了這是不正當的手段,但也沒辦法。樂團構成太不平均,拿不出像樣的表演。況且要演唱『WHITE ALBUM』不能缺少貝斯和鼓,薩克斯風也是必須的。」
說到這裏,雪菜才想起來。薩克斯風在「WHITE ALBUM」的間奏和尾奏占了很重要的地位,那段跳脫主旋律的高亢樂聲,替整首曲子添上了畫龍點睛之妙。
「那首歌的薩克斯風,的確很動聽呢。」
「沒有薩克斯風不算完整的『WHITE ALBUM』。當然,那也可以用合成錄制。」
「嘿~……」
「至於錄得效果如何,這要看社長的精確度和速度了。最差的情況下……妳們就像之前那樣,光靠吉他手和主唱上臺表演民歌也不錯。我不奉陪就是了。」
「啊哈哈——對了,冬馬同學,我們何時能和北原同學壹起練習啊?」
「嗯,我想想……」
和紗打開窗戶,戶外傳入隔壁的吉他聲。
「……還要再壹陣子吧。」
「這、這樣啊。」
苦笑的雪菜,內心稍微有些不安。
距離演出沒有多少時間了……真的來得及嗎?
「…………」
雪菜搖搖頭,甩開自己心中的疑慮。
他壹定辦得到,壹定會的。
雪菜對此深信不已。
Piece of:春希
「………………啊、可惡,差壹點就沒失誤了。」
隔壁是女性成員壹對壹練習,我卻得壹個人在這裏苦練吉他。
總之,我必須盡快掌握和她們壹起練習的演奏水準。……只是,我真的來得及練出這種水準嗎?
「不對……現在不是說喪氣話的時候。」
沒有閑功夫不安了,我應該拿著披克努力練習才對。
我努力練琴,沒有註意到外面的天色變暗了。十壹月的白晝時間較短,小木曾在八點多跑來找我壹起回家。
負責巡邏的教師罵我們不要逗留到太晚,我們三人才離開學校。
我陪小木曾開心地閑話家常(她的喉嚨沒問題吧?),這才想起自己目前的處境。我和那個峰城大附屬小姐·小木曾雪菜,還有孤傲的美女,冬馬和紗壹起放學回家呢。其他學生要是看到這種景象,壹定很懷疑我憑什麽享有艷福吧?……其實不過是職務之便罷了。
和徒步上下學的小木曾在車站道別後,剩下我和冬馬獨處了。
「…………」
剛才的熱絡談話轉眼成空,耳邊只聽得到電車沈重的運轉聲,以及乘客吵雜的聲音。呃呃……我在緊張什麽啊?自從上禮拜六以來,這是我們第壹次單獨談話吧?現在我才發現,之前的談話全是小木曾帶動話題的。
「我、我問妳喔,小木曾的歌聲怎麽樣啊?」
最後,我決定用小木曾的話題來打破沈默。反正我也還沒聽聞冬馬的感想。
「……以外行人來說很不錯了,要騙過來參加學園祭的觀眾沒問題。」
「這、這樣啊。」
太好了,看來我邀請小木曾的決定是正確的。
「嗯、我也認為她很了不起喔——之前我也說過,主唱是樂團的招牌嘛,小木曾當主唱很可靠。」
「……北原,妳有時間擔心別人啊?」
冬馬冷冷地回應我。她的言外之意是,吉他不也是樂團的壹大招牌嗎?這句話聽得我好生心虛。
「妳努力練習就對了。先完整彈過壹遍,再找出所有不順的部分重新練習。休息的時候也要反復音階練習,憑妳的實力本該二十四小時待在家裏苦練才對。」
「啊、嗯……」
可悲的是,她的指摘壹語中的,完全不是在開玩笑。
「呃、我下次能用音樂室是禮拜二。這段時間我會在家裏戴上耳機,好好練習十個鐘頭的。」
不過,只有禮拜二和禮拜四能用第壹音樂室,這樣時間不太夠吧。
「嗯……老實說,妳也該盡早和我們壹起練習。」
「我想也是。反正我會好好努力,盡早和妳們壹起練習的。如果小木曾沒什麽問題,希望妳能花時間指導我壹下。」
光是暑假那壹天,我就深刻了解到冬馬的指導實力有多高超。
「……我也很想這樣做,但歌聲調整最好壹對壹指導比較好,我沒辦法馬上幫妳。」
「啊——這樣啊,那就沒辦法啦。」
主唱畢竟是最引人註目的——我能理解冬馬的考量,內心卻難掩失落。
自從暑假以來,冬馬再也沒有親自指導過我,我還蠻想再體驗壹次那段時光的。
『列車即將抵達巖津町~列車即將抵達巖津町~……』
在我們交談的過程中,電車開到了冬馬下車的車站。
「……再見。」
「啊啊、再見,明天也壹起加油吧。」
冬馬走出門外,回頭看著我說。
「那個。」
「嗯?」
「北原——妳與其獨自練習,不如和其他人壹起練習會進步比較快……」
冬馬的語氣有些尷尬,可能是對優先關照小木曾感到過意不去吧。
所以,我也裝做毫不介意的樣子來回應她的體貼。
「大概吧,可是要先顧好小木曾啊?主唱水準高超,吉他技術差壹點也不會有人發現。當然我也會好好練習,不會偷懶的,哈哈。」
咦、我這樣回答不好嗎?
「北、北原。我說……妳、妳啊、要是……周、周末……」
「咦?」
口齒不清的冬馬不曉得在說什麽?碰巧電車裏的關門廣播響起,我更加聽不到她在說什麽。
「怎麽了~?快點說啊,不然門要關羅~!」
「~~~~妳、妳快滾回家全天候練習啦!三流吉他!」
冬馬氣沖沖地罵完後,隨即快步離去。電車的車門關閉,我們之間多了壹道名副其實的隔閡。
我還以為她是在顧慮我,原來正好相反。
而且冬馬整張臉都紅了,那家夥是有多生氣啊?
之前她就不太喜歡我……怎麽我們壹直沒辦法打好關系呢。
「……唉。」
電車離開月臺,我望著窗外的景色。
冰冷的黑暗中,閃耀著住宅區零落的白光。
冬馬的黑發,想必就在這片景色中隨著夜風飄搖吧。
時值十壹月中旬。
還遠遠不到下雪的時候。
SESSION 09 距離演唱會還有15天
Piece of:春希
「抱歉啊,武也。事情弄成現在這樣。」
輕音樂同好會重新結成的隔天,也就是禮拜五的放學後。
今天無法使用第壹音樂室,我和武也壹起走向車站,準備回家練習吉他。
「妳的這樣是指哪件事?是指邀請小木曾雪菜加入的事?還是指冬馬和紗願意幫助我們的事?或者——是指我擔任錄制的事?」
「呃——……全部。」
其實我指的是最後壹件事,但這幾項都是我搞出來的。
「不必太在意啦,妳應該要自豪才對啊?是妳找來兩個超棒的成員,重組已經瓦解的輕音樂同好會耶,我到現在還不太敢相信呢。」
「這不是我的功勞,純粹是她們溫柔善良,我才有辦法說服她們加入。」
「妳就別謙虛了啦。不過妳到底是怎麽搞的?過去沒有女人緣的妳,竟然會壹次搞上兩個超級美少女。」
「就跟妳說不是這樣了嘛,妳要我講幾次啊?」
「……春希啊,妳千萬別變得和我壹樣喔。我知道妳不需要我操心啦,但我還是得提醒妳壹下。」
「妳在說什麽啊……我才不需要這種建言咧。」
我會變成武也那樣?這根本是杞人憂天。
那兩個人不可能看得上我。
完完全全不可能。
「唉——錄制工作有夠累人的。」
武也改變話題,我也順著他的話尾說下去。
「那個的確蠻耗心神的。別說妳了,我再不好好練習,冬馬真的會在正式演出前脫團啊……」
「有什麽關系呢,有機會演奏自己喜歡的曲子是件好事啊。」
「也是啦。」
能現場演奏那首「WHITE ALBUM」,我當然很開心。
「咦、妳們要回去啦?」
「喔、是依緒啊。」
我們轉頭壹看,依緒背著書包來到我們面前。
「我聽說羅,連那個冬馬同學都被妳拖進輕音樂同好會啦?昨天早上啊,雪菜開心地跑來告訴我這件事呢。」
「妳比我還要早知道啊……」
武也壹臉復雜的表情。 .
「想不到春希挺行的嘛,我還以為妳和冬馬同學那樣的人處不來呢。」
「這是小木曾的功勞啦,幾乎是她說服冬馬的。」
「是嗎……?反正恭喜妳啦。放心啦,我知道武也沒有任何功勞。」
「依緒,妳有必要拖我出來鞭嗎?」
「我是實話實說啊?妳不是很怕冬馬同學嗎?」
拜托妳們不要壹見面就吵架好嗎?
「妳們不用練習啊?」
「我和春希要在家進行枯燥的作業啦,接下來到學園祭這段時間會很忙。」
「是喔。唉、看妳們這樣,總覺得我不該去補習班呢……」
「依緒,妳完全不會樂器吧?」
「真不巧,我確實不會任何樂器。我只會打籃球而已,我蠻羨慕會樂器的人呢。」
「妳就只有體力特別好啦,哈哈。」
「武也,妳很煩耶。哪像妳平常動不動就浪費體力啊?」
「妳說什麽!」
「怎樣!」
「唉唷、拜托妳們別吵架啦!」
我無奈地嘆了壹口氣,他們就這樣壹直吵到下車為止,真搞不懂他們到底感情好不好。
耳根子清凈之後,我鼓舞自己要打起精神加油。
就在我走出電車,通過驗票口時。
「北原學長?」
有人從後面叫住我,我驚訝地回過頭來。
「啊~果然是北原學長,好久不見了。」
「……柳原。」
壹張熟悉的面容出現在我眼前。不、實際上在我回頭前就知道對方是誰了。因為在找到小木曾之前——那個人的歌聲我聽過很多次了。
她是二年C班的柳原朋。
這個操弄輕音樂同好會、害得樂團解散的元兇,掛著神色自若的笑容站在我身後。
「在這裏碰面好巧喔:啊啊、妳家住這壹帶是嗎?」
「妳來這裏做什麽……」
我們似乎搭上了同壹班電車。
「也沒什麽啊,正好要去逛街而已。」
不曉得我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柳原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我聽說啊,輕音樂同好會的成員後來都脫團了是嗎?真遺憾呢~」
「妳都不會過意不去嗎?是誰害的啊……」
「妳要說是我害的?關我什麽事啊。嚴格來說我才是受害者吧?難得的機會就這麽糟蹋了呢。」
真是夠了,我和這家夥談不來。
「不要壹臉兇巴巴的樣子嘛,我們也曾經是夥伴啊。可惜北原學長是候補就是了。」
柳原笑著說完後,表情驟然壹變。
「……我是真的很遺憾喔。在學園祭的演唱會擔任主唱,絕對會引人註目的。對得票率肯定大有益處。」
柳原愁眉不展地說道。
沒錯,這家夥是為了贏得峰城大附屬小姐,才加入輕音樂同好會擔任主唱。
峰城大學正式的選美活動,經常會有當地電視臺前往采訪,過去也有不少參賽者被星探發掘。
據說,柳原是真心想成為演藝人員,所以才想在參加正式的選美比賽前,先參加高中的選美比賽來誇示自己的實力。光看她的外表,我也認為她有當上藝人的水準。然而柳原去年只拿到第二名的原因和性格無關,而是校內有無敗女王——小木曾雪菜。
今年她想扳回壹城,才挑上了輕音樂同好會——她意圖操弄所有的團員,導致輕音樂同好會瓦解。
「況且,樂團會解散北原學長也有責任吧?妳要是像其他人壹樣,乖乖迷戀上我不就得了嗎?」
她說得對,樂團內只有我沒被這個藝人級的美少女籠絡,我從壹開始就對她沒興趣。當初我站在客觀的立場,看透了柳原的本性——現在回想起來,我不小心向其他團員透露這件事,正是引發樂團瓦解的導火線。
「我倒想問問,妳為什麽會帶著吉他呢?妳們還想上臺表演啊?樂團不是解散了,難不成要妳和飯塚學長拿著吉他彈唱嗎?那也挺有趣的。」
柳原刻意表現嘲弄的笑意。
「北原學長,妳如果拜托我,我願意回去加入妳們喔。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但妳不是很希望女性擔任主唱嗎?。」
這家夥……竟然提起連我都快忘記的事情。
「是沒錯。……不過與其和妳組團,我寧可拿著吉他自彈自唱。」
聽我這麽說,柳原的表情大為光火。
「……那好!妳們就準備丟臉吧!」
柳原不屑地罵完後,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嘖……怎麽會碰到她啊?」
我嘆了壹口氣後仰望天空,用深呼吸來調適心情。
柳原並不知道,我們已經有兩位新成員了。而且其中壹人,還是她最討厭的峰城大附屬小姐。
妳看著吧,柳原。我絕對會讓表演成功,幫助小木曾三連霸。
主意既定,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扯大家後腿。
我再壹次打起精神,決意專心練習。
SESSION 10 距離演唱會還有11天
Piece of:春希
連續兩天周休假日,我都忙著練吉他。
我上課時腦袋迷迷糊糊、下課時死命睡覺,放學後又沖回家窩在房內練習。
我按照冬馬的指示,反復練習「WHITE ALBUM」這首曲子,專註矯正不流暢的部分。當然,各音階的基礎練習也從未懈怠。
尤其禮拜六下午到禮拜壹早晨的這段時間,我幾乎沒什麽印象。這不是太疲勞的原故,而是不斷重復同樣壹件事,大腦拒絕留下任何記憶。相對的,我的手指自然記下了彈奏的指法——我進步的速度稱不上快,但確實越來越熟練了。
禮拜壹的時候,我費盡千辛萬苦才沒有在課堂上睡著。……不對、也許我打盹了吧。畢竟,武也壹早在上學途中碰到我,就笑著說我看起來很憔悴。
到了禮拜二。
難得能接揚聲器彈奏「WHITE ALBUM」,我在放學後的第壹音樂室愉快撥動琴弦。
我在家使用的是內藏揚聲器的耳機,兩者的音質並沒有太大的不同。
不過,撼動耳際的聲音和包覆全身的旋律相比,還是後者的感覺比較好壹些。
況且,我的琴藝似乎比上禮拜四進步了……但在回家的路上,冬馬說。
「妳的吉他還差遠了。」
冬馬說我琴藝差勁,不該自鳴得意。她大概是從窗戶聽到我的演奏吧……唉。
「才沒有這回事呢,北原同學進步了喔。」
小木曾拼命維護我,我反而覺得很不好意思。
我和小木曾在車站前道別——再陪冬馬壹起搭乘電車。
「……呼啊。」
長時間彈琴的疲勞,令我忍不住打了壹個呵欠。
「妳很困嘛,北原。」
「沒問題的,只是稍微疲勞了點,待會還得再接再厲才行。」
「……看樣子妳真的有彈十個鐘頭呢。」
冬馬輕輕地笑了
「嗯、這個要求我有努力遵守……我問妳喔,我的吉他有這麽糟糕嗎?要加入妳們的繡習是不是還差很遠啊?」
「妳的失誤略有改進,可是節奏的問題太多,沒有好好掌握韻律。」
「這、這樣啊……」
「也不怪妳,壹個人練習很容易有這些毛病……共同練過壹次妳就會知道了。」
「啊、那麽,妳明天可不可以指導我練習?」
「…………」
冬馬看著地面沈默不語,仿佛想起某個思量已久的主意。接著她擡起頭來告訴我。
「我跟妳說,北原……小木曾正面臨重要的訓練關頭。要盡快讓她的演唱上軌道,就不能中斷特訓。」
「……是喔。」
主唱是最重要的,這也沒辦法啦……可惜蠻遺憾的就是了。
「小木曾要多久才練得好呢?」
「我想再兩、三天就夠了,在這之前我沒時間指導妳。」
意思是,我得自己壹個人練到周末了。
離正式演出剩不到兩周了……真的來得及嗎?
「呃呃……所以呢,北原。妳現在……有帶吉他對吧?」
「啥?嗯、有啊。」
吉他就背在我肩上。
「妳說,希望我指導妳練習對吧?」
喃喃低語的冬馬,表情變得極為嚴肅。
「我是說過啊……咦、妳願意指導我是嗎?」
「嗯、沒錯——只不過。」
要趁現在。
「咦?」
『列車即將抵達巖津町!列車即將抵達巖津町~……』
我的疑問被廣播聲蓋過,電車的車門正好打開了。
冬馬凝視著我的雙眼說。
「要下車羅。」
「咦……啥?」
我努力思考那句話的涵義,冬馬又說了。
「妳也下車吧。等壹下……妳跟我回家。」
◇
「……不會吧?」
「妳怎麽了,壹臉楞頭楞腦的表情?」
「妳、妳……妳住在這種地方喔!?」
我們來到壹間十五坪左右的房間,鋪木地板上擺放了鋼琴等各式各樣的樂器。裏面有許多我沒看過的高價器材,天花板上還吊著形狀特殊的麥克風。
簡直就像正式的錄音室壹樣。
「這裏是我練習用的房間,我沒有住在這裏。」
「這我當然知道……」
我們離開車站走了十幾分鐘後。
憑良心講,暗夜中的冬馬家外觀真的與眾不同,我指的主要是大小。
冬馬帶著呆若木雞的我走過幾乎可以用來慢跑的庭園、擺放了超大鞋櫃的玄關,以及寬敞到只能傻笑的客廳——最後她帶我走向地下室。
我說的是地下室,地下室喔?
地下室是壹間類似錄音室的房間,壹般家庭根本不會有這種場所。我這才想起,冬馬的母親是世界知名的鋼琴家。
「妳家也太誇張了……誇張到我心情好低落喔。」
「我就知道來我家的人會有這種反應,所以才不想帶其他人來。」
「沒辦法啊,這實在太了不起了……能壹個人使用這個房間和這整棟房子耶。」
「……壹個人、嗎……」
「咦?」
「沒事,趕快開始練習吧。」
「啊、嗯……」
冬馬也不換衣服,直接坐到鋼琴前面。
我連忙拿出吉他,提起另壹件事。
「可是、冬馬。這棟房子只有妳壹個人對吧?」
「那又怎麽了?」
「不是、因為……」
現在是晚上九點。
兩個高中生在這種時間,孤男寡女待在壹起……
「啊啊……妳在擔心這個?」冬馬用壹種很刻意的語氣說。「我先告訴妳,我對自己的踢技蠻有信心的。」
「咦?」
……對了、這家夥的踢腿很可怕啊。
「更何況,我也不認為妳有這種膽量啦。」
嗚嗚。
「正確來說,我現在才想起原來妳是個男的。」
嗚嗚嗚。
「我品味可沒有這麽差。」
「啊啊啊啊我知道了啦!」
她說的我都知道,我從壹開始就知道。但當面聽到這些話,對自信仍是壹大打擊……
「那好,妳要練習?回家?還是對我動歪腦筋?」
「……練習。」
「壹個人練嗎?」
「對不起冬馬老師請陪我壹起練習吧!」
我受到的對待是不是太冷酷了……。
「妳都拜托我了,我就勉為其難陪妳練吧。……那要開始羅。」
冬馬的眼神壹厲。
「……啊啊、麻煩妳了。」
我重新抱穩吉他,不再思考多余的事情。
◇
「…………」
「…………」
「……嗯、又失誤了。」
「嗚……」
「妳看,節奏越來越亂了,太慢。」
「是、是妳變快了吧……」
「我的節奏絲毫沒變喔,要不要拿節拍器來測?」
冬馬壹臉無奈地嘆道。
「聽好羅,北原。這就是妳目前的實力——之前在音樂室合奏,那是我特地配合妳,再來可沒辦法這樣了。」
「我知道……」
沒錯,冬馬不可能失誤。
換句話說,是我跟不上始終正確演奏的冬馬。
「妳看,妳又失誤了。」
「可惡……」
冬馬壹直看著我,沒有盯著自己的手指。
然而她沒有任何失誤。
「好、停下來。妳總是在這壹段出問題呢。」
聽冬馬說明,我才發現自己以為還算熟練的部分,其實有不少的漏洞。
我也終於明白,過去冬馬花了多大的心力配合我。
「事先錄制的伴奏沒有生命,機器不會去配合人類。演奏的人跟不上機器的水準是不行的。」
冬馬說得我無法反駁。
「妳真是沒有節奏感呢。我從以前就覺得,妳果然沒有才能,明明念書那麽厲害。」
「嗚……」
「怎麽,生氣了嗎?」
冬馬刻意發出輕笑嘲弄我。
……不過,我是不可能會生氣的。
誰叫我能力不足呢,況且冬馬也知道我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放棄。
「抱歉,冬馬!請妳再從頭指導我壹次!」
「……呵呵、那好,再來壹次羅,劣等生。」
因此,我拼命地點撥指尖。
耳朵專註聆聽,眼睛仔細觀察。
「北原,妳這次太快了,妳也太極端了吧。」
我用全身感受自己有幸在這裏的快樂。
那個冬馬就在我的眼前,即便這純粹是樂團練習。
冬馬在指摘我的錯誤。
冬馬開心地笑著我拙劣的琴藝。
冬馬……壹直只看著我。
我向音樂之神感謝這份幸運,持續撥弄金屬的琴弦。
感覺我透過音樂,和冬馬產生某種連系。
哪怕這只是幻想,我也想沈醉在這份幻想裏。
現在,我只想盡情享受此刻。
◇
「妳看,又失誤了。」
「可惡。」
……………………。
「妳啊,又頓下來了。要用手指理解指法,不是用頭腦去思考。」
「知道了。」
……………………。
「嗯、這邊維持這樣就行了。」
「真的嗎?好,我進步不少了呢!再來壹次。」
「對了,晚飯……嗯、也罷。」
……………………。
「嘖、又是這裏。冬馬,麻煩妳再來壹次。」
「是沒問題啦……但最後壹班電車……」
「這裏的滑音啊……咦、對不起,我沒聽清楚耶,妳說什麽?」
「……沒事,那再來壹次吧。」
◇
「好、休息十分鐘吧。」
「呼……坐下來歇歇。啊——好累喔……」
「真不像樣,妳體力比我還差。」
「不好意思啊。呼……不過、謝謝妳加入輕音樂同好會,冬馬。」
「……幹嘛突然提起這件事啊,惡心。」
「沒有啦,只是想再次表達我的感謝之意。總覺得多虧冬馬加入,演唱會的成功機率大增呢。至於妳為何會改變心意,這點我是蠻好奇的,但我不會過問,妳放心吧。」
「…………」
「還有,多謝妳以前經常陪我合奏。」
「那個……純粹是打發時間而已……」
「喔、對了,暑假那壹次也是。雖然妳只教過我那壹次,我真的很開心喔。」
「~~嗚。」
「冬馬?」
「……妳很羅嗦耶!煩死了!不要講些惱人的事情,快點開始練習啦!」
「哇啊啊啊對不起!我立刻練習……啊、才休息了兩分鐘耶——」
「……妳再說壹次?」
「我立刻練習!」
「真受不了妳……哼。」
SESSION 11 距離演唱會還有10天
Piece of:春希
「……思嗚……嗯?嗚喔喔喔!?」
壹張開眼睛看到陌生的天花板,我嚇得當場跳起來,過了幾秒我才想起自己待在冬馬家的地下室。
「糟糕,我睡著了……」
我睡在鋪木地板上,身子還蠻痛的。
記得我剛才還在彈吉他的,可能是不小心睡著了吧。
「餵、妳怎麽不叫醒我呢,冬馬……冬馬?」
燈光明亮的地下室裏沒有冬馬的身影。相反的,我的身上多了壹條毛毯。
……毛毯?我睡了這麽久嗎?現在幾點了啊?
「呃扼……」
我看了手表壹眼,指針顯示七點五十分。
什麽嘛,才快八點。這個時間回家,還可以像平常壹樣窩在房間裏——
「……奇怪?」
我們被趕出學校,不是八點過後的事嗎……?
壹陣不好的預感掠過心頭,我連忙沖出地下室跑上樓梯。
來到了客廳,窗外——透進了明魅的陽光。
原來,是早上八點啊。
「……不會吧啊啊啊啊!?」
腦袋瞬間空白的我在陌生的走廊下奔跑,唯壹的念頭是要盡快找到冬馬。
這裏真不愧是豪宅,除了面積寬廣以外房門也很多,我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個地方。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了喀噠的聲響……
「——嗯?」
我走過其中壹扇門時,裏面發出了聲音。
「在這裏嗎……!?」
請容我先替自己開脫壹下,這時候我的腦袋稍微當機了,雕睡醒神智不清也是其中壹個原因。
所以,我就像個病急亂投醫的人壹樣,只想早點看到冬馬。
我握住眼前的門把,用力打開房門。
「冬馬!?」
「~~~-……咦?」
我確實找到了自己想見的人物。
「冬、冬馬,怎麽辦啊?現在已經早上了……咦?」
「…………」
「……咦!?」
「咦……!」
我急著向冬馬解釋目前的情況,解釋到壹半我發現了某件事。
冬馬是在我眼前沒錯——只不過。
她的上半身是制服,下半身……下半身裙子才穿到壹半。
也就是說呢,她顯然是在換衣服。
「妳……北、北原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不準看這裏混帳東西快給我滾出去妳這個笨蛋去死啦笨蛋!」
我慌張地沖出房間(順便帶上房門),在走廊下平復急促的呼吸。這裏是冬馬的房間嗎?不對、感覺不太像,應該是洗手間之類的地方——啊、她在洗澡啊。
「這也太老套了吧……」 .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體驗到這種老掉牙的喜劇橋段,而且對象還是那個冬馬。
剛才在倉皇間我看不太清楚……也許我看到的是襯衫的顏色也不壹定……可是下面的顏色好像是白——
「……餵。」
「哇啊啊啊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
「妳實在很吵耶……」
不久後冬馬現身了,她身上穿著平時的制服。
「那、那個,真的非常抱歉。我、我太緊張了才會……不、不過,我沒有看得很清楚!天地良心!」
「……意思是妳稍微看到壹點羅!」
「不對不對、我完全沒有看到!請妳相信我!」
對不起,其實我隱約看到了。
「妳也真是的,怎麽會在這個時間醒來啊……唉、算了。想忘記這件事最快的方法就是別再提起了。妳也忘了自己看到的壹切……知道嗎?」
「知、知道了……」
冬馬眼神犀利地瞪著我。……不過、我大概壹輩子忘不了吧。
「那我問妳,妳幹嘛這麽慌張啊?」
「啊?……啊啊對了,現在已經早上八點了耶!?」
「我知道,我也該去學校了。」
「那、那我呢!?我沒有洗澡也沒有換衣服……我昨天根本沒回家……」
「趁現在回去壹趟啊?不然好歹先和家人聯絡吧?妳未經許可擅自外宿呢。」
「……呃、這個。」
「隨妳便吧。」冬馬看出我支吾其詞的隱情,即刻打斷了這個話題。
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隱情啦。
「妳打算怎麽辦?妳要晚點再去學校的話,我鑰匙可以交給妳。」
「我也壹起去吧,我不想打破沒遲到沒曠課的記錄。」
「這麽無聊的事情,虧妳能忠實地執行下去……」
「這和無不無聊沒關系啦。妳等我壹下,我去拿書包。」
我趕緊回到地下室,抱著書包和吉他離開冬馬家。
禮拜三早上。
事隔十壹個小時的戶外新鮮空氣,有股冰冷清澄的氣息。
「對了,我是不是離妳遠壹點比較好?妳也不想被別人看到我們壹起上學吧?」
「無所謂……妳高興就好。」
冬馬邁步前行,語氣似乎真的不在意,我跟在她後萬三步之遙的位置。
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在冬馬家過夜。當然,說是過夜也只是練習吉他罷了,但冬馬是特地花時間替我進行特訓的。
冬馬果然是個好人。
我唯壹能報答冬馬的方式,就是努力提升自己的琴藝。
「啊、對了,冬馬。」我稍微加快腳步對冬馬說。「呃呃、昨天謝謝妳幫我蓋毛毯。」
「……反正笨蛋也不會感冒吧。」
除此之外,我能做的是表達感謝之意吧。
Piece of:雪菜
「呼——……」
最近沒什麽機會碰到他。
這幾天,雪菜內心壹直盤據這個念頭。
自從輕音樂同好會開始練習以來,放學後雪菜與和紗進行壹對壹訓練,「他」則每天獨自練習吉他。
不同班級的兩人原本見面機會就不多,放學後各別訓練更是無緣壹見。雪菜也曾經試著提議找吉他手來練習,和紗卻以吉他手技術不夠為由拒絕了。
雪菜希望能快點三個人壹起練習。
這個樂團要三個人才完整,而不是分散的壹個人或兩個人。
可是,雪菜連他目前的進展都不清楚,因為他們幾乎沒時間交談。
於是雪菜想了壹個主意。
她不在意別人如何看待自己。
過去建立的形象,她也不計較了。
午休時雪菜下定決心來到E班,教室裏沒有和紗的身影。
雪菜慶幸之余又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可恥,她走到和紗旁邊的座位。
「北原同學。」
「嗯……嗯喔喔、小、小木曾!?」
兩眼無神、意識昏沈的他,表情透露訝異的神色。
「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咦、沒有……奇怪、冬馬不見了……呃、呃呃,有什麽事嗎,小木曾?」
眼見雪菜意外來訪,他顯得手足無措。這是雪菜第壹次在午休時間前來,也難怪他會如此訝異,但他似乎反應過度了。
「嗯,北原同學平時都是在學校餐廳用餐的吧?」
「是沒錯……」
「那我們壹起去吧。啊,我有準備自己的便當了。」
「咦、妳說要壹起?呃、這個……」
「我們是輕音樂同好會的夥伴啊。……可惜冬馬同學不在,我們來談談練習的事情吧,好嗎?」
雪菜的提議令他有些困擾,不過最後他還是答應了。
利用他「溫柔的性格」達成目的,雪菜也蠻過意不去的,然而雪菜很喜歡他這點。
他有為人強勢的壹面,卻又不擅於拒絕別人。他太常顧慮別人的感受,無法棄有困難的人不顧——
「……吶、北原同學,我們三人會壹起上臺表演對吧?」
二人在走廊下踱步,雪菜提出了這個疑問。
「大家好好努力的話……演唱會應該能成功吧?」
「小木曾……?」他的臉上浮現不解的神情,但依舊給了壹個正面的回答。「……是啊、沒問題的,絕對會成功。」
「我知道小木曾很努力。我、冬馬、武也同樣盡了最大的心力。大家都很拼命,所以妳不用擔心:…:我們會讓全校見識妳動聽的歌聲。」
語畢,他對雪菜微微壹笑。
「……嗯、也對。」
雪菜也跟著笑了。
沒問題的。
有他的保證,雪菜相信壹定沒問題。
太焦急也不是好事情。
「我們壹起努力吧……呼哇……啊、不、不好意思。」
他忍不住打了壹個呵欠,連忙向雪菜道歉。
雪菜開懷地笑了,她感覺自己的心裏好像松了壹口氣。
——只要有他的笑容,我就能努力下去。
這種想法,在雪菜心裏油然而生。
Piece of:春希
「北原同學,妳看起來很疲倦呢。」
「是啊……我練習到不小心睡著,等醒來以後天都亮了。我完全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哇啊啊……好厲害喔。」
坐在我對面的小木曾發出很佩服的贊嘆,她的面前擺了壹個可愛的便當盒。
「北原同學很努力呢!真了不起,給妳壹個迷妳漢堡排當獎勵吧。便當的其他菜色幾乎是媽媽做的,只有這個是我自己做的喔:」
「咦、謝……謝謝,小木曾……」
小木曾笑盈盈地在我的親子蓋飯上放了壹塊漢堡排。
瞬間……集中在我身上的無數視線變得更為銳利,這已經是殺氣了吧……
這裏是午休時間的學校餐廳——本來我在教室發呆,思考該不該利用時間睡覺,小木曾突然跑來找我壹起吃午餐。我不經意地想起昨晚外宿的事情,連忙望向隔壁的坐位,冬馬早已不見人影了。那家夥……看來她自己壹個人先逃跑了。
「?北原同學不喜歡漢堡排嗎?」
「沒有,我很喜歡啊……呃呃、小木曾啊,不要離我太近比較好喔……」
我不討厭和小木曾吃飯,應該說我很高興才對。可是她的言行舉止這麽親密,我還蠻困擾的……主要是害羞的關系。
當然,自從我們第壹次去卡拉OK以來——我就知道小木曾的這種性情,她和我或冬馬相處時壹直都是這樣的態度。
不過,以往她在其他學生面前,不是都表現出「不和任何人深交」的大家閨秀形象嗎?為什麽會壹下子變成……
「……還是說,妳不喜歡和我吃飯?」
「不、不是的,我完全沒有這樣想!」
拜托妳不要壹臉寂寞地說出這種話。嗚嗚、周圍的視線又變得更刺人了……
「呃呃、妳想嘛,大家都在看啊……」
「我跟妳說喔,北原同學。我已經決定不去在意那種事情了,今後我想自在地生活,不再計較過去的形象。」
「咦……這樣好嗎?妳過去不是很努力維持形象?」
甚至連打工都得偷偷摸摸呢。
「嗯、我覺得還是自在過活比較開心。況且……現在也有真正了解我的夥伴啊。」
「啊……」
這句話害我頓時心動不已。
我知道她是在講我和冬馬。但當面聽到這種話,我差點就誤會了。
這也沒辦法吧,峰城大附屬小姐近在咫尺,還盯著我說出這樣的話,我怎麽可能保持平常心呢。因為,換個角度來看,這很像談情說愛的男女朋友啊……應該說根本就是吧。對小木曾而言,這純粹是接待夥伴的普通態度吧。壹想到這裏,我有種安心又遺憾的復雜心情。
「不過,被大家知道我的真面目,也許會輸掉選美比賽吧?呵呵。」
「這可難說了,也許看到妳嶄新的壹面,有的人會很高興吧……更何況。」
「更何況?」
「我也說過,反正演唱會開始後,大家會見識到更不壹樣的小木曾。」
目前大家不太知道小木曾擔任輕音樂同好會的主唱。可是這個消息今後會迅速延燒——尤其在餐廳幹這種事,消息會傳得更快。
話雖如此,在演唱會開始之前,大家還不清楚小木曾雪菜的實力與歌聲。
所有人想必會大受震撼。
我已經很期待那壹刻到來了。
「北原同學……嗯、妳說得對。我也要像北原同學壹樣好好加油。」
「嗯嗯、加油吧。……呃呃、大家的視線越來越兇狠了,我們回去教室吧……」
「啊、我再給妳蘋果吧?妳看,是兔子形狀的喔:」
「那個、小木曾……」
這幾十分鐘,我好像得罪了不少男生啊……
終於,累人的午休時間結束了。
這段短暫的時光也讓我再次體認到,自己還必須為了小木曾努力精進。
我要卯足全力,造就壹場成功的演唱會。
主意既定,我的意念也更加堅決。
問題是……到頭來,我沒辦法向小木曾說明昨天的事情。
我不知道該如何向她開口,尤其看到她的笑容以後我更說不出口——
這個時候,我絲毫沒料到這件事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Piece of:和紗
「嗯、OK。稍微休息壹下吧……呼哇。」
放學後的第二音樂室。
指導雪菜的歌聲後,和紗忍不住打了壹個呵欠。
「冬馬同學,妳好像很困呢。我去幫妳買壹罐咖啡吧?」
「……我們學校只有黑咖啡吧?」
「也對,冬馬同學喜歡甜食嘛。」
雪菜愉快地稱贊和紗可愛,和紗害臊地叫她閉嘴。和紗從以前就不喜歡苦味和酸味,可以說她的味覺從小壹直沒有改變。
「對了,北原同學也很困呢,妳們都好努力喔。」
「……是嗎。」
雪菜這句話沒有其他意思。這麽說來,她並不知道昨天的事情。
——北原他,隱瞞了雪菜。
「……也是,怎麽說得出口呢。」
「咦?」
「沒事。我跟他說了,沒彈好曲子不準睡覺。」
「哇啊……冬馬同學,妳對北原同學真的好嚴格喔。」
和紗頗不以為然。這種講法,仿佛和紗對待他很特別壹樣。
「是他說要竭盡全力,我才成全他的。」
「我也說要竭盡全力,冬馬同學就沒有這麽嚴厲啊。」
「小木曾的歌聲和北原的吉他水準不同。再者,喉嚨使用過度會有反效果。」
「……哼~」
「怎麽?」
「沒事,沒什麽。只是,對他稍微溫柔點也沒關系吧。」
和紗覺得,雪菜真是多管閑事。
「這樣壹來北原同學會很開心,冬馬同學也希望他開心對吧?」
「小木曾,拜托妳改壹下那種武斷的觀念好嗎?」
「妳是指哪件事情武斷呢?」
「……算了。」
討論這個話題太麻煩了。
「是嗎?那好吧。冬馬同學,北原同學是不是也該和我們壹起練習了?距離正式演出剩下十天了……再這樣下去就沒有共同練習的時間了。」
「放心,這也在我的預定之內。」
「真的嗎?這禮拜六學校放假,我們也沒辦法使用這裏啊。」
「啊、說到這個……小木曾,妳沒辦法練習到更晚的時間對吧?」
「嗯~、我想想喔,目前的時間已經是極限了吧。我的父母很愛操心,妳看過他們應該也知道這點才對。」
雪菜苦笑的面容,裏面並沒有真正反感的情緒。
她的家庭想必就是那樣吧,和紗親眼見過後非常清楚這壹點。
那是壹個彼此幹涉,感情卻十分良好的家庭。
也是壹個略嫌麻煩、但溫和沈靜的普通家庭。
雪菜生活的世界,與和紗生活的世界完完全全不壹樣。
和紗能理解,為何自己和雪菜的性格全然相反。
「不過,為什麽妳會問這個呢?我們需要練習到更晚嗎?」
「沒有,不用——」
和紗搖搖頭說沒事,這下該如何是好呢?
就在這時候,和紗制服的口袋裏傳來小小的振動。
「小木曾……我去買個飲料。」
「沒關系,冬馬同學很累了,我去買吧?妳要喝茶嗎?」
「……奶茶,甜壹點的。」
雪菜笑著離開了音樂室。
確認雪菜離開後,和紗慢慢拿出手機。
她小心翼翼地確認傳來的簡訊,活像在對待易碎品壹般。
『八點半左右,我在巖津町的月臺等妳。』
「…………」
和紗花了好幾分鐘的時間,反復閱讀這段簡短的文字。這件事他們早上才提過,簡訊裏也沒什麽驚人的內容,和紗的眼睛卻無法離開熒幕。
「真受不了……都是妳琴藝差勁的關系。」
和紗壹個人喃喃自語。
沒錯,和紗叫他來家裏的用意是練習吉他。若非沒有其他適當的場所,才不會借他家裏的練習室呢,絕不是想邀請他才叫他來的。
是他的吉他技巧太差勁,和紗才不得不指導他練習。
只是如此而已。
「小木曾說的……不過是妄想罷了。」
和紗嘀咕了壹句,這句話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這麽做都是為了演唱會。
這是促使演唱會成功的必要措施。理由僅此而已,不是為了他才特地這麽做的。
難得有對音樂真摯的家夥,和紗才想稍微提攜壹下。
除此之外,她才沒有理由關心那種土氣、嚴肅、無聊的男人。
她才不認同其他的理由。
轉念及此,和紗收起了行動電話……同時閉起眼睛。
她在黑暗中按下琴鍵,隨心舞動指尖。
和紗並沒有發現,自己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直到雪菜回來提醒她為止,她都沒有註意到自己在彈「WHITE ALBUM」……
Piece of:春希
「喔、歡迎回來,冬馬。妳今天來得蠻早的呢?」
時間是晚上八點二十分。
我在月臺上的長椅憑空練習指法,冬馬壹如往常地從第三節車廂下車。
「……妳想太多了吧。」
冬馬的表情也像平時壹樣淡然。
「總之,今天也麻煩妳了。啊、我今天會趕在末班車之前回去的。可是我先在家裏洗過澡、也帶了替換衣物備而不用。」
「……妳這哪叫備而不用?根本是打算住我家了吧?」
冬馬壹臉無言的表情。
「有備無患嘛,會發生什麽事誰也說不準啊。」
練習狀況漸入佳境的時候,我不想中途停下來。而且有冬馬指導,練習的素質也比閉門造車好上許多。比起外宿的風險,我更看重提升琴藝的難得機會。
——我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才會說出剛才那段話。
「……北原,妳是什麽意思?」
冬馬莫名瞪了我壹眼。
「咦?妳在生什麽氣……啊啊!?不、不是的,我說的『會發生什麽事誰也說不準』不是那個意思……」
我急著解開誤會。
「少羅嗦,妳這個笨蛋!」
冬馬似乎非常生氣,她紅著臉徑自離去,說她不想再理我了。
奇怪了,她之前不是說對自己的踢技很有信心嗎?
「等等我啊,對、對不起嘛。」
我倉皇追上那壹頭搖曳的艷麗黑發。
壹路上我不斷道歉,冬馬的紅臉在寒風中始終不退。
早知道就不多嘴了……我也真傻。
「啊、對了,冬馬。我去壹趟便利商店行嗎?我想先準備明天的早餐……啊、還有牙刷和刮胡刀……」
「妳真的有打算回去嗎……受不了妳。」
SESSION 12 距離演唱會還有9天
Piece of:春希
地下室是壹種很恐怖的東西,沒有窗戶會讓人失去時間概念。
我以為才練習到深夜,沒想到早就清晨五點了。我趕緊調好手機的鬧鐘設定,睡了兩個小時讓大腦休息。
「呼哇……」
過了早上七點,我確認更衣室沒有冬馬的身影,才走進室內用洗臉臺盥洗。到頭來,我連續兩天住在冬馬家裏。……當然,我睡的是地板。
幸好我有事先買好盥洗用具。我從旅行盥洗包裏拿出牙刷,有人打開了身後的門。
「啊……妳醒了嗎?」
「早安,冬馬。妳要洗澡嗎?不好意思,我先刷個牙。」
「妳唷、也住得太習慣了吧……」
冬馬透過鏡子看我刷牙,倦怠的面容中又略帶開心的神色。
「……呼、終於清醒了。」
「盥洗好了快點出去。」
「我知道啦,今天我不會偷看……」
「…………(狠瞪)。」
「我、我去吃早餐了!」
少說幾句會死啊,我這笨蛋。
我在客廳吃著昨天買的面包,穿好制服的冬馬也來到了客廳。
「壹大清早,妳胃口也太好了。」
「壹塊面包很普通吧?冬馬妳也吃點東西吧。啊、有果凍喔,要吃嗎?」
我壹說有果凍,豪邁表示自己不吃早餐的冬馬抖了壹下。
「…………」
「呃、妳不吃嗎?」
「……妳都拜托我了,我就勉為其難吃掉吧。」
冬馬說不吃也是浪費,瞧她吃果凍的表情挺開心的。
這家夥很喜歡甜食吧?
「妳、妳在笑什麽啊!」
我壹直盯著冬馬,冬馬鬧別扭地發脾氣了。
她也太不坦率了……算了,我也不是第壹天認識她了。
◇
今天是禮拜四,我和平常壹樣在第三曰樂室拼命練習到晚上八點。
練習完我又搭電車到巖津町,前去冬馬家叨擾。
……其實我想盡早結束練習,先回家準備替換衣物之類的東西,結果不小心練過頭忘了時間。
「今天能在末班車前回去嗎……」
我在地下室自言自語,這個地方我也習以為常了。
「所以我才叫妳早點練完啊。」
「抱歉……」
冬馬搖搖頭,說她很受不了我。
不過,她已經不會叫我搭末班車或其他交通工具滾回家了。
「啊、那妳家洗衣機可以借我用嗎……不行、現在洗完也曬不幹啊。」
「……我家還有烘衣機。」喔、真的假的?「可是,我不知道使用方法。……洗衣機我也不會用。」
這家夥是獨居沒錯吧?三餐還能去外面買,普通生活需求她是怎麽解決的?
冬馬告訴我,每周壹和周四有類似打掃業者的人前來張羅。真不愧是有錢人家啊。
「失策啊,早知道我就拿出換洗衣物,請今天前來的業者幫忙洗了……等壹下,我開玩笑的,不要壹臉想踹我的表情啦。」
「真是夠了……妳也太缺乏緊張感了吧?」
冬馬無奈地嘆了壹口氣。
「妳專心提升自己的琴藝,別去思考多余的事情。距離演唱會剩下壹個多禮拜了,妳知道嗎?」
「我……我知道啊,我也很努力練習……」
「我之前也說過了,沒有成果的練習是沒意義的。」
「這……」
練習——唯獨練習我沒有怠慢過。
我拼命練習,深信自己壹定來得及練好吉他……然而我並沒有冷靜思考過,自己是否真有機會成功。
我答應過小木曾的,萬壹我扯了大家的後腿導致演唱會失敗……
「冬馬、我……我是不是沒進步啊?」
「怎麽,妳要放棄嗎?」我的疑問只換來這句冷淡的回應。
看我沒有回應,冬馬默默坐在鋼琴前面。
「總之,試壹次就知道了。」
「……嗯。」
於是,我們再壹次合奏已經彈過無數次的「WHITE ALBUM」。
壹輪合奏下來——
「……咦?」
「嗯、差不多就這樣吧。」
「冬、冬馬?我剛才……很順利地彈完了吧……?啊、會不會是我的錯覺啊?」
「……我也很想說那是妳的錯覺。不過,妳確實沒有任何失誤。」
冬馬輕輕地笑了。
「真……真的嗎!?」
「本來,妳差勁的吉他也不是不能聽。現在每天自行練習十個鐘頭,又有我替妳進行密集指導,再沒進步就是詐欺了。」
「那、那麽……」
「明天……我們三人可以壹起練習了。」
「……太好啦啊啊啊!」
我忍不住擺出了歡呼的姿勢。
努力果然是有回報的……我真的進步了!
「謝謝妳,冬馬——太感謝妳了。」
「少來這套,煩死了。」
冬馬刻意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的內心卻滿懷感激。
「妳先別高興太早,有的節奏妳掌握得不太好,要在明天之前矯正過來。」
「我知道了。」
「幹嘛突然這麽雀躍啊……煩死了。」
冬馬僅是聳聳肩,沒有從鋼琴前面離開。說來說去,她還是願意陪我練習。
「……開始羅。」
「喔喔。」
地下室裏,又壹次響起了「WHITE ALBUM」的旋律。
◇
「冬馬,那臺鋼琴妳用很久了嗎?」
深夜——快要過十二點之前,我們在前往便利商店的路上。
今天我也留宿冬馬家,所以要去買替換的內衣褲,冬馬也說要跟我壹起去。
「嗯、從我懂事以來。」走在我身旁的冬馬很坦白地回答。「……我日以繼夜地苦練十年以上,從讀小學起每天練習超過十個小時。」
「這樣啊……」
從小就像我現在這種練法……難怪琴藝會如此高超。
「妳沒再練琴了嗎……?」
等我說完後,才發現自己也許問了不該問的事情。
不過,冬馬並沒有冷淡回應或發火……。
「——我被放棄了。」
「咦?」
冬馬只是嘀咕了壹句我聽不太清楚的話。
「……快點走吧。」
「啊、啊啊,抱歉……」
看得出來她不想再提這件事,我也閉上嘴漫步前行。
冬馬她剛才究竟說了什麽——對了、我還不知道她離開音樂科的理由。
這和她獨自住在那間大房子有什麽關系嗎?
「…………」
我放下了掛心的疑問,不再隨便探究她的隱私。
總之,先忘了這些多余的事情吧。
便利商店的燈光,就在前方不遠處了。
Piece of:和紗
「那我進去買東西,請等我壹下。」
「……嗯。」
和紗走出便利商店仰望夜空,等待他購物結帳。
冰冷清明的星海閃爍,沒有壹絲的烏雲。
和紗覺得這片夜景很美。以往的人生中,她從沒有留意過星辰之類的東西,感覺挺不可思議的。
和紗面露苦笑,她想這也許是加入輕音樂同好會的影響吧?——不過剛才失當的舉止令她嘆了壹口氣。
她不小心說出了真心話。
在他面前,和紗會不經意地吐露心聲。包括家人的事情……母親的事情,以及她自己的事情。
和紗曾叫他不要思考多余的事,如今她自己反倒分神了。
這種心境變化,也是加入樂團的影響吧。
綿長的白色吐息在夜風中消散……和紗感受到了某個人的視線。
三位少女迎面而來,和紗與其中壹人四目相對。
「…………」
「……?」
和紗壹時思考是不是認識的對象。那三人走過和紗身旁,進入了店內。
不曉得那個人是誰?是剛好對上眼而已嗎?和紗不記得以前音樂科同學的面孔,也有可能是過去的舊識吧。
和紗又嘆了壹口氣,不再多做思考。反正對方是誰和她壹點關系也沒有。
她選擇遺忘這件事,將多余的心思趕出心頭,靜待他的歸來。
SESSION 13 距離演唱會還有8天
Piece of:春希
「成功了……」
在場的所有人中,最先開口的是我。
「成功了對吧……?」
再來是小木曾。
「……嗯,成功了。」
最後,冬馬替三人的「WHITE ALBUM」做出總結。
「成……成功啦啊啊啊啊啊!」
禮拜五的放學後。我放聲歡呼,徜徉在爽快的昂揚感之中。
雪菜的歌聲第壹次聽就已經很完美了,經過特訓後她的歌聲變得更加圓融,而冬馬的鋼琴就更無可挑剔了。
我的吉他雖然不如二人完美,卻也沒有差勁到扯後腿的地步——才對。
音樂室內,運化出了充滿連帶感的音律。
「太好了、太好了,北原同學!」
小木曾也開心大喊。
「妳好厲害,壹直獨自練習竟然有這麽棒的成果!真的好了不起喔!」
小木曾樂得活蹦亂跳,瞧她這麽感同身受地替我高興,代表她也非常擔心我吧。
因此,當她說我「獨自」練習時,我實在內心有愧。
我猶豫著是否該告訴她實情,冬馬率先開口了。
「北原勉強沒有失誤罷了,純粹是運氣好歪打正著。」
「唔……」
呃、這我也知道啦……就在我心情快沈下來時。
「……可是、能在短時間內改進缺失,也算很了不起了。」
語畢,冬馬淡淡地笑了。
冬馬她在稱贊我?真的假的?……哇啊、我超開心的。
「今天練到這樣就可以了,再來試著加入伴奏來進行調整。」
「從下禮拜開始,終於能壹起練習了吧?」
「不、下禮拜太晚了,要從明天開始。不用擔心,會有練習的場所。」
冬馬說完後偷瞄了我壹眼。原來……小木曾也有機會見識冬馬家的練習室了。
「明天早上十點,在巖津町車站前集合。北原,妳負責聯絡社長。其實……我是打算周休讓大家留宿練習,畢竟快沒有時間了。」
「意思是要辦合宿嗎?哇啊啊、感覺好有趣喔!」
小木曾又開心得活蹦亂跳。
「啊、不過小木曾的家人……應該不會準妳外宿吧?」
練習到晚上都需要說明了,外宿更不可能吧……
「也許有困難吧……但我想參加合宿!」
小木曾明確表達她的意願。
「都到這個地步了,在正式演出前,我想盡壹切的努力!」
「OK、北原妳也沒問題吧?」
「我當然沒問題……呃呃。」
這不是我們想怎麽樣的問題啊……
「北原,妳沒有竭盡全力的念頭嗎?這樣妳甘心嗎?」
冬馬靜靜地問道。
「不、不是這個問題嘛,小木曾她的家人……」
「所以。」冬馬聳聳肩說。「說服她的家人不就得了嗎?」
「問題就是該如何說服啊……」
「拜托了、北原同學,睛妳幫幫我!我也會壹起脫服家人的。」
「北原,妳想辦法吧。」
妳們是怎麽回事啊……
「咦、不是吧,要我去說服!?」
二人很理所當然地點頭。
壹般來說,外宿沒有這麽容易獲得認可吧?而且,我壹個男的去說服不好啦?
我很想告訴她們,這是不可能的任務,但她們盯著我的眼神很誠懇。
這兩個家夥未免也對我太有信心了吧……啊啊、真受不了她們。既然這是實現演唱會的必要措施,我就盡力壹試吧。
「嗯?明天合宿……這麽說來、咦?」
我猛然註意到壹件事。
「沒錯,我說今天就練習到這裏。北原……妳現在就去小木曾家。」
「現、現在!?」
「不然呢?今天不去妳要什麽時候去?妳之前也說服過她的家人,沒有問題吧?」
我計較的不是有沒有問題,是心理準備啊……。
「那好,我要回家睡覺了。」
冬馬立刻準備閃人。
「妳給我等壹下!妳也要跟我去喔!?」
我壹個男人跑去談外宿的話題,說服力根本零分好不好……她在想什麽啊。
我們拉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冬馬,壹同前往小木曾的家裏。
◇
「唉——……總算談成了。」
「為什麽連我也要受這種罪啊……」
我和冬馬像上次壹樣,從小木曾家走向通往車站的路上。
這場說明會在小木曾的父親回家後召開,我們首先表示合宿對於演唱會的必要性,並且保證我們三人會隨時保持聯絡。最後再鉅細靡遺地解釋,我是個多麽人畜無害的男性(真丟人啊)。
另外——這件事我先經過冬馬同意了——我們坦承目前冬馬家唯有冬馬壹人獨居,我認為這遠比說謊要來得更有效果。
起先遲遲不願首肯的父親,最後也在小木曾堅定的態度下軟化了。這也多虧小木曾的母親中途替我們說情。
無論如何,獲得了小木曾的家人信賴,委實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當妳說家裏有錄音室時,小木曾也嚇了壹跳呢。」
「妳故作驚訝的演技也很好嘛,拜托妳明天保持下去啊。——話說回來,我很不擅長和那家人相處……」
冬馬嘆了壹口白色的氣息。
「嗯……是嗎?」
「我無法理解那種家庭。我在那種地方……待不下去。」
「冬馬……」
我能體會冬馬的心情,但小木曾的家庭我也能理解。
幸好剛才小木曾的家人沒有問我的家庭狀況。如果他們問了,老實說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
「……我家啊,以前也是那樣的。」
「咦?」
「太晚回家父親會生氣,母親會焦躁不安。壹有活動全家人共同參與,大夥壹起開心、壹起難過。那樣的家庭,曾經是我們心目中唯壹的歸宿。」
我說這些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很自然地脫口而出罷了。
「不過,我也只有小時候會這樣想。在我升上中學之前,父親就離開家了。聽父母吵架實在是很難過的事情。」
「…………」
「或許是這個原故吧……我和母親都受夠家人這種東西了。現在我們拿著父親給的生活費,純粹是住在同壹間屋子裏的陌生人,彼此過著漠不關心的生活。」
我的成績是否優異、在學校是否擔任班長、是否參加輕音樂同好會,這些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了。
講白壹點,我深夜出門,擅自在外留宿——也沒有人會管我了。
「所以,如果我的家庭沒有破碎,應該也是過著和小木曾家壹樣的生活吧。」
「……如果沒有破碎嗎。」冬馬沈默了壹會,接著開口說。「我的家庭……該怎麽說呢,也許從壹開始就破碎了吧。」
冬馬說,她連父親的長相都沒看過,我看不出她的臉上帶有何種感情。
冬馬曜子曾經二度結婚又二度離婚。而她生下女兒的時期,卻是在第二次離婚後的壹年多左右。
那位情緣豐富的天才鋼琴家,在撫育年幼的女兒時也有不少的花邊新聞。
「關於這個……我也沒想抱怨什麽。人生是她自己的,要怎麽過活那是她的事情。只不過……」
冬馬說到壹半又沈默了下來。
這種事情只要查壹下就知道了。然而,能聽冬馬親口說出來,我蠻開心的。
因此,我順勢稍微改變了話題。
「——我們的性格也許很別扭,但小木曾確實是個善良個好人吧?」
「沒錯,所以找才不擅長面對她。她和我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過去如此,未來也是如此。」
「別這麽說嘛,我們之間有音樂這個共通點啊?」
「這個共通點也只到演唱會那壹天為止,要是我之後也和小木曾在壹起……」
——可能會成為摯友,或永遠的仇敵吧。
「咦?」
「…………」
冬馬加快了腳步,她口中發出的白色吐息,飄到我面前消散。
不久,冬馬嘀咕天氣很冷,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之後還會更冷呢。」
我看著在夜風中飛舞的黑發,做出了回應。
SESSION 14 距離演唱會還有7天
Piece of:春希
「真、真的是這裏?」
「不會吧……這簡直是M型社會的縮影啊……」
到了禮拜六,小木曾和武也被冬馬家的氣派豪宅嚇得闔不攏嘴。他們的反應和我之前壹模壹樣,也難怪他們會訝異啦。
從玄關走到地下室,我也裝出很驚訝的樣子,和他們壹起動不動就哇哇叫。
「這是怎樣啊,壹般家庭不可能有這種東西吧!?」
看著地下室陳列的各種樂器,武也喊出了我過去也說過的話。
「這裏是冬馬同學的練習室?好棒喔:」
「練習室是之前的屋主建造的,我只是拿來用而已。」
「餵餵……之前的屋主也是音樂家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快點做好練習準備吧。」
「啊、好……」
我拿出吉他,武也在我耳邊低語。
「春希啊……我們果真是庶民呢。」
「……是吧。」
我也不想壹直提這個令人難過的事實,但這棟豪宅真的很不得了啊。
「呃、我要先接上伴奏……咦、插座在哪裏啊?」
「啊啊、在這裏的櫃子下——好痛啊啊!」
我壹告訴武也插座的位置,冬馬用力踩了我壹腳。
「唉呀、不好意思啊,北原。」
「不、不會……」
「妳們在幹什麽啊?」
武也狐疑地看著我們。
好險啊,差點就穿幫了,要小心點才行。
「啊、我的外套要放哪裏呢?」
「那邊有壹個簡易的衣架——好痛啊啊啊啊!?」
「不好意思,北原……不、好、意、思、啊。」
……好痛。
◇
「……好!」
彈完壹曲,我握起了拳頭。
三人(外加壹人)交織的旋律余波在室內回蕩,我看著武也要他說出感想。
「好厲害,真的是『WHITE ALBUM』耶……」
「怎樣,嚇到了吧,武也。」
「是啊……沒想到妳的吉他變得這麽厲害,吉他之神也很意外吧……」
我以前的技術有這麽差就對了?
「嗯、很完美呢!」小木曾也開心地笑了。「冬馬同學,伴奏也沒什麽缺點吧?」
「鼓聲還不錯,薩克斯風需要調整。這個我會負責……貝斯的聲音也錄得不錯,整體來說過得去吧?辛苦妳了,社長。」
語畢,冬馬略微頷首表示認同。
「喔、真的嗎?沒問題嗎?……唉呀、太好了,不枉費我花這麽大功夫啊。」
「飯塚同學也很努力呢,謝謝妳。」
「雪菜小妹……嗚嗚、人生真美好啊。我可是拒絕了許多女孩的約會邀請,努力錄出這首伴奏呢。」
這家夥是怎樣,我超不想稱贊他的。
「是說,我竟然會被那個冬馬和紗稱贊啊。而且還有幸跑來叨擾,退居幕後也沒什麽不好嘛,哈哈……」
「……社長,妳說什麽?」
「不、我什麽也沒說……」武也對冬馬的畏懼始終沒改善。
「總之第壹首曲子算是完成了。再來要決定下壹首,我們從今天就得開始練習。」
大家都同意冬馬的意見。我差點就忘記了,練完第壹首還有其他事情該做。
「假如時間許可,好想再練兩首歌喔。」
「我也是這麽想的,其他樂團應該都有準備三首歌吧。不過,我們成立才不到壹個月,也沒辦法要求什麽。」
冬馬說得沒錯,俗話說貪多嚼不爛啊。
反正,我們得再練壹曲。
「那麽,妳們第二首想演奏什麽歌,說來聽聽吧?」
「嗯——我壹時也想不出來耶……」
「吉他太難的曲目,春希也彈不來嘛,哈哈哈。」
「武也,妳很煩耶。」
實際上他說得沒錯,這點更令我難過。
「啊。」小木曾突然靈光乍現。「各位,我想到壹首歌了……大家參考看看吧。」
小木曾的笑容,猶如發現了什麽隱藏的寶藏壹般。
「第壹首既然是『WHITE ALBUM』……」
這時候,我猜到小木曾想唱什麽了。
「……妳想唱『SOUND OF DESTINY』?」
「北原同學答對了!好厲害喔,妳怎麽知道的?」
「呃……直覺吧,我猜妳會講這首歌。」
「SOUND OF DESTINY」。
這是和「WHITE ALBUM」同年發售的熱門歌曲。演唱者是另壹位女歌手,我也很喜歡這首歌。
這首歌不像冬季名曲「WHITE ALBUM」那樣擁有季節性,卻也是懷舊金曲中的經典。不論男女老幼,每個人都知道這首曲子。
「啊、這種決定方式似乎籠統了壹點,可是也沒什麽不好吧?那首歌蠻棒的,我也很喜歡啊。」
「真的嗎?太好了。」
話壹說完,小木曾開心地笑了。
對照剩下的二人……
「——『SOUND OF DESTINY』?」
「咦,妳認真的?」
這麽微妙的反應是怎樣啊?
「?妳們怎麽了,不喜歡這首歌嗎?」
「不是不喜歡……北原,我倒想問妳,妳真的沒問題嗎?」
「這首不錯啊,節奏明快又朗朗上口,大家也都聽過這首歌啊。」
我認為這首很適合用來在演唱會上表演。
「呃、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啦,春希……妳有在聽我說話嗎?」
他們在說什麽啊?到底是什麽意思?
「呃呃、對不起,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嗎?」
「不、妳沒有說錯什麽……呵、呵呵。」冬馬突然笑了出來,她在笑什麽?「……嗯、妳的主意不錯喔。北原說得有道理,這首歌很棒嘛,尤其又是主唱要求的……我們就來演奏這首『SOUND OF DESTINY』吧……呵、呵呵。」
「妳們很奇怪耶……那就說定了喔。」
「春希妳……算了,反正累的又不是我……」
武也很擔心我,冬馬則笑個不停。
看著眼前的景象,我和小木曾都不解地歪著頭——
「啊。」隨即,我想起了壹個問題。「……我完蛋了。」
武也聳聳肩,他說我終於發現問題的癥結了。
「SOUND OF DESTINY」這壹首歌最後是用吉他的獨奏總結的。而且還是難度高超的帥氣快彈演奏……
「不行……這個我實在沒辦法。」
我再怎麽拼命也彈不出那首曲子。
不過,有個人並不這麽想。
「吶、來演奏那首歌吧,北原同學。我想看妳彈那段吉他!」
「咦?妳、妳先冷靜,小木曾……」
「沒問題的,我相信北原同學壹定會成功。」
小木曾笑盈盈地凝視著我。……她不是在開玩笑啊?
「在舞臺上彈那段吉他,看起來壹定很帥的,會吸引眾人的目光喔。」
「妳對我寄以厚望,我是很高興啦。不過那個實在……正式演出我會成為笑柄吧。」
「小小的失敗也沒關系嘛,不會只有妳壹個人被笑啊。」
「這不是壹句小小的失敗就能了事的吧……」另外,那壹段是吉他獨奏,會成為笑柄的只有我。
「不管,我絕對要唱『SOUND OF DESTINY』,我想看北原同學的吉他獨奏。」
小木曾的語氣即開懷又堅定。
咦、她是怎樣?我觸發到她奇怪的開關了嗎?
「……雪菜小妹有這麽強勢啊?不對、雪菜小妹是這樣的女孩嗎……?」
小木曾的小小任性,連武也都頗感訝異。事實上這樣的小木曾,才是毫無偽裝的小木曾雪菜……可話說回來。
「北原同學,妳剛才也同意這首歌對吧?好、那就決定羅!」
「不、不行啦……餵、冬馬,妳也說她幾句啊。」
竊笑不止的冬馬,聽了我的話後先緩壹口氣,並且對小木曾正色道。
「小木曾,妳是認真的嗎?」
「嗯!我相信北原同學絕對辦得到。」
「是嗎……」冬馬稍稍頷首後說。「說實話,我也抱有同樣的看法。」
看吧,冬馬也有同樣看法……思?
「太好了!那就這麽說定了。」
「等、等壹下,冬馬!妳平時的嚴苛和冷靜跑哪去了!?」
「我是經過嚴苛和冷靜的判斷才這麽說的。」
「妳開玩笑吧,我的實力不可能彈出那種獨奏啦……」
「這和可不可能沒關系,而是妳必須這麽做。在我加入輕音樂同好會時,妳答應過我什麽?妳會遵從我任何指示對吧?」
「問、問題是這太強人所難了吧……」
「妳聽好羅?——妳要化不可能為可能,壹定要彈出那首曲子。」
冬馬壹擊掌,示意這個話題到此結束。
「那我們趕快開始吧,距離正式演出剩下壹個禮拜了。」
「呃、那個……」
「也對,大家加油吧。」
「那個……」
「小木曾,我們先來練壹次,歌詞妳記得嗎?」
「當然記得!」
「…………」
我無助地站在兩位躍躍欲試的女性成員面前。
不是吧……有沒有搞錯?
她們腦筋在想什麽……這怎麽想也不可能啊。
武也拍拍我的肩膀,靜靜地搖搖頭。
冬馬開始演奏鋼琴,小木曾的歌聲也後來居上。她們完美動聽的演出,讓我了解自己再也沒有退路了。
◇
「好啦,我也該回家錄制伴奏了。」
「武也……妳覺得那首曲子,我真的有辦法練好嗎?」
武也在玄關穿鞋,我站在他身後問道。
「不可能啦,妳要有被恥笑的心理準備。」
「我想也是……」
「也沒啥好失落的吧。雪菜小妹願意陪妳壹起被笑,多令人羨慕啊。是說,我在正式演出的時候,只負責在臺下操作伴奏器材,不會被笑就是了。」
嘖、這家夥……虧他還是社長。
「安啦,我是認為成不成功都無所謂啦。輕音樂同好會的社長是我沒錯,但現在的樂團是妳成立的,到了這個地步妳就盡情發揮吧。」
武也笑著說,他會負責處理好幕後工作。
「說真的,聽了今天的演奏啊,我想正式演出應該會很轟動吧。感覺比我自己以前彈吉他更有趣呢,所以妳拼命練習就對了。」
「武也……嗯、我知道了。」
這三年來,我過著很單調的高中生活。
成績優異、準時全勤,今年還幹上了班長,堪稱認真又無趣的平凡生活。
因此,我好歹要在畢業前,盡力留下壹個最後的美好回憶。
哪怕會被嘲笑——我也在所不惜。
「妳就好好加油吧。這是妳北原春希……人生中第壹次、也是最後壹次的機會了。」
「這機會的格局是不是太誇張了壹點。」
「那當然啊。現在這種……打從妳成功招攬到雪菜小妹的那壹刻起,妳的人生就出問題了啦。妳把壹輩子的運氣都用在這時候了,連那個冬馬也……這是怎麽回事啊?」
「她們願意加入不是運氣使然,是我拼命拜托她們的。不過,她們都很喜歡音樂,這也的確是我幸運的地方吧。」
「……妳這家夥,說這什麽話嘛。她們也真可憐,運氣差成這樣……品味也是……」
「咦、妳是什麽意思?」
「我死也不告訴妳啦。掰啦……啊、對了。」
打開房門的武也回過頭來。
「我問妳喔……『那個』妳打算怎麽辦啊?」
「……妳幹嘛現在提起這件事啊?」
「我實在錄制伴奏的時候想起來的……抱歉啊,之前我完全沒想起這件事。」
我也知道他大概忘記了。
「真的很抱歉,當初樂團解散我忙到忘了。妳會忍受柳原朋當主唱,不就是為了那個東西的關系嗎?」
「……不過時間剩下壹個禮拜,也沒辦法了。現在的主唱是小木曾而不是柳原朋,壹旦實現想必無可挑剔吧……然而我們沒有時間了。」
「是喔。……妳果然想實現啊,容我再次向妳道歉啊。」
「沒關系啦,伴奏就拜托妳啦,社長。」
「……我知道了。那個本來也是我該想辦法的,不好意思啊,再見啦。」
武也揮揮手離開了。
「我就說沒關系了嘛,」
我在空無壹人的玄關自言自語。
現在的條件已經很奢侈了,我不該再多做奢求。
我在回到地下室的過程中,用這種方式說服自己斷念。
內心的遺憾,卻始終無法排解。
◇
不消說,「SOUND OF DESTINY」除了最後的獨奏,前面也有不少吉他的表現機會。
所以在冬馬和小木曾特訓的期間,我得先獨自苦練獨奏以外的部分。我和平常壹樣戴上耳機,縮在房內的壹隅撥弄琴弦,以免妨礙到她們二人。
練到壹半,我實在很介意獨奏的部分,每次挑戰頂多只能維持五秒的演奏時間。那壹段從壹開始就需要高超的指技,不管我單練獨奏、或是從前面順勢接到獨奏,都沒辦法好好彈完整首歌。
吃完晚飯後(我們吃便利商店的便當,小木曾說她會做簡單的料理,冬馬叫她把時間拿來練習)我持續挑戰獨奏部分,無奈壹次也沒有突破七秒的極限。我嘗試在失誤的狀況下勉強彈到最後,但曲子根本不能聽。我究竟該怎麽辦才好啊?
我看著手表,指望冬馬能快點過來教導我……時間已是深夜的十壹點半了。
「餵、北原。」
冬馬開口叫我,我拿下了耳機。
「啊、妳有空指導我了嗎?」
冬馬意外的話語,打破了我短暫的期待。
「不是,妳過來這裏,我們三個練習壹次。」
「咦?這麽快?」
之前練「WHITE ALBUM」的時候,她不是讓我練習很久才合奏的嗎?
「妳過來就對了。」
「我、我知道了。」
我走到鋼琴前面,接上吉他的揚聲器。
「啊、抱歉,小木曾。我還不太會彈這首歌,可能會影響到妳的歌聲……」
「呃……北原同學,妳真的這麽想嗎?」
「是、是啊!?怎麽了嗎?」
難道,我的表情很傲慢嗎?
小木曾沒有回答我,她和冬馬意味深長地對看壹眼。
「他是這麽說的喔,冬馬同學。」
「是啊,真有北原的風格。」
「妳們是怎樣啊!?」
冬馬叫大家準備好,我也滿頭霧水地抱住吉他。
鋼琴彈奏出前奏的導聆,吉他的聲音迎合導聆加入演奏。
音韻刻劃出舞蹈般的輕快節奏,開始了「SOUND OF DESTINY」的旋律。活潑的律動經過沈澱後再次雀躍漫延,主唱的歌聲也於焉展現。
小木曾的歌聲我聽過很多次了,這首「SOUND OF DESTINY」我在卡拉OK和剛才的練習也聽過不少次。
可是、也不曉得為什麽。
她的歌聲僅僅加上了我的吉他,感覺聽起來完全不壹樣。
『………………~-』
歌聲透過麥克風,從主唱專用的揚聲器流泄而出。
鋼琴持續刻劃正確無比的節奏。
在兩位高不可攀的夥伴合聲下,吉他的金屬琴弦不斷發出電子咆哮聲。
緊接著主唱的部分結束,樂曲來到最後的高潮——
◇
——最後簡直慘不忍睹。
「可、可、可惡……」
原以為三人壹起演奏能趁勢突破難關,看來是我太天真了。
我演奏得七零八落,中途我都搞不清楚自己是用披克還是指尖在彈弦了。
「呃……」
小木曾看著我和冬馬,似乎有話想說。
「對不起,小木曾。跟我之前說的壹樣,果然完全不行對吧……」
「……呃、北原同學?」
「妳唱得很辛苦吧?抱歉。啊——我真有辦法練成嗎?這太困難了啦……」
「不是的,北原同學。妳彈得很好喔,我唱起來很順暢呢。」
「妳不用安慰我沒關系啦。」
「嗚嗚、北原同學太小看自己了啦……冬馬同學~」
小木曾請求冬馬表示意見,冬馬看了我壹眼。嗯,冬馬她會明確點出我的缺失吧。
「……北原,妳的獨奏部分太糟糕了,根本壹塌糊塗。」
「嗚。」不愧是冬馬,心直口快啊。
「妳的失誤多到我掩飾不了,而且動不動就放棄。與其給妳演奏還不如放CD。……可是,其他部分彈得挺不錯的,至少沒有妨礙到小木曾的歌聲。」
「咦?」
這個意外的評價令我呆了半晌。
「北原同學,妳的吉他真的不錯喔,技術很好呢。」
小木曾開心地嫣然壹笑。
「北原,妳的註意力都放在獨奏上吧?」
「嗯、是啊……咦?」
聽她們說我才想起來。撇開獨奏不談……我好像沒有失誤耶?
「妳戴耳機練習時也彈得很棒喔。光聽琴弦的聲音,連我這種外行人都聽得出來,妳完整彈過很多次不是嗎?」
「也對喔……不、不過我,為什麽會……」
「哼,就跟妳說壹天要彈十個小時了。」
冬馬輕笑壹聲說道,這也代表……
「北原同學進步了呢,簡單的部分妳很快就學會了。」
「……真的假的?」
「小看音階練習的人是無法進步的,懂了嗎?」
冬馬得意地笑了。原來,這都是基礎練習的功勞啊。仔細想想,我沒有用頭腦去理解指法,也很自然地掌握了彈奏的技巧。
「我、我大有進步啊……多謝妳了,冬馬老師!」
「笨蛋,妳高興得太早了。」
冬馬無奈聳聳肩。
沒錯,其他部分彈得完美還不夠,我必須跨越這首曲子最大的難關。
「再來就剩下獨奏了。加油喔,北原同學。」
「我沒什麽自信耶……」
「沒自信妳也要練成,我會指導妳的。」
「啊、那我趁現在去洗澡羅。」
小木曾伸了壹個懶腰。
「浴室位置我剛才講過了,洗發精之類的東西隨妳用吧。」
「謝謝。冬馬同學要不要壹起洗?難得舉辦合宿嘛。」
我心想,這和難不難得沒什麽關系吧?
「算了吧,沒有人負責監視,北原會跑去偷窺的。」
「妳……妳在說什麽啦,冬馬!?」
「我不留下來的話,北原會偷窺小木曾洗澡喔。」
「……北原同學,妳會偷窺嗎?」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偷瞄我的小木曾臉好紅喔。
「不、不會不會,絕對不會的,我發誓!」
「我這麽沒有魅力嗎……」
「妳要我怎樣回答啊!?」
「老實說妳死也要偷看啊。」
冬馬,不要隨便說出別人的心聲好嗎?
◇
「……可惡。」
小木曾前去洗澡,冬馬立刻指導我獨奏部分。可惜我終究只能維持五、六秒,那段獨奏全長近壹分鐘呢……
「妳太趕了,吉他借我壹下。」
冬馬的手指反復彈奏最初的十秒,技法堪稱完美。
「差不多是這樣,妳先試著慢慢彈壹次。」
「……妳真的很厲害耶。」
見識到冬馬的實力,感覺我的努力好沒意義喔。
「這點程度很普通,純粹是我玩吉他的時間比妳久罷了。」
「話雖如此……水準和我真是天壤之別呢。」
「笨蛋,這很正常吧?我怎麽可能和妳壹樣啊。」她說得也對啦。「反過來說,妳的吉他技術不好,但成績很優秀吧?哪像我的名次都是倒敷的。」
「這沒什麽好驕傲的吧?……冬馬,妳只是沒有念書不是嗎?」
「這句話原原本本地送還給妳。」
「……啊、是這樣啊。」
不努力就不會進步,努力才有進步的可能。
「就是這樣,先努力才有資格談才能。」
「也是。……冬馬,妳果然很帥氣呢。」
「妳在說什麽啊?這是在稱贊我嗎?」
「妳說呢,也許是我太過疲勞所以說了夢話吧。」
冬馬嫌我煩,臉上笑容依舊。
「想睡就睡吧,反正明天可以壹大早開始練習。」
「我再練壹陣子吧,我也想成為帥氣的家夥啊。……開玩笑的啦。」
「……妳可以的。」
我笑著顧左右而言他,冬馬卻直視著我說。
「那段吉他獨奏,練成的話確實很帥氣。妳要是有心想學……我會用盡所有的方法,幫助妳學成的。」
「冬馬……」
「這禮拜妳都住在我家練習,終於學成『WHITE ALBUM』,成果也展現出來了。」
冬馬接著說道。
「所以,妳下禮拜也住我家吧。我會比上次更嚴厲地指導妳……讓妳每天練到死。妳壹個人練習或許成效有限,不過有我負責指導妳,保證妳不成功便成仁。」
冬馬微笑補充,她說我必須乖乖聽從她的指示。
她這麽輕易留我下來住宿,代表我在她眼裏算不上男人吧,這點我蠻不甘心的。
不過,我絲毫沒有拒絕的理由。
「……請妳多多指教了,冬馬老師!」
「嗯……交給我吧。好了,想練習就快點開始吧。」
「了解。」
我握緊吉他琴頸,彈起最初的旋律。
Piece of:雪菜
「啦啦、啦啦~啦~……」
雪菜脫下身上的毛線外套,下意戰地哼著「SOUND OF DESTINY」的曲調。
冬馬家的面積非常寬廣。
備有洗臉臺的更衣室,遠比雪菜家的大上許多。浴室也同樣豪華,裏面有自動加溫的浴缸和浴池,足以容納三個人進去泡澡。
雪菜不禁笑了出來,比起自己空有大小姐的形象,和紗才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好愉快,雪菜好多年沒有這麽開心了。
那是她早已遺忘的感覺。自從升上高中後,她從沒有和別人這樣嘻鬧過。
和大家擁有相同的目標,壹起熱鬧享受天馬行空的努力過程,雪菜很喜歡這種朋友之間的壹體感。
過去初中時,雪菜也有自己的夥伴,壹群無時無刻都在壹起的重要夥伴。大夥常會擠在雪菜家狹窄的浴室洗澡,雪菜每天都過著開心歡笑的生活。
可是——
「…………」歌聲不知不覺間停了下來。
雪菜至今仍無法接受,為何那壹切成了過眼雲煙。
不過雪菜再也不想體驗那種痛苦,所以她改變了自己。雪菜不和任何人深交,對其他人保持適當的距離。
雪菜寧可欺瞞自己和別人,也要選擇這種高中生活。
後來,周圍的人都誤以為雪菜是「大小姐」。壹位多金、嫻熟、典雅的大小姐。
雪菜自己也不懂為何會這樣,其實她不過是個隨處可見的普通女孩。
她營造的假象確實發揮了作用,內心卻也難掩寂寞。
眾人另眼相看、贊不絕口、善意對待的小木曾雪菜,不過是虛偽的假面而已。
對於無法說出真相,只能持續扮演虛偽的自己,雪菜感到很寂寞。
雪菜她,壹直很寂寞。
可是,雪菜寂寞的高中生活多了「他」的存在。
他看著雪菜的目光,和其他人不壹樣。
他知道雪菜的秘密,還顧慮到雪菜的感受,沒有把秘密說出口。
大小姐的形象、峰城大附屬小姐的頭銜他都不在乎——他只是單純地看著雪菜。他大力稱贊雪菜的歌聲,稱贊她唯壹的心靈寄托。並且,他努力地邀請雪菜成為夥伴。
雪菜了解他的目標後,內心雀躍得無法自抑,對他也漸漸產生了興趣。
所以——雪菜決定再壹次接近他人,她回憶起獨自壹人時無法體會的喜悅和快樂。
雪菜知道當中有意外的變數,但她已經無法回頭了。她甚至想接近「那個女孩」。
三人相處的時間,成了雪菜無與倫比的寶物。
當然,雪菜知道未來不會壹帆風順。
可是,她希望能多享受壹下現在的生活。
雪菜嘆了壹口氣。
她拿下發夾,決定趕快洗澡。她的手大意撞到了洗臉臺的櫃子。
壹陣碰撞,櫃子也自動打開了。
「好痛……哇哇、不小心打開了。」
她不是刻意要看裏面的。
雪菜在關上櫃子之前,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發夾。倘若她沒有這樣做——視線沒有上下移動的話。
「咦?」
她就不會發現,櫃子的最下方偷偷收納著男性專用的刮胡刀了。
◇
『妳要是有心想學……我會用盡所有的方法,幫助妳學成的……』
……………………。
『這禮拜妳壹直住在我家練習,終於……』
……………………。
『下禮拜也住我家吧。我會更嚴厲地指導妳……讓妳每天練到死……』
『請妳多多指教了,冬馬老師……』
……………………。
地下室的門縫,透出了裏面的燈光和對話內容。
雪菜不敢打開那扇門。
她踩著黑暗的階梯,回到了更衣室。
關上開殷的櫃子後,雪菜頓時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良久,雪菜喃喃自語,她終於發現這壹切是怎麽回事了。
他獨自練習,卻進步神速的原因。
她明知時間不足,卻敢拍胸脯掛保證的原因。
原來,是這麽回事。
「……啊哈。」
他們是壹起努力的夥伴。
也是雪菜決定再次真心相待的重要夥伴。
本該三個人,攜手邁向相同的目標。
「啊哈、哈……」
三個人……。
SESSION 15 距離演唱會還有6天
Piece of:和紗
「啥?妳在說什麽啊,北原?」
聽到他突如其來的提議,和紗不禁皺起眉頭。
合宿第二天,大夥練到中午後吃著超商便當,他趁機提出了壹個建議。
「沒什麽不好啊,來試壹下嘛。大家壹定會很驚訝的。」
他笑得像個孩子壹樣,和紗無奈地聳肩說。
「為什麽要做這種事?在這種時期變更不妥吧。」
「時間不影響冬馬的實力吧?」
「煩死了,強人所難不等於信賴好嗎?」
他的提議是,請和紗吹奏「WHITE ALBUM」的薩克斯風。而且,只在歌曲的最後從鍵盤變成薩克斯風,其他部分的職掌照舊。
提議本身並不困難,稍微調整部分伴奏就夠了,然而和紗不懂這麽做的意義何在。
「小木曾擔任主唱本來就很引人註目,連我都有『SOUND OF DESTINY』的獨奏,唯獨冬馬沒有表現的機會啊。」
「啊,這麽說也對。」
「怎麽連小木曾也……」
和紗嘆了壹口氣。
綜合來看,鍵盤確實不如其他樂器突出。不過,這對和紗而言無關緊要。
「妳自己的獨奏都搞不定,還有閑功夫顧慮我啊……我又不想引人註目。」
「不要這麽說嘛,拜托啦。」
和紗不解地看著他,他壹臉困擾地說道。
「算是我任性的期望吧,我想讓大家見識壹下我們的厲害。順便告訴他們,我們的鍵盤手實力有多高超。」
「北原……」
和紗知道,他不是想炫耀才這麽說的。
這家夥實在太煩人了,簡直煩到壹個極致。
「還是說,這對冬馬太困難了?」
他煩到很惹人厭……但和紗內心的某個部分不討厭他那樣。
所以,和紗也回應他拙劣的挑釁。
「我又沒說辦不到。」
「好、那就說定羅?下午的練習加入薩克斯風合奏吧。」
「我說過了,我的實力和意願是兩回事啊……唉、真受不了,隨妳高興吧……」
和紗疲倦地搖搖頭,裝出不得已接受的模樣。
事實上,和紗是不想浪費所剩不多的時間——昨天,她從社長手上拿到了某樣東西——可是,再多做無謂的爭辯也很麻煩。
既然他執意這麽做,和紗也只好照辦。
和紗在心中暗自嘆氣。
◇
飯後,雪菜泡了紅茶。
「我想紅茶比咖啡好,所以事先買了茶包。」
「謝謝……北原呢?」
「他說要去散步幫助消化。」
「是嗎……」
和紗加入幾大匙的砂糖後,靜靜地啜飲紅茶。室內充斥著大吉嶺紅茶的香氣。
「對了、小木曾,妳昨天有好好睡覺嗎?」
「咦?——怎麽了嗎?」
「妳今天聯系時聲音沒有唱出來,我猜想妳是不是累了。妳的歌聲有氣無力,缺乏平時的張力。」
想必春希沒有發現吧。多次聽聞雪菜歌聲的和紗,很快就發現這個問題了。
「……真的嗎?」
「妳自己沒註意到嗎?也罷,昨天練了這麽久,環境變化也會對身心造成影響。我相信妳沒有問題,但喉嚨會痛的話要盡早說出來。」
「嗯……」
雪菜默然垂首。
今早,和紗還發現了另壹個問題——雪菜變得比平常沈默寡言。
「……吶、小木曾——」
「北原同學他……」
和紗正要關心雪菜,雪菜打斷了她的話。
「他真的進步很多呢。」
「他多少是有進步,可是稍不留神又會失誤,所以還不能掉以輕心。另外他的獨奏部分也還不到家,比起妳的歌聲他還差遠了。」
「這就是妳特別關照他的原因嗎……甚至不惜讓他住在這裏?」
「我沒有特別——」
話才說到壹半。
和紗當場大吃壹驚。
「…………妳說、什麽?」
「昨天,不是第壹次合宿對吧?北原同學在更早的時候……大概這個禮拜的晚上,他都在這裏練習對吧?有人負責指導他,他才會進步那麽快。」
雪菜沈靜地凝視和紗,秘密已經被她看破了。
「……我們沒有說出來,不代表我們想刻意隱瞞妳。」
這是和紗的真心話。反正他沒有對雪菜解釋,和紗也認為這樣無所謂……她只是沒想過要告訴雪菜而已。
「不過,妳們沒有告訴我對吧?這……這不就是隱瞞嗎?」
「因為……有說沒說都……」
「都沒差別是嗎?也對,這件事情……和我沒關系嘛。」
「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
「那妳是什麽意思!?」和紗被嚇到了,她從沒聽過雪菜這樣的聲音。「妳們會瞞著我壹起練習,不就是因為和我無關嗎!?」
「小木曾……」
「我壹直以為北原同學每天獨自努力練習,所以才會——啊……」
雪菜猛然回神,趕緊低下頭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冬馬同學。」
「不……小木曾不需要道歉……」
「討厭……為什麽我會這樣,真是太失態了。」
雪菜說,她沒打算把事情弄成這樣。她在說這番話時,眼神顯得有些虛無飄渺。
「這種事保密比較好嘛。可是,我實在沒辦法不介意……對不起。」
「我說過了,為什麽妳要道歉啊,這又不是妳的錯——」
「沒關系,我也知道自己像個小孩壹樣任性。只不過……只不過,妳們如果肯告訴我壹聲……」
頭壹次看到雪菜難過的表情,和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想不到隱瞞那件事,會帶給雪菜這麽大的沖擊。
「我真是笨蛋,說這種話也沒意義啊。」
「……呃、小木曾,我跟妳說——」
「等等……對不起,冬馬同學。請容我向妳道歉,這個話題也就此打住吧。」雪菜深呼吸壹口氣說。「請原諒我破壞了練習的氣氛。我知道這樣很任性,但我剛才說過的話,請妳不要放在心上,下午我會好好唱出歌聲的。」
「啊、啊啊……」
「好,要加油羅。我先去……洗把臉。」
雪菜離開客廳時的笑容,終究流露某種寂寞的神色。
不論原因為何,雪菜難過的原因在於和紗。
沒錯,這是無可反駁的事實。
「……對不起,我們不該瞞著妳,小木曾。」
和紗在空無壹人的客廳中低語。
Piece of:春希
下午的練習狀況不賴。
加入冬馬薩克斯風的「WHITE ALBUM」沒有失誤,吉他獨奏的練習也提升了兩秒(我知道很短)的演奏極限。
奇怪的是狀況明明不賴,卻也稱不上特別好。
個人練習都還沒什麽問題,壹到三人共同練習時總有哪裏怪怪的。表面上都蠻正常,各自的旋律也沒有明顯的缺失。
不過,總覺得小木曾的歌聲缺了幾分韻味——連那個冬馬的演奏,好像也缺少了平時安定穩固的特質。
「今天就練到這裏吧。」
冬馬還沒入夜就停止練習,和這件事也有關系吧。
晚飯時間我們到家庭餐廳稍事慶祝,算是紀念難得的合宿。但現場也只有我壹個人情緒熱絡,另外兩人的反應有些生硬。
這個問題也可能是疲勞所致,然而她們的反應明顯和上午不同。
偏偏我又沒辦法明講,時間就耗到了晚上七點。
「天氣果然很冷呢。」
「也對。」
「……我、我們這兩天很努力呢:」
「也對。」
「小、小木曾壹直練歌很辛苦吧。」
「嗯嗯,不會啊。」
「啊、這、這樣啊?」
「嗯。」
……………………。
我陪小木曾走向巖津町車站,彼此彌漫著壹股微妙的氣息。
該怎麽說呢,我們的對話無法持續下去。平時總是積極打開話匣子的小木曾,如今反而主動斷絕我拋出的話題,簡直和以前的冬馬壹個樣。
很快的,我沒話題可用了。我這才知道自己話題有多貧乏。
我望向身旁的小木曾,她的臉上掛著壹如往常的笑容,態度卻不太自然。
「……那個啊。」我猶豫地做出試探。「妳怎麽了嗎?」
「沒有啊,為什麽這樣問?」
小木曾的語氣很普通,倘若我不認識小木曾雪菜這個人,想必會相信這句話吧。
不過。
「妳應該有心事吧?」
「…………」
「對不起,也許是我多管閑事了……但我蠻在意的。」
我認識小木曾的時間不長,對她的了解倒不算淺。面對這種冷淡的態度,我不可能沒發現異狀。
因為,小木曾在我面前總是展現開懷又真誠的模樣。
小木曾要是過上困難,我想成為她的助力。
「……為什麽?」
「咦?」
「妳都自認多管閑事了,為什麽還要問我?問了又想怎麽樣?」
小木曾望著前方反問我。
我不知道她的質問是何用意,可是我決定據實以告。
「妳若有什麽困難,我希望能幫助妳。」
「…………」
小木曾沈默不語,我自覺說了很害臊的事情,又補充幾句來掩飾害羞的情緒。
「妳想嘛,我們是夥伴啊。大家有幸成為誌同道合的夥伴,有什麽問題盡管開口吧……小木曾?」
車站的燈光和通往驗票口的階梯已在眼前——小木曾卻停下了腳步。
「……我之前也是這麽想的啊……」
「咦?」
「…………」
小木曾說了壹句意義不明的話,並沒有再多說什麽。
「……唉——我在搞什麽。對不起,北原同學,我剛才說了壹些奇怪的話。」
不久,小木曾擡起頭來,露出了壹個歉然的笑容。
「其實,我下午的狀況不太好,大概是疲勞的關系吧。我不希望妳擔心,才沒有說出來的。」
「啊、是這樣嗎?」
「嗯,害妳費心真是不好意思,我沒有什麽煩惱喔。」
「呃、那就好……」
我也無法多說什麽,只好再次邁步前進。
她只是累了?
這句話聽起來不像謊言,走在我身旁的小木曾,表情也和剛才不太壹樣。
不過單純的疲勞,會讓小木曾產生這麽大的變化嗎?
為何我覺得,她身上的氣息比剛才更哀傷?
「小木曾,妳真的……」
我無法忽視內心的疑慮,決定問個明白。
「——到了明天。」
「咦?」
「到了明天……我會恢復精神的,絕對會的。」我看著小木曾的表情,她這句話仿佛是說給自己聽的。「我走了,北原同學。……明天見。」
「啊、等等。」
小木曾連忙沖上樓梯,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驗票口中。
她的態度果真不尋常,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有煩惱嗎?是無法告訴夥伴的煩惱?還是無關輕音樂同好會的事情?
或者……純粹是我靠不住,她才不肯吐露心聲?
「唉……」
無法獲得小木曾的信賴,我感到既寂寞又沒出息。我懷抱這種心情走向驗票口,準備搭乘和小木曾反方向的電車——
「北原學長~?」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我驚訝得回過頭來。
「好巧喔,上次我們才碰過面呢。」
「柳原……」又是她,我怎麽會碰到這個討厭鬼啊?
「我看到羅……那是小木曾雪菜吧?」
柳原發出愉悅的竊笑。
「北原學長,原來妳也對女人有興趣啊,可惜妳們品味都不怎麽樣呢。」
「……餵、妳不要亂說話,小木曾她是——」
「我知道,她代替我成為輕音樂同好會的主唱了嘛,最近大家都在談論這件事呢。……聽得我都嫌煩了,她竟然剽竊了我想出來的計劃,說穿了她也想引人註目嘛。」
「小木曾才不是這種人,這和選美比賽沒有關系。」
「是嗎?那麽……請妳叫小木曾雪菜退出學校的選美比賽吧。」
「啥?為什麽我要勸她退出?」
「對了,我們禮拜四深夜,在便利商店碰面了對吧?」
「……?我哪有碰到妳……咦?」
禮拜四、深夜?
「啊、對吼,學長沒有看到我嘛:……妳和小木曾雪菜以外的女人在壹起吧。」
「唔……」
我和冬馬去便利商店……被這家夥看到了。
「最近我很常來這附近的朋友家,今天也是這樣……啊—、光看妳的反應我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柳原咯咯笑道。
「孤男寡女深夜到便利商店,買的還是內衣褲,妳們的關系不言可喻嘛。」
「柳原……那家夥是輕音樂同好會的成員,不準妳亂說話。」
「北原學長在樂團裏劈腿啊?原來妳是這種人喔。上次和那個女人,今天和小木曾雪菜是嗎……妳也沒資格講我嘛。」
「妳講話客氣壹點,上次和今天我們都在練習。剛好練習的場所就在附近,我們才會聚在壹起……」
「唧唧歪歪地煩死了。那不然,我把禮拜四和今天的事情告訴那兩個人如何?」
「妳……」
「看吧,妳猶豫了。唉呀、我該怎麽做才好呢。」
柳原輕蔑地看著我,今天的事情被冬馬知道無所謂……但小木曾不知道禮拜四的事情,柳原如果隨便亂講話……。
「妳少說這些風涼話了。」
「討厭啦,我可是認真的喔。今天的事情姑且不論……妳大半夜帶著女孩子買內衣褲,萬壹被校方知道很不妙吧?」
「…………!妳……!」
「可惜我忘了拍照,沒有留下證據啊。不過我可以裝成乖寶寶的樣子,隨便找壹個老師打小報告,我想老師會相信我說的話吧~……例如負責生活指導的老師之類的,這樣壹來也會對妳們樂團造成影響喔。」
柳原的雙眼流露壹種恃強淩弱的神色。
「……妳也想參加演唱會吧?那就勸小木曾雪菜退出選美啊。妳這種劈腿男,好歹也是她的男朋友吧?」
這家夥差勁透了,她就這麽想拿下峰城大附屬小姐的頭銜嗎?
「麻煩妳動作快壹點啊,北原學長。不然,我會去找龜毛的老師打小報告喔。」
「柳原……!」
在這裏痛罵或毆打她也解決不了問題。那時候我應該更小心才對,是我疏忽大意了。
有機會去冬馬家接受冬馬的指導,我太得意忘形了。
我必須審慎留意,不讓任何人知道才對——
「……咦?」
不讓任何人知道?
任何人?
「那就拜托妳啦~。呵呵呵。」
柳原離開後,我依舊沒有反應。因為另壹件事情占據了我的思考,我的腦袋裏盡是這個唐突的領悟。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連小木曾這個夥伴都不知道。不對,是只有小木曾不知道啊……。
「該不會……」
柳原意外點醒我的疑慮,這個疑慮在我內心不斷放大。
假設這推論正確,也難怪小木曾的態度異常了。
況且,要真是那樣……不知道小木曾被我傷得有多深。我剛才,甚至還說了那麽殘忍的話……。
「……我太差勁了。」
我呆站在原地喃喃自語。
我哪來的資格自稱「夥伴」?哪來的資格表示「關心」?哪來的資格提供「幫助」?
這不是壹句無心之過就能了事的,畢竟這個問題是我自己惹出來的。
怎麽辦?我要怎麽做才好?
我思考了壹會,最後想到了壹個辦法。
當初邀請小木曾加入輕音樂同好會,我是怎麽做的?
是耍小聰明拐到的?還是靠謊言騙到的?
都不是,我是——
「…………」
我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找出某個電話號碼後,我按下了通話鍵。
「…………餵……沒錯、我是北原。呃呃,我有件事情想請教壹下……」
Piece of:雪菜
雪菜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家的。
她只記得自己回過神時,已經站在了自家的門前。
和家人隨口打了聲招呼,雪菜躲進了房間裏。
雪菜自責,我真是笨蛋。
她沒想過要那樣做。
她也沒想過要說那種話。
結果,雪菜卻對他們……做了那樣的事情……。
「嗚……嗚、哇啊啊啊啊……」
又壹次,失去了。
雪菜又壹次經歷了不堪回首的情感。
她咒罵自己的愚蠢。
果然、不該再相信任何人了……。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
鈴聲在房內響了近壹分鐘後,終於停了下來。
不久,手機又響了。
「…………」
比剛才多響十秒鐘的鈴聲,又停了下來。
之後,手機不斷呼喚著雪菜。
雪菜不是沒有看到熒幕上的來電顯示。
她也沒有把手機關機。
她聽到了「WHITE ALBUM」的來電鈴聲。
可是,雪菜她……。
「…………」
她好想傾訴心情,卻又好不想說話。
雪菜已經不曉得……
該如何面對電話另壹端的他了。
Piece of:春希
常言道,將心比心。
我卻每隔五分鐘打給小木曾壹次。
而且每次慢慢延長響鈴的時間,打了將近快兩個小時。
我知道自己的作為很煩人,卻始終沒想過要放棄繼續打電話。
因為我沒有其他方法了。感覺到明天就太遲了,我無論如何都想在今天向小木曾道歉。即便小木曾將手機調成靜音置之不理,我也絕不放棄。除非她接電話,否則我大不了等到半夜或黎明,我有責任這麽做。
「好……」
我再重復壹次已經做過多次的動作。
按下通話鍵、細數鈴響的次數。十次、二十次、三十次……這次該怎麽做呢?要試著多響五次再掛斷電話嗎——
『妳很煩耶!』
「哇啊啊啊啊啊啊喇!?」
話筒意外傳來的聲音,嚇得我手機差點掉到地上。
「啊、對對不起,呃呃、我我是北原。」
『我看來電顯示就知道了。』
「也、也是喔,對不起。……請原諒我壹直打電話,對不起。」
『……與其向我道歉,不要壹直打電話就好啦。』
「嗯、對不起……啊。」
『妳又道歉了。』
「不是、呃呃……沒、沒關系啦。我就是打來向妳道歉的嘛。」
感覺電話另壹端的氣息頓時改變了。
「幹這麽煩人的事實在很抱歉,可否給我壹點時間呢?」
『…………』短暫的沈默過後。『……北原同學沒什麽好道歉的啊?』
「不對,今天的事情也是我……」
『我不是說了嗎?今天我的狀況不太好啦,等到明天我就會恢復精神了。』
「不過今天還沒過吧?」
『我不想聽妳講這些歪理。』
「……妳的狀況不好,是我害的吧?」
『唔…………』
小木曾靜默不語,我深吸壹口氣後說道。
「對不起,小木曾。我上禮拜住在冬馬家,從禮拜二開始連續住了三天。」
『…………』
「我請冬馬指導我壹整晚,白天再從冬馬家去上學。這件事情……我瞞著小木曾,沒有老實告訴妳。真的很抱歉。」
我沒有賣弄小聰明、也不說替自己開脫的謊言。
而是正直地說出真心話。
『……為什麽,妳會知道這件事……是聽冬馬同學說的嗎?』
「我打電話問過她了。不是她主動告訴我,是我自己問出來的,我之前就猜想可能是這麽壹回事了。」
『……原來妳發現啦,北原同學。』小木曾低聲說道。『我好失態,真的太失態了。』
「小木曾……」
『那麽妳從冬馬同學那裏得知,我做了多麽失態的事情對吧……壹個人生悶氣、說話挖苦妳們,最後還在那裏要消沈。』
「不、冬馬只說『穿幫了』而已……」
「……是嗎?冬馬同學大概是顧慮到我吧。」
小木曾嘆道,她說自己越來越失態了。
『唉……為什麽我會變成這樣子呢?我其實很不想讓妳們看到這麽失態的壹面。』
隔著話筒,我察覺小木曾的情緒很低落。
因此,我決定坦承相對。
「不過,能看到這樣的小木曾,我蠻高興的呢。」
『咦?』
「我不討厭失態的小木曾……不對、我挺喜歡的喔。」
『咦……咦咦!?……好痛!』
「小、小木曾?」
『好痛……沒、沒事,只是腳稍微撞到……妳、妳說很高興,是什麽意思?……』
「呃呃、大家只知道妳千金大小姐的形象,可是失態的小木曾只有我們知道啊。在我們面前的小木曾,是最真誠的小木曾啊。」
『…………』
「所以我很高興。」
『那…………妳說的喜歡……又是什麽意思?』
「這個……」我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保持嚴肅地說道。「純粹是和這樣的小木曾在壹起很愉快啦。平易近人、笑口常開、願意溫柔聆聽我的要求……而且又喜歡唱歌,我希望小木曾能保持這樣的性情,哪怕稍微失態也沒關系啊。」
『北原同學……』
「可是,難得小木曾視我為『夥伴』,我卻做出那種背叛妳的行為。當然,我想替自己開脫也不是辦不到。例如壹開始來不及告訴妳,之後也找不到機會開口之類的。然而對小木曾來說……只會覺得自己被孤立吧?所以請容我向妳道歉,是我傷害了妳,對不起。」
『…………』
小木曾沈默了壹陣子,我知道她有在聽我說話,因此我也靜靜地等待回應。
良久,電話裏傳來了小木曾的聲音。
『我初中的時候……』
「……嗯。」
『我初中的時候,和任何人都處得不錯,我有很多的朋友和很重要的夥伴。我動不動就和朋友黏在壹起,黏到朋友都會嫌我煩呢。當時的我從來不會掩飾自己。』
「這樣啊?」
『每天放學和大家逛街,假日和朋友遊玩壹整天,或是像昨天那樣住在朋友的家裏……無時無刻都很開心呢,我真的很喜歡那些朋友喔。』
小木曾接著說道。
「不過,越是親密的朋友……越容易因為壹些小事分崩離析呢。」
「咦……」
『我以前真的很喜歡她們……還當她們是夥伴呢……』
「小木曾……」
小木曾壹點壹滴地,說出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曾經有五個很要好的女孩,從壹年級的時候就壹直待在壹塊。
五人歡度了愉快的暑假,到了初中三年級的秋天。
小木曾被壹位很受其他女孩歡迎的籃球社隊長告白了。
可是那個籃球社隊長,是五人組之中的領袖始終單戀的對象。
不消說,小木曾拒絕了對方的告白,但她的朋友似乎無法忍受這件事情。
從那天起,沒有做錯任何事的小木曾,無辜失去了四位夥伴。她費盡唇舌解釋、道歉,也無法修復彼此的關系。
小木曾沒有被欺負,而是被壹路歡笑走來的夥伴徹底忽略了。
她孤獨地度過冬天、新年,以及畢業典禮……。
「好過份……」
『所以,上了高中以後我才會改變待人處事的態度。和別人保持距離、不過度深交就不會遇到那樣的事情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峰城大附屬小姐營造的孤高形象,純粹是這件事的附加包袱罷了。
『當然,偽裝自己過日子很寂寞喔。可是,我不想再受傷,也勉強自己習慣了。後來每天都過得很普通……也就不會去在意寂寞了。』
小木曾語帶不滿地說。
『……然而,這都要怪北原同學喔,是妳發現了真正的我。』
「咦……」
『妳知道我打工的秘密,卻沒有告訴任何人……妳邀請我加入輕音樂同好會時,也是到最後才承認自己知道我打工的秘密。這件事對妳來說,也許沒有告訴別人的必要,可是對我來說——有人願意替我保守秘密,我真的非常開心喔。』
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小木曾卻壹直記在心裏。
『替我保守秘密的人,稱贊了我的歌聲……還邀請我成為夥伴壹起努力。妳帶給我演唱會這個目標,以及其他新的朋友。所以我……我才會回憶起過去,找回那個真心快樂過活的自我。我好不容易才遺忘的,是妳害我——』
「小木曾……」
我的任性要求,竟會帶給小木曾這麽大的影響——我既感到歉疚,又帶有壹點並非歉疚的情感。
『咦……想不到我連這些事都告訴妳了。』
「對不起,害妳說了這些事……不過,謝謝妳願意告訴我。」
『……啊哈哈,北原同學向我道謝呢。』
我聽到電話中傳來平淡——但又明確的笑聲。
『呼……真不知道我到底想怎麽樣,我也不太了解自己的事情呢。我是真心喜歡北原同學和冬馬同學的……大家都是夥伴,妳們感情良好本該是件好事啊……』
「…………」
『可、可是,壹想到那裏沒有我……不是三個人在壹起,我總覺得……』
沒錯,不是三個人。
本該三個人的夥伴,其中兩個偷偷練習、偷偷舉辦合宿。
換言之,三個人變成了兩個人和壹個人。這種情況看在小木曾眼裏,又勾起了她過去的傷心往事吧。
『……吶、已經過十二點了嗎?』
「嗯?呃呃……沒有,現在才十點喔。」
「這樣啊,還有兩個小時……我說過,壹到明天我就會恢復精神了嘛。」
「咦、啊……」
『對不起,說了這些無聊的事情。明天見面時我會恢復正常的,我這麽麻煩的性情……今天過後就會消失了,所以……』
「……妳先等等,妳不需要隱藏自己沒關系。」
『咦?』
「妳沒必要隱藏自己了。不管是什麽樣的妳,我都不介意的。麻煩或失態也無所謂,相對的……希望妳還能當我是夥伴。」 ,
這是我真誠的言語。
「能和妳在壹起,我也很開心啊。沒有妳的話,根本也不會有這壹切。因此,希望妳今後也——」
『……不要。』
「也壹起——咦?小、小木曾?」
『不要……北原同學……我再也受不了孤獨了,我想和夥伴永遠在壹起。可是,我真的再也不想被夥伴排擠了……!』
虛弱、無力,卻是真心傾訴的聲音。
『我真的很討厭、很害怕那樣……我好擔心妳們總有壹天會離開我……所以我已經不想要夥伴了……』
「妳、妳先等壹下,小木曾。」
『對不起、對不起,北原同學……晚安——』
瞬間。
我吸了壹口氣。
隨後大喊。
「我絕對不會離開妳的,小木曾!」
『咦………………!?』
「…………」
『…………』
「……小木曾掛斷電話了嗎?」
『沒、沒有掛斷喔,電話還是在通話狀態!』
小木曾慌張地回應我。聽她這麽說,我才發現電話沒有掛斷後的聲音。
『妳、妳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咦、我是說……呃、小木曾妳怎麽突然……」
『別管這麽多了,快點好好告訴我啊!不要拖拖拉拉的!』
「是、是。」
小木曾十分激動,不曉得她是生氣還是著急。
『……說啊?』
「我的意思是……今後我不會讓小木曾有被排擠的感覺了。直到妳討厭我為止,我絕對不會離開妳的。」
『…………』小木曾思考了壹段時間。『……真的嗎?』
「真的。演唱會結束或畢業後也壹樣,直到妳討厭我為止,我會永遠陪伴妳的。」
『妳真的……沒有騙我?』
「嗯,我答應妳。」
『……我會相信妳喔?妳要是騙我……我會壹蹶不振喔……?』
「放心吧,我保證不再讓妳受傷害了。」
『北原同學……』
「所以……哈、哈啾嗚!」
我打噴嚏了。……餵、我在搞什麽啊?
『嚇、嚇我壹大跳呢……妳沒事吧,北原同學?』
「對不起、小木曾,我有點冷啦……啊。」
『咦?』當我發現自己說錯話,已經太遲了。『北原同學……妳不是在家裏嗎?』
「呃、我是在家裏啊,只是電熱器出了點問題……」
『妳說謊我會哭喔?』
「…………」
唉、無奈啊。
「……對不起,其實我——」
◇
「北原同學!」
小木曾倉皇地沖出家門,她壹看到我當場叫了出來。
「……唷、晚安。」
「妳還有心情道晚安!為、為什麽……為什麽妳會在我家前面呢……!?」
「啊、對不起,這樣很像跟蹤狂對吧?哈哈。」
「我不是這個意思!天氣這麽冷,妳為什麽……」
沒錯,這裏是……小木曾家前面的馬路。
「妳壹直在這裏和我講電話嗎……不對、北原同學,妳什麽時候來的?」
「呃、我剛來沒多久——」
「北原同學!」
「……大概兩個小時前,從壹開始打給妳的時候。」
「天啊……」
和小木曾在車站分別後,我打電話給冬馬,思考該怎麽做才好。
結果,我選擇來到這裏。
「為什麽、為什麽妳要這麽做?」
「……我認為,我必須來到這裏。壹想到小木曾抱著什麽樣的心情回家……應該說,壹想到我害妳抱著什麽樣的心情回家,我得先聊表歉意才有資格向妳道歉。」
幸好沒人報警說我是可疑人物,否則我也沒機會道歉了。
「可、可是,萬壹妳感冒了怎麽辦!?下禮拜就是演唱會了不是嗎!?妳怎麽……」
「呃、這個……啊?」
小木曾伸出雙手,握住我沒戴手套的手掌。白晰纖細的玉指,散發著溫暖的體溫……奇怪、這是什麽情況?
「妳……妳都凍成這樣了……」
「那個,小、小木曾?」
小木曾的手很溫暖,她的好意我也很高興……然而在路上被握住雙手挺害羞的,沒有其他人看到也壹樣。
「對不起……如果我早點接電話,妳也不必……」
「咦?別、別這麽說啦。這不是妳的錯,是我自做主張……」
「不過……」
「沒關系啦,妳肯接我電話,我很開心。」
語畢,我對泫然欲泣的小木曾報以壹個微笑。
「妳沒有關掉手機的電源,我就該謝天謝地了。啊、妳不介意的話,可以讓我把剛才的話說完嗎?」
「……咦?」
「從明天起,希望妳仍是我重要的朋友和夥伴,陪我壹起努力下去吧,拜托妳了。」
「北原同學……」小木曾緊握我的手說。「……我很麻煩喔?」
「我知道,沒在怕的。」
「我也許比冬馬同學還麻煩喔?」
「哈哈、妳是這麽看冬馬的啊?沒問題,妳的性格再怎麽麻煩,我也不會離開妳。」
我不想再傷害小木曾——不想再傷害這麽善良的人了。
「……嗯,我知道了。那從明天起……也請妳多多指教羅?」
小木曾說完後,終於露出了我熟知的微笑。
「小木曾……嗯、請多指教!」
我的手被握住,所以沒辦法擺出勝利姿勢……呃呃、小木曾同學,請問妳要握到什麽時候呢?
「啊、還有啊。妳以後若過上了什麽困難,盡量告訴我沒關系。當然,妳不想說的話也無所謂啦,在我能力所及的範圈內,我願意為妳做任何事,」
「咦?……任何事?」
「說是這麽說啦,搞不好我也幫不上什麽忙,啊哈哈……小木曾?」
小木曾的表情莫名變得很嚴肅。
「妳說,在妳能力所及的範圍內,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對吧?」
「啊、是沒錯,嗯……?」
這股氣氛是怎麽回事……她到底想讓我幹什麽?
「那麽……我希望妳稱呼我雪菜。」
壹時間,我聽不懂小木曾在說什麽。
「啥?……咦咦!?」
「沒問題吧?這個要求不困難啊?」
「不行不行妳先等壹下!這、這不是能否辦到的問題……為、為什麽啊!?」
這個出乎意料的要求令我大為訝異。
「因為,直到初中為止,大家都是這樣稱呼我的。我希望……朋友能直呼我雪菜。」
「唔……」
她都這麽說了,我也沒理由拒絕啊……
「當然,從今以後都要這樣叫喔?在學校也壹樣。」
「咦咦咦!?」
「……我們……是朋友吧?」天啊、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啊!「妳願意、答應我的要求吧?」
嗚嗚嗚……永不相負的保證是我承諾的,請她成為我的夥伴也是我要求的……我不得不答應她了。
沒問題的,妳冷靜壹點啊,春希。妳不也直呼依緒的名字嗎——雖然這兩個人完全無法相提並論就是了!
「那、那……那我要說羅。」
「思。」
「雪、雪、雪……菜。」
「要好好說啊。」
「雪……雪菜!」
「……嗯。」
小木曾開懷地笑了,握住我雙手的力道也稍微轉強。
……我的臉有沒有變紅啊?
「我、我也該回去了,明天見啦……」
「啊、等等!妳的身體都凍僵了……我先從家裏拿點東西給妳!不對、妳先進來我家坐壹會吧!」
「妳,妳冷靜壹點,小木曾!現在時候不早了……」
「……妳叫我什麽?」
「啊。……冷、冷靜壹點啊,雪菜。」
經過壹番縝密的協議,我總算不用進入小木曾家叨擾了。如果現在見到她的雙親,我說不定會(緊張到)暈倒吧……
「來、這是暖暖包,保溫瓶裏裝了熱茶喔。」
小木曾從家中張羅保暖的物品,裝入了塑膠袋裏交給我。
「這、我不好意思拿這麽多東西啦。」這些東西我在便利商店買就行了。
「不行!妳要知道,妳的健康對輕音樂同好會很重要。保溫瓶用完再還我就行了,啊、對了……這個給妳。」
「咦……」
小木曾在我手上套了壹個淡藍色的連指手套。
「這是我的手套,妳用可能有點太小……總之妳先拿去吧。」
手套?小木曾的手套……咦咦!?哇啊、我超害羞的啦!
「這、這、這個真的不太方便吧!」
「不管,天氣這麽冷,妳要好好戴著手套回家喔。」
「嗚嗚……」
怎麽回事,感覺小木曾變得比之前更強勢了……。
也罷、目的達成了,回家吧。
「那明天見了,小木——」
「…………」
「明、明天見了……雪菜。」
「嗯、明天見,春希。」
我正要跨出壹步,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妳叫我什麽?」
「春希啊。」
「咦、呃,可是……」
「只有妳叫我名字也怪怪的嘛。況且,依緒也都稱呼妳春希不是嗎?」
小木曾尋求我的同意,還用犯規的可愛眼神仰望我。
「有人反對嗎?」
「…………」
戴著小木曾給的手套,我哪敢舉手反對呢。
「好,那我就叫妳春希羅。」
「請隨意吧……」
糟糕,我開始感到不安了……我是不是弄巧成拙了啊?」
「我叫妳春希,妳要叫我什麽?」
「……雪菜。」
「嗯、很好。」
「雪菜」嫣然壹笑,四周沒有其他外人,她卻挨近我耳邊說悄悄話。
「從今以後,妳都要這樣叫我喔?」
「唔……!」
「晚安,明天見羅。」
不知道我是以什麽樣的表情凝視著雪菜轉身入門的背影。
我站在星空下,手套溫暖著我的身心。
Piece of:和紗
「……真受不了。」
和紗幾乎在同壹時間收到他們二人的簡訊。
看著連內容都差不多的兩封簡訊,和紗無奈地聳肩。
他們也真會給人添麻煩。
和紗嘆了壹口氣,當中卻夾雜了安心的氣息。
「嘿咻。」
和紗將手機放在地下室的地上,從包包裏拿出文件夾中的活頁筆記。那是武也偷偷拿給她的東西,希望她能利用空閑的時間幫忙完成。
「我看看喔……噗。」
和紗看著紙上的內容,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是那家夥想出來的?
「真不像他會做的事……該怎麽說才好呢……呵。」
和紗笑著看完,伸展練琴後的疲憊雙臂。
「呼啊啊……」
和紗很想睡覺,個人練習加上指導夥伴的工作,帶給她很沈重的疲勞負荷,她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話雖如此,這是壹種很舒適的疲勞感。和紗充分感受到遺忘已久的——不對、這也許是她第壹次感受到的充實感。
和紗自問,自己究竟是何時樂在其中的?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如此認真看待學園祭的樂團表演。
「嗯……感覺不壞就是了。」
和紗自嘲般地嘀咕道。
過去,她沒有和別人完成相同目標的經驗。現在想想,幹這種傻事也不壞。
所以,她沒有時間佇足不前了。
他們回去以後,和紗壹直睡到被簡訊吵醒為止,但這點程度的睡眠時間根本不夠。
不過……她也不能再浪費時間休息了。
「……來得及嗎?」
和紗自我詰問。
答案從壹開始就決定了。
「不對……」
是壹定要趕上才行。
和紗決意完成這個構想。
她要造就壹場最棒的演唱會。
並且,達成他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