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壹十九章 說謊的要素：真假參半

　　李淵猛然站起身，難以置信的道：“此話當真？”
　　左千牛備身府右將毫不猶豫的點頭道：“當真！”
　　說完話似乎覺得兩個字不足以取信李淵，又補充了壹句道：“臣所說的武衛皆有記錄，聖人若是不信的話，可以差人將武衛的記書拿過來壹觀。”
　　李淵幾乎想都沒多想，就采納了左千牛備身府右將的建議，目光壹瞬間就落到了劉俊身上。
　　劉俊會意，躬身壹禮後，倒退著出了兩儀殿。
　　李淵在劉俊離開了兩儀殿以後，目光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落到了李元吉身上，眼中充滿了震驚和錯愕，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李元吉為了維護人設，臉上給了李淵壹個悲憤不已的神情，心裏卻相當郁悶。
　　早知道李淵這麽不相信他的話，他說什麽也不會跟李淵扯瞎話。
　　那樣的話，李淵也不至於如此興師動眾。
　　只是為了證實壹下他是否讀書而已，李淵派了壹個千牛衛的將軍去查也就算了，居然還派了壹個心腹內侍。
　　知道的人知道李淵是在查他是否真的讀書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兩儀殿裏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呢。
　　還好他扯瞎話的時候有個習慣，那就是不無的放矢。
　　他會在扯瞎話的時候，下意識的在平日裏的所作所為裏找找，看看有沒有對得上號的。
　　如果有，那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扯瞎話。
　　這樣壹來的話，即便是被人看穿了他是在扯瞎話，他也有足夠的理由和借口跟人家辯駁。
　　所以他不怕李淵去查。
　　他在說自己最近喜歡上了看書的時候，下意識的就想到了平日裏在精舍外的涼亭裏批閱文書、看閑書打發時間的情景。
　　而李淵恰恰就查到了這個，剛好跟他所扯的瞎話對上。
　　至於他看的是什麽書，他敢肯定，武衛的記書裏絕對不會有任何記載。
　　因為武衛的人平日裏窺探他，並且做了記錄，就已經是冒犯了。
　　要是連他吃什麽、喝什麽，看什麽也窺探的話，那就不僅僅是冒犯了，那是找死。
　　他相信，李神通調教出來的人，肯定知道什麽能記錄，什麽不能記錄。
　　所以李淵查到最後也只會查到他真的看書了，而且下了苦功在看書。
　　至於看的什麽書，李淵絕對查不到。
　　所以他才敢穩坐釣魚臺，給李淵臉色看。
　　“元吉，妳也別埋怨為父，為父是實在不敢相信，壹向不喜歡讀書的妳，居然開始讀書了，而且還下了苦功。”
　　李淵瞧著兒子壹臉的憤怒，立馬給自己找起了理由。
　　李元吉瞪著李淵，惱怒的道：“信不過我就是信不過我，說那麽多有什麽用。”
　　李淵張了張嘴，剛要搭話，剛要安撫李元吉兩句。
　　李元吉又憤憤不平的道：“我原以為我醉心學問，會得到父親的欣賞，沒想到最終得到的居然是不信任。”
　　“啪！”
　　李元吉怒而拍桌，大喝道：“這學問不做也罷。”
　　李淵聽到這話，壹下子就慌了。
　　兒子好不容易開始學好了，要是因為他，又變回了以前的模樣，那他罪過可就大了。
　　李淵急忙道：“元吉啊，千萬別意氣用事。為父不是信不過妳，為父只是……只是……”
　　李淵‘只是’了好壹會兒，才想到了壹個蹩腳的借口。
　　“為父只是想了解了解妳都喜歡看什麽書，所以才派人去查探的。妳不是說妳府上的書妳已經看完了嘛，想找為父要壹些書。
　　為父要是不了解清楚的話，怎麽派人去給妳搜羅妳喜歡的書。”
　　李元吉努力的將眼睛又瞪大了壹些，以此彰顯自己更加憤怒了。
　　心裏卻郁悶的在嘀咕。
　　李淵啊李淵，妳看我像是三歲小孩嗎？
　　妳前面不加掩飾的派人去查我是不是真的在府上讀書，後面又說是為了了解了解我喜歡看什麽書。
　　妳這話前言不搭後語了，估計連三歲小孩都不壹定騙得過。
　　妳是怎麽好意思說出來的。
　　就在李元吉心裏腹誹李淵，並且準備再給李淵壹點臉色看的時候，劉俊急匆匆的回來了。
　　進入了兩儀殿以後，也沒說話，就靜悄悄的走到了李淵的龍案前，放下了壹卷類似卷筒的文書，退到了壹遍。
　　“元吉，為父真的不是信不過妳，為父真的是想要了解妳喜歡看什麽書。”
　　李淵壹邊說著安撫人的話，壹邊拿起了龍案上的文書，快速的瀏覽了壹遍。
　　李元吉嘴角壹抽抽。
　　李淵這是典型的賊喊捉賊。
　　明明從頭到尾都沒信過，明明四處都是破綻，偏偏又死鴨子嘴硬。
　　李元吉都不知道該如何吐槽李淵了，只能瞪著眼，狠狠的瞪著眼，盯著李淵，沈默不語。
　　李淵快速的瀏覽完了文書以後，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歡喜了起來，前所未有的歡喜。
　　他看向了李元吉，激動的道：“妳真的在府上讀書，而且十日中真的有七八日在讀，妳真的喜歡上讀書了，也真的為讀書下苦功了。”
　　李元吉心裏呵呵，嘴上卻冷嘲熱諷道：“妳不是說是在查我喜歡看什麽書嗎？怎麽查到了以後，妳最關心的居然是我有沒有在讀書。”
　　李元吉猛然站起身，壹副要撒潑的架勢，“妳就是信不過我。妳的話前言不搭後語，破綻百出，妳當我聽不出妳那句話是真，那句話是假嗎？
　　妳當我是三歲小孩嘛。”
　　“哈哈哈……”
　　李淵就像是感覺不到李元吉正在發怒壹樣，哈哈大笑了起來。
　　越笑越暢快。
　　兩儀殿都被李淵的笑聲給塞滿了，到處回蕩著他那略顯魔性的笑聲。
　　李元吉知道李淵為何發笑，也理解李淵這個做老父親的看到了兒子突然變得上進了以後會有多開心。
　　但是，理解歸理解。
　　李淵笑的越開心，他就越不開心。
　　他都沖李淵吹肚子瞪眼了，李淵還笑，那就說明李淵不在乎他吹胡子瞪眼。
　　不僅如此，李淵的開心還是建立在他的不開心的基礎上的。
　　以他的人設，這能忍？
　　當即李元吉就準備發點飆給李淵看。
　　只是還沒等到開口，還沒等到有動作，就聽李淵開懷的笑道：“妳知道上進了，知道讀書做學問了，為父很欣慰啊。”
　　說到此處，也不等李元吉開口，又大大咧咧的道：“妳也別跟為父計較為父言語上的漏洞了。為父再怎麽說也是妳父親，即便是言語上戲耍了妳，妳也不能對為父不敬。
　　不然就是違背的孝道。”
　　李元吉聽到這話，張了張嘴，楞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好妳個李淵，妳說的這是人話嗎？
　　講道理講不過別人，幹脆就不講了，直接拿大義壓人。
　　我是人我知道，但妳是……汪！
　　“過來，到為父身邊來，讓為父好好看看最近是瘦了還是胖了。”
　　李淵不知道李元吉心中所想，壹臉慈父樣子的笑著招呼李元吉過去。
　　李元吉站在原地沒有動，只是冷冰冰的說了壹句，“我的好父親，我已經加冠了，已經成年了，妳想讓我像是那些弟弟妹妹們壹樣到妳膝下承歡嗎？”
　　別說他的身體已經成年了，就算是沒成年，他也不可能跑到李淵面前去，被李淵又是摸腦袋，又是捏臉的表示親近。
　　真要來這麽壹出的話，他膈應都能膈應死。
　　他可不是李世民，拉不下那個臉去李淵面前裝小孩。
　　李淵聽到這話，明顯的楞了壹下，然後失笑道：“是了是了，妳已經加冠了，已經成年了，已經是個男子漢了。
　　不能再想是小時候壹樣，抱著我的大腿讓我抱妳了。”
　　李元吉翻了個白眼，心中腹誹。
　　我看妳是昏了頭了。
　　我這麽大壹個人站在妳眼前，妳看不清楚我是大人還是小孩？
　　“咳咳，為父也是看到妳長進了，有些激動，所以忘了妳已經成年了。”
　　李淵似乎猜到了李元吉的心思，樂呵呵的解釋了壹句。
　　解釋完以後，大馬金刀的重新往坐榻上壹坐，恢復了壹絲帝王本色，多了壹絲威嚴。
　　“元吉啊，作為為父戲耍妳的補償，妳盡管開口，想要什麽為父都給妳。”
　　李淵恢復了帝王本身以後，情緒就沒那麽大起大落了，反而十分的從容。
　　他臉上帶著從容的笑容，用壹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著。
　　李元吉心中長出了壹口氣。
　　折騰了這麽久，終於等到了壹句他想要的話了，不容易啊。
　　像是李淵說出來的這種‘盡管開口，想要什麽都給妳’的話，對於文武百官而言，那就是壹句戲言，誰當真誰就完蛋了。
　　但是對於他而言，那就是壹句真話。
　　只不過不能異想天開的亂開口。
　　比如問李淵要太子之位，比如讓李淵去傷害李建成和李世民。
　　這種事想想都覺得不可能，更別提開口了。
　　所以只能實際壹點。
　　他也不貪，也沒想過提啥過分的要求。
　　依照他剛剛樹立起來的喜歡讀書的形象，要書畫類的奇珍異寶就好了。
　　要其他東西的話，容易破壞剛剛在李淵面前樹立起的形象，也容易被李淵看出破綻。
　　誰知道李淵這是不是壹種試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