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厭墟”仙尊。

　　“不過，那樣太無趣了。”
　　“厭墟”意態閑適，神情玩味的俯瞰著廣殿下的裴淩，緩聲說道，“比起結果，本座更加喜歡享受過程。”
　　“裴仙友無論是心性，還是手段，都有成尊之姿。”
　　“既然有著這等非凡底蘊，定然是要自己開創壹條路。”
　　“眼下，妳已經見到了本座，便還有半個時辰，來想這條路。”
　　“這半個時辰裏，有什麽不懂的問題，可以隨時問本座。”
　　“半個時辰之後，若是妳想到了這條路，本座便可救妳壹次。”
　　“但若是沒有想到……”
　　“本座，便袖手旁觀。”
　　“無論裴仙友接下來是生是死，本座都不會幹涉。”
　　“現在，可以開始了……”
　　說著，“厭墟”目光灼灼，凝註裴淩面上，等待著他的詢問。
　　自己開創壹條路？
　　半個時辰之內？
　　裴淩立時回過神來，頓時眉頭緊皺。
　　終葵烈說過，現在的仙路，雖然有成千上萬條，但皆在四位仙尊的權柄之內！
　　而此刻，“厭墟”仙尊的意思是，讓他開創出壹條四位仙尊之外的路，且要在半個時辰之內？
　　這……
　　“厭墟”仙尊，自己想得出來麽？
　　而且，“厭墟”仙尊沒有說出自己的路，他還缺少了壹個參照！
　　如今惟壹能夠確定的，便是“厭墟”仙尊的路，跟違逆天綱有關……
　　心念電轉之際，裴淩迅速冷靜下來。
　　半個時辰，開創出壹條全新的道路，“厭墟”仙尊便會救他壹次……
　　“厭墟”仙尊的意思很明顯，半個時辰後，他會死！
　　敢在仙尊面前動手的存在……只有同樣的仙尊！
　　“舊”、“未”、“離羅”……
　　應該是“離羅”仙尊！
　　明白了！
　　按照原本的規則，“離羅”仙尊給他壹條路，“厭墟”仙尊給他壹條路……
　　三日之期壹到，他要在兩位仙尊之中，做出選擇。
　　若是選擇“離羅”仙尊，便是與“厭墟”仙尊為敵，“厭墟”便會殺他！
　　若是選擇“厭墟”仙尊，便是與“離羅”仙尊為敵，“離羅”便會殺他！
　　當然，真正的情況，可能不止這麽簡單。
　　應該還有很多涉及仙尊之爭的秘密，他現在，還無法觸及。
　　不過，現在“厭墟”仙尊沒有給他路，他接下來，只能選擇“離羅”仙尊，或者是死！
　　除此之外，便是如“厭墟”仙尊所言，立刻開創出壹條全新的道路。
　　“厭墟”仙尊，便會保他壹次！
　　想到這裏，裴淩頓時擡頭，朝“厭墟”望去。
　　在洪荒歲月之中，今天是他第壹次直面這位“厭墟”仙尊。
　　但在正常歲月中的盤涯界，他已經與這位仙尊的意誌，打過很多次交道。
　　如今這情況，還得先弄清楚幾件事情……
　　“敢問仙尊，是不是任何問題，都可以問？”這個時候，裴淩忽然開口，沈聲問道。
　　丹墀上，“厭墟”仙尊神色平淡，微微頷首：“只要妳能想到的問題，都可以問。”
　　裴淩沒有遲疑，立時說道：“不知‘厭墟’仙尊前輩，方才為何稱呼我為‘裴仙友’？”
　　“又不知‘厭墟’仙尊前輩，為何只聽仙術名字，便可以斷定，哪些仙術是仙尊所授，哪些不是？”
　　“‘厭墟’仙尊前輩，是不是知道未來的壹切？”
　　如今的情況，很是奇怪。
　　若是“厭墟”仙尊真的知道未來的壹切，那這位仙尊，根本不可能被封印！
　　但若是祂不知……
　　正思索之際，卻聽“厭墟”仙尊淡淡說道：“未來，是另壹位仙尊執掌的領域。”
　　“本座知道這些，只是因為，妳違逆過天綱，修煉了違逆天綱的仙術。”
　　“違逆的天綱越多，在本座面前，便越沒有秘密。”
　　“不過，妳跟那些尋常的生靈不同。”
　　“雖然已經違逆了很多次天綱，但除了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之外，本座從妳身上，無法有看到任何跟大道有關的秘密。”
　　“這亦是成尊之姿！”
　　“本座現在，非常看好妳。”
　　違逆天綱……
　　原來如此！
　　裴淩頓時明白過來，想了想，當即又道：“我想知道，【萬丈紅塵，畏我如天】、【蕓蕓眾生，苦海渡舟】、【籠中望月，壹線仙凡】、【濁世萬象，承天盛宴】……這些仙術完美改進之後的成果！”
　　半個時辰，開創新路，根本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去想，只能交給系統。
　　此刻時機絕佳，還不如先趁機增強壹下自己的實力……
　　聞言，“厭墟”仙尊語聲平淡：“【萬丈紅塵，畏我如天】，可以。”
　　“其他仙術不行。”
　　“否則，妳便等若直接選擇了本座的路。”
　　裴淩迅速說道：“好！”
　　“厭墟”仙尊微微頷首，爾後語聲波瀾不驚的說道：“【萬丈紅塵，畏我如天】這門仙術，最開始的思路，是偽裝天道，操控天劫。”
　　“此法雖然可行，但對於施展者的要求，非常高。”
　　“首先，偽裝天道，極為艱難。對於尋常生靈來說，壹旦被察覺，便是身死道消之禍，更不必說，施展過程裏若是失敗，反噬之力，同樣可令尋常生靈，當場灰飛煙滅……”
　　“故此，迄今為止，這門仙術，除了本座之外，便只有現在的妳，能夠掌握。”
　　“總的來說，這門仙術，太過粗糙，缺點比比皆是，可謂得不償失。”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本座挑了很多生靈做實驗。”
　　“起初的時候，本座選擇了龍族與金烏族。”
　　“這兩個種族生而茁壯，氣運穩固，族中出色後嗣眾多。”
　　“原本本座以為，他們會讓本座省很多事情。”
　　“然而這兩個種族，看似強大，卻早已在漫長的安逸歲月裏，失去了進取之心，變得貪生怕死，如螻蟻壹般惜命。”
　　“竟是壹點不敢冒險！”
　　“只不過是被天劫劈死了壹萬多個純血後嗣，整個族群，便瘋了壹般開始調查情況，簡直就是扶不上墻的爛泥……”
　　“其後，本座選擇了九尾狐壹族。”
　　“這個種族，比龍族與金烏族弱了壹籌，但數目卻要多得多。”
　　“而且長年處於龍族以及金烏族的壓制之下，本座認為，便是為了族群榮譽，以及實實在在的權力地位，他們也應該珍惜這等機會。”
　　“誰知道，這個種族，同樣不堪大用。”
　　“僅僅被天劫劈死了三十多萬純血後嗣，便狐心渙散，四出求助……”
　　“這等好逸惡勞之輩，自然也只能被本座放棄。”
　　“再之後，本座仔細思索了下，九尾狐雖然不算弱族，但秉性安靜，長年龜縮青丘，不喜外侵，銳意不足，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本座選擇了猙族。”
　　“這個種族，與九尾狐地位相若，生性好戰嗜殺。”
　　“然而他們在承受了區區壹百萬多名純血後嗣隕落的微小代價後，便壹面向龍族與金烏族求助，嘗試稟告‘離羅’；壹面以此事為借口，派遣大軍四出擄掠，剿滅了周遭眾多族群，侵占他們的場地……”
　　“猙族目光短淺，動靜太大，本座同樣只能放棄了他們。”
　　“再後面，本座還選擇過鯤鵬壹族。”
　　“這壹族的反應，比猙族還大。”
　　“他們先是懷疑金烏族的陰謀，爾後懷疑龍族居心叵測……壹門心思放在陰謀詭計上，不過死了五百萬個純血後嗣，便將諸天萬界鬧得不得安寧……”
　　“豎子不足與謀！”
　　“後來，本座換成了巖族……”
　　“還有龍伯族……”
　　“草木精妖……”
　　“亡者……”
　　“鬿雀……”
　　“最後，本座選中了人族。”
　　說到此處，“厭墟”仙尊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滿意之色，“人族雖然孱弱不堪，累世為血食，然而頗為可教。”
　　“他們死了十萬名同族，只有壹個人族僥幸存活，從凡人晉升為修士，便喜出望外。”
　　“非但整個族群，歡聲動地，而且對這等實驗，感激涕零，還主動為本座，帶來了更多的同族。”
　　“自從本座選擇以人族為實驗之後，就再也沒有過選擇其他種族時那些亂七八糟的麻煩。”
　　“爾後，隨著時間的推移，本座實驗的成果，也開始迅速增長……”
　　“到了眼下，這門仙術，連壹開始的根本思路，都已經被本座換去。”
　　“這門仙術，最初的時候，是施術者偽裝天道，操控天劫。”
　　“而現在，則是完全反了過來……”
　　“厭墟”仙尊微笑著說道，“‘離羅’此刻已經快要推算出天劫的具體位置。”
　　“但祂不知，天劫，早已將自己，當成了本座！”
　　※※※
　　混沌之地。
　　參天九柱下，壹行人族或站或坐，抓緊時間恢復狀態。
　　九柱之間，無數鎖鏈交纏如繭，血色棺槨載沈載浮，扯動鎖鏈，摩挲作響。
　　嘩啦啦……嘩啦啦……
　　似大水翻騰的動靜，響徹此方天地。
　　時間緩緩流逝，所有人族都恢復到了巔峰之際。
　　忽然，九柱上方的虛空中，亮起了壹道紫色閃電，剎那照亮整個這方荒漠。
　　轟！！！
　　威嚴低沈的雷鳴，猶如戰車滾滾，瞬間碾壓過四面八方！
　　九柱之畔，所有人族的心臟，同時不受控制的收縮。
　　冥冥之中，壹個極為強大、威嚴、浩瀚的氣息，倏忽蘇醒！
　　轟隆隆……
　　下壹刻，剛剛還壹團漆黑的蒼穹之上，紫青交錯，電光萬道，雷霆之音浩浩蕩蕩，似天河倒垂，磅礴而落。
　　難以計數的雷霆劈落長空，觸及九柱的剎那，皆化作無數雷龍電蛇，順著密密麻麻的鎖鏈飛速蔓延而下，滾滾如潮，沒入血色棺槨。
　　棺槨沈浮之象更為激烈，扯動鎖鏈，大水之聲砰訇翻騰，如怒海狂瀾。
　　雷音電光，明滅天地。
　　血棺如繭，散布幽冷。
　　這壹幕，與後世盤涯界中的永夜荒漠，壹模壹樣！
　　“霖時”等人族的大乘，齊齊睜開雙眼。
　　天劫醒了！
　　所有人族迅速起身，為首的“霖時”出列，迅速整理了下本就整齊的衣袍，爾後對著血色棺槨，恭恭敬敬的行了壹禮，語調謙卑的說道：“前輩，人已經帶到。”
　　黑暗之中，萬籟俱寂，唯雷音蕩蕩，震動四方。
　　但很快，血棺之中，傳出壹個低沈、冰冷的聲音：“開始。”
　　聞言，“霊宜”微微壹怔，這天劫的聲音，與盤涯界永夜荒漠之中，那名被封印的幻境小仙，壹般無二。
　　“霖時”神色恭敬，迅速應道：“謹遵前輩之命！”
　　旋即轉過頭，對著身後隊伍裏的凡人沈聲吩咐，“閉眼。”
　　所有凡人，沒有任何遲疑，立時閉上雙眼。
　　“霖時”目光如電，剎那掃過整個隊伍，確認每壹名凡人都依命行事後，這才對“申”、“蓄竭”等大乘說道：“取肉。”
　　頓時，有壹部分大乘，立時探手入懷，從各自的儲物之具裏，取出壹頭頭龐大的軀殼。
　　這些軀殼，有的類鹿，樹枝般的犄角晶瑩剔透，仙氣飄飄，然而仔細望去，便發現那些晶瑩之色，卻是無數剔透蟲豸，堆疊而成。
　　看似瑰麗的皮毛，皆是壹張張大大小小的怨毒面孔匯聚。
　　腐爛的膿血沁透了眼眶，緩緩流淌而出，轉眼在戈壁上滋生出壹簇簇猩紅花草，散發出腥甜氣息。
　　有的似乎是牛羊，只不過渾身上下，生滿了密密麻麻的血色豎瞳，輕柔的皮毛，由無數纖細觸須組成。
　　豎瞳怒睜，無盡怨憤詛咒之意，徐徐彌散，宛如絲絲縷縷的煙氣。
　　還有的似是巖石礦物，漆黑壹團，光滑如鏡，含糊中照出無數妖鬼邪祟的痕跡……
　　所有軀殼，都不斷散發出陰冷、邪惡、混亂、墮落的氣息……
　　這些都是人族斬殺的殘仙！
　　“霊宜”望了眼這些已經被斬滅全部生機的殘仙，立時合上雙眼。
　　下等仙的屍體，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麽的……
　　這個時候，為首的“霖時”擡手，從面前那具類鹿的殘仙身上，割下壹塊指甲大小的血肉。
　　無形的力量，將這塊宛如膿血浸泡的肉托起，送到站在最前面的壹名凡人面前，道：“張口。”
　　那名凡人閉著眼，立時張開嘴。
　　殘仙血肉馬上被塞進了他的口中。
　　凡人沒有遲疑，喉頭蠕動，迅速將其吞下。
　　下壹刻，這名凡人周身經脈根根凸起，整個人仿佛是被抽幹了水份的老樹根，面容呈現出極度猙獰扭曲的模樣。
　　與此同時，他的血肉開始蠕動、崩裂，壹條條觸須、豎瞳、手爪開始從他整個軀殼之中探出……
　　磅礴混亂、邪惡、幽冷之意，自這名凡人的肉身魂魄裏，源源不斷的生出……
　　“霖時”沒有遲疑，立時打出壹個簡單的法訣，將這名凡人移入九柱之中的空地上。
　　緊接著，九柱之上，壹小團劫雲悄然浮現。
　　雲中有天劫浮現，細弱紫電呼嘯而下，直接朝那名凡人劈落。
　　轟！！！
　　那名凡人，沒有絲毫抵抗之力，轉眼間灰飛煙滅，蕩然無存！
　　“霖時”等大乘非常平靜的望著這壹幕，他們都不是剛剛開始出任務，早已在壹次次的絕境之中，見慣生死。
　　此刻又壹次目睹同族神魂俱滅，連眼波都沒有半分動容，卻是早已麻木……
　　這等入道之法，兇險無比，百不存壹，完完全全，就是靠人命堆上去。
　　然而，此法卻是如今人族的生存根本！
　　而且，比起曾經的入道之法，現在這條路，已經改進了很多，比起從前，已經不知道好了多少。
　　“霖時”沒有停頓，繼續從面前的殘仙身上，劃下壹小塊血肉，餵給了第二名凡人。
　　跟剛才壹樣，這名凡人吞噬殘仙血肉後，同樣出現了極為劇烈的畸變之狀。
　　其也被移到了九柱之下。
　　細弱雷霆劈下，這名凡人，同樣化作劫灰，紛揚之後，消散無蹤。
　　爾後是第三名凡人……
　　前三個凡人，轉瞬消亡。
　　“霖時”手腕沒有絲毫震動，繼續將第四名吞下殘仙血肉的凡人，挪移到了九柱之中。
　　這壹次，細雷劈落，這名凡人應聲而倒，卻是氣息仍存。
　　所有大乘，立時朝其望去。
　　只見這名凡人渾身上下，傷痕累累、血漬斑駁，氣息微弱，近乎於無，卻是已然昏迷過去。
　　只不過，他雖然傷勢慘重，周身卻縈繞著壹股難以描繪的完美之意。
　　似乎壹下子從壹名非常普通的凡人，變成了壹個備受矚目的存在。
　　望著這壹幕，“霊宜”頓時壹怔，練氣九層巔峰？
　　僅僅只是壹道劫雷，不但讓凡人直接入道，而且還讓其瞬間跨過煉氣期的所有苦修……
　　心念電轉間，“霊宜”迅速回過神來，這根本不是正常的入道之法。
　　此法最難的地方，便是天劫！
　　不過，血色棺槨之中封印的那位……對天劫的火候，把握的堪稱完美！
　　壹開始失敗的那幾名凡人，不是隕落於這門入道之法不行，而是他們的意誌力不夠，沒能在下等仙血肉的侵蝕之下，維持本心……
　　這個時候，“申”隔空壹抓，立時將那名成功的凡人，隔空拉到身邊，取出各種藥材，為其療傷。
　　“霖時”神情平淡，將又壹塊血肉，餵給了第五名凡人。
　　很快，第五名凡人，也在掙紮之中，被挪到了九柱中間的空地上……
　　所有人族，都沒有說話。
　　凡人們壹個個的被送上場，殘仙的血肉，壹塊塊的減少，血淋淋的骨架上，無數豎瞳明滅，冰冷又怨毒的望著這壹幕。
　　上場的凡人越來越多，壹道劫雷之後，便見結果。
　　有的失敗，有的成功……
　　壹時間，天劫滾滾，雷霆動地。
　　“霖時”與“申”默契合作，漸漸的，“申”身畔的人族，開始增多……
　　而隊伍中的凡人，則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