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菩提無樹，明鏡非臺

　　銅鑄的三世佛和諸菩薩都低垂著頭，靜靜的觀看著大雄寶殿裏這荒唐的壹幕，也靜靜的看著人間百態。
　　然而卻沒有人跳出來反對趙桓的提議，更沒有拒絕趙桓想要借金身鑄銅錢的要求。
　　趙桓瞧了瞧各自微笑的諸佛諸菩薩，又扭頭瞧了瞧大雄寶殿外依舊晴朗的天色，笑道：“諸佛諸菩薩都沒有搖頭反對，看起來，諸佛諸菩薩也知道百姓生活不易，也願意給朕這個皇帝幾分薄面。既然如此——何薊！”
　　何薊猛的抱拳應了，趙桓便吩咐道：“回頭請出諸佛諸菩薩的銅像，讓少府派些能工巧匠來，為諸佛諸菩薩重塑金身！”
　　“阿彌陀佛！”
　　寬智法師和玄智禪師等壹眾大和尚齊齊念了聲佛號，又壹起低下了頭，唯有素全老和尚舊在那裏撚動著念珠，嘴裏念念有詞，不知道在念誦哪門佛經。
　　對於寬智法師和玄知禪師等壹眾大和尚來說，盡管知道官家想要找佛祖借錢，首先就會拿大相國寺開刀，可是壹眾大和尚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大相國寺大雄寶殿裏面供著的佛祖金身居然連今天都撐不過去。
　　趙桓呵的笑了壹聲，又對寬智法師道：“朕有些乏了，還要勞煩大和尚，讓人備些齋菜？”
　　“阿彌陀佛！”
　　寬智法師宣了聲佛號，躬身道：“官家有命，寬智豈敢不從？請官家移步齋堂。”
　　趙桓笑著點了點頭，隨著寬智法師等人壹起往齋堂而去。
　　東坡素肉，什錦素扇，佛陀悟禪，金缽獻珠，蜜釀花粉銀耳蓮子盅，壹碗面，勉勉強強算是四菜壹湯壹面。壹頓飯賓主盡歡後，趙桓才笑著說出了自己來大相國寺的第二個目的。
　　“朕聞，西域佛教與身毒佛教皆已勢微。”
　　“念及達摩東渡傳法，三藏法師西去取經，朕卻是有意讓大和尚等往西域、身毒壹行，將我中原佛教再傳回西方。”
　　“此行，朕會命禮部備好通關文牒，並遣人壹路護送，直到出了我大宋地界。”
　　“當然，西域那邊也不用擔心，朕會遣使知合西遼耶律大石。”
　　“不知眾位大和尚意下如何？”
　　待趙桓的話音落下，壹眾大和尚們互相對視了壹眼，為首的寬智法師便宣了壹聲佛號，躬身道：“啟奏官家，貧僧以為要將我中土佛教西傳，還需備下佛經，多選僧徒，壹起往西域才是。”
　　說完之後，寬智法師又悄然打量了趙桓壹臉，見趙桓的臉上依舊笑瞇瞇的，便壯著膽子說道：“貧僧以為，羅漢寺素全法師佛法高深，可為眾僧徒之首。”
　　“阿彌陀佛！”
　　素全老和尚宣了壹聲佛號，站起身向著趙桓雙手合十，拜道：“啟奏官家，老僧願意領眾僧徒往西域壹行。”
　　然而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趙桓根本就沒有理會素全老和尚，反而笑瞇瞇的道：“朕以為寬智大和尚跟玄知大和尚的佛法修為，已經足以往西域傳法。
　　所以，此次傳法，便由寬智大和尚跟玄知大和尚壹起領眾僧徒前往。至於素全大和尚，朕有意指派他為大相國寺住持，替朕在佛前念些經書，替太後祈福。”
　　趙桓的話音落下，素全老和尚無可奈何的宣了壹聲佛號，寬智法師跟玄知禪師等人的臉色卻是黑成了鍋底。
　　沈吟了半晌後，寬智法師才試探著道：“啟奏官家，素全法師雖然德高望重，然後畢竟長在羅漢寺，若忽然來了大相國寺，那羅漢寺……”
　　趙桓若有所思的嗯了壹聲，然而就在寬智法師心中暗喜之時，趙桓的臉色卻忽然沈了下來，問道：“妳，在教朕做事？”
　　“官家息怒！貧僧不敢！”
　　眼看著趙桓忽然動怒，而隨侍在趙桓連邊的何薊更是將手按在了刀柄上，寬智法師等壹眾大和尚頓時被嚇了壹跳，連忙站起身來向著趙桓賠禮。
　　趙桓瞧了瞧忐忑不安的寬智法師等人，又瞧了瞧素全老和尚，剛剛還陰沈如水的臉色忽然又掛上了壹抹笑意。
　　“寬智大和尚。”
　　趙桓曲指敲了敲身前的桌子，笑著對寬智法師道：“妳聽說過壹個說法麽，叫做皇帝舌。”
　　寬智法師壹臉懵逼的搖了搖頭，雙手合十後向著趙桓拜了拜，答道：“恕貧僧孤陋寡聞，未曾聽過。”
　　趙桓嗯了壹聲，說道：“這皇帝舌麽，倒也沒什麽稀奇的。只是每吃壹樣東西，便能嘗出這東西的與眾不同之處來——寬智大和尚，妳來告訴朕，這個面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這廚子的手法確實高明，能夠將這碗面做的清湯寡水，不見半點兒葷腥油光，偏又美味無比。”
　　“只可惜……”
　　“再高明的手段，也掩蓋不了這壹碗面便需要數只雞的事實。別人吃不出來，朕卻能吃出些雞肉的味道。”
　　說完之後，趙桓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朕原本還想給爾等壹次機會，只是，爾等未免太讓朕失望了。”
　　“雞？”
　　玄知禪師其他那些大和尚壹楞，又見寬智大和尚臉上的神情從驚慌失措再到淡然，便知道趙桓並沒有冤枉寬智大和尚。
　　“嘔！”
　　壹眾大和尚也顧不得禦前失禮了，當即各自跑到壹邊狂吐起來，唯有素全法師依舊坐在那裏撚著佛珠誦經。
　　趙桓瞧了瞧狂吐不止的壹眾大和尚，又瞧了瞧素全老和尚，便笑著問道：“大和尚，妳也吃了這面，怎麽不去吐出來？”
　　“阿彌陀佛！”
　　素全老和尚頌了聲佛號，答道：“啟奏官家，正所謂菩提無樹，明鏡非臺，這碗面在老僧眼裏就是壹碗面，既然已經吃了，便不該為了吐而吐，否則，便是浪費了這壹碗的面。”
　　趙桓笑著點了點頭，忽然正色道：“素全法師聽命。”
　　素全老和尚雙手合十，躬身道：“老僧在，請官家吩咐。”
　　趙桓嗯了壹聲，說道：“這大相國寺，還有這天下佛門，朕便交給妳了。還有這寬智大和尚等人，讓他們早早收拾收拾，便去西域傳法吧。”
　　素全老和尚無奈的嘆了壹聲，躬身道：“是，老僧領命。”
　　應下來之後，素全老和尚又瞧了寬智和玄知等大和尚壹眼，嘆道：“天生三武禍吾宗，釋子回家塔寺空，應是昔年崇奉日，不能清檢守真風。如今，我佛門險些又毀於爾等之手。”
　　趙桓也搖了搖頭，說道：“大和尚，妳隨朕來，朕有些話要交待給妳。”